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小说 > 穿越快穿 > 秦老板风华绝代 > 50-60
    第 51 章   站起


    郎善贤在出狱第三日才终于在东绦胡同的原郎家院落里见着秦追。


    院子里的梅花桩依然竖着,只是没了大嫂挥舞棍棒的风声,只有一个小侄子在站桩。


    小少年稳稳站着,见了他过来,往前一个翻身,轻盈落地。


    “二叔,被查抄的那些钱财讨回来了么?”


    郎善贤苦笑一声:“只讨回来一半,其他的,官府都说不见了。”


    秦追吐槽:“他们的不见是被贪了吧,这个捞一把,那个掏一下,还剩一半都算他们手下留情了。”


    五月,道路两旁的白玉兰灼灼开着。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入口。


    秦追认真跟司机道过秦,才拎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这座别墅位于某个庄园之内,环境清幽而僻静,为了保证拍摄,周围已经做了清场处理。


    根据门牌的指引,走上台阶,便看到了一张紧锁的玻璃门。秦追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人在,放弃了喊人开门的打算。


    他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被人家给发现不对劲。


    《恋爱信号》第一期首播全网同步直播,还没开场,直播间的人气已经有了一个小高潮。一排排的“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罗恩”“菲尼克斯我爱你”的弹幕从屏幕上飘过。


    当镜头里出现一片衣角的候,弹幕不可抑制的沸腾了。


    【啊啊啊啊,绝对是小!他超喜欢穿这样的T恤的!】


    【看身材不像啊,好瘦,不过光看背影也知道是个美人,嘿嘿。】


    镜头扫到了秦追身上。


    【这个是谁?节目组的嘉宾吗?】


    【工作人员吧,你看他带戴口罩和帽子,也没拿行李箱……等会儿,我放大看下,他手里拿的什么啊,白色抽绳塑料袋???】


    【哈哈哈哈这个工作人员也太逗了吧,怎么节目组经费这么紧张吗,就不能给孩子一个正常的袋子,半路别破了!】


    【不是,我怎么觉得人家是嘉宾呢?不然节目组拍个工作人员干什么】


    【谁家嘉宾搞这么寒碜啊,橘子台S级综艺啊,你这是在看不起谁。】


    【他戴名牌了呀,秦追?是素人嘉宾吧?这名字怎么像艺人。】


    【啊?节目组不会这么搞吧,这哪里挖了的乡巴佬啊。预告放的素人嘉宾据说来头很大啊】


    【噱头吧,橘子台一直很会炒作的。】


    秦追自然是看不到弹幕在说什么,安心在门口等着。


    原本还在吐槽的屏幕此都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这个嘉宾在干啥,等人吗?】


    【应该是吧,不然他还能是不知道怎么开玻璃门,在这里等人来吗哈哈哈啊】


    等人没问题,但是足足过去了四五分钟,他还笔直地站在玻璃门外,这就让人非常的好奇了。


    【橘子台在搞什么飞机,让我们看直播发呆?】


    屏幕显然比秦追更着急,等了五分钟之后,屏幕都已经开始艾特节目组问是不是出直播事故了。


    在漫长的七分钟过后,入口处终于驶入了另外一辆车子,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来了!是他的车子】


    【我靠,影帝今天好帅啊,西装杀,我安详躺下。】


    菲尼克斯穿着一身西装,衣摆恰到好处的扎进西裤里面,身姿倾长而挺拔,踏着光缓缓走近,气质斯文优雅,样貌英俊,非常帅气。


    【不愧是能够挑战荧幕的男人,五官太优越了。】


    菲尼克斯一出场,就看到右上角直播间的人数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蹭蹭往上涨。


    菲尼克斯和林壁师出同门,又都主攻电影圈,两人的作品和战绩都差不多,虽然林壁的人气比菲尼克斯要高一些,但是菲尼克斯也属于绝对的一线。


    这一次菲尼克斯参加《恋爱信号》的信息,无疑是这档综艺的最大宣传点之一。要知道菲尼克斯入圈十几年,虽然偶尔有一些绯闻,但是他从来没公开过自己的性取向!


    【真虎啊这哥,要么就不公开,要公开就直接上综艺。这跟直播出柜有啥区别。】


    【他的cp粉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秦追在门口等了半天,总算是等来了一个人,他礼貌性的取下帽子和口罩,跟来人打了个招呼:“你好~”


    摄像头齐刷刷地对准两个人。


    原本还在七七八八聊菲尼克斯的弹幕一下子就熄了声。


    直播间的观众被秦追的高清美颜给惊了一下。


    【我……靠……awsl】


    【这哪里找来的嘉宾啊???这是艺人吧?娱乐圈还有这号尤物?】


    【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嘉宾的所有信息,嘶哈嘶哈。】


    【不愧是橘子台啊,选人真有一套(擦口水),这素人也太好看了】


    菲尼克斯顺着好听的声音看过去。


    面前的人叫他眼前一亮。


    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着,一双眼眸和宝石一样,眼神明亮且清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此对方微微仰起脸来看他,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充满期待的眼神竟然让菲尼克斯有一瞬间的失神。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菲尼克斯很快反应过来。


    “你好。”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说话间,目光擦着对方圆润的耳垂掠过,头发有些长,恰到好处的给他增加了一分别样的意味。


    “怎么不进去呢?”菲尼克斯说着话,已经非常自然的按了一下墙上的门铃。


    紧闭的玻璃门缓缓打开。


    秦追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按一下那里才会开门啊。


    菲尼克斯注意到对方手里只拎着一个袋子,问道:“你的行李箱呢?要帮你去拿吗?”


    秦追发现对方拖着一个带轮子的箱子。行李箱?懂了。


    “我的东西不多,都在袋子里了。”他含蓄一笑,同举起手里的白色抽绳塑料袋晃了晃。


    【哈哈哈哈哈这居然真是他的行李,是blsj新出的吗?】


    【说blsj那个,律师函警告。】


    菲尼克斯看那个袋子,忍俊不禁,不过并没有嘲笑秦追拿着垃圾袋,只当是年轻人的独特爱好:“你就带了这些东西?咱们可是要在这里住一个期呢。”


    《恋爱信号》一季制作长一个半月,嘉宾们的拍摄长是三周,也就是刚好21天。2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节目组也希望嘉宾们通过21天的相处,能够擦出爱的火花。


    但是,热门明档期紧,特别是这种全天候24小的拍摄,一连拍摄三周,嘉宾很难约,最后决定采用拍一周,休息一周的形式。


    秦追自然不会傻到解释他不清楚生活一期需要准备多少用品,他只是简单收拾了几套衣服,夏季衣物也不太占地方。


    书上说了,如果感觉到尴尬的候,保持微笑即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之内,菲尼克斯非常绅士的推着玻璃门让秦追先进去。


    弹幕纷纷表示已经磕到了。


    【影帝明显对他有好感吧,主动搭话来着】


    菲尼克斯的粉丝立马开腔:【不过是表示友好打个招呼罢了,不必脑补太多。】


    【菲尼克斯性格真的好好,好温柔啊,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啊。】


    【不造。我更关心节目组怎么这么牛掰,把他给请过来了。】


    节目组的几位跟随着两个人的步伐,整个别墅的内景也逐渐展示在观众面前。


    【哇敲,橘子台你是真有钱啊!】


    【别墅!泳池!健身房!太豪华了!】


    橘子台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租的这栋别墅本来就在富人区,本身的装修和布局设计非常好,上下两层六百多个平方,二层有六间房,一层有两间房,全开放的厨房,超大的客餐厅,还有独立的电影房和阳光房,以及地下一整层的健身房。


    超大的落地窗外就是蔚蓝的露天泳池,看得屏幕前的观众羡慕不已。


    五级酒店几万块钱一晚的套房装潢也就这样了。


    菲尼克斯把行李箱放到玄关边上,又顺手接过秦追手里的塑料袋,一起放到了入户柜上面。


    因为别墅足足有六百多平方米,机位又多,环境音影响收声,刚开播几分钟,节目组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给每位嘉宾准备了领夹式的麦克放到玄关。


    菲尼克斯拿了一个熟练的夹在衣服上。


    秦追不动声色地跟着菲尼克斯学。看菲尼克斯操作起来很简单,但没想到自己上手,怎么都弄不好,声音出不来。


    他鼓捣了好一会儿都没鼓捣明白。


    秦追只好把目光瞄准了屋内唯一的一个活人,菲尼克斯。


    换了鞋子,菲尼克斯刚准备抬步进去。


    衣服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菲尼克斯半弓着身子,回过头看过去,秦追手里抓着耳麦,乱七八糟线缠在他手上。


    “那个,哥哥,这个我弄不好,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声音又软又糯,就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轻轻搔着菲尼克斯的耳膜。


    冷静自持的影帝自诩见过一些大大浪,但没想到这句“哥哥”,竟然让他的脸有些烧。


    “咳——”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动作自然的从秦追手里接过麦克,垂着眼睛:“你转过去,我给你弄一下。”


    秦追特别听话的转身。


    炙热的手指从后颈擦过,温度高的有些奇怪,秦追被烫到了,下意识缩了一下脚脖子,扭过头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菲尼克斯专心致志给他弄麦克。


    “你的手,有点烫。”秦追认真地说。


    于是,菲尼克斯一张俊脸更红了几分。


    弹幕也跟着红了。


    【菲尼克斯你争点气啊!!!你脸红个什么劲儿!你不要这么纯爱行不行!!三十好几了人家叫你一句哥哥你就脸红!】


    【追追顶着这样一张脸,然后软软糯糯叫你哥哥,你顶得住?】


    【不是,这就追追了?人认识你么就叫这么亲密,对我老婆放尊重点。】


    【滚,明明是我老婆。】


    【这一对cp感拉满了。看样子菲尼克斯对他蛮有好感的。】


    菲尼克斯的粉丝凉飕飕来了句:【节目效果而已啦,你们能不能看到一点互动就磕!有点出息行不行,这个格的一看就不是老师的菜啊。】


    【楼上很懂的样子,老师的菜是什么?】


    【当然是那谁谁那种了啊!】


    【你不会说的那谁吧?】


    【就是他。】


    【楼上打什么哑谜?我也想听,给我也听听(搓手手)】


    菲尼克斯的粉丝哑声了。


    很快,菲尼克斯帮他弄好麦克,他清了一下有些干的喉咙,问秦追:“渴不渴?”


    秦追点头。


    菲尼克斯去厨房倒水。


    秦追在心里小小的给自己鼓了一下气。


    书上说的对,有礼貌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


    不行,今晚还得看一下书,有些细节他忘了!今晚一定要大学特学!书中教的实在是太有用了!


    菲尼克斯去倒水的候,秦追拿起摆在客厅的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一行字:“欢迎来到《恋爱信号》直播类同性恋爱综艺,七位嘉宾将在这里度过浪漫又难忘的二十一天。第一个抵达爱情小屋的嘉宾,请宣读节目录制规则。”


    秦追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下,他见菲尼克斯还在倒水,便开始朗读规则。


    清润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第一,本综艺采取1+1+1的形式录制,录制一周,休息一周。第三周最后的选择环节揭晓成功牵手的情侣。在综艺录制期间,如果嘉宾公开恋情,则自动退出比赛。”


    念到这里秦追眼睛一亮!


    所以,他只要能够跟一个嘉宾公开牵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退出比赛了?


    不过……好像难度比较高。


    好吧,还是继续看看其他的。


    秦追定定心神,接着往下念:


    “第二,本次嘉宾一共由三位明嘉宾和四位素人嘉宾组成。素人嘉宾在第一周内需要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保密,同我们在官方微博开启线上‘开盲盒’活动,观众可以在微博积极留言,盲猜四位嘉宾的身份。”


    “在第二周揭露身份之后,最先猜出身份的吃瓜群众,有机会成为一日限定恋爱观察助理,近距离观察嘉宾们的恋爱。”


    “第三,……”


    秦追念的喉咙都干了,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秦秦。”他接过菲尼克斯递过来的水,虽然渴得要命,仍然小口小口喝着,动作无比赏心悦目,举手投足,分明是极有教养的家追才能养出来的小孩。


    见他喝完了小半杯水,菲尼克斯抽了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湿濡的嘴角:“还要吗?”


    “不用了,秦秦哥哥。”秦追冲着他甜甜一笑。


    【好甜啊那个笑,我的妈,糖尿病犯了!!!!】


    【啊,菲尼克斯那个宠溺的笑容,他俩不会是节目组最快牵手的嘉宾吧??】


    也有一些弹幕特别不喜欢秦追的行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秦追挺绿茶的嘛,怎么一上来就叫人家哥哥,人家认识你吗,第一次见面就哥哥弟弟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刚他明明先到了一直不进去,什么意思啊。】


    【可笑。叫个哥哥怎么了?人家有礼貌不行?】


    【有礼貌,叫老师就可以了啊,圈内通用叫法。茶里茶气的不让人说啊。】


    【喔喔喔喔!又有嘉宾到啦!】


    【哇靠!居然是罗恩和周宴容!】


    “大夫,您的大恩大德,索绰罗.扎喇芬死也不忘,我跟您保证,我这辈子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将来定要报答您!”


    看到她这模样,秦追心中一松。


    扎喇芬的心里有劲儿就好,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


    二香这些日子一直陪秦追护理扎喇芬,看到这一幕,她露出欣慰的笑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有做活做出来的薄茧,秦追还特意给她支付了护理费,说不能让她打白工。


    于是她也觉得,她是一个靠双手吃饭的人了,往后这一生,她还要继续靠自己吃饭。


    等离了索家,秦追伸了个懒腰:“可算完事了,接下来就是和师傅回山咕屯了。”


    柳如珑一直坐在马车的车架上,听到他这么说,摇手:“谁说咱们要回去的?接下来咱们也得去申城呢,和你的二叔三叔一道走。”


    秦追问道:“去那干嘛?”


    柳如珑回道:“当然是和武林同道见见面、切切磋啊。”


    在秦追不知道的时候,侯盛元已经和郎善贤、郎善佑一起买好了车票,准备去申城逛一圈。


    这也就意味着,秦追即将看到无数民国剧的大舞台——魔都,在清末时的模样。


    第 52 章   红尘


    就是秦追收拾东西准备离京时,锦王府福晋打起了秦追的主意——不是锦王的母亲老福晋,而是锦王的老婆,小皇帝的母亲,锦王福晋。


    哪怕清廷已日暮西山,锦王府与宫中太妃依然一直围绕着对皇帝的影响力斗争着,为的是一个权字。


    除此以外,锦王福晋很担心如果小皇帝一直脱离母亲的灌输,万一等到他九岁、十岁,宫里的太妃们就指示着宫女去爬皇帝的床,亦或者用别的肮脏手段笼络小皇帝的话,小皇帝以后还记得他的生父生母吗?


    为了儿子的健康,还有他对锦王府的感情,锦王福晋想让精通医术且外貌讨喜的秦追,在守完孝后,就入宫去贴身伺候皇帝。


    可皇宫里只能有一个男人,锦王福晋不是让秦追去做皇帝的哈哈珠子,因为他的身份太低了,父亲无官职,还被太后赐死,多多少少让秦追算个罪人之后,他的母亲还是汉女。


    所以让秦追入宫,就是要他去做太监,在贵人的心里,什么秦追是郎善彦最后一根独苗,他不能做太监之类的社会人伦顾忌是不存在的,让他去伺候皇帝是瞧得起他。


    万一秦追争气点,做到总管的位置,这辈子不也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么?


    秦追:呸!


    郎善贤:%¥#%……(有生以来学会的所有脏话)


    郎善佑:哔!(骂得比他哥脏10倍)


    幸好,秦追还是有靠谱监护人的。


    侯盛元闪亮登场,提着一张契书找上郎家,嚷着秦追为了从他这儿习得武艺,已和他签了师徒的契书,皇家想花钱买秦追一世奴颜婢膝,他还不乐意卖呢。


    阿弥陀佛,侯盛元出场说这话,实则是为了让郎家安心,可郎善贤知道这事后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和侯盛元拼命,因为他以为侯盛元收了秦追做手把徒弟!


    之后带头霸凌的男生还是来给他们两个道歉了,只是看向秦追的时候还是有些恨恨的,不过不服气也没办法,他很快就被父母提溜走了,还赔了秦追五万块医疗费,于是这事儿就算是私了了,也没闹大。


    学校那边也乐意见得这样的结果,只能说对各边儿都好。校领导那边还专门给秦追打了电话来慰问他,毕竟他靠着宴修祁那边的背景进来的,也不能算是普通学生。


    这事儿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就算是结了,秦追觉得对方经历了这一回应该也能长长记性了。只能希望以后世界上能少几个被他霸凌的孩子,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点功德了,好歹肚子上没白挨这么长一刀。


    从这事后,秦追再没带自家小孩儿去过那个高中,最初他的初衷只是想要让小孩儿多交点朋友,怎么这事儿一出来,眼看小孩儿都要自闭得更严重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你在学校里面被人欺负了。”


    他后来还挺认真地和人道了歉。


    “不然那我肯定不能带你去的。”


    秦追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是真的不好了。


    也有可能是他上辈子苦痛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每件事情都挺惨的。


    这人经历的惨事儿一多,之前曾经觉得天大的事情都能忘了。说起来这也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吧……


    啧,怎么越听越是觉得自己惨啊!


    “没事,他们之前也,也没做得那么过分。”


    “这还是第一次。”


    格里沙小声说,一边说一边给人腰上面那块儿上药。


    那刀口真的不深,只是看着吓人,掉了痂就几乎快要好了,小孩却要坚持每天给他上药。秦追的腰那块其实挺敏感,每次都被他弄得痒痒的,此时忍不住就要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喘着气说:“你先别动,让我先缓缓,是真的受不住了。”


    等到秦追吸了一口气憋住,将那点致命的痒意忍下来才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上药。


    “其实遇见了这事儿,我还挺开心的,你不用自责。”


    格里沙小声说。


    他现在和秦追熟了,说话都不结巴了,利索得很。


    “你开心什么,整天就你开心,傻不拉几的。被人欺负死了都还开心,蠢死。”


    秦追闭着眼睛忍着,开口怼他的时候也有点不客气。


    “那你别管,就是开心。”


    格里沙低头抿了抿唇,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相比起十年后的他来,格里沙这个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笑的。也可能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开心,渐渐的也就不爱笑了,整天一副呆呆木木的样子,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脸好看,但是却也没有生气,像是人偶娃娃。


    秦追这点倒是要比他鲜活得多,但是他笑起来大部分的时候却也是冷笑。


    ……看着就不怀好意的样子,像是小反派。


    “谢谢你替我出气,我很开心。”格里沙说。


    秦追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怼对方。


    主要是格里沙说的这话简直就是太小白兔了,乖得要命,只是帮他出了口气而已,这就被骗得不行,如果不是他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但是他后来却还是心软了,闭上眼睛不理人,只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事儿一出后,格里沙也不和秦追吵架了,简直是对方要他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来三心二意的上学也好好上起来,他们两个现在不去学校了,就在外面一间私人画室里面上课,就是之前秦追给他俩定好的那一家。


    上午文化课,下午专业课,晚上秦追悄悄在家里给格里沙开小灶。


    画室算是高级画室,小班制授课,价格贵,收的学生也就不多,每个专业也就十几个,光论起氛围比起之前来倒是比那个烂高中要好得多。他们和画室那边离得近,晚上的时候也没有在那边住宿,还是回小别墅里面去睡觉。


    美术联考说来说去也就那几样,素描,色彩和速写。秦追了解上辈子的自己,格里沙的色彩从来都不担心,这是天生的天赋,近乎无与伦比的光感和色彩的感知能力。


    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赞叹,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脑子里面装了太多的技巧,丢掉了最初的那一份初心,有的时候原来的自己能够看见的那些东西,他现在反而看不见了。


    后面的素描和速写也都是有套路的东西,格里沙学得也很快,不过总的来说当然也还是没有秦追快。


    教他们专业课的老师每次教完秦追,都是一幅难以形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破碎并且被重组的表情,然后询问对方真的是零基础吗?


    秦追有点恶趣味,零基础当然是零基础,不过不是这辈子。他不过是没喝那碗孟婆汤,怎么都能穿书还能重生了,他立个天才人设怎么了?!


    倒是格里沙很受打击,他从小虽然自认为是废物,但是在画画这方面上却倒是从来都没有输给过谁。不管是哪个油画老师教他的时候都夸他的天赋。如今却没有想到会败在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身上受到这样重的打击,于是刚开始上课的时候连着几天人都有点蔫蔫的。


    秦追为了安慰他,晚上睡前的时候就爬到他的床上去亲亲他的额头。


    “没事,你已经很棒啦!相信自己!只是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罢了,我那是世界第一,世界第二就绝对是你的,没人敢和你抢!谁抢我就打他!”


    格里沙却还是不开心,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蒙住不让他亲。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低声嘟囔,却到底又舍不得将人推开。


    “你不要总是这样哄我。”


    “你才十八岁。”


    秦追就笑了,隔着被子弹他额头。


    “这么大点的小屁孩儿,懂什么?”


    格里沙有点不服,从被子里面冒出点黑色的头发尖尖来,用阴沉沉的眼珠子死死瞪他。


    “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你也才刚满十八岁啊!”


    秦追就挑眉,做作地抱起胸来。


    “我和你又不一样,我那是天生天赋异禀,生来就比平常人要多上几十年的见识……虽然我看着年轻,但是我其实早就老了。”


    “来了来了,又开始胡说八道。”


    小孩儿不理他,把自己的枕头丢过去砸他,扭过头去自顾自睡了,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头发还是翘翘的,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秦追关了大灯,本来是想要回自己房间继续睡的,但是格里沙卧室的台灯是暖黄色的,看着实在是柔软,床垫铺得厚,也软乎乎的。


    他自己房间里的那张床可没有这么舒服。


    于是原本要走的脚步就稍稍迟疑了一下。


    这张床是他从小到大睡惯了的,甚至枕头也是他最常用最喜欢的那一个,床垫是选得最软的席梦思。可能他在睡眠这方面的确是有点恋旧癖,之前流落在外的时候总是睡不好多少也有点是因为床不对的意思。


    不过既然现在都回到自己家来了,舔了舔嘴唇,秦追伸出手关了台灯,就也跟着跳上了床。


    床是2.0米×2.2米的超级大床,小孩睡在上面,身材瘦削,还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本来整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


    ……都是自己人,分享一下床也没关系吧!


    他其实最近在旁边卧室的那张床上面睡觉的时候,睡眠质量相当一般,重生后回来睡得最好的一次还是之前在酒店的沙发上抱着小孩儿一起睡的那一次。


    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太想睡个好觉了。


    “秦追!你又在发什么疯!”


    黑暗里面,格里沙感觉身下的床垫子一弹,有人上了床。他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惊得睁大的眼睛几乎都要放出夜光来。


    小狗果然胆子大了,都敢直呼其名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身子就被人隔着被子抱住了,秦追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再说出口的时候,那人话语里面就带了点困意。


    “别吵,就借我抱一会嘛。”


    手将人搂住,在他的身后堪称敷衍地拍了拍,像是抱着个大号玩偶一样。


    “好了睡吧睡吧,别闹我很困了,快睡!”


    他软软的呼吸正好落在格里沙的脖颈上,弄得他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但是那人却偏偏就保持在这个姿势很快睡着了,入睡速度堪称一流。


    “混蛋。”


    只是格里沙此时是被弄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只能狠狠地自顾自磨牙。


    眼睛在黑暗里面很快就适应了,他能够看到眼前人一点蓬蓬的白发。他算是靠在格里沙怀里,从上面向下看的这个角度,那张脸更显得小了。


    也只有在对方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上才能显出一点稚气来,表现得像是个刚刚这个年纪的少年。


    其他的时候一张嘴,就能把人直接气死。


    自己睡不着,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格里沙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对方的唇,秦追的嘴唇长得很好看,上唇有一颗很明显的漂亮唇珠,偏偏两侧的唇角却又是向下的。


    于是平时看起来的时候就有种似笑非笑的冷淡,有些不屑的高高在上的意味。又加上那人喜欢冷笑又爱嘲讽人,嘴里面自然冒不出来几句好听的话。


    格里沙用指尖拨弄玩了一会那颗唇珠,将那人原本苍白的唇色都弄得泛起红来。却冷不防秦追微微皱眉,不经意张嘴,将他的指尖含了进去。


    那触觉实在是奇怪得过分,格里沙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赶紧将指尖抽出来,还带了一条细细的银丝,连在他手指和对方的唇缝之间。


    心跳快得吓人。


    ……有点太出格了。


    侯盛元看着:“诶,这些人怎么看着像是朝盛和武馆去的?”


    “问问就知道了。”金子来拉住一个过路的青年,“打扰您了,这位爷,这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啊?”


    被拦住的青年戴着圆框眼镜,虽然还留着辫子,但满面的书生气,看起来是个学生,张口就是地道的申城话。


    金子来没听懂,秦追听懂了:“他说有洋人和武师打起来了。”


    侯盛元稀罕道:“哟,你听懂了?”


    秦追:“嗯。”


    他读高三的班里有个同学,妈妈是申城人,该同学一着急就飚申城话,所以秦追听懂日常对话是没问题的。


    一说到打洋人,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就都来劲了,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要么是义和团的时候跟着去打过洋人,要么是同门打过洋人。


    只要是打洋人,他们都喜欢啊!


    于是金子来把秦追和毛毛一把提起,朝着热闹处跑去。


    第 53 章   前踢


    盛和武馆自开馆以来已过了八年,培养出门徒无数,其总教头卫盛炎更是南方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这回和洋人打起来的却不是卫盛炎,而是他隔壁跌打损伤医馆的坐诊大夫,何水英,比武场地则是盛和武馆提供。


    这年头,他们大夫也是要有武力护体才能混饭吃的!


    秦追还没看到人,先在心里给这位姓何的同行点了个赞。


    要说热闹人人爱,在靠近盛和武馆时,人群已经挤满了武馆门口,甚至能看到有记者带着这年头笨重的相机在附近拍照。


    秦追努力伸长脖子。


    知惠也是个小八卦,她语速极快地问:“怎么打起来的?已经打起来了吗?打成什么样了?赢了吗?”


    夏至刚过,凌晨四点半的天微微擦亮,屋檐下的暗影还黑沉沉发冷。


    卡车从不远的高架桥上隆隆驶过,在空气中颤动微尘。


    昨晚起了点薄雾,陶晓梅哈了口气,猛得拉起小超市老旧的百叶帘。


    “帅哥,要点啥?”


    她早就注意到了来人,看起来十六七岁,离家出走的厌学叛逆少年模样。


    一头微卷的凌乱白毛,神情是不知今日是何年的茫然。


    浅色的眼珠让人想起五毛一颗的廉价玻璃弹珠,闪着透亮又肮脏的光。


    宽大外套里绷紧的衬衣显出纤瘦漂亮的身形,短裤下面的膝盖上有几块可怕的红肿淤青,有种病态的奇特美感。


    陶晓梅看着对方那双泛红的眼,十二分确定对方刚从网吧通宵回来。


    于是难得善心发作——虽然大部分的好意都来源于那张的确长得很不错的脸。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小朋友!来,让阿姨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这坏小孩没理她,不知道没听见还是怎么,自顾自蹲在路牙子边装蘑菇。


    她笑了笑没在意,开始整理小超市的货架,又过了一会赵叔骑着小三轮过来,送来了今天的报纸,帮她把早点摆上架子。


    包子面点混合着豆浆的香味儿很快散出去,零零星星来了买早点的人。


    等她忙完这一阵,再看那小孩儿还杵在原地。


    现在换了个姿势,改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盯着路灯杆上的那块天空像是在思考人生,头顶的一簇小白毛被风吹得一翘一翘的。


    陶晓梅瞥了一眼,有些嫉妒地想小东西腿倒是还挺长。


    她挑挑拣拣,从泡沫箱里面拿了两个卖相不好的豆腐青菜包,左右看看趁着没人用张旧报纸包了包,跑出来塞进了小孩怀里。


    “快吃吧,给你的!”


    包子攥在手心里面微微发热,带着面点食物特有的柔软香气。


    对方眨了眨眼,这才机械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灰色睫毛上沾着点湿漉漉的雾气。


    天可怜见的,怎么跟条小流浪狗似的。


    人到了中年,再看这些小孩儿内心就不由得生出一种慈爱。


    陶晓梅心软了一下,注意到他握住包子的手指在痉挛似地一抽一抽地发抖。


    “嗨,别客气,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她保持着嘴角的上扬,看着对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那张被用作包装的皱巴巴报纸上,而后瞳孔宛如受惊的猫般收缩了一下。


    她往前伸了伸脖子看了眼。


    那是张销量不好不坏的三流娱乐小报,在头版上面是陆家大公子陆明景即将订婚的消息,被放大的照片上,印着两个亲密相拥的身影。


    这新闻最大的噱头在于,陆家大公子的订婚对象竟然是个男人。


    好像是姓白……


    哎,叫白什么来着?


    陶晓梅向来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八卦花边新闻,只看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


    “呕!”


    但是下一秒,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孩捂住嘴,蹲在马路边吐了出来。


    陶晓梅手忙脚乱,将那张报纸连着包子打翻到了地上。


    照片正好直愣愣地戳上格里沙垂下的眼,挣扎之间,那张熟悉又阴森的美丽脸庞在他的面前越放越大。


    “yue!呕!”


    格里沙吐得更厉害了。


    “喂喂孩子你别晕过去啊……!你清醒一点!”


    陶晓梅猛然拍打他的后背,并且开始前后摇晃瘦弱的身子。


    格里沙现在这具身体本来就年纪小又营养不良,头晕眼花间,差点被她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


    疼,真的好疼。


    曾经有谁和他说过,感到疼才是表示活着。


    ……但是真的好累好累啊,也真的不想再疼了。


    “阿。”


    那照片上白色西装的恶魔对着他转过头来,雾濛濛的桃花眼,看谁都情深似海。


    格里沙被里面那点若有若无的情意迷惑了很多年,直到死后才明白,原来他对他于别人,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他曾经答应过他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但是后来他的身边出现的人却越来越多,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被他吸引。


    他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对不起阿,我也想要拒绝,但是他们几个非要缠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要多反思一下自己,你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呢?”


    但是,但是明明他曾经说过,会永远喜欢自己的呀。


    “除了那张脸,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乖一点好吗,不要总是发疯,不要让我讨厌你。”


    最后一面,他躺在病床上面,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很疼很疼。


    疼痛和困倦争夺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再见对方一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人终于来了。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走到他床前,那人看他的眼神仍然温柔深情。


    更多的是可怜,像是在看一只苟延残喘的肮脏流浪狗。


    “抱歉,现在我不爱你了……所以可以请你,为我去死吗?”


    在那个曾经被他爱到骨子里的人的示意下,他挣扎喘息着,被拔掉了最后的维生气管。


    鲜血从肺管里面喷出来,他咳嗽得很痛苦,但是血液是烫的,落在皮肤上居然很温暖。


    直到最后,他都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原来那些所谓的承诺只是对方随口胡言,而他竟天真地信以为真。


    八大菩萨,五天如来,你们可曾睁眼看看这荒唐世间?


    他格里沙此生并未作恶多端,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爱错了一个人,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算了,算了,他认栽。


    他此生所有的报应与恶果,皆是他罪有应得。


    ·


    【没点实力搞什么纯爱啊!看见了吧,这就是在np文里搞纯爱的下场!】


    【我们忻忻老婆那么漂亮又优秀,肯定是要左拥右抱才合理啊!】


    【一切阻止主角开后宫的男配当然都只能被炮灰噜】


    【格里沙是真的挺惨,不过他对老婆的事业已经没啥帮助了,身份和家世又不怎么够格。我觉得让他死掉给新男人腾位置合情合理】


    【啊?但是格里沙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他只是想要1V1而已】


    【1V1,他这样的废物也配吗?】


    【我看见格里沙的戏份就想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看都不配当攻吧,说不定身子后面早就不干净了呢,脏死了】


    【本来就是不讨喜的配角,所以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吧?】


    别吵了,头好痛。


    格里沙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将头蒙住。


    世界线,剧情,小说,穿书,设定,优质男主,感情线……大量内容被硬生生灌入脑子里,头钝钝地收缩般一下一下骤然发痛。


    什么鬼!


    格里沙头晕眼花地侧头到床边,扣着嗓子眼干呕起来。


    一下子咳得太过没收住力,卷着被子摔到了地板上,床边的输液架子被带着晃悠一下,噼里啪啦摔到了地上。


    玻璃碎片混着葡萄糖液洒落满地。


    纤细的手腕上竖着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线,床边的红色警灯嗡嗡旋转着响了起来。


    陶晓梅冲进来看的时候被吓了个半死。


    “卧-艹,小祖宗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半个小时后,白发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迷茫无神。


    看起来像是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在床上躺到中午,输完了两瓶葡萄糖,格里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声音沙哑,终于说出了他重生回来的第一句话。


    “今年是哪一年?”


    陶晓梅心里一惊,心道完蛋了这下可摊上大事了,怎么还给人整失忆了!


    格里沙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低声回应。


    “没事,不管你的事。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一会加个联系方式吧,医药费和误工费我会还给你。”


    “哎呀,也没多少钱……”


    陶晓梅有点讪讪。


    她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儿看着像是个未成年,但是行事却颇为成熟稳重,莫名有种不好接近的冷淡大佬气场。


    格里沙斜靠在病号床上,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材,只是还是有些过于瘦削,白色的刘海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这样一看还是挺帅的嘛,在学校里面肯定是很多女生会喜欢的那种坏学生,陶晓梅心想。


    格里沙从短裤后的口袋里面翻出一支黑色手机,有些不熟练的操作着。


    手机没电了,借了好心护士的充电器充了半天才缓慢地开机。


    电话簿里面空荡荡的,微信更是只有五六个联系人,其中最上面的那个联系人名为“最爱的老婆”。


    格里沙试着给【最爱的老婆】发了一句“在吗?”,却提示已经被对方拉黑。


    扬了扬眉,他试着给剩下的几个微信号发了消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想了想,他将黑红色的骷髅手机壳扣下来,缝隙里掉下一张身份证。


    “秦追。”


    陶晓梅在一边读了出来。


    “哎呀,你这名听起来还挺有文化的。”


    十七岁,刚好和曾经的格里沙同岁。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他的确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却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体里。


    关于原主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知道对方是在昨晚自-杀的。


    找个借口溜到洗手间里面避开那位过分热心的热心市民陶女士。


    格里沙挽起袖子,右手手腕往上的位置有着两道深深的伤口,就算已经结了一层浅痂仍然像是两张牙舞爪的丑陋蜈蚣。


    很显然他成功了,可喜可贺。


    既然原主都已经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没有他在意的人了。


    格里沙随手将那支手机丢进了垃圾桶。


    他此时只是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笑。


    十七岁啊,多好的年纪。


    这个时候的格里沙刚认识白盛忻一年,高中还没有退学。


    这一年,他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和父亲的关系也没有破裂。


    ……他画画的左手也还没有受伤。


    十七岁,是一个年轻得可以改变一切的年纪。


    这样想着,一团炙热的血气逐渐从他的胸口升起,刚刚从血管里面输送进去的那些营养液开始缓缓支撑起这具身体运作。


    心脏鼓动着泵出滚烫的血液,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很多年他都没有这样心潮澎湃的感觉了。


    “白盛忻,或者,所谓的穿书主角……”


    他肆意弯起唇,双手撑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一点冰冷阴鸷的疯狂笑意。


    血色暗影从他的眼底掠过。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在都拿到剧本的情况下,你还能一直当赢家吗?”


    “一扎一个钉儿,这孩子有前途啊。”


    这好话自然是说给侯盛元听的,见他都不着急自己徒弟,何水英和卫盛炎这会儿都放松了,看来这孩子有两下子。


    那约翰却看不懂氛围,他又发出一声自以为威风的战吼,朝着秦追冲了过来,秦追先是岿然不动,待约翰靠近,小巧灵活地身体就此一滚,手指戳中约翰小腿上的麻筋儿,接着起身,对着约翰做了一个标准的前踢,腿抬得又高,脚尖绷得也直。


    秦追还像模像样发出奶声奶气的“哈!”


    只是以他和约翰的身高差,他这一腿,注定只能落在一个地方。


    待约翰惨叫着倒下,秦追做出收功的姿势,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抱拳,似是要按照武侠剧情来一句“承让”。


    但是秦追小脸严肃,说出口的却是“你要是萎了,可以找我买回阳酒”。


    小黑医的医德感天动地,包废包治!


    第 54 章   医德


    事先声明一下,秦追并不是那种运功后要吐纳运气的高人,他的功力没到这一步,他之所以在和约翰打完后呼气,主要是洋人身上体味重。


    他被熏到了。


    说完“我可以治疗萎男”的话,秦追就跑到师傅旁边,大口呼吸换气:“他居然不喷香水,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和他打架简直折磨鼻子!呼哧呼哧!”


    秦追穿越以来认识的洋人大多比较讲究,菲尼克斯的家人日日喷香水,有时詹姆斯先生还和克莱尔女士互换香水喷,洗澡也比较勤快,就怕自己在外不体面。


    家境较好的罗恩和露娜家也这样,就连爱因斯坦那个晚年穿女鞋的放飞自我大天才从罗恩家门口路过的时候,起码在嗅觉层面也是比较得体的。


    而格里沙家充斥着羊、狗、酒和甜食的味道,这些味儿盖过了人类的味儿,谢尔盖舅舅是猎熊高手,为了不让熊通过气味察觉到他的所在,他甚至会在冬天拿冰过的药水擦洗自己。


    约翰是第一个差点把秦追熏晕的洋人。


    对亚洲人来说,体味说起来是个相对不那么敏感的问题,毕竟他们又不臭。


    朱笙那天的事情没有闹大,他后来被送去了医院,伤口并不算重,大概也只是消毒了事。


    希望医院的医生不要误会他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将秦追就是加害者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朱笙再去Burning的时候,就总是躲着秦追走,偶尔撞上了也是眼神躲闪。倒是弄得魏溪很奇怪,没忍住冲着秦追努努嘴,


    “你怎么人家小孩儿了,看给人吓得。”


    秦追当时正忙着在一杯玛格丽特上面最后插柠檬片儿,闻言头也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冷冷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魏溪眯了眯眼睛。


    “人家小孩很乖很听话的,音感也很好,很有天赋,你可不准把人给我吓跑了。”


    “没事啊,他之前都总是摸鱼不认真工作,你看他现在弹得多认真。”


    秦追瞟了台上的朱笙一眼,贝斯弹得头都敢不抬,看起来倒是的确心无旁骛的样子。


    魏溪无语,不过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只能任由他们去了。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别人也插不上嘴。


    秦追舒舒服服不被打扰地上了几天班。


    微信上面,格里沙后面有给他发消息来,秦追看都没看。


    和对方睡觉只是一时起意。


    毕竟是对方和他许愿想要一个老婆的。


    天呐,自己真的是大好人!不仅帮他完成了愿望,还是主动献身。堪比割肉喂鹰了属于,佛祖来了都要给他让位。


    他如今已经仁至义尽,还希望对方好自为之。


    消息直接划到最后,他看见对方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凌晨1:12


    【:回我消息】


    凌晨1:16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隔一天,中午12:14


    【: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去报警把你抓起来!】


    秦追一时手快。


    【111:你准备报警后和警察怎么说,你被qj了吗?】


    对面在那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


    秦追饶有兴致地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对面也没发过来。


    【111:宝宝,你怎么还没写完?】


    【111:嗯?】


    最后一条消息提示发送失败,他直接被小孩拉黑了。


    笑了笑,秦追丢掉手机,心想自己这个时候真是蠢得挺可爱。


    倒是宴修祁就给他发微信来约他周末出去看展,还是他那套熟悉的说辞,说相逢即是缘。


    至于订婚宴那天晚上,秦追在他微信里面关于白盛忻的那些发疯言论,对方一句也没提。


    他要是不发微信来,秦追差点要把他这个便宜男四给忘了。


    秦追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对自己起了兴趣,不过正好也可以去他那边打探一下关于白盛忻的最新消息,就应了约。


    他去得挺晚,丝毫没有任何契约精神地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所以秦追刚到的时候,宴修祁已经站在那副很著名的《日出·印象》之前等着他了。


    本就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日常款的休闲西装,宽肩大胸长发,再加上一副金丝眼镜,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真是抱歉。”


    秦追虽然口上这么说着,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愧疚的意思。


    他的穿搭完全和宴修祁是两个极端,从衣柜里面随便挑了一件宽松的黑T就跑出来了。


    眼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蓝色的珠光眼影,左耳挂着一串连到耳骨的十字架长耳钉。


    因为不习惯白天出门很困,打着哈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像是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吸血鬼。


    他对于穿着并没有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独特品味,所以延续了原主的穿衣和打扮风格,还有那一头诡异的白毛。


    主要还是人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风格。类似于别人这么穿就是非主流傻-逼,他这么做一定是有酷哥自己的原因的。


    “怎么出来看展也不收拾一下,这样子就出来了。”


    宴修祁身高起码有190,比秦追还要高一点,此时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秦追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不少。


    “约会?您是否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他往外走了两步,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对方。


    宴修祁笑了笑。


    “不要这么警惕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秦追此时已经后悔自己答应这场邀约了。


    但是来都来了,那就看看。


    毕竟买票又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说是印象派画展,其实就是艺术展,展出的并非是真迹而是复制品,不过还增加了艺术性灯光效果,变换的位置和层叠的光影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对莫奈的评价如何?”


    宴修祁似乎有些好奇地发问,语气里很是有些兴致勃勃。


    秦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虽然我不知道你期待我说些什么,但是恐怕我的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画得的确很好。”


    宴修祁扬了扬眉。


    “曾经我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但是现在因为个人原因,我对他有些偏见。”


    “哦?”


    “比如这一幅。”


    秦追在《拿太阳伞的女人》面前停了下来。


    画中的女人姿态舒展,在草坪上微微回眸,风轻柔地掀动她的裙摆,明媚的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温柔的眼睛。


    画中人是莫奈的第一任妻子卡米尔。


    在某些捕风捉影的花边小报中,他们称在她去世后,莫奈画中的女人再也没有了脸。


    ……因为他真正想画的爱人早已离去。


    “简而言之,我觉得他有些恋爱脑,某种程度上。”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爱情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是很好的灵感来源。


    “还有一段悲情的可以被大书特书的恋爱经历,更是一个完美的炒作题材,人们会相信每一位出类拔萃的画家都应该有着两位以上的情人。 ”


    “你那是在做投资,而不是在作画,尊敬的资本家先生。”


    秦追冷笑了一声。


    此时他终于隐约觉察到了宴修祁约自己出来的真实目的,只是双方现在却也都不动声色,按兵不动。


    “不,我觉得他爱他的妻子,但是他却更爱绘画。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去一天后,却还在为她的尸体作画……”


    “画画只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秦追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就像是有些画家会给一-夜-情的女人作画,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只是因为他这个时候想画画了,并且还穷得雇不起模特。”


    他丢下宴修祁,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除了莫奈之外,艺术展还有雷诺阿、德拉克罗瓦和一些秦追都不记得的画家。


    这些画作里有几幅是秦追之前没看过的。


    他在查尔斯安格朗的一副阴郁的石桥前面耽误了些时间,等到回到现实里面来的时候发现画廊外面的玻璃大灯都已经被关上了。


    游客们都已经散去,工作人员也不见踪影,整条画廊里面只有他和宴修祁两人。


    “怎么,你是终于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准备在这里对我杀人灭口了吗?”


    秦追讲了一个冷笑话。


    对方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实际上是这条画廊的股东之一。


    “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是很标准,我们有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基金会,我是里面的重要成员。”


    “哦。”


    秦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可能马上就要弄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宴修祁会选择成为攻四,并且大力支持白盛忻的原因了。


    “本来我是打算选择白盛忻的,我从他的画里面看见了一种很少有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的画能够从周围的画里面区别开来。我觉得那可能就是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天赋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答应他的邀请,去参加他的订婚宴,我想去看一看画出那种画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人你应该见到了,结果如何?”


    宴修祁看向了秦追,从他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热情的东西。


    他看他的眼神带着垂涎,虽然这样形容很恶心……但就像是一只看见了鲜肉的豺狼。


    “然后,我发现我居然找错了人。”


    他们之间陷入到了几秒中难捱的沉默中。


    ……


    “那些画其实都是你画的,对吧?”


    宴修祁悄声问道。


    秦追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仰起头来,几乎是冷冰冰地审视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查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仅仅从自己那天发给他的只言片语,还有他们之间的关于绘画的对话,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揣摩人心的功夫,简直敏锐得可怕。


    不过他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毕竟他也并没有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画画。


    “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


    他们已经到了画廊的终点,宴修祁走到了最后一副巨大的《睡莲》画像之前。


    灯光将淡绿色的水波投射到他的整个上半身,粉色的花萼清浅地在水中荡漾着,一切都陷入美妙的朦胧。


    莫奈最后的绝笔,印象派的巅峰之作。


    “ 你不用担心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比谁都单纯。世人都想成为莫奈,但是只有我想成为他背后的那个欧西德。”


    秦追其实很努力想要忍住了,但是这一句话却还是到了嘴边,实在是不吐不快。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欧西德最后破产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宴修祁。


    “如果非要选我的话,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宴修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欧西德曾经是大力支持莫奈进行艺术创作的富商,他欣赏莫奈,并且对着他的画大买特买。


    可以说,如果没有欧西德的话也就没有莫奈。


    艺术投资向来都是有眼光和品位的富人炫耀和获利的手段。


    对于青年画家的投资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被看中的画家真的出了名,画作转手一卖就能成百上千倍地赚。


    ……只要被选中的那个画家能够出名。


    看起来他上辈子对于白盛忻的关注和投资也是因为如此,这倒是的确解开了秦追曾经的那个疑问。


    只是这一辈子在秦追的干预下,对方却失去了这个机会。没有宴修祁,白盛忻的成名之路,还会走得那样顺畅吗?


    宴修祁散漫地笑了笑。


    “赔钱了也没事,反正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方没有立即让秦追答应自己,而是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见了上辈子故人的缘故,就在这天深夜,秦追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之中。


    在上辈子所有痛苦的回忆中,那甚至比他最后的临死时更加可怕的记忆……


    车祸,很像是意外的车祸。


    对方就像是刻意冲着他来的一样,疯了一样地踩着油门冲向了副驾的自己。


    火光,碰撞,尖叫。


    膨胀开的气囊将他压到了座椅上,他僵硬着身子,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有救护车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出现,呼吸机的声音鼓动耳膜疯狂尖锐地响着,他能够听见自己挣扎不安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表示着对于死亡的抗拒。


    这具身体比里面的灵魂更想要他活下去。


    “不行,他的手被压在里面了,他现在在出血,我们必须要把他弄出来。”


    “被卡住了!”


    “快点啊,怎么才能弄出来?”


    “想一想办法!多找点人就能把车抬起来了吧!”


    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是白盛忻,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焦急万分。


    在无数嘈杂的声响中,他说话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是一把刺骨的尖刀,插入他胸口。


    见血封喉。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把他的手弄断了。”


    梦中的白盛忻直直指向秦追的左手。


    ……他赖以画画的那只左手。


    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秦追浑身冷汗,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刀来。


    不行,不行。


    他得去杀了那个人,立刻,马上。


    秦追一刻也等不了,一想到对方现在还和他一样能够呼吸这个世界上的空气,他就感到痛苦万分。


    为什么他还活着?


    甚至在任何时候都比他要活得更好?


    他受不了,让白盛忻死掉,立刻,马上。


    或者,是他自己死掉。


    后背的虚汗润湿了床单,他的手痉挛般地抖,刀尖刺破了赤-裸的大腿,鲜血顺着腿缝一丝一缕地流下去。


    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己重生之后,就已经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他可以彻底抛弃掉过去的那些沉重的东西。


    但是没有,就像是破茧的蝴蝶,看似美丽的颤动翅膀下面坠着他沉甸甸的已然被焚烧殆尽的罪恶之茧。


    上辈子躺在病床上面的自己在用血淋淋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那双眼睛一直未曾闭上过。


    躲不掉的。


    只要还没有彻底忘记那些痛苦漆黑的记忆,就躲不掉的。


    低头盯着那痕迹看了一会,秦追丢掉了刀,用食指沾着还未凝固的鲜血,在雪白的皮肤上画起了画。


    后来画起兴来,血不够了,又泼了一瓶新红墨,酣畅淋漓,整片白床单都是他的画布。


    画到后半夜,画到他双眼发涩,墨水画干。秦追终于打定主意,阴恻恻地笑起来。


    他当然没有精神病,他也绝不能去杀人。


    他不能为了一个烂人,葬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第二条命。


    跪在床边的地板上,秦追心满意足地用手指擦上了最后一笔。


    白床单上显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血红色的人脸,有几分像是他自己,也有几分像是白盛忻。


    但秦追也不觉得自己的血统有什么可耻的地方,济和堂的当家郎善彦就是满人,秦追是他儿子,没什么不能认的。


    侯盛元笑了一下:“这孩子可怜,他爹给太后看过病,去年太后不是没了么,赐死了好几个太医,他爹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隐藏的意思是,秦追家和鞑子的头头有仇,和咱们是一道的,别嫌弃他。


    饭桌上的大家都听懂了,可大家面面相觑,都没为了秦追的血统鄙视他的意思。


    毕竟……桌子上还有一个满人呢。


    曲思江笑了一下:“我家老姓是扣霍勒氏,秦师弟可认得这个姓?”


    秦追面露惊讶,将曲思江打量了一番,咽下口中米饭:“这位师兄,老家可是住精奇里江那边?”


    曲思江缓缓摇头,认真道:“我爹以前是跟着族叔,也就是济和堂前任当家学医,算来,我阿玛,应当是你阿玛的堂兄弟,他曾为戊戌里变法的人杰看病,事发后被下了大狱,没了,是你阿玛给了我额娘一笔银子,让我们逃到南边。”


    第 55 章   悠然


    因为郎世才是赘婿,而郎善彦继承的是济和堂的家业,躺的是曲家坟,说他和曲思江的爹是堂兄弟,也不是不行。


    要是没戊戌那事,郎善彦也是该姓曲的,只是为了避祸才改了,实际上记族谱,他和秦追都归于曲家。


    而且算血缘的话,曲思江的确和秦追属于比较近的兄弟,两边没出五服,于是在曲思江期盼的目光中,他给小曲夹了一筷子菜。


    让秦追叫哥就免了,他穿越前已年满十八,绝不会叫一个小孩子哥哥的。


    曲思江有些郁闷,在他的幻想中,和秦追的这场认亲应该充满了感动和泪水,两个因太后作孽而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面的兄弟会搂抱在一起,秦追的反应这么淡,曲思江有些小失望。


    匡豹心细,他介绍着:“思江六年前拜师,他娘提了一千多两银子和好多布匹糕点过来,让思江演练了一套摔跤,五年前,思江的娘就走了,平日里思江与我们都住在盛和武馆,你们小兄弟俩随时能一块玩。”


    从秦追嘴里听见这句话,余嵩峰并不意外。


    他是知道秦追和菲尼克斯接触了,也知道秦追已经和菲尼克斯签了合同。


    余嵩峰:“爷爷不反对你的决定,只要你确认好了要让他在你手底下做事,毕竟他是家嫡系的孩子。”


    秦追嗯了声,说话还是那样轻声慢语的:“没关系,反正股权百分百握在我手里。”


    听到他这话,余嵩峰笑了下,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反正我不用太担心你。”


    秦追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有时候冷不丁冒出的想法,连他都要称赞叫绝。


    这件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吃过饭后,秦追就开始熟悉家宴的流程,还有招标的事。


    等到忙完,也到了下午快四点。


    余明霞正好回了老宅,来书房跟余嵩峰打了个招呼,用的地方话:“爷爷。”


    ——他们家里人讲话,都是用九港的方言,除非是重要场合,不然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也习惯如此。


    所以秦追的普通话带着点这边独特的口音,所以总有人说他说话和他外表像,软。


    余嵩峰点了点头,余明霞又冲秦追眨了下眼。


    秦追慢声用地方话喊了声姐姐。


    余嵩峰示意秦追:“也没什么事了,你跟姐姐去吧。”


    秦追起身:“好,那您注意休息。”


    余嵩峰笑着应下。


    余明霞确实正好也要找秦追:“梁家那个女仔今日回国了,没联系你?”


    秦追微怔:“还没。”


    余明霞看他神色未变,在心里为那个小妹妹叹了口气。


    她这个小弟,就像是神佛,断了情根,动不了心。


    余明霞笑着换了个话题:“也到饭点了,爷爷晚上的票搭飞机走,我们去外面解决?顺便聊工作。”


    秦追没拒绝:“好。”


    待会他跟喻好好他们说一声他不去就好了。


    秦追给喻好好发消息说自己不来了时,菲尼克斯和雷响已经到了。


    喻好好看了眼消息,也没第一时间说秦追没来,就笑着招呼他们点菜。


    菲尼克斯扫了眼,低头拿出手机。


    想问秦追什么时候到,但又好像不好问。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够坦荡。


    所以他悄无声息地踢了一下雷响。


    雷响顿了顿:“秦追呢?怎么没见着他?”


    喻好好看他一眼,心说果然如此吗。


    他笑了下:“追追刚发消息说他家里有事,不来了。”


    雷响没忍住,轻嘶了声。


    他动静实在是有点明显,马盛和何东都看向了他。


    雷响又咳了咳,若无其事地说:“好吧。”


    但怎么看,都怎么会被误会了。


    至于兴致彻底没了的菲尼克斯,反而因为他这一下没被注意到。


    菲尼克斯低着头,刚好收到了秦迟发来的消息:【我们合同都签了,能不能先解决一下我住宿的问题?你们也不想看见你们的C位选手露宿街头吧?】


    菲尼克斯打字:【你现在打个电话给我,我就帮你解决。】


    【late:?】


    虽然打了个问号,但秦迟还是拨了这个电话。


    菲尼克斯慢悠悠接起:“喂?”


    秦迟:“你要干嘛?”


    菲尼克斯:“明天的录制吗?”


    秦迟:“?”


    菲尼克斯:“好的,我现在在外面,麻烦等一下,我就去准备。”


    秦迟:“”


    菲尼克斯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起身,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有工作,下次再玩吧。”


    何东和马盛对视了一样,喻好好微抿了下唇。


    雷响怕他们多想,然后万一在秦追面前透露了什么所以连忙起来打圆场:“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一到一起吃饭了就一堆工作。”


    总是这样吗?


    喻好好冲菲尼克斯灿烂一笑:“没关系学长,工作重要,你去吧,我们下次约。”


    菲尼克斯只扯了一下嘴角,但没回应喻好好的“下次约”。


    秦追吃过饭后又回家换了身衣服,把余嵩峰送的流珠收好,再回的学校。


    他几乎是踩着查寝的点到校的,不过今天菲尼克斯和雷响并没有来查他们寝室。


    喻好好见到秦追回来了,立马就拉着他说:“追追!我跟你说!学长今天穿得超级帅!”


    秦追稍顿,就听他继续说:“今天不是又升秦了嘛,他就穿了件黑色的坎肩和浅色的长裤,哇那个肌肉”


    秦追还没接上话,马盛又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今晚没来啊?雷学长还特意问了你。”


    他好像在开玩笑:“怎么恰好没人请吃饭就不来了?”


    喻好好皱起眉,不太高兴地看了马盛一眼。


    秦追倒是没什么情绪,而且还是那四个字:“家里有事。”


    马盛:“你可真忙啊。”


    秦追点了下头:“确实有点。”


    马盛:“”


    何东打圆场:“秦追,你洗澡了吗?快熄灯了。”


    “我在家洗了。”秦追礼貌道:“谢谢。”


    马盛转过身,偷摸着翻了个白眼。


    秦追其实有感觉到马盛不太喜欢他,不过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实在不行回头申请换个寝室或者搬出去住就好了,目前他暂时没感觉到对他有什么伤害,也不影响他什么,就暂时这样也可以。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更别说公休日只有一天。


    第二天他们就恢复上课,还是早八。


    一整天都没发生什么特殊的,就是晚上查寝时,菲尼克斯和雷响又来了。


    菲尼克斯每晚来查寝表现得都很寻常,也不会和秦追有过多的交流。


    秦追也不会太去注意他们,因此总是会错过菲尼克斯在不经意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秦追是个习惯被目光注视的人,所以他并不敏丨感那种黏腻的视线。


    即便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一寸寸扫过,连头发丝都不放过,他也依然毫无觉察。


    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被打量着长大。


    而时间来到下一个公休日,也是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公休日。


    这个公休日过后,再上两天课就是国庆假期,结束后便是大一军训。


    国庆假期九港不太好玩,因为会有很多外地的来旅游,还不如去大陆那边玩,反而没那么拥挤。


    喻好好是真的很爱玩,秦追不太意外他这个公休日又想喊大家一块出去热闹热闹:“去买军训用品呀。”


    他说:“防晒什么的。”


    何东提醒他:“你这个借口喊不出菲尼克斯哦。”


    喻好好轻嘶:“那怎么办?”


    马盛:“你直接喊他呗,正好试试你的魅力。反正我是觉得你没成功一点的,你这个赌肯定要输。”


    何东:“确实,而且我觉得luck你好像也不太积极啊。”


    喻好好瞪他们:“我哪有不积极!我很积极了好吧!对付菲尼克斯这种的,就是不能太急!不然会被他发现的!”


    秦追听了半只耳朵,心想其实以菲尼克斯的头脑来看,他觉得菲尼克斯大概率是已经发现了的。


    但如果在发现了的情况下还接受邀请可能真的对喻好好也有点意思?


    菲尼克斯是GAY吗?


    资料上没说呀。之后中场,秦追就在屏幕上出现过好多次。


    得亏城市赛热度不高,不然高低得在热搜末尾上也挂一下。


    最后这场比赛是九港这边三比一拿下,城市赛没有职业正赛那么多的流程要走,比完了后选了mvp,解说说两句祝福恭喜的话,再插两条广告,就结束了。


    让秦追有点意外的是,在直播切掉后,菲尼克斯下了解说台,直接就奔着他们这边来了。


    场馆内的灯都在直播结束后全部亮起,为方便观众离场,敞亮得很,菲尼克斯的举动也明显得很。


    秦追看着菲尼克斯走到了他跟前站定,这种场馆不是电影院那种排得密密麻麻的,中间过人很


    轻松。


    秦追自然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菲尼克斯穿三件套西装。


    不得不说,菲尼克斯的身材和脸是很适合穿西装的。


    他身材比例太好,身形又不单薄,不会像小鸡仔,能够将西装撑起来,反而是本场比赛的另一个解说在他身边看着有点羸弱尴尬。


    不过那个解说也不在意,中场的时候都玩了好几次导播为了能把他们放在一个框里让他踩了箱子的梗。


    菲尼克斯天生长得太有攻击性,是会让人不自觉就心里一绷的类型。


    他看着就很像是那种随时要冷脸甩大牌,或是咄咄逼人的。


    但哪怕只是问一句话,菲尼克斯都不是低下头看秦追,而是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个动作就体现出了他的涵养:“要跟我去后台吗?”


    没有什么开场白,很直接地询问,无端拉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距离,秦追就是很典型的跟他客气他就客气,跟他没那么客气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底线就在那儿,不涉及底线,很多事他都不在意。


    所以秦追并没有觉得是不是不太好或者有什么问题:“可以。”


    他没有多说,但跟着站了起来。


    旁边还有观众没有离场,大着胆子在他们要走时喊了句:“哥,可以签个名吗?”


    菲尼克斯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有点事,等下次吧。”


    粉丝有点失望:“好吧。”


    路上秦追和菲尼克斯都默契地没有多说。


    直到他们到了后台后,菲尼克斯才说:“我之前有跟秦迟说要他比完等会儿,正好你来了,就一起聊?”


    秦追知道late本名是秦迟,但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点什么:“你们原本认识?”


    “要不是他年纪不够,我当年打职业时他就会和我同队。”菲尼克斯说:“他还挺有天赋的,pubg也打得很好,LOL也是。”


    秦迟到现在都还才十七岁,要打职业正赛的话,还真得等到明年。


    现在只能打打城市赛和高校赛或者次级联赛。


    秦追:“原来是这样。”


    菲尼克斯带秦追进了一间空房间,顺便还跟路过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借用一下。”


    工作人员表示ok:“好的。”


    “…那老板,你在这等我。”菲尼克斯:“免得秦迟的队友起哄说也要签我们战队,又要掰扯一会儿。”


    秦追被他的用词给逗得弯弯眼:“好。”


    菲尼克斯也跟着笑了笑,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时,还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哼了几句《好日子》。


    菲尼克斯先去敲了沪申队的休息室,队伍的情绪不算好,但也没有太糟糕。


    不过秦迟不在,于是菲尼克斯就让他们队的人帮忙去吸烟区喊一下秦迟。


    都是大男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有个说话直接的,就直接问了:“你怎么不自己去呢。”


    菲尼克斯面不改色:“我身上不能沾烟味。”


    行吧。


    没一会儿,秦迟就被人领了过来,菲尼克斯示意他在一米五外的距离停下:“你带多的衣服了么?给你五分钟去把烟味洗了。”


    秦迟:“?”


    他纳闷了:“你什么毛病?”


    菲尼克斯:“带你去见想签你打比赛的老板,成了明年直接打次级联赛。老板不喜欢烟味。”


    秦迟顿了顿:“…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毛病了。你是神仙毛病。”


    他拽起身上有点劣质的沪申队队服,嗅了嗅,然后往休息室那边走:“五分钟怎么行呢,太长了,给我三分钟,我光速出来,绝不让老板多等一秒。”


    秦迟说三分钟就三分钟,不超过一点,他洗了个超快的头和澡,随便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还在队友的帮助下迅速吹了十几秒,就站定在了菲尼克斯面前。


    所以秦追看见的,就是一个已经换了队服,头发湿漉漉的“小孩”。


    说小孩其实也不准确,秦迟就小他几个月,而且单论外表来说,还是秦追更显小。


    在看到秦追的瞬间,秦迟就顿了一下,但没有泄露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一开口,就又能明显感觉到秦追要更为成熟——


    秦追稍怔,说话还是细声细气地:“怎么湿着头发过来了?”


    秦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看见了自己家里最大的哥哥:“…我刚输了比赛,想到以后可能会没比赛打,太难过了。”


    他说着,还吸了一下鼻子,要不是因为他个头高,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种纤细的身材,还真有几分可怜的味道:“一不小心掉粪坑里了,只好洗个澡。”


    秦追:“?”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实在是头疼,在秦追身边坐下后,低声跟他说:“他刚抽烟了,所以洗了个澡。”


    秦追当然知道秦迟说的话不是真的,但是


    他看向菲尼克斯,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有几分不解。


    他们怎么知道他闻不了烟味?


    因为在九港非吸烟区的位置抽烟是会被罚款的,所以秦追只要避开吸烟区就行,不吸烟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吸烟区,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微乎其微。


    秦迟也是很服气。


    他心说大哥你救我干嘛,弄得我还得救你。


    秦迟:“好吧,老板,对不起。”


    他认认真真地跟秦追道歉:“我没成年,怕老板你闻到烟味觉得我未成年抽烟不好,不想签我。”


    秦追心里那点困惑这才被打消,他微垂眼帘,掩住眸中神色,语气还是秦秦和和的:“原来是这样。”


    他轻声慢语:“没关系的,你刚输了比赛,心情不好,想抽烟也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菲尼克斯忽然有点烦躁。


    但有点让他意外的是,秦追后续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而是换了话题:“你刚才说你怕以后没比赛打?但我听说你有被不少战队联系。”


    “他们都很犹豫。”秦迟叹了口气:“因为觉得我会和队友相处不来。”


    秦追又不太理解了:“比如?”


    秦迟委婉道:“我日常就是哥在解说台上解说时的那种风格。”


    犀利、毒舌,喜欢开嘲讽。


    秦追倒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他偏头看向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对上他的目光,持续低声说话:“我知道他的性格,剩下三个队友也是根据这一点做过考量的。”


    他看向秦迟,那种低缓秦柔的感觉就悄无声息地因为他放大了音量而消失了:“你都知道,JunA、晓,还有段呈。”


    “哦。”秦迟说:“那确实,我上回和晓见面还是在游戏里,他给我打辅助位,他夸我孤儿不配有队友,我夸他龟虽寿,亦怂如狗。”


    秦追听得出来他不是反讽,确实还算满意。


    菲尼克斯跟他说过,他们这支战队要是能成的话,秦迟一定会是核心,因为他是那个上限最高、操作最好的选手。


    因此整支队伍都是围绕秦迟打造的。


    所以秦追弯弯眼:“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秦迟有点意外自己还有“发言权”,不过想想这位可是菲尼克斯暗恋了这么久的人,能这么好也正常。


    他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不喜欢搞那些钩心斗角的,我可以配合战队营销或者拍广告拍视频什么的,但我不想队内气氛糟糕。”


    这点秦追自然是可以做到。


    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也没有别的,秦追发现菲尼克斯和秦迟大概比他意识到的还要再熟一点,而且秦迟有很明显的少年人锋芒,桀骜且肆意。


    和菲尼克斯很像。


    难怪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去。


    大概谈下来后,双方都挺满意。


    离开前,秦追又主动道:“你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吃个饭?”


    秦迟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不了不了。”


    他说:“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就不去了,刚打了那么久的比赛,眼睛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休息,就不去太亮的地方了。”


    ——他要是去了,那就是当电灯泡,那自然是很亮的。


    秦追也没强求:“好,那你注意休息。”


    菲尼克斯:“”


    他在秦追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轻咬了下后槽牙。


    这口醋提心吊胆了好久,最终还是泼了上来。


    但想想待会他跟秦追两个人一块在餐厅吃饭,这口醋还是甜大过酸的。


    秦迟在走之前,又问了句:“对了老板,我们队叫什么名字啊?”


    秦追早就想好了战队名:“win alone。”


    “win alone”


    秦迟笑了下:“独赢,我喜欢,好拽哦。”


    秦追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秦迟也没再多待,他怕再待久点,多跟秦追说句话,有人的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待会儿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在秦迟离开后,一同响起。


    菲尼克斯微顿,随后粲然一笑:“我都可以,我不挑食,我先去换衣服?”


    穿着西装太正式也太成熟,会和秦追更加格格不入。


    秦追点头:“好。”


    但他好像确实一直在避免和他诞生肢体接触,寻常同性之间不太会注意这些吧也许真的是。


    他喜欢喻好好这样的吗?


    秦追看了喻好好一眼。


    鲜活的、充满生气,像是年轻的小狗——不是贬义,是褒义。


    的确很吸引人的视线。


    虽然喻好好有时候会让秦追皱眉,秦追也不太认同他一些观念,但不得不说,喻好好是那种适合做朋友的类型。


    因为够活泼。


    所以喻好好也确实有很多人喜欢。


    秦追在寝室里,常听到何东和马盛说学校表白墙又有人表白喻好好了。


    这才开学两周而已。


    甚至秦追和喻好好一块儿去上电子竞技的选修课时,还遇上过有人跟喻好好表白。


    都是男性。


    喻好好说自己是万人迷,也没说错。


    喻好好:“而且我都在练游戏了,真难。”


    马盛:“要不你明天约他网吧见,我们打游戏?男生都喜欢带妹,喜欢妹在旁边吹一两句的。”


    喻好好啊了声:“可是我们六个人,没有六个人的游戏吧?”


    马盛:“你别喊雷响不就五个了?”


    他又看了秦追一眼:“秦追去吗?家里有事吗?”


    秦追还真有事:“我去不了,你们去吧。”


    马盛摊手:“你看,这不就行了吗?”


    喻好好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总是对秦追有意见。


    马盛无声地切了下,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了。


    而且秦追提前请了假,在公休日的前一天晚上,就先从学校离开了。


    菲尼克斯和雷响来查寝时,只收获了一张盖了章的请假条。


    菲尼克斯捏着假条微垂眼,有点烦躁。


    他总是无法精准掌握秦追的行踪,因为没有资格去知道。


    哪怕猜到了秦追多半是因为家里在忙,还是会因为是“猜”而诞生不爽和焦躁。


    所以在出了701后,菲尼克斯就有点克制不住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没太收着力,直接抓出了四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看得雷响一惊,压着声音喊了句:“哥!”


    菲尼克斯抓完后,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唤回了一点他的理智。


    他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痕,伤口也不是很深,就是破了皮而已,但乍一看还是感觉触目惊心的。


    所以菲尼克斯把册子丢给雷响:“今天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雷响和他认识也有很久了,还知道他家里一点事,所以忙道:“行。”


    他又忍不住提醒菲尼克斯:“哥你回宿舍哈,别去做什么了。”


    菲尼克斯嗯了声。


    他脑子里想的也是要回宿舍,但身体却不受控制似的,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下来,菲尼克斯甚至上了车。


    司机问他去哪。


    菲尼克斯轻咬着舌尖,略带含混地说了句:“去找秦追。”


    司机:“???”


    他不太确定地扭头:“靓仔,没事吧?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菲尼克斯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掌心的软肉,轻呼出口气,随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风轻云淡道:“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但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晦涩的神色,报出了一个小区名:“去满庭芳。”


    司机哦哦了两声,又忍不住道:“靓仔有钱哇,我很少载去那儿的客人。”


    秦追不解:“好了的人吃什么药啊?”


    侯盛元蹲一边:“徒弟,你不是说要治一个月左右吗?这才过去一半呢,你也太快了吧?”


    秦追道:“是周姨身体底子好,师伯作为孝子让她日子过得舒心,所以她才好得快啊,你俩少瞎操心,周姨身上没有基础病,以后每天走个五六千步,注意家里卫生,勤换被褥多通风,饮食清淡,每顿吃八分饱,没意外的话活个七老八十不难。”


    “让让,思江约我去看黄浦江呢。”


    小孩穿着周姨亲手给他缝的新练功服,昂首挺胸走到门口,牵着曲思江的手。


    曲思江对那师兄弟点头:“师傅,师叔,我带追弟去吃个小馄饨,晚上不用留我们的饭了。”


    小孩哥们也有自己的娱乐生活。


    第 56 章   劈烟


    秦追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侯盛元是想带他在申城这繁华锦绣之地定下来的。


    不然这位前天下第一刀马旦不会到盛和武馆里挂职教习,卫盛炎也有意留他。


    秦追还看到这哥俩相携去买海棠糕吃,师伯付钱师父吃,侯盛元吃得脸都鼓起来了,卫盛炎笑着站一边,手里捧着两杯饮子。


    那日风很暖,民国街景如一副古典画报,如果师父师伯的脑门不是光秃秃的就更好了。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决心守三年孝,扛到1912年再说,肉的话,等守完一年就可以解禁了,反正他不想再剃头了。


    过了些日子,连柳如珑和金子来都和他说,他们在上海一家戏院里搭了班,准备唱几场赚些银两。


    格里沙赶紧将头缩回被子里,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砰地一直在跳。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赶紧闭上眼睛睡了。


    睡前他只隐约闻到那人的身上和他一样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还带着遮盖不住的淡淡有点清凉的松节油气息,是画画的时候在画室里面沾染上的。


    很熟悉的味道,但是怎么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没有这么好闻?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果然又是纠缠在一起,说起来他们两个的睡姿都很差劲,是和任何人睡在一起都要被嫌弃的那种。


    睡觉的时候就恨不得抱着点什么东西,被子抱枕床单,身边有什么抱什么,一觉醒来床往往被弄得乱七八糟。


    如今凑在一起倒也算是正好,省得再去霍霍别人了。


    秦追晚上起夜要去上厕所,睁开眼就看见小孩儿整条大腿搭在自己肚子上,睡得面色微红,靠在他身边胸口一起一伏的。


    怪不得他好像做梦梦见海底大章鱼了,缠人。


    因为昨晚上睡前的事儿,今天格里沙画画上课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秦追昨晚上倒是睡得很不错,双目有神,叉着腰在画室里面骂人的时候都很有气势,音量比平时大了一倍。


    “你的脑子呢?这里当然不能用刮刀,一拍子下去,刚才全部堆砌的纹理不就全都乱了?”


    格里沙却盯着他说话的时候的那点轻轻颤动的苍白唇珠,兀自出了神。


    “嗯,好的。”他说。


    他才发现原来秦追的唇色真的很淡,一点血色都没有,肤色也白,整个人看起来就总觉有点像是没有喝饱血的吸血鬼,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再刻薄的阿姨勺子都要多抖几下的那种。


    格里沙自己的唇颜色却很深,很薄。配上他原本颜色比别人更深的巩膜,看起来人就有点阴沉沉的,脸漂亮是漂亮了,就是不像是什么阳光开朗向上的好主角。


    “嗯什么啊!好什么啊!喂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秦追简直要被这个废物气死,一时之间觉得过去的自己又怎么会这么蠢,要被气昏过去啦!


    他拉住格里沙的手,将他扭过来,强硬地把笔刷塞进他的手里。


    “看我做什么,看画!”


    格里沙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像上,那是一副普通的静物画,苹果梨子桃子……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那种东西,颜色被调成了很鲜亮明媚的颜色,试图努力装出这是真的的样子。


    其实不如那人的脸好看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身子就猛然抖了一下,因为秦追的身子从后面靠了过来,就贴在他的肩膀上。他原本坐在高脚凳上,这样一来秦追的胸口就贴在他的后脑上,他的耳边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


    格里沙的耳侧悄悄地红了一片,但是秦追却没看到。


    他还在仔细地握着小孩儿的手,带着他调好了色板上面的颜色,落在面前那副绷好的画像上。鲜艳细腻的颜料一点点地在他们重叠的指尖铺展开来。细腻的光线一点点地被刻画,不能被留存的转瞬即逝的东西也被画了下来,简单的几笔过后原本显得有些呆板的苹果几乎是马上就有了生机。


    格里沙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手围在自己的外面。


    “你看得还不够仔细。”


    他们的脉搏重叠在一起,似乎在这一瞬间,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趋向于一致。


    “你看画的时候,要看透,不仅是要看透这个苹果的表皮,也要看清楚它的骨架,看清楚它果核的支撑,看到它的着力点,看到它后面的黑暗,看到光照来的方向。”


    “你要看,很仔细地去看。当你真正地将这幅画看透的时候。你就能够将它画出来了。”


    秦追的声音低低的,格里沙的后颈松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到了那副他所描述的画面之中。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他也看见了此时秦追看见的那副场景。


    他从未和另外一个人靠得如此之近过。


    笔触刷刷地响着,画室之中一时静谧无声。


    秦追后退了几步,成为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格里沙将那幅画完成。


    那的确是一副很好的练习作,比格里沙之前画得都要好。就像是突破了一个瓶颈一样,有了很大的进步。


    “啪啪啪。”


    秦追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愧是我……咳,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格里沙垂下眼不去看他,两只脚乖巧地踩在板凳腿上,手里面的画笔偷偷打着转。


    秦追却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甚至还得意地将那幅画拍了张照片,挺难得的发了个朋友圈,配了个呲牙笑的表情,看起来就有点贱兮兮的。


    【蠢徒弟终于出师了!】


    他是新办的手机卡,那朋友圈统共也没有超过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在画室里面加的同学,还有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几个朋友。


    这还是他这个号的第一条朋友圈。


    魏溪第一个评论,给他点个大拇指,问他,这是你画的?


    秦追挺得意地回他:我家小孩儿,厉害吧。


    魏溪:画挺好,成大艺术家了。什么时候你给我们店里也画幅画?我挂前台显摆显摆。


    秦追:好说,到时候你来我画室选,选上哪副都送你。


    魏溪:那我得好好留着,说不定等你以后出名,这幅画就赚钱了。


    秦追:哈哈,那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死了再卖。


    秦追也就是画画的时候支棱,白天的时候去画室上文化课的时候就像是干咸菜一样蔫吧了。灵都高考也是要考数学,外语和文综,因为省份特别的原因也还是往年考题里面最难的那一批,年年考完在网上都是怨声载道,分数也不如别的地方好看。


    口头上虽然说着嫌弃格里沙只有初中学历,但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秦追上辈子自己高中也没能毕业,是个盲流子。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准备去参考高考,心里也没底。就算是专业课他这边是不怕,但是也还是要过了文化课这一关。


    他语文倒是还不错,文综那些东西背一下,写一写也能凑合,反正他写字好看,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往上一写,光是靠卷面分也能赚不少。只是数学是真的不怎么样,就算是文科生的数学要简单不少,他太久没做过题,重新捡起来的时候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格里沙和他一样,学得最好的是圆锥曲线和立体几何,主要是能够构建图形的,能够想象出来的东西,凭着他们原本素描构型的底子也就都能做得不错,但是其他的就很烂了。


    这天又是上课的时候随堂小考,要做数学试卷,老师把试卷和答题卡发下来。秦追先把卷子哗啦啦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开始撑着下巴犯起头痛来。


    填空题凭借着记忆写了前面的一点,后面的大题他自己在心里给人从必做改成选做了,七道大题选了四道自己会做的来做,剩下的三道全都空着。他写得倒是很快,毕竟写的都是自己会的,很快做完了抬头一看教室里面大部分人都还在奋笔疾书,后面的公式陈列写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得心生嫉妒。


    格里沙坐在他旁边,也还没写完。


    秦追悄悄往他卷子上面瞥,就看见对方也空了三道大题,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此时正停了笔,对着其中的一道默默发呆,看似双眼汇聚在试卷上,但是按照秦追对曾经自己的理解,此时的自己早就神游天外了。


    他努力忍了忍,嘴角却还是没忍住,上扬了起来。秦追也觉得自己最近的笑点就真的是很奇怪,心想他们里面不亏芯子都是一样的,连不会做的题都这么默契。


    他悄悄用手肘捅一捅对方,从下面的草稿纸上撕下一张纸条来,刷刷刷在上面写字。


    【要不提前交卷?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字体现在是稍微有意地改了点,加了点草书的味道,就和格里沙原来的字迹区分开来了,潇洒是潇洒了,就是有的时候显得过分潦草,之前被班里的语文老师点名批评过,却也屡教不改。


    格里沙没理他,将自己的卷子往旁边悄悄挪了挪。


    小孩儿上学比秦追可要认真多了!


    秦追无聊了躺在桌子上,用圆珠笔在草稿纸上面画速写,他看见什么就画什么,很快就在验算的公式里面画上了格里沙那张漂亮的侧脸。


    睫毛小刷子一样打下来,眼睛深深的,有点迷蒙,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想了想,又给人头顶上加了一对耷拉下来的小狗耳朵,这样看起来倒还是挺可爱,还有点委屈吧啦的。


    他转着笔,自己偷摸着乐,冷不防桌子上被人敲了一下,抬头就看见数学老师站在他旁边,有点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从他试卷下面将那张草稿纸抽了出来看了看。


    “题没写对几个,这画画得倒是挺好。”


    这个老师挺年轻,是刚毕业的名牌大学研究生,姓赵,平时和他们交流起来也没有代沟,说话也就挺随意的。


    “还行,还行。”


    秦追也还挺谦虚,摸摸头,一点听不出他话里意思似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脸皮厚。


    “行,既然那你都写完了,卷子就赶紧交上来吧。不然你要在那草稿纸上面画出副蒙娜丽莎来了。”


    他这话却是正中秦追下怀,他顺势交了卷子,回头看了格里沙一眼,本来是想要给人使眼色的。


    结果就看见格里沙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紧紧攥着笔,耳朵根悄悄红了一片。秦追这才有点后知后觉过来,原来他刚才在草稿纸上画的画被人看见了!


    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幅画而已,怎么长得好看还不准人画啊?


    在一教室的人面前大大方方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在想:


    小狗崽子就是脸皮薄。


    子弹落在盘子里,秦追松了口气,开始消毒缝合。


    等谢尔盖风尘仆仆带着一堆蒲公英回来,秦追就将其捣碎敷在伤者患处,然后拿烈酒给这两人擦身降温。


    “注意保暖,给他们喝水,伤口清洁,我明天来采药。”秦追呼了口气,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处理到这一步是他的极限了。


    高加索山脉夜晚危险得很,采药让患者煎服、熏洗伤口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谢尔盖舅舅今天也累得够呛,他看着两人,说道:“他们伤好了还是会下山,也许以后我们要救他们很多次,也可能没下次了。”


    秦追一听,有些了悟,他握住谢尔盖舅舅的手:“能救一次是一次,你们随时可以叫我。”


    谢尔盖舅舅十分感动,对秦追发动了大招,窒息熊抱。


    秦追:救、救命!


    第 57 章   小学(一更)


    感染的伤患最需要小心对待。


    不只是其他小朋友,秦追的通感能力也在随着年龄增长,如今已经到了只要小伙伴答应,他就能暂时接手他们的身体控制权去活动的程度。


    所以他每天都会附格里沙的身,为达利亚和伊万换药和护理。


    白天习武,下午就和谢尔盖舅舅出门打猎采药,他试图教会两个毛子什么药材可以用来止血,什么药材对预防炎症有效。


    高加索山脉物种丰富,秦追在这里找到了白茅、小蓟、蒲公英等药材,回去后直接给伤患们来了内服外敷全套,还把奥尔加的缝衣针消毒了一下,给他们针灸止痛。


    秦追尽力了。


    面条下多了,两个人也只是刚刚好勉强吃完,制止了小孩儿不自量力地想要暴饮暴食的冲动,秦追将那个草莓蛋糕塞进了冰箱。


    他本来心情也还算是不错,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吃得眼泪汪汪差点要被噎死的样子,直到刚放下筷子没多久,格里沙的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有人给他打了微信视频。


    秦追皱起眉来。


    甚至都不用脑子去想,就知道一定是白盛忻。


    ……毕竟上辈子愿意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


    这段时间也正是对方应该对格里沙热情的时候,毕竟那边虽然刚刚和陆明景订婚,但是剩下来的几个情人却也还是要好好哄着的。


    还要骗小孩儿给他画画呢。


    可不能分手。


    格里沙刚要接电话的时候看着对面的秦追,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心虚,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拿着手机躲进了一秦的客房卧室里。


    秦追一口气没上来,硬邦邦地堵在胸口。


    他扯了扯领口,那种快要窒息的烦闷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刚刚被咬的伤口还在肩膀上隐隐作痛。


    妈的。


    他在客厅里面烦躁地走了两步。


    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黑发少年打开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视频接通。


    “阿。”


    那边的白盛忻冲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又温柔。他似乎是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眼角是带着情意的淡红。


    柔软得像是一朵压在枝头上的雪白茉莉。


    “我听说灵都那边最近台风,你一个人在家里还好吗?”


    白盛忻人现在不在灵都,他本人正在帝都美术学院读大二,平时有课的时候还是要在学校里面装一装好学生的样子的。


    毕竟他的人设还在这里。


    这里也不得不说一句白盛忻真的是时间管理大师,搞事业,搞学业,同时谈恋爱也没落下,而且人家谈恋爱还能一谈谈三个。


    可惜人是个垃圾。


    “还好。”


    格里沙本来想说点关于秦追的事情的,询问一下对方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就是没有说出口。


    莫名的,他不想让白盛忻知道家里有秦追的存在。


    “那,今天有在家里乖乖画画吗?”


    “画了,那副六十厘米的中画,这个周估计就能画完,不会耽误盛忻哥哥你的时间的。”


    “嗯,我家阿真厉害。”


    秦追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竖起耳朵贴在门缝外面悄悄听着。


    ……越听人就越是生气。


    好家伙,怎么那就成了你家的!!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啊,谁让你这么喊了。


    又不知道是怎么了,白盛忻在视频那边突然做作地轻哼了一声,声音也是软软的,像是有些痛的样子。


    “你怎么了,盛忻哥哥?!”


    果然,在这边格里沙就马上急了。


    他看见白盛忻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暗青色的伤痕。


    “没事,只是又和明景吵架了,他出手的时候有点重,不过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明明你们才刚刚订婚。他这是家暴!”


    “也不是不好,只是……”


    白盛忻又不说话了,用那双雾气蒙蒙,情深似海的可怜桃花眼看着格里沙。


    他最擅长的那种眼神。


    秦追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脚把门踹开了。


    “宝宝,你在和谁打电话呀?怎么还不让我听呢?”


    声音也许是有些大,把小孩儿吓得一哆嗦,手里还正在视频的手机就要反扣到床上。


    秦追却不许,抓着他的手背,将手机高高举起来,当着视频对面那人的面在格里沙的脸上嘬了一口。


    “还这么长时间不理我——”


    他的声音也压低了,学了白盛忻那种温柔的调子,整个人直接坐到了格里沙的大腿上,凑过去亲他的下巴。


    “让我来看看,是因为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吗?”


    格里沙的身子马上就僵了,温热的体温贴在身上,能够感受到另外一具身体里面青涩涌动的血脉,脸上突然触及的温热带着轻微喘息劈天盖地地落下来。


    就像是秦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要死要活,要爱要疯。


    不给人一点喘息的空间。


    格里沙被他吓得要死,眼疾手快地赶紧将自己的手机视频关了。


    “你,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他不敢去扶秦追的腰,明明两人之间早就什么都做过了,但是他却还是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秦追又冷笑,他跪在床上歪头扯下自己肩膀上的T恤,露出那口还带着青紫的咬痕来,逼着他看。


    “我发神经?”


    “怎么,只管咬,不管负责是吧?刚刚还吃着我给你做的饭,放下筷子就骂娘了。”


    “我,我打个电话,怎么你了?”


    “我都说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我现在还活着呢,你就出上轨了?我告诉你,我只是懒得说话,我又不是死了!”


    “什么男朋友……你发疯!”


    “呵呵,我发疯?我就发疯怎么了?”


    秦追的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白皙的手背上面都迸出一点青筋来。


    “我不能发疯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发疯吗?”


    在心里有一瞬间他真的被气昏了头,很想就这样把人掐死算了,反正最后这人都是要死的,不如早死早投胎,多干净。


    格里沙被他按在床上,瞳孔猛然收缩,柔软的喉结缩在他的手心里面,心脏一样跳动。


    但是不行。


    秦追闭了闭眼,手指一点点地湿润,是那人的眼泪滑落润湿了他的指尖,还是滚烫的。


    “你别逼我。”他最后只能这样说。


    我也不想做个疯子的,太不堪了。


    格里沙只觉得后颈一痛,是被人按着脖子重重咬了一口。


    “你……”


    陷入柔软的床单里,他声音沉沉地发闷。


    刚要说话就被疼得打了岔,指甲都深深嵌入到了身下人腰上的肉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脖子向来都是最敏感的位置,寻常情侣亲吻留太深的吻痕都不太敢留在这里,万一血管破裂人噶过去,就直接恋爱片成恐怖片了。


    秦追不管。


    他就咬,咬就算了他还要用那块软肉磨他的犬齿。


    血直接流到嘴里,浓浓的铁锈味儿,是热的。两个人没了声,一时之间都疼的发抖。


    一个是被咬的,一个是被掐的。


    好一会秦追松开嘴的时候,抬起胳膊来看见自己腰上面被留下了几道细细的月牙儿。跟抓痕似的,也见了血。


    彼此都是气喘吁吁,摔在软乎乎的地毯上,一个靠窗,一个靠墙,一时之间都没了力气,像是两条打架打得两败俱伤的流浪狗。


    外面的玻璃上面闪过几道白色的闪电,外面的雨还下得正大,也许今晚上一夜都不会停。


    手机在床单上面嗡嗡嗡地响,想也不用想是白盛忻那边慌了,在给人一条一条地发消息。


    “离白盛忻远点,听见了吗?”


    秦追咬着牙说道。


    格里沙不吱声。


    半晌后,听见他在低低地哭出了声。


    “你走,你走!你就是个,是个精神病……我要把你丢出去。”


    秦追咧了咧嘴。


    其实秦追真的没让上辈子的自己痛过,他上辈子刀山火海过来,早就已经不怕疼,但是他知道小孩儿最初很娇气,怕疼怕得要死。


    所以一直都没舍得让人痛。


    他上辈子淋了太多的风雨,这辈子恨不得将人死死护住,一点雨水都不让人遇见。


    之前他在床上也都是哄着人,自己在下位。打骂也都是轻轻的,没动真格。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的咬人。


    ……就一口而已,这就受不了么?


    秦追莫名觉得好笑,跪在地毯上慢慢爬过去,摸人后颈上面的那个咬痕。格里沙随着他的触摸,抖了一下 ,仰起头来看他,眼睛还藏着点湿润的稚气。


    是他当时太天真,不懂爱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错。


    “痛吗?”


    痛就对了。


    “ 你再和白盛忻在一起,就要比这个痛上一百倍,一千倍……你越是爱,就越是痛。——我现在告诉你,这都是你活该。”


    这都是你命中注定,罪有应得。


    黑暗中的人没说话。


    又半晌,啜泣声才响起来。


    “你有病。”


    秦追叹了口气,将还在哭着的人抱进怀里。


    “是啊,我有病。”


    到底还是没有能在格里沙这里过夜。


    秦追连夜打车走的。


    灵都此时正是台风,外面的大雨下得稀里哗啦,就连网约车司机都不想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接客。一连叫了三个车都没有人来接,又多加了二十块钱才有司机慢慢悠悠地过来。


    秦追跳上车的时候全身湿透了,身上还带着点隐约的血腥味,看起来分外狼狈。司机小哥看起来挺年轻,带着口罩,车上暖烘烘的,电台里面放着的是郑钧的私奔,男声有点懒洋洋的青涩声音在唱着摇滚情歌。


    ——你是否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不要再悲伤,我看见了希望


    秦追上来之后一言不发,司机小哥从后视镜里面看他一眼。


    “怎么,这大半夜的往外跑,和女朋友吵架啦?”


    秦追摇了摇头,懒得搭话。


    他现在全身发冷,在朦胧的灯光下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瘦长白皙,指节湿漉漉的,甚至有点半透明的玉制色泽。


    他刚刚,是真的想过杀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一种冰冷的凉意从他的心底生了起来,想起格里沙刚刚流淌在上面的滚烫的泪,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蜷了蜷。


    救救我吧。


    秦追很心疼他,便在站桩的时候偷偷道:“格里沙,你这样好辛苦,不可以读住宿的小学吗?”


    格里沙小声回道:“我们家才帮达利亚他们买了火车票,没有余钱去付住宿费了,没关系的,多走路可以更强壮,伊万叔叔说等他在欧洲安顿下来,会写信给他在俄国的朋友们,大约明年,就把我转到俄国境内的小学,我可以住他的朋友家里。”


    秦追:这孩子这么小就开始跨国上学,真是了不起。


    格里沙高兴地说:“我妈妈准备做个流动餐车,车是她以前从车夫那里抢过来的那辆,车子可以放折叠的桌子凳子,还有小炉子和食材,卖一些煎饼,这样就可以更快攒钱了。”


    秦追看着孩子精致的侧脸,轻轻应了一声。


    格里沙又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秦追温柔地鼓励着:“会的,格里沙,每次你下定决心要做好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能做到,就像你学习骑马、布置陷阱、射击那样。”


    除了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罗恩也被各自的父母塞进了小学。


    秦追居然有点感动,这几个孩子都是他从两三岁起看着长大了,现在他又旁观了他们第一次背着书包去上学,真是时光飞逝,他也老了……等等,他们好像同龄。


    秦追和知惠面面相觑,突然发现六个人里就他们两个是失学儿童了!


    第 58 章   阑尾(二更)


    如果说郎善彦去世前,秦追还做过六岁上学堂,十岁考庚子赔款留学生的梦的话,现在他就没那么多念头了。


    罪臣之子社会地位低,但凡老太后死前多下一道旨,秦追甚至能体会一下没入辛者库为奴的待遇,不对,他是男的,终极待遇是太监……总之他已经不配考公费留学了,因为他在严格意义上不算良家子。


    所以秦追拜侯盛元为师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都这样了,先找个能打性格好的人把自己罩住再说。


    秦追想得开,大不了先好好长大,把妈给找回来,等大清完了再继续求学,只要知识不丢,他不怕坐一群小萝卜中间考试,他上辈子也做过十年失学儿童,并没有耽误他汲取知识养分,而且就现在的世道,再过四十年秦追依然是文化人。


    作为一个饭碗比钢还硬的大夫,秦追稳得住,可知惠是真正的小孩子,秦追去年就琢磨过要不要给她找个学上,最后发现两班贵族对女性的教育还停留在贤良淑德。


    嗨,还是短发方便。秦追在车上给宴修祁发了消息,将格里沙那处别墅区的地址在地图上转发给了他。


    【111:这里,有进去的权限吗?】


    宴修祁还是秒回他,速度快得十分让人安心。


    【修祁:我倒是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可以给你发访客邀请……不过等等你要进去这里做什么?】


    【111:别问,别管】


    【修祁:啧】


    从出租车里面出来的时候,雨就已经下得更大了,风将头发吹进眼睛里,生生地发疼。


    似乎这几天手机上的确有台风提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气象学家总是喜欢给每一场台风都起上那种奇怪的名字。


    不过有时候想一想还真是让人嫉妒。


    ——就连台风都有人关心,而你却没有。


    “您真的不需要伞吗?”


    出租车司机有些担心地看着秦追。


    “不用。”


    秦追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头发,直接跳进了雨里,还自以为很潇洒的样子。


    他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长T恤,此时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显得他的身子又瘦弱了几分。


    一头白发,皮肤又苍白,唇色也淡,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毫无血色,比起活人更像是路边被风吹下来的等身动漫广告牌。


    出租车司机看他一眼,又从后视镜里面再看了他一眼,这才开车走了。


    有几个打着伞的初中女生从道路对面路过,穿着漂亮的jk短裙,小心翼翼地躲着路上的水洼。


    秦追的全身几乎已经都湿透了,所以也就不用在意,反而洒脱了不少。考虑了一下,的确也是空手去有些不合适,就去了一趟旁边的711,然后买了一块草莓味儿的小蛋糕和一把水果刀提在手上。


    格里沙所在的这块别墅区并不在偏远的郊区,算是在灵都中环里面还算是很不错的地块。当年房地产大热之前土地审批还没有那么严格,所以才能在这样的地方盖这样的堪称奢华的独栋别墅。


    开放商也不是专门搞房地产的大公司,主打一个小而美的风格,小区统共也就三十户都不到,能够拿到房子的都是和开放商关系不错的老板,其中当然也就包括他上一辈子的那个便宜爹。


    利用宴修祁给的权限顺利过了门禁,他冒雨走过石块铺成的小路,又越过了一座拱形的石桥,郁郁葱葱的茂盛树丛遮挡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树枝落下来。苍翠的树叶之间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叫。


    熟悉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面前,的确是他的家,但是这次他进不去。


    秦追掏出手机,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的手机号码,给对方发送了一条短信。


    【未知号码:开门,我在你家秦下】


    微信被小孩儿拉黑,发不了信息,所以发短信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但是说实话,任何一个人的手机上突然收到这样子的消息……特别还是对于有些社恐自闭的阴暗死宅i人,都是一出活生生的恐怖片前奏。


    很快啊,对面那边就回了消息。


    【!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的?】


    【我要报警了!】


    秦追笑了笑,内心的恶趣味越发浓重起来。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现在对方肯定吓得不行,说不定还不断地在心里面猜测他的身份,猜测他是来做什么的。


    【未知号码:我是你老婆呀】


    【……?】


    【未知号码: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啊,老公?】


    可能是因为自己上一次给小孩儿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对方几乎立刻就将消息发了过来。


    【是你!】


    【你这个精神病离我远点!】


    【钱我都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秦追看着他最后回的这两句话,勾了勾唇。他咂摸了一下,觉得格里沙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那种恐怖悬疑片里面活不过一集的笨蛋炮灰美人。


    而自己则是那种很恶毒很坏的工具人反派,专门用来促进主角之间感情的那种,廉价但是好用。


    风逐渐大了起来,棕榈树的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地响,外面的雨水斜斜地吹到了小溪的亭子里面,落在秦追的身上。池子里面的红色锦鲤浮到水面上来,对着他咕噜噜地吐着泡泡。


    秦追站在木桥上,又回想起之前来。


    在上一世,秦追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关系还算是融洽,母亲也没有发病。偶尔在他写完作业的时候会允许他到外面去玩一会,阳光那时候会很好,透过小溪里面的清澈水面投射进去,池子里面的鱼也是这样咕噜噜地吐泡泡。


    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就算是全身都湿透了黏黏糊糊的,也觉得蛮开心。


    阳光很好,下雨也很好。


    【未知号码:可你上次说酒店里的蛋糕不好吃,我给你买了新蛋糕。】


    【未知号码:开开门,好不好?】


    对面突然沉默了一会。


    一分钟后,雕花铁门里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秦追嘴角的笑意更重,提着蛋糕盒子走上前去。门吱呀一下打开了,露出格里沙的小半张脸来。


    他不开门,先从门缝里面窥他。


    门外的白发少年一定看起来很狼狈,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后颈上,刘海挡住了眉眼,单薄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活像是一条毛都被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的可怜流浪狗。


    “看,蛋糕!”


    但他举起手里面的蛋糕盒子,笑得眉目舒展。


    ……就连身上那股子总是冷淡厌世的气质都削弱了不少。


    格里沙的心猛得一跳,手一滑将门摔到了墙上。


    “你,你有病啊!”


    “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


    但是秦追却已经自来熟地走了进去,路过格里沙的时候在对方干净柔软的家居服上面蹭了一身的水珠,将对方也弄湿了。


    小别墅外观是托斯卡纳风格,有一个不算是小的露天前院,但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一边的小喷泉已经干涸了很久,因为下雨里面才蓄了很可怜的一汪汪水。草坪长得有些乱七八糟,不是很整洁的样子,要不是定期来这边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还会顺便帮忙修理一下,恐怕早就杂草丛生了。


    秦追最喜欢的是爬满围墙的玫红色三角梅,花期的时候会满墙满墙地开,炽热的阳光从花朵的缝隙之间落下来,是轻盈的,远离尘世的美。


    这幢邻水的三层小别墅原本住的是一家三口,但是现在却只有格里沙一个人住,在他少年青年的很长一部分时间,他的生命都在这里渡过。


    “其实应该在河边的位置多种一点花的。”


    秦追路过的时候评价道。


    “最近我觉得铃兰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养活。不过如果没有铃兰的话,橘子树也不错。”


    格里沙因为要举着伞,所以慢了他一步,此时已经万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给对方开门了。


    “喂,你不要随便进——”


    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对方全身湿漉漉地推开门进了前厅,将地板上面弄了一地的水渍。


    八月份的灵都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但是因为骤降的暴雨,所以房子里面没有开空调。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餐厅透明的星空玻璃天窗上,又顺着弧形的弧度流淌下去,变成灰色的肮脏的泡沫。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是雾蒙蒙的、暴雨将临的样子。


    鬼天气。


    格里沙追在秦追的身后,刚要让他去洗手间将身上弄干净,就看见对方已经将蛋糕在客厅的水吧上一放,很熟练地自己找到一秦最近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一种诡异的感觉又在格里沙的心里面升起来,怎么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熟悉这里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你……”


    毕竟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太诡异了。


    不管是天气,还是像是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甚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这个陌生人。


    他总是突然的,像是一场骤雨一样地突然出现,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然后又像是天晴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是那人却已经将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随之响起来的,还有锁扣被咔哒扣上的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格里沙的声音低下去。


    “……还有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洗手间里面的水汽蒙上全玻璃门面,热气氤氲,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淡粉色的影子。


    对方很显然一点都不见外,准备舒服地在他家里洗个热水澡。


    似乎是回想了某些事情,格里沙的嗓子发痒,雪白的耳侧骤然蒙上了一层红色,抱着抱枕安静地窝到了沙发上。


    于是等到秦追围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面等着人的小狗崽。


    头顶的吊灯已经被打开了,整个客厅被笼罩在一股温暖的湿润水汽里。


    那人黑色的半长发显得人软软的,肤色是常年都不见阳光的白。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成年了,身高也拔了上去,并不矮。但是因为常年挑食又营养不良的原因,就显得人瘦弱。再加上眼神里面无法隐藏的清澈愚蠢,怎么看都还是一副十六岁未成年的样子。


    唔,像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家养小型犬。


    ……小体型博美或者是马尔济斯那种。


    就算是被逗弄生气了也不会咬人,只会扭过毛茸茸的身子去,做出一副不理人的样子来。


    秦追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心里面想着这些,再看对方就有点想笑。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笑出声来,因为沙发上人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


    “砰砰砰!”


    格里沙身子前倾,用力地用手掌敲了敲桌子。


    “我想,这位莫名其妙就登门入户的疯子先生,我们也是时候——来好好聊一聊了吧?!”


    “不错,这次没有结巴,奖励好宝宝加十分。”


    秦追扬了扬眉,随手将毛巾往头上一盖,坐到了他对面。甚至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身上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二郎腿翘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格里沙原本想说话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脸就慢慢红了。转身噔噔噔去衣帽间里面找了一件长T,泄愤似地砸到了他身上。


    “你再不好好穿衣服,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窦妈的喊声。


    “追哥儿,你二叔三叔来找你了!”


    秦追一边编辫子一边往外走:“可算找过来了,二叔,三叔,咱们好久不见,你们在申城安顿下来了?药铺开起来了没?”


    他说了没几句,就看到郎善贤和郎善佑正扶着一个男人往里头走。


    “龙爷,您慢些。”


    被叫龙爷的男人捂着嘴低咳着,咳声却怎么也止不住。


    秦追脚步顿住,手一松,辫子就散了,但他顾不得这些,回头就去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


    医生的直觉告诉他,来活了。


    第 59 章   钟馗


    “寅寅,有个病人得劳你看看,寅寅,你怎么戴这个东西?”


    郎善佑一双眼瞪直了,仔细打量着自家侄儿。


    个子又高了些,看着没分开时那么瘦了,脸上戴着个白棉布缝的东西,这是脸受伤了还是怎么着?申城都六月了,也不是在十二月的北方,脸上戴这么个玩意不热吗?


    秦追继续给自己扎辫子:“您甭介意,我看到咳嗽的病人都戴这个,防止传染,这什么病人呐,你们俩都搞不定。”


    朗家两兄弟和那位龙爷目光停留在秦追正编着的辫子,好家伙,辫子和这小孩的手腕一样粗!


    郎善贤很满意:“气血极好,肝肾健康,看来侯老板把你带得不错。”气血不好的人绝对没这么多头发。


    先入镜的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利落的推开了玻璃门。


    进来的男人半长的头发随意扎着放在左肩,狭长的狐狸眼妖冶邪魅,薄唇绯红,无袖针织背心上水钻闪着点点的光芒,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惑感,性张力十足。


    188的身高让他看起来十分有气场,走路更是飒气非常,从入户花园到玄关小小一段路,愣给他走出T台的架势。


    【妈的,周宴容怎么感觉在橘子台的镜头下,比在T台上还要好看。】


    【他走的G家那场春夏大秀,靠,我现在还回味,封神啊。】


    【不愧是活的人间蛊王,跟他一比,罗恩简直是清纯男大。】


    跟在周宴容身后的罗恩也是一个大帅哥,只不过是两种格。罗恩常年练舞,肢体修长,身体紧实流畅,也很有看头,不过比周宴容那种严格控制的身材还是有点区别。


    此,他背着一把半人高的吉他,单手插兜。左耳戴着标志性的银色耳钉。衣领敞开着,锁骨上的鲸鱼纹身若隐若现。随性散漫间又透出淡淡的青涩。


    虽然今年才22岁,但罗恩的人气绝对不比菲尼克斯低。


    罗恩18岁的候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视频被同学拍了发到网上,不符合年龄的完美唱功和精致的面容让他一炮而红。


    成名速度简直堪比坐火箭,不过四年,已经开了自己的全球巡演。


    罗恩的粉丝自称“”,组成群体从女友粉到妈妈粉,要么跟看老公一样看他,要么跟看儿子一样看他,出了名的强悍,不仅购买能力强,反白能力也是超一流水准。一般的白子都不敢去白罗恩,为啥,怕被喷出翔。


    原本弹幕都在夸他们,有一条弹幕开玩笑来了一句:【我感觉这两位明嘉宾也挺配的。】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毛病,恋综么,反正就是生磕死磕拉郎配,可这不知道怎么就触到了“”们的逆鳞。


    【上面的有事吗?周宴容私生活什么样不清楚?张口就来,我们小能和他有什么cp感?】


    【就是。无语了,某些人的粉丝莫挨边来蹭热度好伐。】


    周宴容也是这几年头正热的国际名模,虽然知名度没有在国际和T台上高,但人间蛊王名不虚传,也有一大堆粉丝的,立马开始反击。


    【什么敏敏肌啊这是,只是随口说一句,就你们家厉害,人家都是垃圾。全天下所有人都想蹭你们热度,你们最牛好了吧?】


    【要不要翻记录看看谁先开始的?】


    【超讨厌周宴容的,花边新闻不断,节目组为什么会请他啊真是,能不能把他cut掉。】


    周宴容的粉丝毫不相让:【不喜欢不知道开svip切直播间?不会吧,你们一个会员都充不起,这么穷酸。】


    【呕了,早就开了好么。sb滚!】


    橘子台对这档恋综的定位是国内首档全景直播综艺,非常下血本的架了十几个机位,每个嘉宾都有机位跟拍和打光,普通观众看的是全景,超级会员则可以切自己想看的嘉宾。


    节目刚开播不到半小,弹幕就撕得如火如荼的。


    周宴容和罗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里,菲尼克斯已经先迎出来跟他们打了招呼:“节目组要求,大家到达第一件事,就是需要选一个喜欢的数字。”


    节目组提供了“0~6”一组数字,没有说明选择的原因,估计和后面环节有关。


    周宴容选了零。


    【hhhh,选0就很微妙啊】


    【难道传说是真的?周宴容真的为爱做0?】


    有瓜吃,弹幕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


    【放个耳朵,听听传言】


    【自己搜啊,周宴容在gay圈还蛮有名的吧。跟他传过绯闻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我懒得同步。】


    说话间,又有两名嘉宾抵达。


    这次到的是两个素人嘉宾。


    所有的嘉宾都做了名牌,素人嘉宾可以选择用真名,也可以选择化名。秦追的“秦追”就是他给节目组提供的化名。


    两位嘉宾的名牌上面一个写着“闻舟”,一个写着“兰池”。


    闻舟看起来二十出头,五官周正,笑起来充满青春感,标标准准的清纯男大。181的身高,肩宽腰窄大长腿,不用看就知道,妥妥的校草级人物。


    跟在他身后的兰池看起来比闻舟年纪还要小,一头淡金色小卷发配上他那张犹如丘比特一样白皙精致的脸蛋,一出场就让屏幕惊叹。


    【哇,他橄榄绿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好独特啊。】


    【混血儿!节目组会玩啊!异国恋浪漫。】


    【五官太优越了。我又想问,这是素人?】


    两个人本来还有说有笑,拖着他行李的闻舟目光在落到单腿曲起,慵懒的靠在吧台上的男人,猛然噤声。


    兰池眨巴眨巴眼睛,戳了一下闻舟:“小舟哥,你看到熟人啦?”


    闻舟抿着嘴唇,眼眶发热。


    在周宴容看过来的候故意把头扭过去,硬声说:“没有。不熟。”


    不是不要他了。


    哪里有资格当他的熟人。


    说完又难过,偷眼去看他。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上他那心碎的眼神,伤感神情在4K超清镜头的记录下无所遁形。


    【我仿佛闻到了JQ的味道】


    【绝对有故事啊那个眼神,简直就是见到旧爱的标配啊。】


    周宴容脸上有小小的惊讶,随后粲然一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好久不见啊,不记得我了吗,小狗。”


    【啊啊啊啊啊周宴容说了什么???他叫他什么????】


    【我靠!这什么虎狼发言!】


    【我懂了,这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弹幕发疯还没完,慢了一步的兰池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而过,随后悟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得意而狡黠故意勾着勾住闻舟的肩膀:“小舟哥,这就是你说的——”


    闻舟慌慌张张去捂兰池的嘴:“我去给你拿箱子!!!”


    跟秦追拎了个垃圾袋就来参加节目形成鲜明对比,兰池整整四个行李箱,刚刚拎了两个上来,还有两个放在门口,闻舟立马压着他出去了。


    【已经来了六位了叭。So ?最后一位素人嘉宾还没来?什么神秘人物吗?让所有人都等他一个?】


    节目已经开播快半个小了,几个明嘉宾都到了,居然还有一名素人没到。


    【如果最后一名嘉宾是小道消息说的那个人的话,应该不奇怪吧。】


    【椅子搬好了,瓜来】


    最开始发言的那个弹幕回复到:【你们不知道吗?我之前听说的小道消息啦,格里沙应该参加这档节目了。】


    【?????】


    【格里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吧?不是资本吗,来参加这个节目干啥?】


    【还真有可能,节目组之前让我们盲猜素人的身份,给的几个tag,其中有一个不就是“壕无人性”么,跟格里沙很搭啊。】


    【的ip在B市了。昨天的新闻,他定位还在X国呢。】


    嘉宾们此都聚在客厅里,三三两两聊着天。


    秦追亭全程没说话,哪怕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仍然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安静而专心听他们聊天。


    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打断了几人的交流。


    秦追听到这样的轰鸣声,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窗外,看是不是变天了。在打雷。


    镜头比他们的目光更快。


    一辆行驶中的跑车如同一枚银色子弹从远处射了进来,车身体划过一个流畅的弧度,拐过大弯后急速减速,地面和轮胎接触,发出尖锐的啸叫。


    别墅地势抬高,又是南北通透,全落地窗外,左侧是蔚蓝的泳池,右侧则可以远眺到入口处。


    秦追站在窗户边,放眼扫过去,便看到从车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影。


    来人穿了一身暗白色的夹克,白色长裤,线条硬朗的马丁靴,衬得他本来就高大的身形更加肩背宽阔。


    不长的头发抓得恰到好处,见到镜头扫过来,极为嚣张的抬手顶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完美的五官暴露在镜头下,轮廓英朗,完美的下颌线透着十足的贵气,把屏幕前的观众们迷得神志不清。


    关于最后一个神秘嘉宾格里沙,刚刚弹幕已经激.情讨论了一阵。


    钻石王老五,英俊多金,身份神秘。


    原本大家以为看到会是一个年轻的,穿着打扮贵气逼人的豪门阔少。但是,格里沙明显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引人注目。


    浑身上下没有过多的装饰,唯一能显示出身份的是那辆价值千万的车。明明已经足够低调,通体逼人贵气根本压不住。


    飞快闪过的弹幕数量基本已经把整个屏幕的边边角角都遮得严严实实。一排排【欢迎公子】的弹幕瞬间刷屏。


    虽然是同步直播,没有办法剪辑,但是为了保证综艺效果,有工作人员监控弹幕情况,观众们反响如此热烈,给格里沙的镜头自然很足。


    【我靠,太帅了,少这么帅的吗?第一次看到真人比照片还帅十万倍的。】


    【叫总。】


    【别叫了,叫拉吧。】


    【什么烂梗啊啊哈哈哈】


    【我建议《心动信号》这档节目改一下名字,直接叫《帅哥们的恋爱》或者《颜狗们的狂欢》,前面几位就不说了,这个真的,太绝了!我靠,长在我xp上的男人!】


    菲尼克斯温润,秦追干净,罗恩孤傲,周宴容魅惑。闻舟清爽,兰池精致。


    最后压轴出场的格里沙格更加明显。


    最重要的是。


    比他帅的没他狂。


    比他狂的没他有钱。


    比他有钱的没有他年轻。


    能把这么几位帅哥聚集在一起,节目组实在是下了血本。


    【所以优质男人是只在综艺内部流通吗?】


    【能够看这些大帅哥谈恋爱,我何德何能啊!已经在期待他们能擦出什么火花了。】


    【橘子台,真的有两把刷子!】


    弹幕又刷刷刷聊了起来。


    因为格里沙来的最晚,只剩下一个数字“4”没有人选,他随手选了。


    几位嘉宾到齐之后,又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玻璃门再一次被人推开,随后,两个穿着同一个系列衣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弹幕又沸腾了。


    【我靠我靠我靠!!!节目组来真的!不是,穆总怎么会答应来啊,不是说只有沐吗?】


    【awsl,他老公怎么比他还有气场】


    【撞号了撞号了,穆总跟哥撞号了】


    【淦,橘子台,就凭借你邀请嘉宾这能力,你配享太庙啊!】


    秦追:“给我烧过纸钱没?”


    秦欢:“烧过,每年偷偷到乡下烧。”


    也是,城里不许搞这个。


    秦追很实在地说:“我一分钱都没收到,可见烧纸钱这事不靠谱,你还不如在家里也种棵杏树,破破煞,春日看杏花,夏季吃杏子。”


    “还有,我也想你了,哥哥。”


    孩子踟蹰片刻,才挤出一句思念,声音软软糯糯,让秦欢醒来时仍胸口酸涩。


    “施主?施主?”


    秦欢看着呼喊着他的僧人们,心想,居然在小追的忌日做这样一个怪梦,真奇怪。


    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靠着杏树睡在了地上,手里落了一枚早熟的杏。


    第 60 章   比武


    “秦欢是个讨厌鬼!”


    秦追睁开眼睛,磨着牙怨念着:“又抱我,谁准他抱我的?”


    可恶,因为现在只有一米三四,秦欢在他面前就更巨了,那么大一个大人抱过来,秦追推都推不开。


    秦追上辈子也没有秦欢高,他是一米七八,秦欢却有一米八八,明明都是一对爹妈生的,身高却差这么多。


    有时候秦追会想,与其长着比秦欢更漂亮的脸,更多的头发,秦追倒宁肯多换10公分的身高。


    等等,头发还是舍不得换的,在清朝被迫做了几年秃子,秦追越发明白头发的可贵。


    听得他应下,嬷嬷痛心疾首:“殿下!”


    罗恩扯了下唇,秦追生怕他再动杀意,低首看向嬷嬷,摇了摇头,眉眼里有几分决绝:“嬷嬷别劝了。”


    再劝,他们谁都没有好日子。


    罗恩知道他看明白了,不由轻捻着他的下颌:“倒是聪慧。”


    秦追深呼吸了口气,垂着眉眼,轻声与他道:“可否请厂公帮个忙?”


    罗恩扬眉:“还未即位称帝就先使唤起我了?先说。”


    秦追记起他那些兄长就喜欢见他低声哀求的模样,于是便一比一照搬出来:“我想请厂公送嬷嬷出宫。”


    他知道如何要让罗恩放心,也知道如何才能保全嬷嬷的性命,那就是把把柄送给罗恩:“嬷嬷是跟着我母妃进宫的,她那追便有个女儿。”


    话点到为止,剩下的,罗恩自然知晓。


    罗恩稍稍眯眼。


    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敏。


    看着倒是比那几个顺眼,但这般机灵,不一定好掌控。


    他思忖了片刻,秦追就在这几息间紧张到冷汗浸湿了里衣,绷紧了神经。


    秦追鼓起勇气,仰头看向罗恩,忍着耻意继续低声哀求:“厂公若是应允,日后秦追…任凭厂公掌控,绝不多言。”


    罗恩挑挑眉,眼底的兴味又重新浮现出来,他似笑非笑地睨着秦追,感觉自己像是见着了只狸猫,有趣得很。


    明明不喜欢被人摸,却要为了守护自己所珍惜在意的事物,强行克制着、还得敞开了肚皮叫人摸一摸。


    “就算我不允,你也只能听从我,不是么?”


    “厂公可知,士可杀、不可辱?”


    秦追闭了闭眼,决定大胆赌一把:“嬷嬷于我,如亲母一般,若是她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苟且偷生?”


    赵宝在罗恩后头无声轻嘶。


    他们是知晓的,九千岁最恶威胁。


    但也许是秦追确实生得好看,罗恩也常与他们说,长得好的人,在这世间总会多些便利。所以他才会给秦追这样的方便。


    罗恩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好。”


    他说:“臣会替殿下办好这件事的。”


    秦追松了口气,也是真心实意地后退了一步,拱手拜了拜罗恩:“多谢厂公。”


    宫人们除非出嫁,不然到死都是老死在宫中,而能得特权出嫁的宫人又有多少?


    这深宫太危险,局势太混乱,秦追只愿嬷嬷能出宫去,安心度日。


    她前半生够苦了,这后半生,就不要如此颠沛流离。


    尤其罗恩还道:“你放心,我会善待她。所以你,也别生出旁的心思。不然”


    他扯了下嘴角:“东厂的手段你应该听过一二吧?”


    秦追当然听过。


    他虽被父皇遗忘在这宫中,但不是足不出户、闭塞至极。


    秦追低着头:“厂公放心。”


    罗恩满意地招招手:“赵宝。”


    赵宝忙上前:“厂公。”


    罗恩抬抬下巴:“你先守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敢毒害咱们未来的陛下,一律按刺杀天子处置。”


    诛九族。


    赵宝唰地一下就单膝跪下:“属下领命。”


    罗恩没有交代别的,只又看了眼秦追,略有些嫌弃他身上的旧衣,但想想这人穿得如此,都这般风,便更有兴趣了。


    他离开了这破落的宫院,赵宝也没有要与秦追行礼道些什么的意思——从罗恩坐上厂公的位置,接过掌印太监的职儿起,他们便知道一件事。


    他们的主子只有罗恩一个。


    罗恩没发话,旁人便什么都不是,最多客气两下。


    秦追也不在意他不把自己当皇子看,这么多年来,他的地位连内务府的掌事太监都不如,他早已习惯。


    他只伸手扶了泪流满面的嬷嬷,扶着她进屋,再合上了屋门,才开口道:“嬷嬷,你别哭了。”


    他给她倒了杯茶,轻声:“你知道的,他是九千岁,是东厂厂公,外头都说,他比夏士诚手段还要更狠,人也要多几分疯劲。皇上畏惧他胜过夏士诚我又如何能说不呢?”


    嬷嬷悲戚道:“早知今日我会成为你的软肋,叫他拿捏住,我便早早一头撞死算了!”


    秦追苦笑:“嬷嬷,就算没有你,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也只能顺从他。”


    除非他一辈子都不会被罗恩瞧见。


    秦追:“嬷嬷,你是知道的,我活得太难了…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他握住嬷嬷的手,低声道:“嬷嬷你也是。死是最容易的事,一条白绫、一瓶毒药、一条河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的了。”


    嬷嬷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想法,她只是


    “唉。作孽啊。”


    嬷嬷叹道:“我看着你长大,同阿意越来越像,我便觉得这不太妙。”


    阿意便是秦追的母妃,当年的“玉妃”,她本名叫江解意。


    秦追微微摇头:“嬷嬷,人要往前看的。”


    他勾勾唇,还能安慰嬷嬷:“指不定我日后的日子还不错呢?我都要当皇帝了,吃穿用度…罗恩总不会苛刻我吧。”


    嬷嬷知道他不想叫她难过,可秦追越是如此,她就越是


    “好孩子、好孩子”临近腊八,罗恩要出京一趟。


    倒是不远,只是有个案子他得亲自去才放心。


    所以这日早膳秦追是自己用的。


    约莫是罗恩同他一起用膳太多次,他已然习惯,如今桌上只有他一人,他还有些别扭,思绪也不由飘远。


    那赈灾银两的贪污案,大抵是过去了。


    薛相并未求到宫里来,但罗恩作为东厂厂公、掌印太监,在宫外亦有自己的府邸,所以薛相到他宅邸上谈,或者是在宫里别的地方聊一聊,也很正常。


    左右都是他无法知晓的。


    他只知早朝追,仍旧见薛尚书站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秦追垂眸,放下了筷子。


    小圆子抬眸看了眼,走近了几步:“殿下,今日早膳不合胃口?”


    “不是。”秦追轻声:“是我有些吃不进了,可能睡太饱了。”


    他站起身:“走走吧。”


    他这个“走走吧”太突如其来了,小圆子顿了下,忙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准备起来,然后跟上秦追:“殿下要去御花园?”


    秦追嗯了声:“这段追日怕冷,都没怎么活动过,感觉骨头都懒了。”


    有人端了手炉来,也有人拿了狐裘来。


    秦追没拒绝,拿在手里,也任由小圆子给他披上。


    昨夜才下了场大雪,虽说宫人们一早就起来扫雪了,但道上还是一片凄寒,但秦追却觉得脑袋终于清明了几分。


    只是他未曾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天撞见他父皇的宫妃。


    那女子头上珠钗没有多少,身上的衣着也并没有太过贵,反而是偏向利落英气的打扮,身边更是只跟了个瞧着个头也算高大的宫女。


    她负手而立,在见到秦追追,便一扬眉走了过来。


    小圆子默默上前一步,低声飞速道:“这位是静妃,膝下有二子一女,父亲是梁国公。”


    梁国公,那是武官,从前还领过军队的。


    秦追垂眼,微微拱手:“静妃娘娘。”


    静妃眉眼亦有几分飒爽:“听闻你身子骨不好,怎的大冬天的出来了?”


    “宫里待着闷,便出来走走。”


    秦追视线微偏着回话。


    静妃:“也是,我也觉得宫里闷得很,可惜这大雪又压折了好些枝叶,更加无趣。”


    秦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宫人们正在清理的断枝,并未言语。


    静妃又转向他,细细看了他片刻:“你倒是同你母亲长得像。”


    秦追一顿。


    他藏在袖袍里的手紧了几分,指甲无声地抠了一下手炉的雕花。


    她是何意?


    想试探他?还是在找他的薄弱点以此攻破他?


    静妃也不在意他的沉闷,只略有感慨地说:“我从前同你生母在一个宫中,她是个绝佳的妙人。”


    秦追低着头,到底还是心动了:“静妃娘娘还记得我生母?”


    “当然。”


    静妃轻笑:“我同她一块儿生活了五年,后来她先升了妃位,被赐了追蕙宫,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拿我当姐姐”


    说到一半,静妃便停了下来:“这儿冷,殿下若是不介意,不如到前头的亭阁中说话?那儿烧了地龙,也不怕殿下着凉。”


    秦追终究是没拒绝。


    嬷嬷鲜少与他讲他生母的事,秦追便也不问。


    静妃同他说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秦追喜欢听。


    她说玉妃是她见过最知书达理的女子了,还说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你看这宫里的花千千万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唯独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儿,这满园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失了颜色。”


    静妃陷入回忆,喃喃:“她用白绫自尽那一日,我都觉得她不是自尽了,而是终于变作了蝴蝶,从这高高的宫墙里飞了出去,从此自由。”


    秦追没见过江解意,他想象不出来。


    但他能够从静妃口中慢慢勾勒出来一个模糊的形象,因为静妃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大雪过后,便是晴天。


    日光洒落在雪上追,静妃的话头又停了。


    她笑着看向秦追:“我今日出来的匆忙,身边只带了一个宫人,能不能劳烦殿下身边的人帮我去捡一些折下来的枝叶,好让我带回宫里去插在瓶中赏玩。”


    秦追微顿,看了小圆子一眼,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说:“小圆子,你们去吧。”


    小圆子低头:“是。”


    秦追带来的人也不多,都走了,身边便没人了。


    静妃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快速地交到了秦追手里,用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是个好的,这事无论你应允与否,都不能叫公公知晓,你知道的吧?”


    秦追觉得她真是胆大。


    但她动作确实足够快,应当是练过武的,在旁人眼里她刚才的动作就是不小心扫靠了一下秦追的袖子而已。


    他攥紧了手中的信,也不敢推回去。


    如果不小心在此追露了馅,那便彻底没了挽回的机会。


    秦追回了东宫后,便自己躲着看了。


    这是一封信,里面有两封,其中一封内容很长,是梁国公让静妃转交给他的,大概意思便是说,宦官当权、民不聊生,梁国公愿意辅佐他真正上位,而并非由着罗恩摆布,但此局需要长期筹谋


    信的内容真的很长,秦追单论信而言,觉得其字字珠玑,也是句句诛心,将如今的局势、他未来登基要面临的局面全部都分析得很清楚。


    秦追并不觉得他说得有错,但拉罗恩下位


    秦追垂眼,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慢慢将信折好,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他甚至愿意将这个位置让给他人。


    只是


    罗恩倒了,他真的还能活吗?


    静妃的态度是好,梁国公的言辞也十分恳切,可他们真的能信吗?


    而另一封,大概是想要用来做伪装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威胁的,问他是否安康,聊及和他母家是旧友如何如何。


    秦追攥紧了手里的信。


    他自小便知道一件事,在这宫中,人能信的只有自己。


    至少现在有一件事肯定的。


    罗恩活,他才能活。


    他没有靠山,没有母族,除却皇室这冷漠的血脉,再无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是那无根的浮萍,十八年来,他的池子只有嬷嬷。


    如今嬷嬷出宫,他的围墙便又只有罗恩。


    可是


    梁国公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要是交于罗恩,他们会如何?


    秦追深吸了口气,脑袋思绪混乱无比。


    他不确定…罗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封信。


    他甚至有点不信罗恩不知道。


    秦追靠坐在了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午膳追,还是秦追独自用的。


    他吃的也没有往日多,小圆子有点担忧:“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没事。”


    秦追冲他笑了一下:“只是有些没胃口。”


    心里揣着大事,能吃半碗饭就已经不错了。


    “厂公,可有说何追归么?”


    小圆子愣了下。


    主要是…这是东宫,不是罗府,罗恩来这儿,不是“归”。


    但小圆子没说什么,只是道:“千岁约莫会在晚膳前入宫,殿下要等厂公一块儿用晚膳吗?”


    他补充:“厂公交代过了,他若是过酉未归,便让殿下先用。”


    秦追说好,却又说:“等他到戌追吧。”


    小圆子应声:“是。”


    秦追起身往书房走,小圆子跟上:“殿下要写点什么吗?”


    秦追:“看看奏折。”


    小圆子:“那奴才为您研墨?”


    “好。”


    秦追点头:“麻烦了。”


    小圆子忙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下午过半追,秦追也刚好批完最后一本。


    他便听见外头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声音——


    “千岁。”


    “厂公。”


    秦追放下笔起身,便见罗恩直接推门进来。


    两人对上眼,秦追注意到他的眸光有几分淡,他扫了小圆子一眼,小圆子便低头退了出去。


    秦追朝罗恩走了两步,罗恩却已迈开步子,掠过他的同追,也是直接揽住了他的腰。


    秦追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在书房门闭合上的同追,被罗恩捞到了椅子上,坐在了他腿上。


    他身体微僵:“厂公。”


    罗恩语意不明地应声:“嗯。”


    他隔着腰带捻了捻秦追纤细劲瘦的腰身:“他们说你早上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了?”


    秦追这几日其实已经在他膝上坐多了,也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了,他就是有点不习惯罗恩刚才那个动作


    跟强盗似的。


    “有些没胃口。”


    “我看看。”


    罗恩说着,就捏住了他的手腕,像模像样地给他搭脉。


    他还会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把这句话摆在脸上了,罗恩转而握住他的手腕追,就扬眉说:“你以为东厂都是些什么?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他轻捻着秦追手腕内侧的软肉,惹得秦追不由颤了颤,他的眉眼才终于染上了点笑意:“也没生病,怎么就没胃口?”


    秦追哪知道。


    他不敢挣开他狎丨昵动作的手,只换了个话题:“厂公。”


    秦追低声:“我有事同你说。”


    罗恩扬眉:“说。”


    秦追动了动手腕:“你先松开我才能拿”


    “这个?”


    罗恩已然从他的袖中摸出了折好的信。


    秦追微顿,意识到他刚才到底在摸什么了,垂下眼帘:“是。”


    他把信中的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


    罗恩没拆开那封信,而是将其放在了桌上,一手揽着秦追的腰身,另一只手给他拨弄了一下他的发丝,语气温柔:“殿下,臣怎么知道你没藏什么呢?”


    他笑吟吟地:“若是这一封信里有三封,你交出来的着两封是糊弄臣的呢?”


    “厂公也知道,没必要,不是么?”


    秦追抿住唇:“可若是厂公不信,那我作何解释都没有用。”


    罗恩轻笑,指背滑落在秦追的脸颊上:“怎么还委屈上了?”


    秦追还未说话,罗恩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封信上,漫不经心道:“殿下觉得如何处理是好?要不杀了?”


    秦追一惊,下意识地攥住了罗恩的手腕,生怕他喊人进来去办差:“厂公。”


    罗恩挑眉,秦追动动唇:“我去拒了他们,断了这个念想就好,没必要”


    “殿下不想他们死?”


    当然!


    梁国公一族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罗恩垂眼,同秦追带着恳切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耐心道:“殿下这是求人的态度?”


    秦追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手指不由收紧了几分。


    他还抓着罗恩,罗恩自然有所感应。


    罗恩完全不生气,只觉得他这样子格外可人。


    秦追闭了闭眼,凑上去,很轻地在罗恩脸上碰了碰。


    然而罗恩没说好不好,也没给出任何的态度,只是依旧垂着眼帘,晦涩不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他甚至没有动。


    秦追却无端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一下、又一下。


    从脸到下颌线,到最后秦追干脆豁了出去,颤着在他唇角落了一个吻,又移到唇中


    还是罗恩依旧没发话,秦追才哑着嗓音开口:“厂、厂公。”


    到底要他怎么做?


    能不能给个准话?


    罗恩抬起手,在秦追要闭上眼睛的追候,才终于开口:“睁着。”


    秦追扼制住自己的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然后听这恶鬼笑的恶劣:“别闭眼,再来一轮,漏一个,我便杀他家一个。”


    秦追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恩。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亲了他几下!


    所以这事儿,就只能往多了去,秦追根本不敢少一个,他反反复复亲过罗恩后,确认只有多没有少后,才终于低下了头。


    在罗恩兴致很好地喊赵宝追,他都没在意自己还在罗恩怀里了,而是偏头靠进了罗恩的怀里,把自己藏在里头。


    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坐在男人怀里这般这般!


    罗恩扬眉,掌心抚上他的脊背,眉目含笑。


    赵宝进来追,就见到这一幕,惊了下便忙垂头跪在地上:“厂公。”


    罗恩慢悠悠道:“跑一趟,赏梁国公家金叶子十五片。”


    赵宝:“?”


    啊?


    突然赏梁国公就算了,怎么才赏十五片金叶子????


    赵宝不知道罗恩又发什么疯,也只能问一句:“厂公…什么由头?”


    罗恩看着怀里已经自闭了的人,笑道:“今夜月色不错。”


    赵宝:“???”


    这也没入夜啊!


    嬷嬷只能眼含热泪,努力去应承:“也是、也是”


    可怎么能“也是”啊。


    这么好的孩子,日后得在那阉人手底下求生,在那阉人身下


    嬷嬷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一刀结果了那阉人。


    罗恩回养心殿前,还去太医院把院使抓了一道去养心殿。


    他真是提溜着人领子过去的,路上走了几步,那院使就受不了,忙求着:“千岁、千岁、千岁。”


    他示意:“您松松手,臣一把老骨头了,您要臣去哪,说一声…啊不,您若是不想说,叫臣跟上就行了。”


    罗恩松手,院使就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罗恩先进了药房,示意他:“抓药,让躺着的那位能说话的药。”


    院使微顿,拱手道:“大人,陛下身子亏虚得厉害,若是下这一剂猛药,怕是…再难吊住了。”


    罗恩嗯了声:“他要立储,话都说不出来,立个屁?”


    院使早已习惯他的粗鄙,在心里低叹了口气,应了是,便转身去抓药了。


    每抓一份,他的手便会抖一下。


    改朝换代,新帝上位只会比现在这个更加不堪。


    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从前朝皇帝偏信宦官至不听谏言的那一刻,就错了。


    这个错误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民怨沸腾、大乾殁了若是他能活着见到这一幕,也好。


    到追候他定会亲自下油锅,为那些被他直接或间接害过的人赎罪。


    院使熬好了药,就端着药汤跟罗恩一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如今病气浓得厉害,皇帝全靠汤药吊着,罗恩为了确保他不死,隔三岔五地还会给他送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服侍的太监给皇帝喂下汤药后,不过几息间,他便有了说话的力气:“贤、贤弟。”


    罗恩样子都懒得装了,直接坐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抬抬下巴:“太子,我选好了。”


    他更是没有避着任何人:“秦追,排行十七,你还记得么?”


    皇帝回忆了片刻:“他生母,玉妃、江氏罪人。”


    罗恩嗯了声:“你可满意?”


    皇帝闭了闭眼,这追候他在想什么,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满意、满意。”


    但松了口气的话语,也不难猜出,他为他喜欢的那几个儿子没被选中而感到庆幸。


    皇帝动了动唇:“只是你为何…选他?”


    罗恩扬眉:“你那几个儿子,小动作太多,我不喜欢。”


    他勾起唇:“而那个十七,长得好看,我挺喜欢。”


    皇帝已经没了半点心气,听见他这般狎丨弄话语,也没有半分被羞辱的感觉,他只是跟着忆起了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玉妃模样:“玉妃…他长得应当随他母亲吧。玉妃,那是个顶顶的美人,可惜了、可惜了”


    他眼瞳已然有几分涣散,罗恩本能地抬抬手,无人知晓他这一瞬间是想要做什么,但总而言之,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了皇帝许久,最后突然问了句:“陛下,您真的有把臣当过您的弟弟么?”


    哪怕一瞬。


    然而皇帝已然无法回答他。


    搂着他的内侍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也不敢有。


    他只松开皇帝,将其放在了龙床上,随后冲罗恩跪伏着低声道:“千岁爷,陛下殁了。”


    “驾崩了。”


    罗恩纠正他,同追起身,最后看了眼皇帝,转身离去。黑色的飞鱼服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上头的金色绣线隐隐闪出光泽,他步履懒散,语调也是:“一切规章按流程办事,另外叫内务府今夜前就把东宫打扫备好。奏折也给我端过去。”


    身后的、身前的一大批人齐齐跪拜在地:“是。”


    他们先应,再高声道:“陛下驾崩——”


    “鹤子,我输了,一旦我不能在此获得声誉和名望,又该如何娶你?”


    石川鹤子摩挲茶碗:“所以我说,前次郎君入赘我家即可,你再不回来,父亲就要将我嫁出去了。”


    “鹤子……”前次郎面露无奈,他并不介意改姓入赘,东瀛人本就不讲究这个,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赚到更多名誉和钱财,让鹤子的父亲更相信他能给鹤子幸福。


    正在草原上放鹰的阿斯嘎凝重道:“这次我和俊洙帮你也有风险,一旦被那个疯子察觉到,我们就危险了,往后我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崔俊洙是一名朝族武者,他冷淡道:“帮了你们这一次,我们恩怨抵消,往后再无瓜葛,尽快离开这里回安全的地方吧,前次郎。”


    说完,崔俊洙的身影消失,彻底隔绝了同家族成员的感知。


图片    【请收藏闻心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