去乌兰察布盟的共有五人,秦追、五福、戴鹏、阿茹娜、巴鲁。
秦追负责看病,巴鲁负责带路,阿茹娜要做翻译,而五福和戴鹏得扛一些常用的药材,以防秦追到了地方后没药用,这批药便是治病时不用,也能在当地出手换更多草原上的货物回来。
路上,巴鲁就和秦追介绍中东铁路。
中东铁路是沙俄为了更好剥削东北,而修建的一条铁路,贯通了辽阳、富拉尔基、哈尔滨等地。
听到这,正和秦追通感的格里沙大气都不敢出,坐立难安。
他用铅笔在自己的课本上写着:“对不起。”
秦追呆滞的看着一群群牵着自己爸爸妈妈的手,蹦蹦跳跳从身边经过的小朋友。
再抬头看看顶上的大门,造型可爱的大门上,用童趣体写着几个大字“鲁比猴儿童游乐场”。
这些字秦追都认识。
虽然他不知道“鲁比猴”是什么,但他看得懂儿童游乐场,是小孩子们玩的地方。
“弟弟,咱们今天要在这里约会吗?”他扭过头,看着罗恩,眼睛里全是茫然。
身后跟拍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憋着笑,都快笑喷了。
罗恩也没想到导航带他来了这个地方,有些尴尬的不敢看秦追,小声解释道:“……我看到你有空都在看游乐场,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
“我导航的是离我们最近的游乐场,但我没想到……”罗恩有些难堪的别过脸去,一张俊脸有一丝红:“……这里居然是个儿童游乐场。”
秦追持续茫然:“啊?我什么候在看游乐场啦?”
“你最近看电视,总是看一部游乐场的电视剧,我猜你是很喜欢游乐场,所以才……”罗恩低下头。
那部电视剧是一部很老的烂片了,也不知道橘子台怎么把这个破片子翻出来了,秦追似乎每一天都看的津津有味。
罗恩想秦追总不能是看剧情吧?
三岁小孩子都不看那么无聊的东西。
那秦追肯定是喜欢游乐场才会一直看啊。
秦追恍然大悟。
他是看了电视剧,但是,那个电视剧就叫《游乐场之恋》,讲的是游乐场里发生的爱情故事。
而且之所以看那个片子,是因为他没找到电视遥控器,也没法换片子啊。
【啊哈哈哈哈哈,谁家好人第一次约会带着人家去儿童游乐场。】
【罗恩,真有你的!】
【不愧是娱乐圈top级的恋爱白痴,我服。】
李乐笙是罗恩的经纪人,这些天有空也都守在屏幕前看《心动信号》的直播。
没办法,他替他们家这个感情白痴的艺人操心。
李乐笙签罗恩的候他18岁。罗恩没有传出过任何感情上的绯闻。一开始李乐笙挺开心的,觉得这孩子省事。
但是四年过去了,没有一条绯闻,没有接触过一个同性或者异性,过得比出家人还清心寡欲。
这合理吗?
谁家22岁的男孩子,不想谈恋爱的?
上次他们还跟一个特别漂亮的女艺人合作,对方明显对罗恩感兴趣,约他吃饭,这小子压根不接茬,表示要回去练琴。
孩子练起琴来、闭关写起歌来,几天不吃饭不睡觉,给他吓得够呛,就怕这孩子什么候走火入魔了。
再一个,四年过去,罗恩的成绩很好,写出来的歌非常受市场欢迎。
但是渐渐地,李乐笙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音乐传递情绪。罗恩的歌很好,但少了一点感情。
李乐笙希望他能够参加这档综艺,不是逼着他去谈恋爱,而是开个窍。
罗恩第一次约会,就能匹配到嘉宾,李乐笙跟着开心。
看到罗恩主动给秦追系安全带,李乐笙老怀欣慰,心想这孩子长大了,流下来老父亲的泪水。
他暗自觉得他应该比秦追还期待这次约会,看罗恩能带秦追去什么地方。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儿童游乐园!
李乐笙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开始给罗恩发消息。
观众们早已笑晕在屏幕前。
特别是当周围还回荡着诸如“爸爸爸爸,我要吃棉花糖,有孙悟空那个棉花糖~~”“妈妈,我要玩旋转木马,我要玩旋转木马。我就要玩,玩一百次!”之类的童言童语,大家都快笑疯了。
罗恩脸上的尴尬又多了两分。
“那个,秦追哥,咱们换个地方?”
“鲁比猴游乐场”主要是设计给小朋友玩的,没有大摆锤、升降椅之类的比较刺激的游乐项目,只有扮演牛魔王售票员的过山车,旋转木马,还有一些特别简单温和的游乐项目。
秦追之前看到电视里刺激的过山车,其实特别害怕,生怕把他给甩飞了。
但是他其实对于这些游乐项目也挺心动的。
小孩子都能玩,很安全!
经过短间的懵逼之后,秦追对这个地方满意的不得了。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罗恩:“弟弟,我们去玩那个吧?”
罗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粉红色的,漂亮的,闪着光的旋转木马,手舞足蹈的孩子们。
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人太多了,他呼吸好像有点不顺畅。
“”们也跟着发疯了。
【秦追,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面子!】
【让我们小去儿童游乐场玩?太搞笑了吧!还要他陪着玩旋转木马。秦追你有手段啊,就是想要抢关注是吧。】
【安啦安啦。】一个id叫“摘的人”是罗恩的老粉,也是罗恩后援会的会长之一,每天她必定是如期守候的。
此看到弹幕的讨论,气定神闲的打字:
【小不可能玩这些的,看出他抗拒的表情了没,我估计来儿童游乐场也是节目组的台本,大家不用放在心上,应该就是随便一说。】
摘的人:【小就是礼貌陪着玩一下,放心吧,谁不知道他最讨厌玩这种旋转的,他会晕的。】
【呃——摘姐姐,你网络延迟了吗?罗恩上去了。】
“摘的人”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罗恩,居然真的陪着秦追,去坐了那该死的旋转木马!
是被秦追下蛊了吗??
罗恩的老粉直呼不解。
摄制组挺会搞事情的。他们这一组因为奇葩的约会地点,热度很高,摄制组为了逼大家买svip,主镜头切到了其他两组嘉宾身上。
一部分守着直播间的观众骂骂咧咧的去开了会员,还有一部分则跟着主镜头看其他两组嘉宾的表现。
菲尼克斯和周宴容约会的地点是在一个清吧。
因为才上午十点多钟,清吧里并没有多少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认识周宴容,见到他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hhhhh这哥是多爱泡吧,居然选择了这么地方。】
【上一次刻骨铭心的地方,居然是个酒吧?so,419?】
【肯定不可能啊,419怎么刻骨铭心。】
他们这一组的约会地点是周宴容选的。菲尼克斯对此没有异议。
两个人出道多年,很清楚综艺的规则,面对镜头也非常松弛,随意地聊着天,礼貌疏离又客套,偶尔聊一点彼此的“料”出来,不至于太无聊没有看点,又绝不触及到彼此的边界。
镜头切到第三组嘉宾。
呃——
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仿佛动作大片一般,一辆炫酷的银色跑车在柏油路上疾驰,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只是在一个恋爱综艺的嘉宾约会环节,在路上飙车就显得有些搞笑了。
【笑死,这一组到底是出来约会的,还是出来生死速的。】
【hhhhh好奇格里沙会把兰池带去哪里。】
【可惜,车内没有装相机,根本看不到他俩在说什么,抓心挠肝啊!】
兰池冲着格里沙的表白历历在目,之后又吵成那样,这是两个人“断绝”关系之后的第一次一对一相处,一听就非常有看点么。
事实上,还真没什么看点。
车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格里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嘴唇绷直,一只手不耐烦地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
以格里沙为圆心,气压低得吓人,周围的气温平均比外面低两三度。
兰池十个活泼的性格,如此沉默了半个小,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委屈开口:“喂,你干嘛这样,又不是我要抽到你。谁让你手气不好。”
“没生你的气。”格里沙的声音冷飕飕的,听得人后背发寒。
兰池吸吸鼻子,抱怨道:“那你干嘛要带我坐车,我是这么喜欢坐车么,我也想要约会啊。”
不说约会还好,一说约会,格里沙又想到了出发前看到秦追坐在罗恩车子上,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最近他受到秦追的影响有点严重。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在他身上。看到他和别人互动,心里居然会吃醋。
这太可笑了。
只是一档综艺而已,来参加,不过是因为他们公司有投资,暂又没有找到更有爆点的素人嘉宾,他才会被赶鸭子上架。
他不能再被秦追带跑方向了。
格里沙心里有一个秘密。
谁都知道少爷流,带在身边的男男女女常不重样,有公司需要炒热度的,力捧的女艺人,有一些可以用于带出去应付生意场面的“花瓶”,还有一些堵住家里亲戚嘴的门当户对的对象……
但只有这些真正呆在过格里沙身边的人,才知道格里沙这个人极度禁.欲。
他那个情种老爸从小到大给他们做了太多的“榜样”。
加上几年前的那一段奇特的经历之后,他对爱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加不放在心上。
然而此刻——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就像湖水一样的清澈。
继而想到了两个人的那个错身。
肢体接触,呼吸交缠。
他看着秦追的眼睛。
竟然……想要吻他。
那是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男人,头皮剃得光溜溜的,躺在满是病人的帐篷里艰难喘气,看到秦追进来,他先是愣神,随即竟露出安然的神情:“菩萨,王康无能,拦不住这疫病,咳咳。”
秦追蹲下,给了他一巴掌:“醒醒,五福,酒。”
他用五福倒出来的一注酒水洗了手,甩了甩,左右看看,感叹:“还真是鼠疫啊,我真够霉的,这么烈的传染病都让我撞上了,五福,提醒我回申城前去廊坊给列祖列宗烧纸钱,之后再去静安寺烧香。”
秦追还以为自己上辈子撞上过霍乱就是霉运的极致了呢,这辈子又撞了个鼠疫,也不怪他觉得自己运气差。
王医生这时也反应过来,菩萨是不会扇人巴掌的,他看着这孩子,疑惑道:“孩子,你是谁啊?”
秦追平静道:“京城济和堂第四代传人,受亲戚相邀来此,看看这儿的毛子生了什么病,能把喇嘛吓走。”
他环视周围,淡定地想,完蛋,治鼠疫最好使的是链霉素、庆大霉素,可他手里连青霉素和磺胺都没有,看来还是只能用中医手段了。
第 72 章 鼠疫(一更)
自从毛子士兵抢走秦追的银质兰花耳饰后,格里沙有好几天对着秦追都有些小心翼翼,明明秦追什么都没说,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这么自己和自己别扭了几天,格里沙突然在清晨接到了菲尼克斯的单独连线请求。
“这么早?”格里沙看了眼座钟,早上五点半。
格里沙从去年起养成早起的习惯,他会在五点半起床,先打一小时的龙蛇拳,接着打扫自己卧室的卫生,去厨房翻看卓娅购置的菜蛋肉做早餐午餐,去敲卓娅的门让她起床,敲十下,不起就算了,然后他会吃早饭,再去阿尔乔姆上尉的书房看书。
如此规律的生活让他的体魄和知识成长着,等到上课的时候,寅寅那边也进入了午休时间,他就可以和寅寅连线聊天。
“你故意的。”
“我没有。”
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又随着一声轻咳而重新亮起。
“你讲道理,”秦追平静地看着对方,“我不可能因为不想请你做客,还特意把自家钥匙给弄断吧?”
菲尼克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医生长得不错,虽说五官漂亮,但神情太过冷清,这样看人的时候,就显得说话很笃定,即使过于年轻,也会因为这张臭脸而给患者一种信任感。
“那怎么办呢?”
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有点重,秦追换了一下手:“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这小白花是个美院学生,还没毕业呢。
虽然知晓对方的名字身份剧情线,甚至连在床上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但归根到底,俩人目前还是陌生人,拜托,他可做不到真的请一位陌生人登门进屋。
这又不是小说情节。
哪儿会真存在有人随随便便的,就让陌生人住自己家啊。
那种在小说中,河边啊或者哪里捡个漂亮的陌生人回家,再开展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秦追想想就觉得头大。
谨记自己的助攻身份。
警惕配平文学。
坚决不牵扯进那群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秦追又换了一下手。
明天就是中秋节,他买的东西还真有点多,做活动呢,实惠。
菲尼克斯无言地看着他。
“学校把我开除了。”
他信口瞎扯:“我现在无家可归。”
秦追沉默了下:“为什么?”
“傅明寒还躺在医院,傅明灼要报复我,”口罩下,那双红唇微微上扬,“他们手眼通天,直接戳到学校那里,所以现在——”
柔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停在胸口。
“秦医生。”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勾,接过对方掌心的购物袋提手。
“你能……帮帮我吗?”
菲尼克斯从小到大,都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
他得到什么都太容易了。
无数人垂涎的商业帝国继承权也好,价值连城的珠宝也罢,包括名利场上形形色色的漂亮皮囊,只需他一个眼神,数不清的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菲尼克斯不稀罕这些东西。
他会为此感到厌烦。
就像是在郁金香花园里玩耍的孩童,他惊喜地指着前方:“看,有蜻蜓!”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蜻蜓捉好,放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送来,讨好地奉上一切他喜好的物品。
从喜欢,到厌烦,再到只有靠“抢”和“耍弄”,才会有那么一点的趣味。
菲尼克斯很温柔地看着秦追。
等着这只小蜻蜓自己钻进罩子里。
“好。”
果然。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秦追已经朝外走去,夜凉似水,皎洁的圆月在空中洒下牛乳般的光。
安静,祥和。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上车的时候,随手把购物袋放进后备箱。
他倒要看看,小医生准备给他带去哪里。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万家灯火在此刻都归于团圆,菲尼克斯的胳膊撑在车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如云的婆娑树影。
这是去往市郊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秦追解开安全带,“下车。”
菲尼克斯的目光微微凝固。
一所快捷酒店。
位于大学附近,连锁的,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廉价。
也很冷清。
秦追轻车熟路地走进大堂,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你好,标间。”
菲尼克斯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前台小姑娘在电脑前操作片刻,抬起头:“先生,您的会员积分快到期了,可以升级换成奢华大床房,换吗?”
秦追:“需要多少积分?”
“五百积分就行。”
“不了,”秦追没什么表情,“我记得一万积分可以升级成金卡,我攒着升级吧。”
菲尼克斯没忍住:“升级成金卡,有什么用?”
又不是星级酒店,这种地方的金卡——
“能免停车费啊,”秦追语气很平常,“还能在生日的时候送蛋糕。”
他说着就转过身来。
没什么常人惯有的小动作,比如在前台拿粒薄荷糖,或是随手翻阅宣传册。
站得笔直,姿态挺拔。
“以及普通的标间是不含早的,如果是金卡客户,能送一份早餐。”
四目相对。
菲尼克斯:“一份早餐?”
秦追:“嗯。”
菲尼克斯:“那可是标间,两个人住,只送一份?”
清澈的灰眼珠闪过丝诧异。
与此同时,前台那里传来声轻咳:“先生,房间开好了。”
秦追接过房卡,没再说什么。
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小白花的意思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吗?
不行,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中秋期间,客源没有平时那么多,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没有遇到一位入住者,只有放在角落里的发财树,半死不活地摇晃着枝条。
“滴。”
秦追刷开房门:“进来吧。”
房卡插进凹槽的瞬间,屋里的灯光和换风系统同时运行,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还好,起码小医生选择了个安静的地方。
能让他好好看看,这人准备作什么妖。
秦追已经推开了窗户,好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不无感慨道,还是市郊的快捷酒店好啊,便宜。
并且这里离傅家远,小白花也能喘口气。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那两只螃蟹。
还在车的后备箱里搁着呢,千万别闷死了。
“那你在这里休息吧,”秦追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菲尼克斯摘下了口罩。
呵,跟他搞欲擒故纵?
他也秦不得嫌弃酒店的床褥脏不脏,直接坐在白床单上,似笑非笑地仰起脸:“你是帮我找了个临时住处吗?”
秦追:“嗯。”
螃蟹应该不会死那么快吧,塑料袋扎了眼儿的。
菲尼克斯反手解开了皮筋,泛着光泽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令他整个人都有种雌雄莫辨的气息,却不扭捏,而是一种很洒脱的美。
美而自知。
“头发乱了,”语调有些抱怨,“刚刚跑得太急,这里有梳子吗?”
秦追:“有。”
后备箱的温度也不算高,挑的螃蟹也是鲜活,现绑的,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
菲尼克斯的双手撑在床上,一侧的肩膀略微往前送出,显得脖颈天鹅似的纤长,只是神情有点委屈起来:“喂,你能帮帮忙吗?”
秦追这才朝对方投去目光:“好。”
“能多说两个字吗?”
菲尼克斯有些无语,嫌弃对方太过敷衍,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个小小的标间里。
秦追走到洗漱台前,拆了个一次性的梳子:“……呜呼。”
好,有求必应。
还真是多说了两个字。
菲尼克斯向来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他扬起下巴,自下而上地看着对方:“小玉医生,能帮我扎头发吗?”
这个角度最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是一种被捕猎的姿态。
也是真正的猎手喜欢的动作。
以退为进。
外面起了风,鼓起的窗帘飘动,空气中泛着浅淡的桂花香。
遮住了秦追身上的柠檬味儿。
菲尼克斯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好不好?”
“好。”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朝他走来,跟着在床边坐下了:“你转过身去。”
菲尼克斯依言背过了身,懒洋洋地合上眼睛。
“谢谢你,小玉。”
听话的狗狗值得奖励。
头发被人轻轻握住,廉价的塑料梳子擦过头皮,带来一点细密的酥痒。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呢。”
两根手指一点点地走过白色床单,最终停在黑色的西装裤旁。
菲尼克斯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身后男人微热的呼吸。
他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下对方的大腿。
“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哦。”
梳子停顿了下。
“皮筋呢?”
菲尼克斯的声音很柔:“在我手腕上。”
他没回头,手指依然挨着对方的腿。
意思很明确。
你,从我手上脱下来。
身后似乎传来声无奈的叹气。
男人,都是这样口嫌体正直,明明面对诱惑无法自控,可也得在表面上装出个清冷模样。
对于这种性格,菲尼克斯更有兴趣。
比傅明寒那种只知道猛攻的傻比好多了。
他就喜欢那种别别扭扭,不敢或者羞于吐露自己的欲望,最后全线崩溃,哭着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果然,那双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指尖伸了进去,在皮筋和肌肤间挑起个空隙。
菲尼克斯还在微笑,但眼眸已经闪过冷意。
空隙越来越大。
“啪!”
尖锐的疼痛兀自传来,菲尼克斯猛地转过身,捂住自己的手腕:“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皮筋绷紧了弹他!
拉得那么高!
“不要那么善良。”
秦追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别人帮助你的话,不需要用尽自己的全部来报答,”秦追循循善诱,“也不要太相信别人……给你开个临时房间,或者帮忙绑头发,都不算什么,别像小白花那样傻了。”
菲尼克斯:“?”
什么小白花?
面对对方震惊的眼神,秦追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不忍。
自己仅仅是举手之劳。
却说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
怪不得会被傅明寒所哄骗。
瞧他那高傲的性子,之前一定也是个自尊自爱的人,甚至会痛打渣攻,却因为太过善良,让自己白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傅明寒肯定在他面前装委屈了。
所以菲尼克斯才会原谅对方。
那么,今天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吧。
让他告诉小白花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你毫无防备地把后背留给别人时,不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帮助,也有可能被狠狠地弹一下手腕!
这就是书中残酷的世界!
接着土默特部集中妇女缝制口罩,汉子们戴上口罩,去离部落至少一公里远的地方搭帐篷,转移病人,又派出确定没有病、经过消杀的人去外界购置秦追需要的药材。
这就是格里沙上线之前,秦追所做的一切,菲尼克斯参与了一半,虽然他吵了点,但在秦追去劝服部落中的贵人们时,他又搭了把手,给了不少好用的话术……
秦追出于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微妙的责任感,决定将土默特部的这场鼠疫掐死在萌芽状态,让其不至于扩散出去伤到更多人。
但他心中还抱有隐晦的忧虑。
鼠疫是被毛子带过来的,这意味着沙俄国内存在鼠疫,而鼠疫杆菌在25度到30度时最活跃,现在草原的气温是10度到20度,土默特部已经死了六十多人,天气再热下去,沙俄国内说不定会有第二波疫情,但愿不会又传到东北,也不要传到格里沙所在的索契。
秦追将一锅药端下柴火,那些士兵不会靠近帮忙,这种重体力活,他也只能自己来干了,幸好没白跟着侯盛元习武。
他将药分到碗里,又将布巾扔到其他汤药中浸泡,过了一阵,将一碗药和几片布巾放到托盘里,进了最大的帐篷。
“世子,我来为您送药。”
拉克申喘着气,意识模糊间,感到自己被搀扶起来,温热的苦涩药汁被喂入口中,他头很痛,呼吸困难,来人又为他解开衣襟,将带着浓郁药味的布巾敷在他的胸前。
第 73 章 乐观(二更+三更)
郡王是绝对活不成了,那老小子哐哐咳血,呼吸窘迫,身上发绀,再怎么续也活不过今晚。
世子看起来还有点活头,郡王妃没有孩子,他便是这个部落下一代的主人,如果世子死了,土默特部就要面对其他部落的侵吞。
秦追觉得这父子俩起码要保住一个,不然他很难活着离开这儿。
但要郡王妃来照顾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是难为人,她只会给秦追下命令,再派侍从过来,就算尽到心了。
秦追给才十五岁的少年世子喂了药,心里倒没什么怜悯的情绪,他自己才是全场最可怜的人呢,给权贵看病,还得给他们行礼,一个不小心就把命赔这儿。
深更半夜,月圆时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冷男人敲响了宾馆的门,而开门的,是个刚洗完澡的长发美男。
握着扫把的小姑娘目光热切。
她最吃这种长发美人攻!
仙品!
但偏偏粮不够多,绿色网站太清水就别提了,鲜花市场又全是双星搭配,身为纯爱战士很容易被一堆裤衩子绊倒,所以她只能含恨去别国漫画中觅食,如今亲眼所见,自然心潮澎湃。
“就……表演一下那个,可以不用赔偿消防柜了。”
秦追侧眸看她,表情平静。
是没听懂吗?
小姑娘连忙道:“宾馆是我家开的,放心,真的可以免去赔偿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美人轻笑一声。
令人耳朵眼都有点酥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笑着拉过秦追的手腕,“那个消防柜,不是我们打碎的呢?”
修长的手指略微用力,就把人给带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
也隔绝了外面兴奋的低呼。
菲尼克斯松开秦追的手:“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明白。”
话虽这样说,但那眯起来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他从不吝惜显示自己的美,也不介意被艳羡的目光所黏着,把秦追拉进来也是故意的,对于菲尼克斯来说,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日行一善。
洒洒水啦。
“没什么。”秦追不打算过多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这种问题,小白花能够一辈子也不知道。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这会还有点懵。
刚没注意到,撞门上了。
没了眼镜,也稍微有点看不清楚。
因此,那一丁点的松木气味,就格外明显。
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暧昧。
整间屋子里,都氤氲刚洗完澡的湿润。
菲尼克斯略微后退那么几步,抱着胳膊看向对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
秦追也有点说不上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菲尼克斯信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罐啤酒,“钥匙断在锁眼里,进不了屋吧?”
秦追有点心虚地点点头。
“太好了。”
手指勾住拉环,往外拽的时候溢出细密的泡沫,菲尼克斯把啤酒罐往上举起,挡住了翘起的嘴角。
“我还以为,得独自迎来新的一岁呢。”
秦追愣了下:“你生日?”
“嗯。”
菲尼克斯叹息着:“很抱歉,没办法请你吃蛋糕了。”
“以前都是朋友陪我一起过生日……我酒精过敏,喝不了,但是看大家喝,就很开心。”
可能是没有眼镜,视力模糊的原因,此刻菲尼克斯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秦追突然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回来。
“你喝不了吗?”
“嗯,很严重的过敏。”
他接过了菲尼克斯手中的啤酒:“没关系,我喝,祝你生日快乐。”
菲尼克斯眼尾都要红了,哑着嗓子说了个谢谢。
两人碰了个杯。
秦追安静地在快捷酒店的标间里,独自喝完了两罐啤酒。
“小玉医生今晚怎么休息?”
“不睡了,”秦追垂着睫毛笑笑,“在外面,我睡不着。”
本来就有比较严重的失眠,半夜只要被叫醒,就再也别想入睡,更何况是处于完全陌生的宾馆呢?
“那你为什么会有会员卡,还是那么高的积分?”
菲尼克斯手中捏着啤酒罐子,语气随意。
俩人就仿佛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挣钱呀。”
秦追仰起脸,那双烟灰色的眼珠很亮。
以前读本科的时候,秦追的身份证是有偿的。
家里管得严的小少爷想出去开房啊,来不及补办的同学急着去网吧打电竞呀,都可以借用他的。
他把自己当存钱罐看待,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有收入的机会。
外快嘛,不寒碜。
没想到穿书后,他的身份还保留着,依然能有那么高的积分。
想到账户余额,秦追就很开心。
一开心,他就想笑。
菲尼克斯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两下:“喝多了?”
一个人的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吗?
“没有,”秦追笑呵呵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快乐的事。”
他没戴眼镜,头发散落下来,脸颊也泛了层浅浅的薄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柔软。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种装醉的计俩,他见过太多,早就——
“告诉你个秘密,”秦追突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去浴室转了一圈,又脚不沾地地飘回来,“你刚刚洗澡了吧?”
在菲尼克斯还未给出反应的时候,秦追又直接开口了。
“这个花洒,是可以拿下来的。”
所以呢?
“在外面住宿,如果花洒可以拿下来,就别用了,毕竟男同太多,实在防不胜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纸片人不一定提前清洗,”秦追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他们直接就能做,有时候还用点护手霜啥的,特别艺高人胆大。”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往后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想听现实中肛肠科的八卦吗?”
菲尼克斯:“……”
“算了,”秦追自言自语道,“三次元中的男人,就别碰瓷纸片人了,尤其是……”
那双上扬的眼睛,弯弯的。
“尤其是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看不出来,喝醉后话这样多。
菲尼克斯听了一耳朵的胡言乱语,仍是有点怀疑秦追在跟自己装醉,但无所谓,他最擅长这种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于是又打开一罐啤酒:“还喝点吗?”
“不喝了,”秦追摇摇头,“再喝会难受的。”
“那,你跟傅明寒是什么关系,”菲尼克斯的手指点在光滑的瓶身上,“是他让你过来的吗?”
“不是。”
“你的目的是什么?”
“攒钱,过好自己的生活。”
呵,还真是有问必答。
菲尼克斯眼神中满是怀疑:“真醉了,银行卡密码多少?”
犹如雾气陡然散开,那双眼眸猛地恢复清明!
秦追冷笑一声。
手指在嘴边划过,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吧,看来没完全醉。
菲尼克斯懒得再跟这人废话:“那你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吗?”
“知道。”
秦追笑了起来。
“你是小白花,而我,是一只破烂的塑料袋子。”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次的步伐有点踉跄,但还是坚持着走到对面的桌子前,摸索着找到枚打火机。
“呲”的一声,淡蓝色的火苗窜起。
“祝你生日快乐,”明明是没有风的室内,秦追的左手还是微微拢着,做出一个保护火焰的姿势,“许个愿吧。”
他笑着,但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对不起啊,不知道是你的生日,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
菲尼克斯沉默地看着那团跳动的火苗。
“快点许愿呀。”
在秦追的催促声中,他微微俯下腰,做出个吹蜡烛的动作。
而对方,也很配合地熄灭了打火机。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人白天一副臭脸,喝醉后,真的意想不到的啰嗦。
“你会画出很多漂亮的画,遇见爱你的人,身体健康,过上幸福的生活。”
秦追一直在笑。
好家伙,菲尼克斯总算看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圣父。
嘴上说的不多管闲事,实际上总是忍不住要出手帮忙,知道今天是别人的生日,居然会愧疚没有送礼物,而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一股隐秘的冲动似乎从骨髓里升腾。
感觉……好想欺负他。
好想看这个人有点惊讶的茫然表情。
一定,会非常好看。
秦追和戴鹏、阿茹娜中途道别,看两人乘坐列车北上会东三省,和五福一路东行,连续赶路数日,终于赶在三叔的亲事前夜抵达了津城。
当他敲响郎善佑在津城的别院大门时,里面有人喊:“谁啊?”
秦追大喊:“是我,三叔!”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善佑开了门,看到秦追和五福风尘仆仆、头发散乱地站门口,各个都瘦了一圈,活像逃难归来,眼前一酸,立时一把将两人捞怀里,抱怨起来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做个药怎么去这么久?我生怕你们路上遇险,找龙爷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去哪了啊?”
秦追听到三叔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关怀时是很暖心的,但听到后头,他便忍不住感到心虚。
“呃,这个……”
在外头浪那么久,秦追终于想起来,作为一个八岁儿童,他和鼠疫干了一架这种事情,似乎是不太适合告诉大人的。
秦追果断说瞎话:“我在兴安岭里头帮鄂伦春人看病呢,三叔,我还给你带了特产。”
说着,他拿出鄂伦春部落的鹿胎膏献宝,还悄咪咪瞪五福,警告他不许拆穿自己。
五福:欲言又止。
第 74 章 刊登
因着如今干什么都讲究良辰吉时,娶亲的日子也是定了就不可轻易更改,秦追逃难归来,躺下不到四个时辰,就被叫起来换上新衣服,帮他三叔操办婚事。
秦追手里拿着单子,在院子里转着。
“星凤楼的酒菜到了没有?对,一桌十二个菜两个汤两个点心。”
“钱已经给了啊,你们不把菜送过来不给尾款的啊。”
“这个菜凉了,赶紧去热一下。”
他转了半天,外边噼里啪啦的放鞭炮,秦追被吵得捂耳朵,才上线的知惠和露娜小姐俩还被吓掉线一次。
那双形状上扬的眼睛,瞪得很大。
菲尼克斯思考片刻,也跟着睁圆了眼睛。
于是,他们在医院空旷的平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
直至表情逐渐狰狞。
在秦追眨眼的刹那,菲尼克斯海豹般鼓起掌来:“你输了,你先眨眼的!”
秦追:“……”
没在和你玩游戏,谢谢。
这种莫名其妙的斗志是哪儿来的啊!
还挺燃。
因为菲尼克斯已经明显地斗志昂扬,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是个傻的。
秦追无言地撇过头,摘下眼镜,轻轻揉了下眼睛。
别说,真有点酸。
这场肛肠科之旅还是潦草地划上了句号,菲尼克斯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反而充满兴致地穿梭于走廊,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嘴角愈加上扬。
秦追警惕地侧目而视。
感觉这人有点变态。
诡计多端的爱慕?
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更想接受主人的疼爱?
电梯门逐渐打开,两人还没踏进去,就听见声尖锐的惨叫。
“啊——”
里面一位大爷惊恐地按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前方,脸色煞白。
秦追本能地上前一步:“大爷,您这是……”
下一秒就看到一根拐杖迎面打来!
甚至都挥出了残影!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股子大力拽过秦追的肩膀,给他整个人都往后猛地一拉,秦追反应不过来,直接倒进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拐杖堪堪擦过空中扬起来的发丝。
“黑、黑白无常!”
大爷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居然又扬起拐杖,在作势往前打去的瞬间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踉跄着摔倒。
被两只手同时搀扶住了。
一只挽着黑色袖扣,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手腕,另一只则是扣得严丝合缝的白色衬衫,手指修长而有力,牢牢地托着大爷的肘部。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跑来,忙不迭地扶好了大爷:“爸,您这是怎么了?”
又慌张地抬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爸爸眼神不太好,最近精神也有点小问题,没冒犯到你们吧?”
老爷子还指着前面:“闺女啊,我看见黑白无常了,快……快撵走!”
这话一出,过来看情况的护士们,都轰然笑了起来。
怪不得呢,老大爷认错了,这两个帅哥一个白衬衫,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都长得肩宽窄腰大长腿,往那儿一站,特吸引人眼球。
电梯门一开,老大爷抬头就瞅见这俩大高个,能不迷糊么?
别说大爷了,她们都有点迷糊。
尤其是那个蓄着长发的,眼睛犹如带着钩子,说话时的语气也温温柔柔。
“没事吧?”
秦追不以为然地摇头:“没事。”
只是在心里给菲尼克斯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暴力美人,反应太迅速了,这得是从小挨过多少次打,才能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啊。
小白花的童年,似乎就是爹不亲娘不爱,被欺凌着长大,因此才会迷失在渣攻的花言巧语里,于虚幻的爱意中,努力地抓住一丝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微微的难过。
“走吧,”秦追重新按亮电梯,“刚刚谢谢你了,所以……”
红色的数字飞速下降,转眼间就到了一楼。
“请你吃一个小蛋糕。”
夜色低垂,街道两侧的店铺亮着柔和的灯。
秦追的腿上放着蛋糕盒子,眼睛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
菲尼克斯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觉得,秦追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秦追的确很愉悦。
因为晚上九点钟后买蛋糕,打五折!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可惜,如果坚持到十点钟以后,估计能打三折,说不定还会被送一大包的面包边。
包括超市也是,去得晚一些,总能挑选到处理的便宜青菜。
其实也挺新鲜的,可能样子有点不太好看,或者表皮坑坑洼洼,但是秦追不介意这些,两三块钱就能买到够吃一周的瓜果蔬菜,还要什么自行车!
反正他也不颜控嘛。
“开心什么呢?”
伴随着身边人的突然发问,车辆停下,于老式家属院的茂盛树影中熄火。
秦追扭过脸笑:“没什么,看到路边的柿子熟了。”
“柿子熟了……”菲尼克斯拔下车钥匙吗,“这有什么开心的?”
“好看呀。”
秦追推门下车,风把他柔软的头发吹起,露出很清澈的眼眸。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熟透的石榴饱满到随时都能炸开小缝,可以吃到有很多奶油的小蛋糕,皎洁明亮的月亮悬于中天,能感受到生命中鲜活的一切,当然值得满心的幸福呀。
屋内开了小壁灯,蜂蜜水似的暖黄灯光下,淡蓝色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细细的蜡烛。
“已经许过了,”菲尼克斯轻声道,“这个许愿的机会,送给你。”
秦追:“啊?”
还真有点难为情。
他想了想:“一起吧。”
菲尼克斯也没拒绝,往前俯下腰:“好,一、二、三……”
呼——
吹灭蜡烛的时候,秦追闭上了眼睛。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臭的脸,一半隐在烛光中,给他整个人都添了层朦胧的不真切感。
“可以的话,”秦追心想,“希望菲尼克斯能够不被渣攻伤害吧。”
跳动的火苗抖了两下,消失的瞬间,只留下一缕浅白色的烟。
当天晚上,秦追就后悔了。
好不容易有的许愿机会,他应该祈求自己摆脱失眠的困扰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没睡着。
今晚好不容易没有渣攻打扰,能睡个整觉!
可偏偏死活睡不着。
秦追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呆滞地看向窗外,内心满怀悲怆。
他一生积德行善。
为何连个安眠都无法得到。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想杀人。
秦追默默地拿起电话,接通的刹那,对面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医生你快点过来啊,他、他又晕过去了!”
秦追掀开被子下床,略带疲倦:“别着急,我马上到。”
快速地换好衣服,拎起医药手提箱,熟练得令人心疼。
只是这次走到客厅时,多了个人。
菲尼克斯揉着眼睛:“怎么了?”
“朋友那边出了点问题,”秦追简明扼要,“我过去看看。”
“你的脚能行吗,怎么开车,”菲尼克斯打了个呵欠,“我来吧。”
他说着就转身拿起件烟灰色大衣,随意地披在身上,挡住了里面的睡衣:“走吧?”
这……还挺自觉。
秦追陷入思考,自己出于人道主义,收留对方在这里住了两晚,那做为报酬替自己开车,也不算压榨劳动力:“走!”
出发时,已是凌晨两点。
菲尼克斯的呵欠就没停过,连带着秦追都有点困意。
“你还好吗?”
“嗯,我听见你那边的动静了,就出来看看。”
“麻烦你了,”秦追歉意道,“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回去后你再休息。”
“没关系,”菲尼克斯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哑,“我倒头就能睡,一天大概五个小时就够了。”
秦追目瞪口呆:“倒头就睡?”
“对啊。”
“从不失眠?”
“惭愧,这辈子还没睡不着过。”
下车的时候,秦追摔门的声音有点大。
内心愤慨,苍天不公。
然后想到这是他自己的车,就……更生气了。
别墅里灯火辉煌,管家和佣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秦医生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秦追跟在管家的后面进屋,“哦对,这是我朋友。”
他扭头看向菲尼克斯:“你在一楼等我吧?”
对方点了下头,就坐在那有着繁复花纹的真皮沙发里,接过佣人送上的热红茶。
不对……这样淡然,似乎不太符合贫苦学生的人设。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抬眸,发现秦追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楼的平台处,才呷了口热茶:“你们少爷,是叫周宁?”
“没错,”佣人在旁边恭敬道,“这是周家大少爷的房子。”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是谁,似乎出行匆忙,大衣还略微有点皱,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威慑感。
甚至有点……吓人。
此时的楼上,则是另一种景象。
并没有如以前惯有的遍地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规规矩矩地摆好,精致华美,秩序井然中,透露着压抑的冰凉。
周宁就是第一本书里的渣攻,因为怀念初恋,所以找到了个声音和初恋很像的替身,对方是个初入社会的打工人,名字叫夏念南,遇见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霸总,自然很快沦陷,却在一次亲热的时候听到惊天霹雳:
“你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
为了这句话,夏念南把舌头咬破,流了很多血。
前几天,秦追特意为他处理过。
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都知道了,”周宁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我以为能瞒着他呢。”
秦追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晕厥的夏念南缝针。
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歪扭得如同蜈蚣。
地上的毯子浸满了血,泛着深色的殷红。
缝好针,秦追用被子给人盖好,才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
想给那絮絮叨叨的周宁脸上来一拳。
这对已经开始走火葬场的剧情了。
夏念南知晓自己身为替身,坚决要求和周宁分手,渣攻这时还在嘴硬,心里已经开始慌张。
“你走,走了就再也别想回来!”
很好,夏念南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类似于:“夫人挂在城墙三天了,她知错了吗?——夫人已经死去了,从她身上掉下的玉佩,正是您小时候送给白月光的那块——什么,她才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的剧情。
一次偶然的契机,周宁才知道,原来夏念南才是那个自己小时候,经常柔声鼓励自己的男孩!
他的初恋,是夏念南的亲哥哥。
所以,两人的声音才那么相似!
小时候的周宁,是个被忽略掉的孩子,每天孤零零地在别墅里玩耍,家族联姻的父母没有感情,自然也对他视而不见,所以白天金尊玉贵的周家少爷,晚上只能一个人在豪华的卧室里默默流泪。
只有一墙之隔的孤儿院里,却传出了安慰的声音。
秦追:“等等,我插一句,为什么霸总的别墅隔壁是孤儿院?难道不应该一个在富人区,另一个在便宜的市郊吗?”
周宁没搭理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床上的人。
算了,问就是剧情设定。
问就是狠毒的作者不让俩人长嘴,那么多年,周宁愣是不问对方叫啥名。
反正少爷周宁,就是靠着那人的鼓励,度过了自己阴鸷孤独的童年时光。
“你等着,我长大后一定接你出来!”
“好呀,一言为定!”
“那你叫什么呢?”
“我的名字是……啊,老师来了!”
从那天起,周宁就再没听到过那个温柔的声音。
没错,夏念南和哥哥,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了。
命运弄人,长成翩翩少年的周宁,先遇见的是夏念南的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简直欣喜若狂,并通过自己不懈努力的追求,终于成功和人陷入爱河。
好景不长的是,初恋总是失败,并难以忘怀的。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久别重逢”的恋人出国,也为这段短暂的恋情划上了句号。
秦追:“……所以你现在知道,他才是当初的小男孩,你做了什么?”
周宁无言地低下了头。
他为了逼迫夏念南回来,给对方善良的养父母公司搞破产了。
妙啊。
多么天才的想法。
这样一来,夏念南不就走投无路,只能再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吗?
一定是从隔壁某国的漫画中,获取到的灵感吧。
但周宁搞错了一件事。
漫画中的受,都是开局欠债一个亿,无奈之下才接受了渣攻的帮助,而他,把这个顺序搞错了,他的行为不是又苏又渣的双开门霸总,而是令人憎恶的反派行为啊!
“他就问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他父母,”周宁捂住自己的脸,“我、我说那你回到我身边来。”
秦追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割腕了。”
周宁哽咽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能说什么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但故事的结局,夏念南还是原谅了周宁。
秦追下楼的时候,踉跄了下。
幸好被菲尼克斯扶住了肘部。
“怎么了?”
“没事,”秦追疲倦地收回胳膊,“有雨伞吗?”
菲尼克斯愣了下:“外面没有下雨——”
“有没有?”
“周家肯定是有的,”菲尼克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我给你拿一把?但是,你精神似乎不太好。”
秦追按住楼梯扶手,淡淡道:“拿给我。”
“我要把雨伞插进所有渣攻的屁股里,然后旋转着打开!”
一众津门名医涌入主编办公室,将不算大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他们有的穿着马褂,有的穿着长衫,还有的西装革履,戴着礼帽眼镜。
这些平日里救人无数的大夫围在一处,争相翻看着那份署名为“杏下客”的投稿。
塞缪尔医生在主编的翻译下听完此文,评价非常高:“文中对于疫病的处理是系统的,非常完善,考虑周到,按照文中所说,病人的存活率能达到百分之七十,如果是真的,杏下客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回春堂的李浩仁大夫也道:“文中对鼠疫分类很有道理,这位杏下客对不同的鼠疫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其中一些方子,早年两广就用过,文中所述看着不像假的。”
“此人如何对鼠疫的病理那么清楚?莫非是解剖过病人的尸身?”
“不对吧?他说病人的尸体都烧了,防止传染。”
“万一人家烧之前偷偷剖了呢?可惜草原土默特部太远,去查证着实不便。”
王达夫主编听着众人的讨论,目光又落在那份稿件末尾。
笔者写了这样一句话——我通过多种手段将鼠疫掐灭在此地,然并未进入沙俄境内追溯零号病人,恐鼠疫再于北方兴起,因而留下此文。
思虑许久,他一敲桌子,下定决心。
“这份稿件入本社已有20天,经多位大医审核,都说稿上言之有物,鄙人托京中故友打听过,的确是有个蒙古王爷死了,那位王爷的世子已抵达京城继承爵位,既如此,我们津门日报就以头版来登载这篇文章!”
第 75 章 贫血(二更合一)
《论对鼠疫的治疗、防疫与研究》——杏下客。
此文一出,便在京津冀一带的医学界掀起惊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文中的大夫烧了一具郡王的尸首。
在这个年代,人们依然讲究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把火烧了实在是超出许多抱着传统理念的人,何况是王爷之尊,即使清廷的脸面被洋人踩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满蒙贵族在常人眼中依然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杏下客敢于主持郡王火葬,其胆魄与决心,其为医者的担当,当真令人心折!
秦追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文章在北方起了什么浪,他现在暂时退出“天才神医八岁半”的模式了。
在一个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的年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精准关注到距离自己千里之外的事情,但秦追的师长一定会精准关注他的武学升级进度。
之后秦追和菲尼克斯就战队的事聊了些详细的内容。
菲尼克斯还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视频找出来给秦追看,让他看看他拟定的名单里的四位选手实力怎么样。
“单C位的这个虽然有时候容易失误,但敢打敢拼这一点是最适合这支队的。”
秦追对菲尼克斯的话表示了认同。
菲尼克斯随意道:“你对名单没什么意见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硬件设施。”
秦追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在沪申有一栋别墅,已经装修好了,电脑也配置好了,和他们谈好合同后他们就可以搬进去。”
菲尼克斯哇了声,不是夸张的那种,而是会让人觉得真心实意地感慨:“小秦总,你好有钱。”
秦追顿了顿,实话实说:“我既然想组建一支战队,那肯定就是手里有几分资本。”
这话说得
好像没谦虚,但其实又谦虚了。
菲尼克斯稍弯眼。
秦追何止是“有几分资本”,余家在九港,就是天和地的存在。
九港这块地,小,但贵到寸土寸金,几百万买套公寓都不是什么令人咋舌的事。
著名笑话是很多人坐高铁去隔岸的内地知名一线城市买菜且觉得很便宜,以及“一百二十,五个的草莓很便宜”。
而就是在九港这样的情况下,余家几乎是垄断九港的生意的。
九港有二分之一的地是他们买下来的,三分之二的码头是他们的。
在九港,大部分的生意都是他们家在做,就算不是,也得在他们家眼底下过一眼,抽一定的分成,才能做。
倒不是什么黑丨丨社丨丨会打砸的方式,只是商业战争,有太多不违法也能把人弄得倾家荡产的手段。
菲尼克斯还是装作不知道秦追是何许人也,只道:“那这样我就能放心收老板你发的工资了。”
他微偏头,眨眨眼,有几分成年人的俏皮:“我一开始还担心钱不够,还在想要不要跟你说可以先不发我工资。”
秦追依旧很诚实:“一万六而已,算不上什么钱。”
不是装,只是他从小活在那个氛围里,对金钱的概念一直都不算明显。
不过他清楚对于不少人来说一万六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秦追不会跟别人表露出来。
会与菲尼克斯说,是因为菲尼克斯之后是他的员工。
菲尼克斯鼓掌:“老板大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追被他逗到,无奈地笑了下。
菲尼克斯放下手,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唇,也跟着笑起来。
他浓密的眼睫微垂,掩住了眸中的秦柔。
菲尼克斯喜欢秦追这么笑。
秦追笑起来总是浅浅的,眼睛也是微微弯着,不会是很明烈的弧度,平时只会觉得乖,像含蓄内敛的好学生,也会觉得有几分疏离。
但他带着点无奈笑意时,因为那双杏仁眼过于可爱灵动,就会显出几分纵容和宠溺的感觉。
很让人心动。
也让人有点按捺不住地想要越界。
菲尼克斯又说了点别的后,就说自己要去买瓶水喝。
于是秦追和他一块儿往商店走。
这附近就有一家,这个时候了,路上难免遇上学校里的学生。
还是菲尼克斯认识的人。
对方上前打招呼:“哥。”
他还熟练抱怨:“我们社团又没招到够厉害的到时候去打明年的高校赛你真的不上吗?”
菲尼克斯轻哂了声,语调散漫:“明年高校赛我会解说两场,到时候我在台上把自己劈成两半是吧。”
对方也不客气:“哥你劈成两半也吊打那些衰仔呀!”
菲尼克斯做了个滚蛋的手势。
对方哈哈笑,目光又落在秦追身上,意外地认识秦追:“学神好!”
他发出诚挚邀请:“学神你加社团了吗?要来我们电竞社吗?很好混分的,来打两把游戏就行!”
秦追还没答话,菲尼克斯就微扬眉:“你认识他?”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但回答的是那个同学:“认识啊,我表弟和他一个学校,天天跟我说他偶像秦追如何如何,还给我看过照片呢。”
原来如此。
秦追心道。
他冲对方浅浅地笑了下:“进电竞社有什么要求吗?”
这位同学显然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秦追真的会有这个想法,不由瞪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的模样:“学神你真的要来啊?”
秦追慢慢点了下头,语调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的,让人不自觉就会刻板印象地想到古典美人、江南秦婉:“我挺有兴趣的。”
对方懵了会儿:“条件…没什么条件!”
他反应过来,立马道:“学神你是哥朋友嘛,哥朋友一律无条件入社!”
菲尼克斯朋友吗?
秦追下意识地微抬头,撩起眼皮看了自己身侧的菲尼克斯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因为他和菲尼克斯说话声音都不算大,加上聊的事也能算半机密,所以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看向菲尼克斯时,菲尼克斯正好也在看他。
秦追和菲尼克斯的视线对上一瞬,无论是谁也没有否认这个身份。
秦追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觉得和菲尼克斯做朋友挺好。
不过是很意外他会想加入电竞社吗?
为什么在看他?
和这位学长约好回头填一下申请表后,学长很高兴地又问了句:“现在来嘛你们有事吗?”
这回是菲尼克斯出声:“我们待会出去玩。”
学长顿了下,眨眨眼:“哦哦哦好,那你们玩得开心,回头再来也行。”
到便利店后,秦追也买了瓶水,他本来想一起结账,但看着菲尼克斯还在货架前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就先付了自己手里的水钱,然后到外面去等。
秦追不是很怕热的体质,而且今天太阳不大,还有点阴阴的,挺舒服。
他从口袋拿了分装好的药,就着水吃掉后把包装袋扔了,再等了会儿,才等到菲尼克斯出来。
菲尼克斯解释:“我看见有新口味的口香糖。”
他把水夹在咯吱窝里,打开了罐装口香糖的包装,递给秦追:“要不要试试,奶油味的。”
秦追微讶:“奶油味的口香糖?”
他抿着嘴里淡淡的苦药味,有点心动。
于是菲尼克斯就往他手心里倒了两粒。
秦追吃这种口香糖也喜欢一次吃两粒,因为这样多一点,嚼起来的感觉会舒服点。
秦追带着好奇心先试了一颗,他这个动作透露着一点小心,而且张开嘴时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甚至之前吃早餐都没有的习惯也暴露出来——秦追伸出舌尖轻轻卷走了那一粒小小的口香糖。
这比看他吃早餐还让人坐立难安。
菲尼克斯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眼帘低垂得更下,投下的阴翳掩住了眸中晦涩挣扎的神色。
他的视线却还是不住跟着秦追被舌尖扫到的食指和拇指往下起落。
菲尼克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异常。
秦追发现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甜腻,反而是一种冰淇淋蛋糕的清爽奶油感。
他给予菲尼克斯肯定:“这个口味还挺好吃。”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扯起嘴角用笑掩饰自己那一霎那的失态,但还是遏制不住地用力咬碎了口香糖外头的那层脆壳,伴随着喉结微微滑动,却反而弯着眼笑起来,语气如常:“我也觉得。”
他说完,又随意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快到时间了,我们过去集合?”
秦追之前就注意到了菲尼克斯手上的表不是什么大牌子,甚至可能中档都算不上,是一个小牌,不贵,但耐用。
属于显现不出身份的牌子,加上菲尼克斯打工皇帝的事儿,也难怪马盛他们觉得他家没钱。
秦追点头,但他迟疑了下,轻声说:“我和你的事”
“我知道。”菲尼克斯难得地抢了次话,他稍歪了下脑袋,眉眼含笑,也因此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显现出独特的光泽,靓丽得很:“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当着其他人的面,我还是会喊你学弟。”
秦追顿了顿。秦追第二天是被生物钟唤醒的。
六点多接近七点的生物钟,醒来时室友们都还没起。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后,路过室友们的床位,先被何夏东低声喊了句。
秦追停住,就听他迷迷糊糊问能帮忙带个早餐吗。
秦追说可以,何夏东:“五个肉包,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谢谢啊。”
后面三个字他已经说得很含糊了,但秦追还是说了好。
他本身也要出门吃早餐,顺便帮忙带上来也不成问题。
不过在秦追下楼时,马盛也给他发了个消息,拜托他帮忙带早餐。
他们昨天就互换了联系方式,秦追给了他们自己的手机号。
喻好好有点不习惯他不玩叮咚这事儿,何夏东虽然也不是九港本地的,但毕竟来读了一年书,已经习惯了这边不是所有人都用叮咚的。
他们宿舍附近就有一条美食街,虽然不是特别近,但也不算远,正好秦追可以走走活动活动。
这个点比较早,学校里都没有什么人,秦追却意外地在买早餐时撞见了菲尼克斯。
他先到的早餐店,老板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热情地说:“靓仔起好早哦。”
秦追浅浅地笑了下,在等老板做早餐的时候,菲尼克斯就来了。
和昨天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西裤不一样,现在的菲尼克斯不是代表学生会,他就穿了件黑色的坎肩,外加深灰色的休闲长裤,裤腿有点大,一般人上身会显矮,但他穿着不仅更显腿长,还多了几分松弛感。
更重要的是配上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惹眼。
他逆着光走进店里时,秦追有一瞬都感觉他在走T台。
菲尼克斯要是去做模特,肯定很吃香。
秦追走了两秒的神。
而菲尼克斯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有点意外似的:“来吃早餐?这么早?”
秦追想到他的专业,慢慢嗯了声:“习惯早起。”
“那是好习惯。”
菲尼克斯笑,先跟老板点了早餐,再跟秦追聊了两句,看上去随意且闲适,仿佛就是偶遇聊一聊而已:“这家店的生煎好吃,不早点起都买不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蹲了秦追多久,尾随着人到这边,再假装刚出现。
菲尼克斯说着,就在秦追对面坐了下来。
秦追也不介意,因为余明山的缘故,他知道这家生煎很好吃,他也喜欢吃。
“所以你也是特意来吃生煎的?”
“也不算。”菲尼克斯懒懒道:“待会要去赶飞机,飞沪申。”
他没有多说,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带着一定的距离感,却能够让秦追放松一点警惕,不会诞生太多疑问。
有人说秦追看着木讷,像是只会读书,但菲尼克斯知道,秦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不然余嵩峰不会这么宠爱他,也不会这么放心他,不为他规划任何的路,放手让他自己去闯。
这是对待继承人的历练方式。
秦追大概知道菲尼克斯为什么飞沪申,《无畏》世界赛入围赛的解说,在国外比,跟国内这边有时差,估计菲尼克斯落地后到场馆化个妆就要上了。
沪申当然是国内城市,不过因为是《无畏》联盟总部所在地,所以国外比赛解说都是在沪申的场馆内进行录制解说转播。
菲尼克斯在解说里名气不小,他外表占一半,实力占一半,还有一小部分富余的,是因为他从前是个职业选手。
不过不是《无畏》的电竞选手,《无畏》这个游戏,在电竞里才冒头,菲尼克斯打职业那会儿这个游戏刚火没多久,还没发展出电竞行业。
秦追其实有心想要和菲尼克斯接触接触,因为他想要踏入这个行业。
余家是老派家族企业,虽然还是踩上了时代的船,成立了科技公司和各种新兴产业,但电竞这一块儿,都是作为投资商在里面赚钱,没有自己的俱乐部。
直接买一个开始组,秦追估算过,这块蛋糕的蛋糕胚有点贵,再装饰后出售也不一定能收获多少。
所以他盯上了《无畏》。
一款正热的游戏,电竞板块又刚兴,流量也有,很好操作。
菲尼克斯偶尔会直播,秦追看过他的直播切片。
因为他现在主要在《无畏》这一块解说,所以他直播大多时候也是打这个游戏。
菲尼克斯习惯走单C位,擅长玩刺客,枪械师也玩得很厉害。
秦追还记得网友对菲尼克斯的一句评价——
“他还有职业选手的水平”
但秦追没想到菲尼克斯好像并不知道他是谁,这让他没有办法单刀直入地开口。
毕竟他才满十八,是一个大一新生,还得跟菲尼克斯解释自己背后有雄厚的资本,足以支持他建立一个俱乐部。
现在显然时间不够。
所以秦追斟酌片刻后,轻声细语道:“学长,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一谈,等你有空了…可以联系我吗?”
菲尼克斯微扬眉。
他倒不是很意外秦追会直接问他。
秦追看着又乖又软,衣柜也和寻常大学生没太大区别,最多就是要更有衣品一点。
尤其今天穿着天蓝色的半袖T恤和浅灰色的五分裤,露在外头的胳膊与小腿都显得孱弱又白皙,肤色几近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藏在底下的脉络。
从他出现在菲尼克斯的视线范围时,菲尼克斯就盯着他的腿看了很久。
越看越觉得今天燥热得令人有点上火。
在成熟人士看来,秦追可能像是幼稚的大学生。
但其实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菲尼克斯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好。”
他没有任何调笑的态度,又或是诧异地问秦追有什么生意要跟他谈,这让秦追对他的感官又好了一点。
菲尼克斯确实是个很尊重人的。
所以秦追浅浅勾了下嘴角,那双灵动的杏仁眼微弯,看上去更加秦软,像是冬日的暖炉、夏日的冰块,顷刻就能贴进人的心,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追寻触摸,想得到更多。
菲尼克斯本就有点快的心跳更是不争气地往上飙升,让他不得不抬手盖住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健康手环,将过速的心跳掩在掌心下,闷在躯壳里疯狂鼓动。
秦追却毫无察觉,正好老板说他的早餐好了,他就先习惯性冲菲尼克斯微颔首,慢声说了句:“那我等你联系。”
随后便起身拿了早餐离开。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的背影在拐弯时消失,不争气地拿手支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缓缓吐出口气。
好帅。
也好可爱。
他听人说过秦追这个人,就算是冷眼也毫无气势,他长得确实看上去太好欺负。
但菲尼克斯一直都觉得,就像是秦追刚才坐在他对面时那一点头一样,秦追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都会帅到他。
那一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气息,只有足够敏锐且始终时刻观察着他的人才能捕捉到。
真的好想在那一刻把人摁着亲一口,看看他是会惊惶失措地瞪大眼睛,还是会将藏起来的锋芒全部暴露出来。
无论是哪种都好。
最好是只有他能看见。
菲尼克斯舔了下唇,实在没办法,呼出口热气,去冰柜里拿了瓶冰水猛喝了口,才舒缓一点。
秦追吃过早餐后看了半小时书,就吃了药。
他吞完药后喻好好刚好醒来,嘟囔着:“好香啊。”
这一句,直接唤醒了何夏东:“艹我直接饿醒。”
他坐起身来,看到了秦追给他们带的早餐就摆在桌子上:“能带早餐的都是爹,秦追,以后你就是我第二个干爹。”
秦追默了下:“倒也不必。”
何夏东起来洗漱:“你几点起的啊,我感觉你起好早。”
秦追没瞒着:“快七点醒来了,生物钟。”
马盛也醒来了:“什么生物钟这么早?”
秦追实话实说:“习惯这个点起来看书,记得清楚些。”
三人:“”
喻好好喃喃:“追追我多嘴问一句,你高考多少分?”
马盛似乎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我淦!”
喻好好:“?”
马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追:“我想起来了,你是高考状元。”
他不敢相信:“你怎么没去内地读书?九港大学全国排名不算很高,我还以为你会去京都大学。”
秦追:“我家在这边,不想跑太远了。”
马盛:“也是”
喻好好已经惊讶到不行了:“追追你是高考状元啊?你好厉害啊!”
秦追笑了下,没再接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我给你也带了早餐,快点起来洗漱吧。”
喻好好:“!”
他也挣扎着起来了:“好!”
等洗漱过后,喻好好才发现秦追给他带了猪肉粉丝生煎。
喻好好微顿:“…追追我转账给你吧?”
他这么一提,何夏东和马盛也说要转钱给秦追。
“没事,不用。”秦追轻声:“你们昨天帮我收拾了东西,当做谢礼吧。”
喻好好:“呜呜呜呜追追你真好。”
马盛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说:“你好会做人,你要是我爸妈的儿子,他们肯定很喜欢你。他们一直跟我说要我学着点人情世故,我老是忘了这茬,跟没脑子似的。”
他道:“我爸妈说就是给我宠坏了。”
马盛家里算是有点小钱,秦追看得出来。
他也有点喜欢显摆爱炫耀,秦追也看得出来。
这种人秦追见多了,他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反感的。
因为马盛显然是无意间的拉踩,而且这样比较简单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轻松。
所以秦追只是笑了下。
马盛又跟喻好好说:“今天有比赛是菲尼克斯解说,你不是要追他吗?要不要一起看比赛。”
喻好好立马就道:“好啊,正好我也做一下功课了解一下,下一次见面还能有话题跟他说。”
他说着,又招呼秦追:“追追,回头一起看呀?”
秦追没有拒绝:“好。”
喻好好反而有点意外,何夏东更是直接:“你还玩游戏啊?”
秦追嗯了声:“都是娱乐局,不算厉害。”
他不想喻好好误会他对菲尼克斯有什么别的心思免得室友之间不和睦,毕竟秦追很清楚自己的外表太容易被认为是gay且是0了,所以他又补了句:“平时看比赛比较多,我有认识的人也是打电竞的。”
马盛哇了声:“谁呀?打《无畏》的吗?”
“不是《无畏》。”
秦追还记得菲尼克斯打职业时所在的那个游戏:“是PUBG。”
马盛:“那也很厉害啊!”
他看着秦追的眼神有点微妙,对于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来说,家里有钱可能还不如认识一个职业选手来得更加让人激动。
秦追嗯了声:“但他现在没打了。”
马盛:“哦。”
他那点微妙的情绪消散:“毕竟职业比赛难混嘛。”
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错觉,还是只是因为菲尼克斯在国外长大?
他有时候说话真的感觉怪怪的。
明明可以说“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非要说成“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但秦追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太习惯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结,浪费时间。
秦追也没有说要和菲尼克斯暂时分开,不一块儿出现。
见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喻好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声:“追追,你怎么和学长一块儿来的?”
秦追还没说话,菲尼克斯就先说:“路上正好遇上了。”
喻好好哦了声,没有太计较:“那我们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冲他们笑:“按原计划,中饭去马盛他家店里吃,下午去citywalk,然后吃个晚饭就回学校啦~”
昨天他们就说好了的,今天当然没有异议。
九港虽然人多,但地铁不会太挤,一是因为班次多,二是大家都习惯人与人之间保持一点距离。
以及——九港的地铁贵。
这可是全世界唯一盈利的地铁。
雷响打入701寝室很快,他跟喻好好他们已经熟到让人感觉秦追和菲尼克斯更像是外来寝室的同学。
秦追就不用多说,他性子“慢”,聊天参与不进去很正常,但菲尼克斯
是因为雷响。
两个人都没穿学生会的制服了,穿着自己的私服,尤其菲尼克斯今天这一身很显年轻,渐变的蓝白色半袖T恤,看上去像是天空,还有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脚踩的鞋子也是,是一双白色底然后橘蓝色涂鸦的球鞋,很是青春的撞色,直接将他那充满攻击性和侵略感的五官都压住了不少。
他心情又好像很好,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很是随和的模样。
所以何夏东和喻好好就开始对他进行了轮番八卦。
何夏东是因为打游戏对电竞圈感兴趣,他是追战队的,追的还是AKG,也就是《无畏》本国赛区的一支战队,是今年国内出征世界赛的一号种子队。
喻好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菲尼克斯自己是没说几句的,都是雷响在狂吹。
说他打游戏多厉害,解说又多有名气
秦追抬眼看了看喻好好的背影。
他其实很早就想提醒喻好好这样打赌不太好,可惜一直没遇上独处的时机。
手机发消息又怕被其他不知情的人意外看见,到时对喻好好也不太好。
“连AKG都给我哥发过邀请,是吧哥?”
雷响吹完,就扭头问走在后面的菲尼克斯。
他们刚出地铁,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变成了两两并排,菲尼克斯走在秦追身边。
菲尼克斯正在手机上回消息,秦追没看,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到他有一直在打字,想可能是有事。
听到雷响这话,秦追下意识地看了眼菲尼克斯。
地铁内的灯很明亮,菲尼克斯又恰好撩起了眼皮,他眉眼里带着些许轻慢,于是那双墨绿色的丹凤眼就变得更加璀璨。
秦追走了两秒神,在想菲尼克斯听见他前面那句是什么了吗,就听菲尼克斯懒懒道:“我能说不是吗,我说不是你就尴尬了不是,所以你别问我,你继续吹。你就算吹我一个人吊打NT我也得为你的面子应是。”
——NT是去年的世界冠军。
虽然有点绕,但秦追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不由微弯了眼。
眼尾的余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的菲尼克斯也跟着加深了点笑容。
秦追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
不枉费他说这么多话逗他。
也许是因为嘴里味道已经不明显,让人忍不住想续一续的奶油味的口香糖,菲尼克斯觉得他好看到像是刚裱花好的奶油,看着就觉得漂亮又甜腻,勾得他好想上去亲一口、咬一口。
秦追坐在翠绿的葡萄藤下,笑道:“是,我喜欢,谢谢你的花,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看的诊费了。”
阿尔乔姆和卓娅的经济状况不错,厨房中香料齐全,秦追将肉类食材狠狠清洗,觉得溜猪肝不靠谱,那个煮的时间短了些,怕寄生虫杀不干净,便起锅先熬卤汁,然后将食材切成小块,放在里面使劲卤,口感其次,煮熟要紧。
食物的香气熏得二楼的雅什卡跑下来,靠着大哥哥的身体说了句什么。
秦追对格鲁吉亚语的熟练度没格里沙那么高,因此下意识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格里沙翻译着:“雅什卡问能不能给妈妈吃。”
秦追便拿出刀,叉起一块出来,切块,拿叉子喂了雅什卡一块,揉了揉他的头。
路过的知惠不干了:“欧巴,你们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带我!”
她才是欧巴们的嫡长妹啊!
第 76 章 香华(二更合一)
欧美人的猪没阉,吃起来总有股臊味,秦追下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做得没有异味。
为了将就卡佳在西伯利亚饱受摧残的肠胃,秦追煮了病号餐,用面粉和鸡蛋搞了个疙瘩汤,再加蔬菜一起煮,配上切好的卤肝卤腰花,一起端到地下室。
要论照顾病号,还是秦追专业,格里沙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他,看秦追温柔地唤醒卡佳,将她扶起,用勺子舀起食物,慢慢给她喂。
卡佳的嘴唇因疾病干裂,神色憔悴不堪,明丽的眼眸凝视着眼前银发少年的面庞。
她艰难地说:“谢谢你,孩子。”
秦追随口回道:“您尽快痊愈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这是健胃消食的水,请喝下去,尽量把我端下来的食物吃完,您非常需要补充营养。”
他都不收诊费了,对病号唯一的要求就是赶紧好,病号好了,他才能松快点。
雨水助眠。
尤其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可谓天然白噪音。
秦追很难在白天睡着,以前是因为太过忙碌,他需要为了奖学金努力冲学业,单薄的少年沉默着成长,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摇奶茶,发传单,做家教,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付出,他都来者不拒。
除了给人在游戏里刷等级。
曾经秦追听说电竞行业特挣钱,总有些懒得操作的氪金玩家,于是院里部分比较闲的同学就会做这个兼职,得到的报酬令人咋舌。
他尝试了。
然后遭到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
秦追,菜得一批。
那是双做实验时稳得被老师夸赞的手,也是生活中能切出漂亮土豆丝的手。
却在操纵游戏角色的时候,左支右绌,被人追着狂揍。
他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倒贴了网吧的包时费。
惨啊。
练习了几次后,秦追彻底放弃。
人生嘛,知足常乐。
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干嘛不多练练呢,”介绍他这个兼职的同学开玩笑,“居然还会有你不会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看来,秦追是个很强大的人。
“能赚不少呢!”
同学略带炫耀地展示页面:“秦医生你看,这不比出去摇奶茶强?”
“我现在还不是医生。”
秦追脸蛋小,下巴尖,天生有些臭脸,不爱笑。
所以人缘挺一般的。
秦追这个名字,念得快了,会有点谐音“医生”,偶尔大家开玩笑,叫他秦医生。
他便会认认真真地纠正。
是秦追。
妈妈名字中有个雨,所以雨生,秦追,也是一个很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小愿望。
丰饶富的一生。
他仰起脸,细密的雨水小手似的摸着他的脸颊,仿佛远方亲人的呢喃。
我当然会有这样的一生。
他大步地冲下台阶,跑向视线中有些模糊的图书馆。
内心无比轻盈。
雨势渐大,在玻璃窗上汇集成蜿蜒的小道。
秦追在屋里睡得很香。
也就是在下雨的天气里,他能在白天打个盹,补上一两个小时的眠。
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
是饿醒的。
“呜……”
秦追揉着眼睛坐起来,呆滞地看了眼时间后,就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刚刚才做出收留菲尼克斯的决定,立马得到个充足甜美的安眠,这说明什么,好人有好报嘛!
毕竟看着傅明灼离开的背影那么萧条,他是真的害怕菲尼克斯一出门,就被潜伏的人群按在地上,直接给手砸断。
然后再被傅明寒捡回家,在极大的惊惧中,逐渐爱上那个喜怒无常的渣攻。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秦追不想用“贱”这个字眼,来形容这类文中的受。
虽然读者都大骂渣攻贱受天生一对,快点锁死,千万别流入市场,祸害他人。
秦追从头到尾,只骂过渣攻。
他觉得受挺可怜的。
当然,第二天他的评论就被管理员删除了,理由是刺激性用语。
秦追:……
这狗比网站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他盛怒之下骂的几句话,远远比不上文中渣攻的口吐芬芳啊!
日行一善,拯救菲尼克斯。
……先拯救着看看吧,万一剧情线可以这样顺利地走下去呢。
秦追打着呵欠,拉开了卧室的门。
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大。
不妙。
好多白烟。
以及……这是什么糟糕的味道。
酸里透着点苦,苦里带着点辣,辣里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腥气?
秦追快步冲向厨房。
也就是味道来源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刹那,秦追屏住了呼吸。
倒退一步,猛然吸了一大口气。
才有勇气重新进入。
“菲尼克斯,”他声线罕见的有些颤抖,“你在炼丹吗?”
烟雾飘渺中,所有的一切都不甚分明,只有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和通红的煎锅。
以及腾空而起的火焰!
好燃!
菲尼克斯回头,先猛烈咳嗽几声,才提高声音:“在给你做饭啊——”
秦追瞳孔地震。
这是在报答他?
来不及多想,秦追穿进浓密的烟雾,憋着气拿起锅盖熄灭火焰,开窗,通风,打开抽油烟机,关掉液化灶,一气呵成。
再给菲尼克斯拉出厨房。
没开口,两人就对着使劲儿咳嗽。
菲尼克斯的那股惊心动魄的美没了,头发扎了起来,眼尾被熏得微红,脸颊上沾了点污渍,犹如白璧微瑕,煞是惹眼。
“咳、咳……你刚刚没开抽烟机吗?”
“忘了……”
“那你刚刚是想做什么饭?”
“煎鸡蛋啊。”
秦追好容易止住咳嗽,心情复杂地拍了下菲尼克斯的肩:“以后别这样了。”
他惜命得很!
剩下的事不敢再交给菲尼克斯收拾,毕竟是个连抽烟机都敢忘记开的主,秦追捋起袖子在厨房吭吭哧哧,菲尼克斯就在后面打个下手。
递块抹布,送个扫把啥的。
煎锅底部乌漆嘛黑,秦追摸了把,感觉再让菲尼克斯继续造作下去的话,马上就得烧出个大窟窿。
“你在家里没做过饭吗?”
菲尼克斯自知理亏:“没有。”
他肩膀上仿佛还留有秦追拍过的触感,那人的体温总是有点凉,和表情一样,清冷,不近人情。
就动作而言,还蛮直男的。
却认识那么多混迹情场的浪子。
菲尼克斯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看着秦追后颈上露出的一小片洁白的皮肤。
以及因为俯身下去的动作,而明显的腰线。
因为在家里,所以穿的是件很简单的纯色睡衣,宽大柔软,只有在完全弓着背的时候,才能窥得那么一点,被掩饰的美好痕迹。
菲尼克斯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随手拎起个杯子。
却在松手的瞬间,迟疑了下。
没再继续给秦追添麻烦。
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惯于这样的行为。
在菲尼克斯的认知里,适当地搞砸一些事,会有很好的收获。
他不理解,可他会跟着演,会学习。
从男女恋爱惯用的借书,到那个漂亮的阿姨故意把红酒泼在爸爸西装上,菲尼克斯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静静地观察这一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行,就想办法去得到。
哪怕去抢。
无论是哭,还是笑,菲尼克斯都很擅长模仿。
小时候一次晚宴,外交大使家的小公子看上了他手中的玩具,伸着两条小胖胳膊过来,要拿。
不给。
菲尼克斯把玩具举得很高。
小公子嚎啕大哭,差点扯下精致的桌布。
在对方尴尬的眼神中,父亲歉意地揉着他的脑袋:“小,能把玩具给弟弟分享一下吗?”
好烦。
为什么还在哭。
还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头颅。
菲尼克斯想了想,也张开嘴,哭了起来。
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个拥抱。
立刻就厌倦了。
他朝着小公子扬了扬手中的玩具:“想要吗?”
“嗯!”
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了。
“不给你。”
玩具被踩碎了。
菲尼克斯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啊晃,嘴角微扬。
他发现了比玩具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天晚上,父亲和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小小的争吵。
“小宁愿把东西打碎,都不给别人,那不就是孩子护食吗,多正常!”
父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玩具。”
他的儿子,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情感。
在高兴时,是什么反应,在生气时,又是什么样子。
就像此刻,隔着门缝,露出一只睫毛很长的眼睛。
懵懂而天真-
收拾完,都饿过劲儿了。
俩人都去洗了个澡,秦追出来得晚,擦着头发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菲尼克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老式交叠,一副心虚惭愧的样子。
“我事先说好,”秦追把毛巾放回去,“你想明白后,就不能再去找傅明寒了。”
他不知道菲尼克斯心里在想啥。
怕真的因为担忧,跑出去寻找失踪的傅明寒。
所以,他就把之后的剧情,稍微透露了一点点。
描述了下选择和渣攻在一起后,会被虐得有多惨。
虽然讲的时候,秦追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菲尼克斯脸颊泛着薄红,眼神躲闪。
还明显呼吸急促。
你在兴奋什么!
这小白花铁定有些不正常。
嘴上却答应得很好。
“别有什么压力,明天去你学校看看开除的事,”秦追戴好眼镜,“接下来的话,一步步来。”
总会有办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
“千万别再恋爱脑,”秦追走到他身边,“我可受不了自己费劲巴拉半天,你们甜蜜在一起,又选择原谅他。”
菲尼克斯咕咕哝哝的:“我都知道的啦……”
可以,秦追终于满意了点。
也可能是外面依然没停的雨,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全感,连带看菲尼克斯都顺眼了点。
“晚上怎么吃饭?”
菲尼克斯想了想:“出去吃好吗,我知道西边有家很好吃的餐厅。”
秦追:“真的吗?”
“嗯!”
菲尼克斯神采飞扬道:“以前傅明寒追我的时候,就带我去那里吃过,他们家有很多特色菜,环境也很浪漫。”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菲尼克斯的头发没彻底吹干,有点半湿润地搭在后背。
他知道自己阴暗,恶劣。
并能从中得到乐趣。
秦追很快抬起头,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可是,我今天限号。”
神情陷入苦恼,在认真思索:“咱骑共享单车去,成吗?”
菲尼克斯被噎了下,还没回答。
“我扫两辆,一块儿骑过去。”
秦追说着已经站起来,目光灼灼,自信放光芒。
这就是实力。
一口气扫两辆车!
菲尼克斯沉默了下:“一个账号,应该不能扫两个吧?”
好像有道理。
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在小受面前装杯的机会。
“那你自己扫。”
菲尼克斯顿了顿:“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吧?”
“这点儿的雨算什么,”秦追嗤之以鼻,“再说了,下着雨骑车,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菲尼克斯确定了。
这小医生不仅很有趣。
还很有病。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要好好配合。
他似笑非笑地站起来:“走吧。”
天色阴沉,朦胧细雨给世界增加了一丝不真实感。
路边的水洼清晰地倒映出树影,随即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碎。
两辆浅蓝色的单车,你追我赶,冲破无垠的雨雾!
在路边的蚂蚁都会躲进地洞里的时刻,他们不秦秋意阵阵,忽略寒冷的侵袭,向着自己理想的彼岸,把车轮子蹬出了火花。
秦追甚至还站起来踩!
比不过,菲尼克斯腿长,菲尼克斯坏,菲尼克斯骑得比他快!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如愿以偿地看到——
“老板大婚,歇业三天,喜糖自取,么么哒哦!”
餐馆紧闭的大门是那么冷漠。
好无助。
更无助的是,那一小盒子喜糖,已经空了。
“阿啾——”
菲尼克斯打了个喷嚏,和秦追对视一眼。
这下该怎么办呢。
虽然雨不大,但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打伞,也没有找能遮挡的地方,所以两人现在几乎浑身湿透,都有些狼狈。
秦追抹了把脸上的水:“那……回去?”
好不甘心!
他们站在檐下一小片干燥的空地里,雨水沙沙作响,落叶被风卷起,又打着旋贴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菲尼克斯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四下探寻,似乎在寻觅些什么。
这家餐馆走的是西式复古风格,门口种了连绵的玫瑰花,在古堡式的建筑前,开出大片绚烂的明艳,而一盏小小的油灯还亮着,执着地发着暖黄色的光。
菲尼克斯蹲下身子,仔细地扒开玫瑰花丛。
“这里不会有的,”秦追也感觉到了冷,说话都有点打颤,“放在花丛的话,很容易弄脏,或是被雨水——”
他没说完。
雨势似乎更大了。
菲尼克斯已经站直身子,朝他摊开掌心。
一枚小小的柠檬软糖,躺在上面。
“来,”菲尼克斯笑了起来,“找到这份惊喜啦。”
糖纸很干净,没有任何洇湿的痕迹。
不知是藏在哪里,被人献宝似的拿出。
秦追愣在原地。
直到雨水从睫毛上滑落。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回去吧。”
菲尼克斯催促道,语气有点撒娇似的抱怨:“我都快冻感冒了。”
正合我意。
秦追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软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他是故意带菲尼克斯出来的。
雨这玩意吧,他淋着没啥。
从小就习惯不打伞了。
但是书中如果出现雨,那基本都是要推动下故事情节的。
无论是正经的语文书,还是以供消遣的网络文学,都必不可少这一环节。
来,让我们规范答题。
请问:下雨在这篇文章中,起到什么作用?
答:一、在结构上,起到串联全篇的线索作用,二、在情节发展上,推动情节发展,引出下文,三、在主人公的形象塑造方面,通过雨中的表现,更加深刻地表现出性格,四、在主题表达方面,升华全文。
大差不差。
就这样往上写嘛。
所以在小说中遇见下雨,要么直接湿衣涩涩,要么就是——
小受要生病,然后搞发烧涩涩。
反正都是为了酱酱酿酿!
哦,如果作者没有涉及这一部分喜闻乐见的情节呢?
那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在水文。
所以秦追是打算看一下,身为主角受的菲尼克斯,会不是真的因为一场降雨,而生病。
如果他贴心照秦,催人快点换衣服,洗热水澡,再熬煮姜汤的话,菲尼克斯能躲过这场文中注定的病情吗?
秦追把那粒软糖放进嘴里。
伴随一丢丢愧疚。
说句有点害臊的话,他这人的道德感,仿佛真的有点高。
“回去吧,”秦追垂着睫毛,“到家后……我煮点热汤。”
争点气啊菲尼克斯。
千万别跟书中的小受一样,这么轻易就发烧生病。
看看他,什么时候打过伞!
每次都活蹦乱跳!
回去的路上,雨势变得更小,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柔和。
路边稀稀拉拉的行人,也没有打伞。
两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到家后,秦追仍觉得,软糖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蔓延。
弄得他都有点晕乎。
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快去换衣服,洗热水澡,”他赶菲尼克斯去浴室,“我这就去煮姜汤,驱寒!”
菲尼克斯站着没动。
差点撞上。
“看什么呢?”
秦追仰起脸,神情发怔:“你这样,真的很容易……”
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额头上。
“小玉。”
菲尼克斯的语气有点惊讶。
“你的脸好红。”
“你……发烧了?”
秦追看着她的脸,这陌生的面上却有他熟悉的神情,熟到上辈子常见,他平静回道:“喝药不一定能打,流不干净也会留很多病。”
香华抹干净眼泪:“找稳婆呢?我听姐妹说过,她们会拿钩子去钩小孩,不过太危险了,有关姐姐找了稳婆打胎,之后血流不止,就死掉了。”
秦追思考起来,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帮香华。
说实话,秦追两辈子都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在一些事情上共情女人的,哪怕到了21世纪,依然有很多男人都会居高临下地指责选择打胎的女人,说她们不尊重生命,不尊重上天赋予她们的生育能力。
但秦追做不到那样,因为他干过妇科,他知道那些男人的指责比放屁还没价值,真正的苦难比男人口中的大道理沉重得多,足以压死一个本就艰难的女人。
所以他该怎么做呢?
秦追看向德姬,也通过弦将这份询问传递给菲尼克斯、露娜。
第 77 章 投票(二更合一)
“你回去等两天,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别喝酒别抽烟,也不要急着去找什么稳婆,或者乱吃打胎药,两天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秦追打发走了香华,回身看着德姬。
小妈妈坐在台阶上,拄着扁担,语带惆怅:“你有法子用比吃药和找稳婆更安全的方法给她打胎,是不是?”
秦追到她身边坐下,回道:“是,要用到西医的手段,我得做一些器具,还要去雷士德医院借手术室,这么做会让我也担上不小的风险。”
他很坦诚地述说自己的顾虑:“做医生本就有风险,我阿玛是被害死的,现在这个世界对于打胎讳莫如深,尤其是在西方,因为宗教因素,人们认为打胎是罪恶的,帮助女子打胎的人会被判刑,所以如果雷士德医院不借手术室,我们还要自己布置场地。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哪怕出意外的概率只有0.01%,只要意外发生就是100%,香华的身契在青楼,她要是手术的时候出事,老鸨拿着她的卖身契带着打手来找我赔钱,也会扰了你们的清净。
咬舌一般而言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但秦追为他处理的时候,还是不免心颤。
该是有多痛,多么耻辱,才会毅然决然地扭过去,在泪水打湿脸颊的同时,狠狠地咬住自己,不再发出一丝的声音。
“你回过头,就不像他了。”
所以,才咬自己的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连喉咙都带着撕破。
修长白皙的手指扔掉最后一粒棉球,紧接着,洗手池里传来了水声,一直到室内重新归于空寂,沙发上的男人才掀起眼皮,沉默地看向床上。
除了嘴巴里的伤外,身上,也有数不尽的淤青红痕。
秦追洗完手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咬舌造成短暂的晕厥,然后就筋疲力尽,睡着了。”
屋角立着座精致沉重的西洋钟,秦追睫毛垂着,遮住灰色眸子里的情绪。
“那我在这里等着吧。”
男人身旁是满满一缸碾灭的烟头,挥之不去的烟味,也给他的面容增添了阴鸷,哪怕此刻外面已然露出鱼肚白的天,也无法令室内多一丝的温暖。
秦追拎起自己的手提箱。
“既然是有感情的……就别伤害对方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谁说我对他有感情了?”
狗比。
秦追微微眯起眼睛。
什么人鸡分离的玩意。
镜片后面,上挑的眼尾显出一个更加明显的曲线。
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满是嘲讽。
“你那是什么表情?”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语调冷硬:“怎么,心疼?”
秦追笑容很浅。
呵,他急了。
其实并不是秦追在不屑,只是他这张脸长得清冷,虽然眼睛形状漂亮,但上扬的眼尾并未给他增添任何的媚色,再加上眼镜和过分白皙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下巴,使得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种不苟言笑的禁欲范儿。
天生臭脸。
而当他这样扬起下巴,微笑的时候。
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
“跟我没关系。”
他轻轻吐出这句话,睫毛依然垂着,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怎么选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也不在意后面男人的表情,转身走出这间充斥着压抑气息的屋子。
日已渐升,他没有让司机给自己直接送到家,而是选择半途下车,在路边的商超买点新鲜蔬菜。
石榴和冬枣已然上市,红彤彤的小柿子熟得正好,哈密瓜和柑橘也正当时……够了,不要再想之前的烦心事,他现在处于这种设定的书中,那么无论受有多贱攻有多渣,都和自己无关。
只是心里还有股难以排解的烦躁。
秦追草草地买了点青皮柠檬,刻意忽略了旁边一起小型争吵,平静地转身离开,默念,能重来一次,不要再选择多管闲事,过好自己的生活。
因为上辈子的秦追没什么依靠,父母离世得早,凭着夜以继日的寒窗苦读,终于硕士毕业,即将迎来美好前途。
他就像个攒金子的小貔貅,一点点地努力、打拼,认真地规划自己的生活。
直到那天,看到一辆失控的校车即将冲下栏杆。
他本能地把油门踩到了底。
幸运的是,秦追赶上了这千钧一发,巨大的撞击声中,硝烟弥漫,那辆为了上班才买的二手捷达受损严重变形,堪堪挡住了校车没有侧翻坠落悬崖。
可秦追身受重伤。
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后,整整三年时间,他都要靠着鼻饲管维持生命,复建的过程太过痛苦,靠着社会和同学的帮助,他艰难地恢复着语言能力。
却再也无法走路。
班里同学感情好,轮班过来陪他,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也是那个时候带去医院,让他打发时间看的。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秦追已经进了小区大门,原本懒散的保安立马站直身子,努力做出个专业的严肃模样。
因为这位业主,似乎大有来头。
长得好看,但是表情太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听说就是个小大夫,可隔三差五总能看见豪车接送。
还都是深夜。
惹人遐想。
秦追全然没注意旁边人的眼神,略微颔首,继续朝前走去。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个老式家属院,毗邻菜市场和学校,买菜买小吃都特别方便,住户也大都上了年纪,每天出来遛个狗下个棋,自在惬意。
刚穿过来的时候,秦追没住在这里。
身为渣贱文里的医生,他定然有家族式的高端私人医院,还有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大平层,秦追心潮澎湃地住了几天后,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睡不着。
秦追原本就经常失眠,上学那会拼得太厉害,晚上学习打零工,熬到两三点钟都很平常,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后,睡眠质量就下降许多。
觉浅,多梦,易惊醒。
为此,穿书后秦追一度很不适应,晚上被叫去私人别墅一趟,回来后,他就再也别想补觉了,为此,秦追尝试过反抗,挂掉电话装死,不参与那些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毕竟写在小说里是一回事,眼睁睁地看,又是一回事。
他是真觉得受不了。
但想到此时此刻,世界上有个病人在等待着他,可能正在发烧或者流血,秦追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
没办法,他这人心软。
于是,在明确几个熟悉的名字和剧情,了解自己的现状后,秦追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搬家,把豪华大平层转租出去。
第二件事就是搞钱。
因为小说世界里通货膨胀,早已不是甩出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年代了,现在直接上亿起步,而他去给小受检查身体,隔天就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的进账。
秦追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双眼放光芒。
同时他也在家属院外面开了个小诊所,不愁客源,也没影响剧情的走向,白天他就给大爷大妈们量个血压,抓个感冒药啥的,晚上可能得去见证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这种生活,秦追满意死了。
所以,习惯就好,别再想着多管闲事,影响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现在的他,惜命得很。
在一楼外面辟了个小菜园,不忙的时候弄点瓜果蔬菜,秦追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能省则省,抠门抠得心安理得。
煎鸡蛋在平底锅里滋啦作响,小米粥的香味浅淡,秦追正给黄瓜削皮,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有完没完。
之前还是三五天才叫他出去一次,现在怎么这样频繁。
“您好,司机已经在路上了,少爷交代过,今晚您务必在场。”
秦追若有所思,是存在提前把医生安排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情况。
那就说明,这天晚上,渣攻也知道可能会出现不测,但还是铁了心要动强,所以让他直接过去。
白皙的脸颊鼓起些许,挂断电话,秦追专心地咀嚼清爽的黄瓜。
神情很认真。
他能接受穿书后的种种不可思议,还有一条原因就是,终于可以站起来,并重新享受食物。
不靠鼻饲管,不是营养液。
而是热气腾腾的,鲜活的,刺激全部的感官和味蕾,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太好了。
半个小时后,秦追拎着手提箱坐上后座,今天来接他的司机格外话痨,刚开始行驶,就不住地絮絮叨叨。
“我们傅总这次特别认真呢!”
“送花送房送礼物,包了游艇讨人家欢心,嘿嘿,可算是要成功了。”
秦追略微想了下,这位渣攻他见过,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傅家小少爷,有名的风流跋扈,睡过的情人不计其数,而相配的受则是朵清纯小白花,被虐得那叫一个惨,被骗心骗身就不说了,还被骗钱!
当时给他憋屈得不行,即使在医院,也特意登录网页点开评论区看。
……骂了一百多楼的烂黄瓜。
这种情况,不呸一口再走,就有点不合适了。
秦追手指功能没恢复彻底,打字的时候很慢,可也艰难地骂完,点击发送键。
突然蹦出个框框。
还好,是1×5+6这种简单的算术题。
虽然不知道这种老旧网站,为何要弄如此不友好的验证码,秦追还是费劲地输入11这个数字。
回答错误,验证码自动刷新。
秦追:“……”
复建病人很生气,直接把页面点叉,后来的剧情草草翻了几页,也完全不想认真看了。
只记得那位小白花后期是真的很惨,而法外狂徒小傅总,今晚的情况,肯定是要强制。
还怕给人弄坏了,提前安排医生。
叫什么来着,书中都这样写的,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不理解。
好变态。
而更让秦追觉得变态的是,无论是司机还是佣人,都是一副平常的表情,而老管家也是面带微笑,甚至热泪盈眶:“您知道,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
从他来的那刻开始,楼上就不住地传来物品摔落的叮叮咣咣,沙发拖拽声,以及隐约的打斗和惨叫,居然没人关心小白花的安危,而是为渣攻所欣慰,庆幸他能得到佳人。
……毁灭吧。
按在膝上的手指几次攥紧,又慢慢松开。
直到楼上终于平息,老管家才施施然地为他引路,走过红棕色的旋转楼梯,踏上厚实的地毯,秦追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习惯性地朝沙发那里看去。
屋内有些昏暗,只能瞧出大致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隐秘的甜味,混杂在一起,构成奇异的暧昧气息。
听见动静,那人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秦追的心突然一跳。
……不是小傅总。
是小白花吗?
黑色的衬衫凌乱,但是面容姣好,眼神锋利。
美到惊心动魄。
饶是秦追,也不由得有些失语。
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也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的危险,充满压迫感,令人骇然屏息。
可这只是幻觉般的一瞬。
下一秒,美人眸光隐去,眼尾潮红,似乎还泛起隐隐泪花。
啊?
秦追愣住。
这朵小白花是……被焯哭了?
知惠握住妈妈的手,见妈妈低头看自己,轻快地叫道:“阿玛尼,擦浪嘿呦。”
德姬应了一声:“嗯,阿玛尼也爱你。”
秦追找上门时,郎善佑正做了一大锅土豆肉泥拌面,配着腌萝卜干,全家人吃得酣畅淋漓。
见秦追和侯盛元过来,王氏热情地招呼:“寅哥儿和侯爷来了?快,阿实,给你侄子添副碗筷。”
秦追其实已经吃过晚饭了,但他还是坐下吸溜了一碗面条,就当自己吃了夜宵。
等吃完一抹嘴,秦追眨巴大眼睛,对郎善贤露出一个纯洁而腼腆的笑:“二叔,我有事找你帮忙。”
不知为什么,看到秦追的表情,郎善贤就突然想起小时候,族里有个叔爷老是说大娘的坏话,有天晚上,这个叔爷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第二天大哥看人时,也是这副无辜的模样。
二叔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第 78 章 孩子
“不行!绝对不行!”
“行的啦~”
“这事太危险了!”
“没事,我师父师伯肯帮我兜这个事,就一次,二叔~”
“撒娇也没用!”
“二叔~三叔,你帮我说说嘛——”
郎善贤现在觉得自己当年撺掇大哥学西医、去义庄练解剖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大哥居然带着大侄子去义庄解剖过,还会做那什么流产手术,这是个阿玛该做的事吗!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菲尼克斯是这样劝阻秦追的。
“所以你想想,把雨伞捅进渣攻屁股里很容易,关键是接下来怎么收场?”
菲尼克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真诚地制止秦追拿着伞冲上二楼的念头。
红茶飘着袅袅的香味,秦追憋着一肚子的气坐在沙发上,目光阴冷。
睡眠不好的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不行,这股冲动还是无法排解。
“并且这样做了后,夏念南说不定因为心疼受伤的周宁,反而和好了呢。”
有道理!
好险,差点不自觉地又做出助攻的行为!
佣人都退下了,头顶的复古水晶吊灯照着璀璨的光,偌大的客厅里空旷安静,一时显得有些寂寥。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秦追摩挲着温热的瓷杯,“周宁的行为太过分了,夏念南也是人,哪儿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第三本书没看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
难道只要渣攻开始懊悔,来一段进趟icu的追妻,就可以抹去之前的所有伤害?
秦追心眼小,起码他是忘不了的。
菲尼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周宁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秦追冷冷地答。
“我这人护短,如果是我的朋友,那么他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怪他。”
秦追震惊地对上了双笑眯眯的眸子。
“所以,楼上那位让我的朋友生气了,”菲尼克斯有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小玉,你想怎么收拾他?”
不知怎么回事,秦追脑海里冒出那句经典的霸总语录:
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多么耀眼的王霸之气!
“以牙还牙,给周家也搞破产?”
秦追压低了声音:“他都给人家夏念南的养父母弄了一堆麻烦,那么能不能,也让他尝尝这种被伤害的味道。”
菲尼克斯的手托着腮:“好啊。”
秦追一时有点兴奋。
在人家的大别墅里商量着如何给人使绊子,想想就刺激。
兴奋得连忙多喝了两口红茶。
“那我们该怎么做,”秦追往菲尼克斯那边凑了凑,“我还不太懂那些股票啊证券之类的事,是不是得做点功课,才能好好准备?”
书上的商战不都是这样写的。
惊险刺激,豪门恩怨,真假少爷,草蛇灰线。
还有各显神通的烧脑计谋!
“不用,”菲尼克斯气定神闲,“刚刚你上去的时候,我观察过了,知道他家的发财树放在哪个位置。”
嘴角翘得很高。
因为他发现,刚刚的秦追在无意中,已经把他们两人,化为了同一阵营。
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有点意思。
“所以呢?”
菲尼克斯端着红茶杯站起来,快速走到玄关处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啪地一下倒进了整杯的热水。
浇死渣攻家的发财树。
好阴险的商战!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白色的瓷杯“叮”地一下放入茶托,菲尼克斯朝秦追弯下腰,特做作地行了个绅士的王子礼。
秦追呆呆地看着他:“干什么?”
“跑啊,”菲尼克斯还维持这这个姿势,“邀请你和我一起……”
他抬眸看向响起脚步声的二楼,笑着说出剩下半句话。
“一起逃命。”
车辆驰骋在空寂的道路上,引擎声轰隆隆地响着,伴随着秦追的大笑。
他袖子挽了起来,支在打开的窗户上,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小臂。
好快乐。
尤其是手机刚刚传来提示音。
二十万进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之事呢?
“浇死发财树,真的能让周家变破产吗?”秦追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笑的眼,“我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菲尼克斯转动方向盘:“起码能膈应到他们。”
呦,这小白花看来还蛮有心眼儿的。
秦追回过头:“那……好好认识一下吧,我叫秦追。”
他还挺喜欢菲尼克斯的。
“你好像有很多总裁朋友啊,”菲尼克斯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淡淡道,“傅明寒,周宁,这都是你的朋友。”
不,不止总裁。
还有影帝,高干,以及黑皮体育生!
渣攻的类型,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完美地诠释同样的世界,不同的醒脾。
秦追略带痛苦地闭上眼:“……都是孽缘。”
“你经常在大晚上的,过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吗?”
菲尼克斯继续道:“上次傅明寒,也是晚上叫你过去,小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助攻罢了。
和你们这些主角受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剧情线,所有的家世背景乃至生平,都是为了促进渣攻贱受之间的感情做准备,是个很不起眼的工具人角色。
在别人的故事里,叹着自己的气。
秦追目光灼灼:“放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别吃醋。
咱们仨演不了一篇燃烧的冬天。
菲尼克斯无语地踩下油门。
这个小医生是个傻的,都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到家的速度很快,这趟出行,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重新简单地洗漱完毕,两人在客厅道别。
菲尼克斯借住的客卧很快熄灭了灯,而秦追的房间,依旧明亮。
累了,不再挣扎。
反正睡不着,放弃无谓的抵抗。
不然辗转反侧都不能安眠的话,真的会精神愈加紧张,直至癫狂。
秦追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浏览着网页。
淡蓝色的光晕映在镜片上,挡住了他越来越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美院的官网上,没有菲尼克斯被开除的公示呢?
他记得这种类似的处理,起码得有个情况说明啊!
虽然人微言轻,但秦追的内心深处,还是想为菲尼克斯做点事的。
可官网每个角落,甚至贴吧和论坛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觉菲尼克斯的名字。
秦追轻拧眉头,这种情况在小说中,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渣攻能力手眼通天,直接抹杀掉贱受的存在,逼迫对方重归自己的怀抱!
要么就是所谓的开除,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吓唬人用的。
那就目前来看,菲尼克斯有极大概率……是第二种。
清晨,天色已明。
菲尼克斯迷迷糊糊地出来洗漱,差点和秦追撞个正着。
“早啊,”他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睡得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了双幽怨的眼睛。
几乎一宿没睡的秦追唰地扭头走了。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就会哀嚎,世界上的觉都是谁在睡!现在总算明白,真的会存在像菲尼克斯这种秒速入眠,精神状态极佳的人。
可恶,这就是男大吗!
秦追在煎锅里磕入两枚鸡蛋,泛着酸意地撒下盐末。
这顿早饭吃的比较简单,秦追心情不好,自然懒得整精致的菜肴,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件急迫的事情要做。
“小花……哦不,菲尼克斯,”他咬了口吐司片,“等会带我去你的学校看看吧。”
菲尼克斯似乎还没睡醒:“嗯?”
被开除的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这句话被秦追藏在心里了,没说出来,怕万一事情没能成功,会让菲尼克斯失望。
“我很久没回校园了,”他找了个理由,“想过去看一下。”
“不行。”
菲尼克斯回应地很干脆。
“为什么?”
半个煎鸡蛋落回餐碟,银质汤勺倒映着菲尼克斯的脸。
居然充满忧伤!
“我不想再去看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了……”
菲尼克斯低下头,双肩似乎都有些细密的抖动。
“因为太美好了,可是目前的我,不配。”
秦追傻眼了。
安慰的话还在斟酌,就看见菲尼克斯使劲儿抽了下鼻子,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冲进洗手间。
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
这是哭了?
秦追手足无措起来,饭也吃不下去,略微尴尬地坐在餐桌前。
许久,才听见门被推开。
菲尼克斯眼睛红红地走了回来,睫毛被打湿了,显得黑而浓密,一时竟有种明丽的美艳感。
秦追:“那个,别伤心了。”
秦追:“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学校。”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淦啊,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秦追最怕人哭!
不是他心软,而是这种画面,真的很尴尬的好不好!
他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主角受如果盈盈垂泪,那么接下来,渣攻会如何安慰他呢?
【掐住那颤抖的腰,顶碎他的哭声!】
秦追悚然一惊。
不行,这个还是太为难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菲尼克斯旁边,伸出手,撸了两把对方的头发。
“别难过了,我以后再也不提学校的事了。”
菲尼克斯还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秦追的脸都要僵硬了:“我等会带你出去摘石榴,不要哭了……”
这个时候,菲尼克斯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玉医生,”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能抱抱你吗?”
早说啊!
秦追松了口气,大喇喇地两手一伸:“来!”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环抱住了。
菲尼克斯轻轻地把头靠在了秦追的胸前。
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以及温暖的体温。
“小玉,”菲尼克斯声音很低,“你的腰好细啊。”
秦追一时有些迷糊。
怪不得渣攻傅明寒能一掷千金,对其求之不得。
被香香软软的美人一抱,他都恨不得给人饭卡里打钱,霸道而冷酷地命令:“拿去食堂,随便刷!”
不行,菲尼克斯只是向自己寻求安慰而已。
他回过神来,又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好大一只。
手感很好,很像他之前帮忙溜过的一只大金毛。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拥抱。”
菲尼克斯闷声道:“我以前……很讨厌跟人的身体接触。”
这就有点胡扯了。
秦追给人顺毛:“不对,你出生的时候在襁褓里,肯定被医生和家人抱过,还会给换尿不湿呢。”
菲尼克斯沉默片刻:“其实,有些实话可以再委婉点的。”
“反正长大后,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他继续强调道,“所以我真的没有像这样,抱过谁。”
然后呢?
秦追坚定地继续顺着毛。
手感真的好棒啊!
“有没有好点,”他动作不停,“没那么难过了吧?”
菲尼克斯仿佛紧了紧臂弯:“嗯,很舒服。”
很轻的一声喟叹:“真想每天都这样。”
揉脑袋吗?
秦追失笑:“不可以,这不就是像在撸小猫吗——”
菲尼克斯仰起脸来,眼眸清澈:“好啊。”
声音微哑。
“喜欢吗?”
十几岁的小孩子本就是吃啥啥不够的年纪,她从昨天饿到现在,这会儿胃里空空荡荡。
德姬就端了碗面进来,煮的是鱼汤,下的是白面,里头卧了三个荷包蛋,撒了翠翠绿绿的葱花。
秦追说:“吃吧,吃饱了才好康复。”
香华坐在病床上,腿上架着木几,面碗搁木几上头,她拿起筷子,低头吃面,鲜美的面条入了口,她眼前一酸,泪珠子就落到面汤里。
小姑娘边吃面边哭,秦追又溜达到外头。
郎善贤走到他边上:“寅哥儿,这个手术的事,你不许告诉别人,不然以后不好说媳妇。”
秦追:“嗯。”
郎善贤又说:“但二叔心里为你骄傲,你阿玛传下来的术式,你继承得很好,你的心也和你阿玛一样善良,他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秦追:我觉得他被我甩了那么多锅以后,不想揍我都不错了。
第 79 章 酷暑(二更合一)
秦追告诉香华,可以多吃胡萝卜、木瓜和咖啡避孕,但这些东西只就能做辅助用,而且不一定起效,然后教香华怎么算安全期。
香华是个很灵慧的女孩子,她的琵琶弹得是全申城第一的好,能在一个领域达到全城第一的人,做其他事情一般也不会太差,所以她分明没上过一天学,却能很骄傲地和秦追说:“秦大夫不必反复教我,算学罢了,我一遍就能学会。”
秦追应了一声:“你要记住,百分之百的避孕是不存在的,你依然有怀孕的风险。”
香华回道:“做我这一行的,怀孕和死的风险一样,怎么走都是死路。”
秦追:“嗯,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我这儿也该收摊了。”
香华:“啊?”
三组嘉宾都是九点半出发。
九点二十分,秦追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金红色的阳光从落地玻璃漫进来,罗恩修长瘦削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楼梯口,映入秦追眼中。
今天罗恩打扮的非常不一样。
平总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衬衫换成了干净的白色短T,下半.身搭配牛仔裤和运动鞋。右耳软骨上标志性的银色耳钉取下来了,头发刚刚洗过,湿润的碎发搭在额前。
【靠,什么清纯男大啊,小你是不是穿了闻舟的衣服。】
【awsl!我所有校园文的男主都有了脸!】
秦追从沙发上起身,快乐地打了个招呼:“hello弟弟~”
这是他昨晚跟电视剧里学的洋人话,他偷偷练习了很久呢,希望发音够标准。
“……”罗恩抿了抿嘴唇,回应他:“准备出发?”
他的声线十分独特,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如沁入冰水般透彻,说话特别动听,能吸住人的神经。
秦追心想,这把好嗓子,他们大衍朝最好的伶人,也不过如此。
唔,弟弟也长得很出众啊。
秦追的目光从罗恩脸上逡巡而过。
“咦——”秦追看着他空落落的肩膀,“你怎么没带你的琴?”
罗恩脚步稍稍顿住,侧过脸,漆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盯着秦追:“你想我带着?”
“嗯啊!”秦追脸上荡漾开快乐的笑:“我想听弟弟唱歌呢。”
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我听小沐哥说弟弟你弹琴弹的特别好,我还想听弟弟弹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小秦公子出身高门大户,虽然驾车和射箭不太行,但是他于古琴一途很有天分,十二岁,大衍朝最有名的琴师把他收做关门弟子,十六岁一曲《碣石调》声动临安。
小秦公子爱琴如命,父亲送给他的名琴“春雷”,他都是亲手日日擦净的。
从参加节目以来,秦追就对罗恩那一把造型奇特的“琴”特别感兴趣,但是他当和罗恩不太熟,两个人也没太多说话的机会,所以,虽然他一直很想看看摸摸,但也只是偷偷好奇。
【……这么直接的吗?】
【不能吧?罗恩能为了他一句话,背着他的宝贝吉他出去?他那把“极”平都不带出门,就怕磕着碰着,只有重要的演唱会才会带着的!】
罗恩的老粉啪啪打字:【肯定不会答应啊,对他的吉他看得跟什么一样,带去街上,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手办达人,你愿意带着你最心爱的手办在外面晃荡吗?】
【靠,谁弄坏我的手办,我跟谁拼命!】
粉丝正在信誓旦旦打字:【根据我十年的经验……】
蒸煮就迫不及待打脸。
“好,你等我一下。”罗恩转身回房间。
罗恩的那名老粉默默把要打的字删掉。
【当我没说!】
【???】
【不是,啥意思啊,好什么好?是回房拿“极”好?还是给秦追弹琴唱歌好?】
【肯定是拿吉他啊。】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你不相信有什么用,你家蒸煮就是很爱啊。】
【哪个大傻逼在说话呢,咋这么吵】
【上去换衣服或者上洗手间?】
弹幕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很快,罗恩肩膀上就多了一把半人高的吉他。
弹幕疯了。
【OK. fine 。小丑竟是我自己。】
【原来秦追你完成任务,真的这么轻松的(嫉妒)。】
“坐汽车”对秦追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虽然已经坐过一次车子,也在心里做好了心理暗示要表现得镇定一点,但是看到罗恩那辆张牙舞爪的大jeep,秦追还是被小小震撼到了。
霸气十足的外形,硬朗的线条和冷锐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们国家最厉害的工匠,穷尽一生,也做不出如此灵巧的东西。
简直就是神。
罗恩非常绅士的替秦追拉开车门,看着他坐上车,才折身回驾驶位。
准备点火之前,看了一下某人。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他,眼神像是清澈的湖水。
“安全带。”罗恩不得不出声提醒。
秦追低头看了一下座位。
安全袋?他左顾右盼地找身边有没有什么袋子,但是一无所获。
罗恩对上他茫然的目光,被他晃了一下神,脑海里闪过某些青春都市爱情剧里的片段,迟疑的看着秦追。
是,要他帮忙的意思吗?
秦追还在想着什么是“安全袋”,视线被从上至下的影子笼罩住,发梢轻柔抚弄他的鼻尖,修长的手指极快速从他肩膀掠过,随后“咔哒”一声。
他低下头,看着横亘胸前的一根黑色的带子,把他紧紧绑在了位置上。
“系上安全带,遵守交通规则。”
秦追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安全带”啊!
唔,把人绑在座位上,就算是遭遇外力撞击,人也不会甩来甩去而受伤。
好名字!
罗恩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鼻子。
他刚刚闻到了秦追身上的味道。
像是暖烘烘的阳光的味道,夹杂着一点点奶味,非常好闻。
偷眼看了一下秦追的脸色,对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究那根安全带,仿佛是什么宝藏东西一样。
所以,应该是这样做吧?
他看来没有反感。
独来独往惯了,很少和别人有这样的接触。
这个候罗恩有点后悔自己以前的世界只有音乐。
应该问一下他那群死党……或者晚点打电话话问一下他的经纪人吧。那家伙好像谈过很多恋爱,经验应该蛮丰富的。
不过秦追没有表现出不喜欢。
罗恩自己都没发现,脸上荡漾开一个小小的笑意。
他们直播间的观众看到那个笑容,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cp感爆棚了家人们!!!】
【这一对我磕定了!】
罗恩定了定心神,准备发动车子。
车子刚刚滑出柏油路,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从后头咬了上来,像雷鸣一般的声音唤醒了脑海中的记忆,秦追下意识侧过头,视线从车窗洒出去,银白色的跑车从后侧直接冲出,如同一支射出的箭一般,格里沙冷酷漠然的侧脸一闪而过。
【sjb啊,直接冲出去,差点擦到的车子!】
【有辆跑车了不起啊。】
【额,全球限量发售,首发价格一千多万的保捷918Spyder,好像是挺了不起的哈。】
【虽然,但是……他好帅……】
【什么???一千多万???】
【等会,格里沙怎么停下来了???】
只见银色的跑车就在罗恩前面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格里沙推开门,手里拿了个袋子。
【哥的脸色不好看,他不会是打架吧。】
【谁?谁又惹少爷了???】
【没人吧,一大早就没看到他啊。】
【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他拿了钱给芍姐,芍姐捧着钱:“这、这。”
秦追道:“别这了,你都这副表情了,我还能不跟你走一趟吗?”
其实,连芍姐都没想过要回故乡去,可秦追已经帮她把决定做好了。
秦追说走就走,已经拖出他的旅行背包,开始收拾行李。
知惠跟在他身边:“欧巴,你又要出远门啊?”
秦追回道:“嗯呐,正好我妈也是闵福人,我记得她说过,老家是福州的,后来搬到厦门,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知惠歪头:“那哪个大人跟你走啊?芍姐是女孩子,只让她带你,大人们都不放心哦。”
秦追回道:“那我去找五福。”
那可是和他一起闯过鼠疫的好伙伴呢。
第 80 章 美人
说起福州,那就不得不提起秦追亲妈只给他做过一次,却让他惦记了好多年的菜——佛跳墙。
那是他童年最美味的回忆,就连芍姐都不会做佛跳墙,但她答应了秦追,走完给彩莲看诊这一趟,她会努力进修,提升厨艺,尽早复刻出佛跳墙这道名菜。
秦追鼓励道:“很好,很有精神,就是要有这样不断提升自己的觉悟!”
五福过来提醒:“祖宗,别精神了,上火车了。”
作为一个憨厚老实、做事细心、哪怕秦追惹事了也不会向他家长告状的好伙伴,五福再次被秦追拉过来做了旅伴。
秦追将背包换到身前,防止小偷从背后偷东西:“行,那咱们走吧。”
虽然病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但秦追还是在罗恩的注视下默默喝了两天的药。
他舌根都苦得有点发涩了,导致这两天食欲也下降了好多。
还是终于停药后,他才恢复些胃口。
只是因为记着出宫的事,秦追总是有点心不在焉。
也得亏是罗恩这几日忙,不然秦追觉得自己肯定要憋不住。
而又过了几日后,无需秦追问,罗恩便带着消息来了:“钦天监说两日后应当天晴,到追带你出去玩。”
秦追的眼眸微亮,克制着情绪:“好。”
可上扬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确实期待且欢欣。
于是罗恩顿了顿,侧首看了眼跟在他旁侧的秦追。
秦追跟着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偏头。
罗恩就故意似笑非笑地说:“殿下好似并不想去?”
秦追不知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斩钉截铁道:“我想去。”
罗恩悠悠道:“那殿下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哪里不高兴了?
秦追真不明白,而且他发现罗恩是真的很会冤枉人,先前说他撒娇也是。
莫名其妙的。
秦追:“我很高兴。”
罗恩说是吗:“臣没看出来。”
他们说话间进了书房,赵宝和小圆子停住脚步,止步在了书房门口,也默默关上了房门。
秦追听到他这么说,便确认了罗恩就是在戏弄他。
故而秦追微微抿唇:“厂公,书上都说,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他看罗恩,其实也是如此。
虽然罗恩平日里好像表现得极为率性,但其实他是秦追遇见的这么多人里,最难看透的那一个。
罗恩微挑眉:“这话是没说错,但那是对外,我是‘外’?”
他当然是。
其实罗恩自己也明白,可他就是这么“坏”。非要去“掰”秦追,非要秦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就仿佛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一个真正的傀儡,属于他的傀儡。
为他生、为他死,以他喜、以他怒,将全身心的一切都托付交予他。
是很过分的。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正常,罗恩要求得再多,似乎也很正常了。
秦追如此聪慧,自然也意识到了罗恩此举是何意。
故而他抿住唇,掩在袖袍底下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却连在自己掌心掐出指印都不敢。
罗恩会不高兴。
说来也是可笑。
在意识到罗恩到底要做什么追,秦追当然是有几分羞愤不悦的,可在自己不敢掐自己追,他便知晓,他早就开始潜移默化地在接受罗恩的“驯服”了。
是好是坏,秦追并不知晓。
但他知道如今他只能听之任之至少现在他的处境,比他那日最后在自己那偏落的、被人遗忘的小院里静坐了大半日设想的局面要好太多了。
秦追从小到大,最明白的道理就是不能贪心。
罗恩要的,听着好像很不得了,可对于他来说,这么多年,要是要那点自尊心,他早就跳湖了。
故而秦追放松下来了身体,低声道:“厂公,我记住了。”
罗恩微勾起唇,眼里却无端少了几分笑意,他垂眼睨着乖顺的人,舌尖无意识地轻扫过尖牙,慢声:“那你表现一下,你的高兴。”
秦追:“”
话都过了,难道再来一遍?可再来一遍,也会因为怪异没办法把他先前克制掉的情绪再挖出来,要演的话…罗恩定然一眼看穿,到追又不高兴。
秦追觉得这人好难伺候。
所以他没忍住,抬起头看了罗恩一眼。
是那种带着点无法理解的困惑,配上他那张脸,落在罗恩眼中,就有几分嗔怪的感觉了。
又在撒娇。
但他挺爱看秦追这般的。
故而罗恩嘴角噙着的笑深了几分,还微微低下了头,兴致极好地给人提示:“还有不到半月你便要登基,这会儿出去一趟可不容易。日后你坐上那把椅子了,想要出去更难。殿下,臣偷偷带你出去玩,这几日还为你的登基大典操劳,没叫一件烦心事落你跟前,你却瞪我?”
秦追:“?”
他哪有瞪他!
这人也太会倒打一耙了吧?!
不过听罗恩这语气,还有这说话的姿态,是又正常了。
他这些天咂摸出个味来,发现罗恩有追看着好像和平追没两样,但其实是在“犯病”,莫名其妙地,忽然就想让他证明什么,想看他低头顺从,想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所有权归他,自己归属于他
就好似方才那样。
不过他要是顺着罗恩的毛走,罗恩就能好起来,语气和神态便又会有些细微的变化,而这追的罗恩,是最好说话的。
同他拌两句嘴,他也只会定性为“撒娇”——虽然秦追不喜欢这个词,但总比罗恩犯病追那一副他要是说错话他就完蛋,说不定当场就要拔剑斩了他要好。
因此秦追看着他认真辩驳:“我没有瞪你。”
罗恩轻嗤,扫了屋内一圈,都没有瞧见能做镜子使的东西,便只能遗憾道:“我日后定要追追带一面镜子在身上,好叫殿下瞧一瞧,殿下是怎么瞪臣的。”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秦追几圈,眸光在秦追的眼睛上停留得最久,又笑着说:“凶得很。”
秦追:“?”
谁说谁凶???
罗恩敢说他凶???
秦追别过头,不想理他了。
他这样,罗恩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深:“还会闹脾气了。”
罗恩甚至忘了自己方才垂首,是想要向秦追要什么。
他站直身体,当真像是邻家哥哥一般,屈指轻弹了一下秦追的发顶,语气都透着亲昵:“殿下,你现在是越发放肆了。”
他没有生气。
秦追瞬间就判断了出来。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跟着罗恩往书桌那边走,在心里说,没有你放肆。
谁能有罗恩放肆啊。
用晚膳的追候,内务府总管又来报,他语速不快,但全是规矩、按礼制好些繁琐的东西,听得秦追有点头晕眼花的,最后还是决定不听了。
反正这皇帝又不是他一个人当,决策也并非他能下。
然而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确实想问一下秦追的意见。
在内务府总管说完后,罗恩就悠悠看向秦追:“殿下的意见呢?”
压根没听的秦追:“”
平日里批阅奏折追也没见你问过我一句,怎么现在就问我了?
秦追看了罗恩一眼,到底也还是因为自己确实没听有点心虚,低头道:“我听厂公的。”
罗恩扬眉:“你是想从简还是照旧?”
秦追知道他们是在说登基大典的事,他不确定罗恩有没有什么安排,故而只能再说一句:“厂公觉得呢?”
罗恩微微一笑:“我觉得十七压根没有听呢。”
秦追:“。”秦追并未反驳,只是这一次不是不敢,而是他也清楚,罗恩所言是对的。
他得习惯,不然难受的只会是他。
可他若是习惯了
秦追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被他攥着手臂的罗恩微扬眉。
他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秦追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好像也不算小。等开春了可以带人去猎场,也练练马术和射术,大乾重武,皇帝要是挽不起大弓,他日外国来使定然会瞧不起秦追。
秦追抬眸看向罗恩。
罗恩被他那双眼睛勾得笑了下。
“厂公笑什么?”
秦追不是没有觉察到罗恩对他似乎有些纵容,所以他到现在还在试探,这份纵容能到什么程度。
罗恩还是没生气,只满是趣味地又捻了捻秦追的眼睛,他靠近追,就惹得秦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被他的指腹蹭过追,眼睫更是胡乱抖了两下。
好像被掐住了的蝴蝶,无助地挣扎了扇动了几下蝶翼。
看得罗恩更加心痒。
他的嗓音也变得更低:“笑你这双眼睛。”
罗恩温柔地抚了抚:“很是好看,望着人追,总会叫人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偏生又一句话都不说。”
更重要的是
秦追似乎只在他跟前这般鲜活。
他在外头,总是清冷浅淡的,哪怕跟他亲口要的小圆子,也有几分疏远。
罗恩很喜欢秦追这般。
若是秦追是因为聪明而知道要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他就更喜欢了。
说明秦追清楚,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离旁人太近。
故而罗恩的手指滑落下去,又轻轻地搭在了秦追的脖颈上。
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真的只是搭着。
他轻声慢语道:“殿下知道么?”
秦追不知晓他的心理活动,被摸着命门的感觉也并不好。
他再次撩起眼看向罗恩,声音有点紧:“…厂公是第一位这般评价我的人。”
罗恩笑得更深:“如此那便最好。”
他又问秦追:“殿下明白么?”
秦追瞬间便知道他为何要问他那一句了。
他觉得有点可笑,但又无端生出几分可悲感。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儿,他低下眼,很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知道罗恩的意思了。
他真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被一个太监圈地盘至此。
罗恩却很满意,慢悠悠地勾着他在自己腿上调转了点方向,让他斜侧着,能够轻松一点转身面向书案:“殿下,臣同你说说奏折的事。”
奏折分为几种,早朝不是日日都有,所以有追有事,官员们会递折子到内阁,再由内阁递进宫里。
还有些是定了日期的地方官员的呈报,每月一报,八百里加急,从不迟到。然后每半年,各个地区的巡抚还会再上呈报
这里头的门道比秦追想象得多,也要复杂。
秦追听得很认真,一追间也忽视了罗恩揽着他腰身、把他困在他怀里的手臂。
等罗恩一份份给他看过、也教过秦追什么折子要怎么回,哪些折子可以不用回,什么折子要召朝臣来商讨或是明日召早朝去讨论讲完这些门道后,罗恩就道:“这些折子会送到这个书房,日后我要是不在,你觉得无事,可以来批阅折子,不知道如何处理便放着等我来。”
罗恩语气随意:“你也不用担心出错,批阅后内阁会过一道,觉得可能有问题的,都会再往我这报一下。”
难怪即便如今局面并非他完全独大,也依旧都说他权势滔天。
秦追慢慢应好,同追也是在想,罗恩是在敲打他么?
如若是,也算是好消息吧。
总比一声不吭观察他、试探他要好。
至少他现在会提醒他,不要在这件事上犯傻,他会知道的。
虽说秦追确实足够聪慧,但这些事儿教起来繁琐,等到差不多的追候,太阳也已西落。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小圆子在外头问了句:“厂公、殿下,可要现在用晚膳?”
罗恩松开了秦追,秦追不知他是何意,一追间没动。罗恩就扬着眉,还记着这小殿下面皮儿薄得很,很小声地问了句:“怎的?舍不得起来了?有这么暖和?”
他说着,还去拉了一下秦追的手。
秦追倒是没有甩开他,却也站起了身。
罗恩握了握他两只手:“确实比手炉管用。”
秦追捧着手炉追,手背还是会被冻得发红,看着是好看,但也让人皱眉。
毕竟秦追的手背摸着可比掌心的手感还要好,要是冻裂了…就好似一块玉摔了几道裂,自然不好了。
秦追:“”
怎会有人这样夸自己的?
再说了,在罗恩怀里,他总是紧绷着,自然就热起来了。
罗恩跟着起身,又觉得秦追的手此追温温的,比他这双糙手摸着手感好多了,像极了温软的猫爪,便干脆将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拉着人就要出门。
秦追不自觉紧绷,到底还是没忍住:“厂公”
罗恩微顿,回首看他,微垂的眼帘投下大片的阴翳,叫人瞧不出他的眸中的神情,也因此显得晦涩,脸嘴角那勾着的笑都变得危险:“怎的?”
不愿意叫人看见他同他拉拉扯扯,觉得他是个太监,贬低了他的皇子身份?
秦追抿着唇,是真心实意的:“我已不是幼童,你这样牵着我出去…不合礼数。”
他确实只是这么想,毕竟牵着他可比罗恩搂着他、抱着他,甚至是亲他要好太多了。
若是罗恩一直牵着他就可以不做那些…他也是愿意的。
“”
罗恩停了几息,像是气笑,又像是被逗乐了:“殿下,你同臣讲礼数?”
先不说他一会儿“我”、一会儿“臣”的,确实讲不出什么礼数,就说他一个太监想叫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在他手下承欢礼数?
秦追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无果。
尤其罗恩道:“殿下放心跟臣出去便是,若是有人敢议论,臣便亲自拔了他的舌头给殿下下酒如何?”
秦追光是听着就有些反胃了:“”
但他到底,还是被罗恩这般牵了出去。
小圆子注意到,只微不可觉地停了一下,就迅速低下了眼:“厂公,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
“嗯。”
罗恩随意道:“让厨房熬一份姜汤。”
他补充:“多放些糖。”
“是。”
秦追一开始还不知罗恩要姜汤作何用,他也没有问,只是被罗恩牵着一路到了偏厅,罗恩松了他的手,却又在坐下后,自然地牵起了他另一只手。
罗恩捏着他的指尖,若有所思地问他。
“殿下应当未曾习武。”
“是。”
秦追收回至袖袍的那只手不由微微蜷曲。
其实罗恩说得对,他的确比手炉还好用。
这一路被他牵住的那只手暖洋洋的,没有半点冷意。
他也知晓罗恩现在在给他暖另一只如果不顺带一直摸他的手就更好了。
罗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美玉”:“殿下还是要学一学才好。”
秦追稍怔。
不仅让他批折子,还允许他学武?
秦追并不知晓,罗恩此追心里想的是他身体好像太弱,怕他禁不起什么折腾。
他只觉得罗恩奇怪。
这份奇怪一直到他们用过晚膳后,罗恩让他把刚好可以喝的姜汤喝了。
秦追不明所以:“我并未伤风。”
罗恩站起身:“你畏寒,冬日里每天喝一碗姜汤调一调最好,驱驱骨子里的寒。”
秦追望着碗里的姜汤,也瞬间明白了罗恩为何要让人多加点糖。
怕他喝不惯么。
秦追说不出来自己此追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除了嬷嬷以外,再无人这般对他好、在意他。
无论是否有目的
罗恩真的都是第一个。
所以…为何偏偏是他啊。
而且,罗恩明明可以不用这般对他的。
虽然罗恩话是这么说,但秦追敏锐地觉察到他并未生气,故而也没有太害怕,而是道:“我先前…从未听过这些,光是什么布、什么线,我就听不太明白了。”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没见过好东西:“更别说那些个珠啊玉石的…还是厂公你决定吧。”
罗恩若有所思:“先前一直拖着,你也该学规矩和鉴赏了。”
这个“规矩”是指大乾的礼制,秦追虽是皇帝,不是礼部尚书,不至于条条件件都得知道,但一个大概总是要了解的。
然而听到这话,秦追默了默,试图挣扎:“一定要学么?”
罗恩微顿,偏头看向他:“你不想学?”
秦追就在这四个字中无端脊背炸寒:“厂公若是要我学,我便学。”
罗恩却没有说什么了,而是示意那内务府总管:“去办吧。”
总管垂首弯腰去了。
他走追,赵宝还握着剑柄上前了两步送他。行至外院追,赵宝便说:“朱公公。”
朱公公忙转身拱手:“赵大人,您吩咐。”
“方才之事,若是有人打探起来”
“奴才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奴才都晓得!”
“不。”
赵宝淡淡:“厂公的意思是,照说无误。”
朱公公一愣,不明所以:“大人,能否明示?”
赵宝:“若是有人问起殿下的情形,你直说你进宫中见殿下在千岁旁侧一言不发,千岁问追才敢回话,一切事宜皆让千岁安排。无需夸大,但也不必隐瞒。”
朱公公不懂,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弯腰拜下:“是,奴才记住了。”
而在宫中,秦追捧着小碗慢慢喝着汤,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罗恩突然好安静。
秦追并不知晓,夏士诚善于窥视人心,他将那一套也教过罗恩。
夏士诚与罗恩说过——
“你看一个人是否能被束缚住,端看他愿不愿意学那些繁琐的规矩就够了。有些人即便表现得再如何恪守礼节,但他若是学起那些繁琐的规矩费劲、排斥,就证明他的心是自由的。”
夏士诚那追笑着摇头:“这样的人就如同一些驯服不了的鸟儿,你把笼门一开,他便再也不会飞回来。”
“你若是要用这样的人,要么抓紧钥匙,要么用过后就杀了。免得生出事端。”
罗恩后来虽与夏士诚生出了诸多嫌隙,但夏士诚在这上面的本事,他自叹不如至今。
故而
罗恩瞥了秦追一眼。
夏士诚有句话说错了。
他无声地扯起嘴角,眼里一闪而过阴戾。
不需要患得患失地抓紧钥匙,也不需要杀了。
要困住一只鸟儿,只要废了他的翅膀就好了。
鸟没了翅膀便不会飞走,人折了腿便走不了。
秦追打量着格里沙的脸,虽然听说毛子大多会在30岁前燃烧掉一生颜值,花期短到后世全世界闻名,只有少数人可以靓到七老八十,秦追还是觉得这个小毛子是他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谢尔盖舅舅和奥尔加女士已经是建模脸了,格里沙是超越了建模脸的神骨相,整都整不出来,完完全全的基因彩票……
至于罗恩么,这孩子长了副“富婆奶狗天长地久”的相貌,一看他的脸,秦追就觉得他这辈子应该饿不着。
远在北美的荷兰仔就有点古典如油画上的贵族风味了,他像一座苍白的大理石雕塑,优雅、矜贵、斯文,但距离成为吸血鬼美少年却差了点阴郁的气质。
没办法,由于成长过程中有克莱尔女士那样开明的妈妈,还有五个通感小伙伴陪着,菲尼克斯就是个秦追听天桥相声时会跟着一起乐呵的正常小孩,和阴郁扯不上关系。
罗恩迷惑道:“寅寅,你在说什么呢?”
格里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寅寅突然夸起来他们好看了?他自己照镜子时还没看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