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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明明灯火璀璨,唯你映我眼。


    “凌将军!”洛曈微微笑着和凌肃打招呼。


    凌肃瞥了霜月公主一眼, 见对方正好奇地用眼神询问洛曈,似乎并没认出自己来……心头浮上一层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的情绪。


    这也难怪,毕竟过去了十年, 自己现在和彼时的身份已然不同,后来眉上又新添了丑陋的伤痕……思及此事,凌肃微微转开脸, 下意识不想被对方看清容貌。


    晏逐川倒没留意这些,她心中算盘打得好, 将凌肃也拖上,找个时机把那傻愣公主丢给凌肃看顾,自己便可和曈曈二人独处了, 岂不美哉!


    计划已定, 便不再多耽搁。晏逐川抱起不会武功的洛曈, 四人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翻墙出宫,直奔灯会而去。


    玖岚国的灯市,绵延几十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亭台楼阁皆是千灯高悬,流光溢彩。满城锦绣,处处花团锦簇, 灯明如昼。人头攒动,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洛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目不应睱。而霜月更觉新鲜, 早就像个小孩子般欢呼着向前跑去。


    路过一个吆喝着卖糖人的小摊,洛曈被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所吸引, 不禁停下了脚步。


    那些糖人有的做成了飞禽走兽,有的是仕女形象……千姿百态,活灵活现。见洛曈的目光只围着一个女将军模样的糖人打转,晏逐川勾起嘴角,问那摊贩:“糖人怎么卖?”


    “小的十文一个,大的是彩头。”摊贩笑眯眯看了一眼那女将军模样的糖人,指了指旁边的靶子道,“今日上元,咱这准备了点乐子,若是射中靶心,便可任选一个大糖人,分文不收。”


    “喂,你们快点呀!那边有好大的灯树!”霜月跑得太快,远远地隔着人潮,将双手拢在嘴边向她们喊道。


    凌肃看了一眼完全没听见的洛曈,和一心全在洛曈身上的晏逐川,只好先行跟了上去。


    洛曈抬头看了看那靶子,颇有些距离,上面已有许多箭孔,多是在外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洛曈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抿紧了嘴。


    “等着,一定给你赢来。”晏逐川摸了摸洛曈的发顶,语气轻松道。


    晏逐川挽弓搭箭,洛曈还在留恋方才一触即分的温柔,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她认真的侧脸。


    随着“咻!”地一声,晏逐川松开拉紧的弦,洛曈还没怎么看清楚,就见那箭头稳稳地扎进了靶心正当中。


    不知何时聚来围观的人也纷纷抚掌喝彩。


    “姑娘好身手!”糖人老板笑眯眯地称赞,“二位看上哪个糖人?尽管挑。”


    “就那个吧。”晏逐川放下弓,朝洛曈一直瞟着的方向指了指。


    “好嘞!”摊贩将晏逐川指的那女将军模样的糖人递了过来。


    洛曈开心地接过糖人,心里甜丝丝的。


    “为何喜欢这个?”晏逐川宠溺地望着洛曈心满意足的笑靥,明知故问道。


    洛曈握着糖人,脸颊微热,小声道:“因为……有些像你。”


    “什么?我没听清。”晏逐川又恶劣地逗弄她,“再讲一遍。”


    洛曈有些羞恼,转过身不理睬她。想寻霜月,却发现人流如织,早就没了霜月身影,而凌肃也不知所踪。


    “咦,霜月和凌将军怎么都不见了?该不会是遇到危险……”洛曈担心地问道。


    “呵,若当真有歹人遇到她们,也是别人有危险才对。”那二人武功都不弱,晏逐川毫不担心她们的安危问题,心中暗自窃喜。现下只剩她和曈曈,反倒正合她意。


    洛曈还是有些忧虑:“不然我们去找找她们吧。”


    “人这么多,上哪里找去。你就安心吧,说不定等下就遇见了。”嘴上安慰着曈曈,晏逐川内心却在嘀咕不要遇到才好。好不容易盼到二人独处的机会,傻子才去找人呢。


    晏逐川一把牵起洛曈空着的那只小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和逐川牵手了,洛曈心里还是悸动不已,一时便也不再有心思去想霜月的事。


    逐川的手比她的要大上一圈,刚刚好可以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指尖触碰着对方的掌心,凉凉的,有些薄茧,却又很柔软,就像逐川在她面前展露的样子。


    洛曈悄悄使了些力,回握住晏逐川。


    洛曈的小手无论何时都是温热的,就像小家伙本人一样,软乎乎暖烘烘的,晏逐川想道。


    感受到回握住自己的力量,晏逐川回头,勾起唇角温柔一笑。而后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小家伙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糖人,居然一口都没吃。


    “傻丫头,为何不吃?糖人可是会化的。”


    “我不舍得,吃了就没有了……”洛曈恋恋不舍地瞅了一眼手中糖人,小声道。


    晏逐川无奈,轻轻刮了下洛曈的鼻子,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道:“还有这个呢,这个不会没有的。”


    洛曈先是睁大了眼,像是没想到晏逐川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而后笑得眉眼弯弯,乖巧点头,咬了一口糖人道:“嗯!”


    圆月当空,万千灯影摇曳,灯月交映,衬得洛曈甜甜的笑靥愈发动人起来。


    明明灯火璀璨,唯你映我眼。


    晏逐川蹲下身,握着洛曈的手却没有松开。


    “曈曈。”


    “嗯?”听到逐川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语气,洛曈抬眼,轻轻歪着头看对方。


    “我想你。”


    洛曈脸红:“……我在这里呀。”


    “不够。”晏逐川定定地注视着洛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日日都能同你相见,想让你的余生由我来照顾,想要你的人、你的心都只归我晏逐川一个……”


    “曈曈,你可愿?”


    她可愿?


    洛曈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用力咬了下嘴唇,痛的,不是在梦里……


    上天为何会如此眷顾她呢,洛曈只觉得一颗心以十七年来最快的速度砰砰地剧烈跳动着,一股甜甜烫烫的炽烈情感在胸口涌动着,而后蔓延开来,直至眼眶。


    晏逐川是蹲在她面前的,洛曈从这个角度低头看去,反而是晏逐川在仰视她。那双漂亮的墨色凤眸中,满满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原来,她以为踮起脚尖都触不可及的幸福,也是能够到的呀。


    洛曈有点想哭,但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唯有用力点头。


    虽然言辞说得霸道,晏逐川却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镇定。就算身为长公主和大元帅,她也是头一回向人表明心意,心里紧张得要命。


    遂一见到小家伙点了头,便马上将人拉入怀中抱住,生怕她反悔似的。


    “那么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你便是我的了。”晏逐川将下巴枕在洛曈颈窝,轻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耳边,洛曈脸又红了,伸出手回抱住了晏逐川。


    一刹那仿佛周遭来来往往的游人喧闹声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眼中只有彼此的二人静静相拥着,时间如同静止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


    ……


    “烟花要开始啦!”


    “走走走,去看焰火喽!”


    随着兴奋的吵嚷声,人群突然拥挤了起来,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洛曈一边小心地躲开摩肩接踵的游人,一边好奇地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晏逐川拉住一个少年,问道:“小兄弟,大伙这是去哪儿啊?”


    “护城河那边马上要放焰火,听说可漂亮了,都赶着去看呢!”那少年匆匆解释了这么一句,便又扭头跟着人群一起向前跑了。


    洛曈望向晏逐川:“我们也去吧。”


    “好。”晏逐川牵起洛曈的小手牢牢握紧,生怕她走散了去。


    “二位,看看花灯吧!”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棚子时,就听那摊主招呼道。


    洛曈驻足看去,只见大大小小的花灯形态各异,琳琅满目,叫人见了心中甚是欢喜,便轻轻扯了扯晏逐川的衣袖。


    晏逐川一心只要曈曈开心,自然做什么都是无不依的。可等她凑上前来一问,便傻了眼。


    摊主是位老婆婆,她的花灯也不是随便卖的。想买花灯,要先猜灯谜,猜中三条灯谜者买一送一。


    武的她在行,猜灯谜这等文绉绉的事情……晏逐川啧啧两声,头疼。


    “我来试试吧。”难得见到能将晏逐川难住之事,洛曈掩嘴偷笑,踮着脚去看那些悬挂在头顶的灯谜。


    许多简单的谜都已被人猜完了,剩余的都颇有些难度。洛曈翻来翻去,苦思冥想。


    “日出满山去,黄昏归满堂,年年出新主,日日采花郎。”晏逐川大概是觉得这张谜面看着怪有意思的,挑挑眉念了出来。


    “咦?”洛曈伸头凑了过来,“这个谜底,是不是蜜蜂?”


    晏逐川将纸条翻过来,见还未有人猜出这谜,二人遂一齐抬头看向摊主。


    摊主婆婆笑眯眯地点点头:“姑娘聪慧,是蜜蜂。二位是选一盏花灯还是继续解谜?”


    “我,我再试试。”今夜的洛曈,不知为何似乎比平日都要勇敢些。


    “只研朱墨作春山……是画眉!”


    “四面山溪虾戏水……是相思的‘思’字。”


    没一会儿洛曈便猜中了三条灯谜,晏逐川颇为意外地看着洛曈神采奕奕的小脸,她的小姑娘,总能带给她惊喜。


    最后二人选了一盏可爱的小白兔花灯和一盏红色的鲤鱼灯。


    晏逐川看了看洛曈,又戳了戳小兔灯:“怪像你的,不过还是没有我的曈曈可爱。”


    洛曈提着小兔灯,抿嘴笑得甜蜜。


    一路上两人不知不觉又买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晏逐川不准洛曈拿,各种包袱行李全抱在自己怀里。洛曈看得不忍,每次想帮她分担一些,都被她以一句“你都已经拿着我了,我可是最重的。”塞了回去。


    二人随着人流走到护城河边的桥头时,正赶上烟花在燃放。


    只听得“嘭”“嘭”几声,一簇簇焰火飞向黑暗的夜空,而后似星雨般漫天散落。


    “哇……”洛曈挽着晏逐川的手臂,仰头呆呆地望着空中那一朵朵绽开的璀璨烟花,发出惊叹。


    晏逐川转头静静地看着洛曈,只觉得曈曈的笑颜比烟花更绚烂,亮过夜空繁星,令她沉醉。


    看着看着,晏逐川终是没忍住,弯下腰靠近洛曈的头顶,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本已做好了她的小姑娘会害羞躲起来的心理准备,却见洛曈抬头红着脸脉脉地望了她一眼,而后却是抓着她的衣角和她靠得更近了些。


    晏逐川勾起唇角,觉得心情真好,比吃了十碗黑芝麻的汤圆还要甜!


    第32章 仿佛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暖暖地流过。


    放下晏逐川和洛曈二人在这边缱绻相依不提, 已经逛到了隔岸的霜月公主也正为这绚丽的烟花而驻足。


    “好漂亮的烟花!”霜月公主开心地喊着,又对身后招手,“你也来看啊!”


    凌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霜月, 一别经年,她并不知晓如今的霜月武功甚高。灯市人多鱼龙混杂,遂凌肃时刻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惕, 暗中护卫着她的安全,却是不发一言。


    霜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在灯会上东逛西瞧倒是玩了个尽兴。只是对于这个沉默是金的冷面女人,感到闷闷的无聊得很。


    “喂!”霜月公主赏了半天的烟火,从栏杆上跳下来, “我说, 当兵的, 你为何阻拦我去寻阿曈?”


    凌肃起初也以为晏逐川她们会赶上来,后来迟迟未等到人,她便清楚,若非是走散了,便是晏逐川有意而为之了。


    今日上元节,她差不多也能猜到自家老大的意图,便不欲去破坏气氛,偏眼前这人傻傻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老大在。”凌肃瞥了霜月一眼道。


    就是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响来, 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霜月泄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闷的人。


    她说有晏逐川在, 难道是说晏逐川武功高强,可以保护洛曈安全,所以不必寻找?这话倒是有理……罢了罢了, 暂且如此理解吧。


    霜月沿着护城河,朝着另一个人声喧闹的方向走去, 想看看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凌肃见霜月动了,就默默跟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霜月咬着一根糖葫芦,含混不清地问道。


    名字么……凌肃一阵恍惚,眼前又出现了十年前那片大漠黄沙。


    ……


    “你叫什么名字呀?”一袭红裙的小霜月一边替卧床养伤的她换药,一边好奇地问道。


    想到那个仅有的冰冷代号,十四岁的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名字。”


    “唔。”小霜月倒了一碗水来,捧到她面前,歪着头想了想道:“那我帮你取一个,你就有名字了!”


    “好。”对着霜月葡萄般的大眼睛,凌肃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次日,随着窗外几声雁鸣声传来,就见小霜月“噔噔噔”地跑进屋,扶着她坐起来,推开窗户指给她看,“你看你看!那是我们西域的一种神鸟,名为鹔鹴。”


    她顺着霜月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对类似大雁的鸟自天边飞过,看着比雁要更大些,体态修长,羽毛呈漂亮的墨绿色。


    “阿娘说它们总是成双成对,却很少出现。见到的人,一定会获得幸福!”霜月笑逐颜开,语气兴奋道,“我的名字里就有个‘霜’字,那么,你就叫‘鹔’好不好?唔……鹔字太难写了,‘肃’也是一样的,嗯!”


    一定会获得幸福……么?


    像她这种注定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见不得光的人,也能奢望获得幸福么?


    “好。”凌肃静静地注视着明明是在征询她意见,下一秒又自顾自地决定起来的霜月,她居然觉得,这种感觉也不赖。


    仿佛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暖暖地流过。


    再后来,晏逐川助她脱离玄雾楼,加入沧澜军时,对她说:“总要有个名字方便将士们来称呼。”


    玄雾楼的杀手们都只有代号,她既已金盆洗手,便不会再叫“冥刃”。在那遥远、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她依稀晓得自己原本是该姓凌的。


    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放在心底珍藏了五年的人,和她送给自己的名字,她如此说道:


    “就叫凌肃吧。”


    ……


    凌肃兀自陷入了回忆,而霜月见好一阵没有得到回答,便掐着腰绕到凌肃跟前,不满道:“我在问你名字哎,怎么不理人啊?难道要一直叫你喂嘛?”


    “……凌肃。”凌肃回过神来,微微侧开脸,并顺手给自己扣上了一个傩面具。


    “这个面具有趣!在哪儿买的?我也要我也要!”霜月被面具吸引,围着她左左右右看了几遍,摇着凌肃手臂问道。


    凌肃被她缠得无法,只好指了指方才买面具的摊子。


    霜月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挑挑选选,最后向摊主买了个赤面獠牙头上长角的。


    “喂,那个……凌肃,来帮我一下!”霜月两只手都拿满了食物,便回头朝凌肃求助,“帮我戴上它。”


    凌肃走到她身旁,拿起那个傩面具,看了一眼霜月微微扬起的脸,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一点一点擂起了鼓。


    “快点呀!”霜月催促道。


    凌肃将面具缓缓套在霜月头上,手指划过她的头发和脸侧,当指尖触到那一片滑腻柔软的肌肤时,凌肃想,自己的手一定颤抖了。


    霜月完全没察觉凌肃的异样,她伸出两根空闲手指正了正面具,对凌肃摇头晃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凌肃不敢再和她继续对视下去,早早移开了目光,心道谁会觉得傩面具好看,真是奇怪的审美。


    二人脸上的面具,一赤一青,倒是相配。


    又走了一会儿,经过一处被人群围起来的地方,里面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瞧着甚是热闹。


    有热闹不凑就不是她阿洛兰霜月了,霜月跑上前,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


    只见一人躺在长凳上,胸口放着石板,另一个汉子手持铁锤凿下。石板应声碎裂,而躺着的汉子安然无恙。人们纷纷抚掌喝彩。


    再一看,旁边地上垒着好些更大的石板,还立了块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些什么霜月认不清楚,她回头推推凌肃:“那里写的什么啊?”


    “打擂。”凌肃瞟了一眼道。


    “……多说几个字会死啊。”霜月内心翻了个白眼,转身拉过旁边的大婶打听,算是搞明白了——那二人在此卖艺,任何人可上去挑战更大更重的石板,输者须留下一贯钱,若是能赢过他们的,自有彩头奉上。


    霜月本就爱玩,一听又有彩头可拿,瞬间便来了兴致。


    她钻出人群,将手中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到凌肃怀里,便摩拳擦掌打算上去挑战。


    “等等。”凌肃叫住了她,“你一定要去?”


    霜月回头,不解道:“怎么啦?不必担心我,小菜一碟!”说罢还怕凌肃不信似地豪迈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可问题根本不在于此好么。


    凌肃冷眼看着霜月虽称不上暴露、却也十分轻薄柔软的衣裳,以及衣裳下的惹火身姿,没来由地有些不悦。


    绰约婀娜,玲珑有致,尤其是胸口那圆润丰挺……要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往上压一块石板?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我去。”凌肃走上前,将怀中物什又放回霜月手里,留下这么一句便纵身飞进了人群围成的圈内。


    霜月望着凌肃的背影,很是意外。不过率直的心性让她并未多想,耸耸肩找了个方便观看的落脚处,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比赛当中去了。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杀鸡用牛刀,凌肃内功深厚,连连碎了好几块石板都轻松自如,到最后将几块最大的石板叠在一起碎,也是皮都没破一点。那卖艺的二人亦是心服口服,愿赌服输。


    其实不仅是霜月感到意外,事后,连凌肃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她居然会去做这么幼稚无聊的事情。


    然而看到霜月如孩子般明媚灿烂的笑容,似乎理由什么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


    月上中天,夜已深了,大街小巷却仍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喧闹之声未歇。


    洛曈这一晚上很是开心,也有些倦了,正被晏逐川牵着往凌府走。


    “冷不冷?”风有些大,晏逐川低头温声问道。


    洛曈摇摇头,抬眼见晏逐川披风的带子开了,便踮着脚伸手替她系好。随后又往她身边挨了挨,两人一起往回走。


    “所以,原来你是这样同五叔和霜月公主结识的啊。”接上之前在聊的话头,晏逐川不由感慨,她的小姑娘真的是个宝贝,难怪人见人爱,幸好自己下手快。


    “是呀。”洛曈点点头,轻轻吐了下舌头道,“五王爷之前还差点想和我义结金兰来的。”


    什么?居然还有这出?晏逐川暗自腹诽她那不靠谱的小五叔,还好曈曈阻拦了他,不然今日这辈分岂不是要乱了套。


    况且不提还好,一提晏逐川便又想起了晏黎居然想将曈曈和她皇兄撮合在一起之事……想想就气,待回头她定要抓了他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逐川,怎么了?”洛曈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突然莫名收紧,不由得疑惑地望向晏逐川。


    “咳咳,无事。”自己的小心思居然流露出来,晏逐川摸摸鼻子,装作被远处灯火吸引的样子扯开话题,“曈曈,你看那边好漂亮。”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了凌府大门口,洛曈接过晏逐川提了一路的包袱。


    “不然我还是送到你房里去吧。”虽说包袱不重,晏逐川还是担心她的小家伙会被累坏。


    “不要啦,等下会有丫鬟帮我的。”洛曈无奈地笑,“总不好让人家看到你日日翻墙飞来飞去的。”


    晏逐川想想也是,自己此前同凌家并不相识,还是不要贸然深夜打扰了。


    “逐川,这个……给你。”洛曈本来都上了台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招招手示意晏逐川弯下腰来。而后低头从包袱里找出那盏小兔灯,塞到逐川手里。


    “我,我会想你的。”洛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地留下这么一句,蜻蜓点水般在晏逐川脸侧飞快地亲了一下,便脸红红地跑回院子里去了。


    直到洛曈* 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晏逐川还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脸颊,决定三天不洗脸了!


    心花怒放的晏逐川将小兔灯拎在手中挥舞,开心得只想找个地方嗷嗷吼几嗓子。蓦地想到这小兔灯那么像曈曈,又是曈曈送给自己的,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走出几步,她回头望了一眼凌府的牌匾,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第33章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风解冻散为雨, 草木萌动万物生。


    近日来,冰消雪融,春雨绵绵, 寒风侵骨的日子不再。鸿雁北归,气候渐渐暖和了起来。


    即便是下雨,洛曈也不愿在屋内闷着, 跑到了院子里透气。此刻,她正坐在回廊下, 望着不远处被雨水冲刷后更显洁净的玉兰花们出神。


    自从上次洛曈和晏逐川互明了心意,这些天里,晏逐川几乎日日前来凌府报道, 并且从不空手而来, 不出几日就将凌府上下笼络了个遍。


    凌夫人对小辈向来是放养的, 几乎从不过问儿女同何人结交,对视作半个女儿的洛曈更是如此。凌员外一心都在凌夫人身上,自然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凌韶安既非一家之主,又不似凌京墨那般与洛曈感情深厚,对这件事自是最无所谓的。然而商人总是不会放过任何日后可能会有助益的人脉,所以他对晏逐川的态度也很友善。


    唯有凌京墨,起初得知晏逐川便是那位一路护洛曈上京之人,很是感激。而后见她日日来献殷勤, 虽也狐疑, 但这位长公主兼大元帅盛名在外,以她的身份和口碑来看,是不必怀疑她的人品的, 便暂且打消了疑虑。


    因此,一国长公主日日登门, 这放在寻常人家本应是蓬荜生辉之事,到了凌府,却无人刻意去在意她的身份,除了那些丫鬟下人们。


    对于晏逐川而言,这种体验令她感到十分新鲜,不过凌家人这种宠辱不惊随心自在的性情,倒是正合了她的性子。


    关于逐川和自己的事,洛曈本是打算第一时间同师姐分享的。


    上元节那日夜里归来,她都走到师姐房门口了,抬手欲敲门时,脑中突然有什么闪过,令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在她还小的时候,师父总是对她耳提面命一件事。


    那就是——长公主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日后待她长大,行走江湖务必要记得远离,见到也要绕道走的那种。


    她的师父,清荼谷谷主洛丹歌,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前辈尊者,淡泊宁静,虚怀若谷。且为人清雅大方,温柔风趣。洛曈很少见她会如此讲一个人的坏话,记恨到连提起都会咬牙切齿的程度。


    洛曈自然清楚逐川并非像师父所讲得那样,况且逐川才大她几岁而已,和师父都不是一辈人,又会有什么过节呢?


    可师父也不会骗她……


    虽然想不通师父究竟对逐川有什么误会,但洛曈却晓得,现下大约不是让师父知道的好时机。而若是师姐知道了,离师父知道也就不远了。


    遂她放下欲敲门的手,转身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


    洛曈仰头望着淡青色的天空,将手伸进细细的雨幕中,凉凉的很舒服。


    “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洛曈闻声扭头,细雨中,由远及近跑来一个身影,是玉笙。


    玉笙跑到洛曈跟前,将一把油纸伞递给她,道,“二小姐要走了,正到处寻姑娘你呢。”


    “咦?师姐她要去哪里?”洛曈站起来,撑开伞同玉笙一起朝凌府大门快步走去。


    凌府大门口,凌京墨一身白衣,牵着马,背着剑,频频扭头回顾。


    “师姐!”洛曈微微喘着赶来。


    “曈儿。”凌京墨揉了揉洛曈的头道,“我要离开凤麟一段时日,去帮师父办些事。”


    “这么突然……”洛曈喃喃道,有些不舍。


    “嗯,今早接到师父传来的书信,事出紧急,故须即刻启程。”凌京墨认真嘱咐道,“你且在这住着,好生照顾自己,若是想回清荼谷了,就叫安儿派人送你回去,不可再独自上路了知道么?”


    洛曈点点头,将手中油纸伞递过去:“师姐你拿上吧,当心淋湿了。”


    “师姐有斗笠的,不必担心。”凌京墨没接那伞,微笑着指了指头顶,而后飞身上马,扬鞭远去。


    洛曈目送着师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便撑着伞准备回院子里。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伴随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曈曈,猜猜我是谁?”


    “逐川!”洛曈抓住那人的手放下来,转过身,展颜笑得甜甜,眼中盛满欢喜,“你来啦。”


    晏逐川一手接过洛曈手中的伞,替她撑着,另一只手里,赫然提着一条又大又肥的鲫鱼,还在摇头摆尾呢。


    “哇,好大的鱼呀!”洛曈惊叹。


    “你昨日不是说想喝鱼汤,我便同五叔一起去钓了。”晏逐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脸宠溺道。“这条是最大的,足有两斤多。”


    “逐川你好厉害呀。”洛曈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晏逐川,想伸手帮忙提那鱼,被晏逐川一个晃身躲过:“嗯?我说什么来着?曈曈负责拿我就够了。走,我们去找凌员外,午膳就吃它了!”


    说起来,晏逐川本是想随洛曈一起,唤凌员外和凌夫人为伯父伯母的,但二位坚持不肯,晏逐川也只好作罢。


    哪怕他们再喜爱晏逐川,这一声也是受不起的。毕竟若是当真让长公主唤他们伯父伯母,岂不是相当于成为今上的伯父伯母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二人提着鱼,也没用下人帮忙送,就亲自来到了凌府的大厨房里。


    凌员外的一天,若不是在夫人身边,就是在厨房里无误了。


    眼下正是后者,凌员外刚刚炖好了一锅银耳莲子羹,旁边的锅上则蒸着冰糖蒸梨,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哟,长公主殿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忙碌的凌员外从锅子后面抬起头,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而后盛出两碗银耳莲子羹和冰糖蒸梨递了过来,“等这春雨一停,就该倒春寒了。喝一点,滋阴润肺,祛风除湿,对身体好。”


    凌员外瞧见了晏逐川带来的鲫鱼,面露喜色道:“我正不知午膳做什么呢,鲫鱼好啊!益气健脾,对肠胃好,最适合在这湿凉的天儿里拿来进补了。”


    “凌员外很精于养生之道嘛。”晏逐川调侃。


    “我啊,也是为了娘子才研究这些的。”凌员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接过鲫鱼放进旁边的水桶内,“咱们今儿个就做道芫荽鲫鱼汤如何?”


    “好呀好呀。”洛曈放下一口气喝光的碗,冰糖蒸梨软软甜甜,十分对她胃口。听闻有鱼汤可以吃,开心得笑弯了眼。


    晏逐川低头揉了揉洛曈的发顶,温声道:“曈曈,我在这帮忙就好,你先出去玩,免得脏了衣裳。”


    “嗯嗯。”洛曈乖乖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也想帮忙,但也知道自己那点斤两,怕是帮不上忙还会添乱,便离开了厨房,去找玉笙玩了。


    凌员外看了看洛曈的背影,又看了看撸胳膊挽袖子的晏逐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了然笑容。


    晏逐川蹲在地上,跟水桶里的鲫鱼大眼瞪小眼:“凌员外,这鱼……要怎么搞啊?直接砍碎了扔锅里么?”


    凌员外笑着摇摇头:“先用竹刀把鱼鳞刮干净,鲫鱼的话至少要刮两遍以上才行,然后再剖开鱼腹,沿着鱼骨挖出里边的内脏,千万要留意别把苦胆捏碎了……对了,鱼鳃也得摘下来。”


    晏逐川听完,嘴角抽搐了良久,说道:“我去,用刑都没这么凶残!”


    剥鳞抽骨开膛破肚……这鱼招谁惹谁了?还要挖心挖肝?原来天下的厨艺都这般残忍么?还好没让曈曈留在厨房观看。


    凌员外兴致勃勃地拿刀在鲫鱼身上划口子,一面划完另一面也不放过……晏逐川敬畏地看着,啧啧两声,心道以后若是有撬不开嘴的敌军细作,搞不好可以让厨子去逼供试试。


    说话间凌员外已将鲫鱼处理好,沥了沥水,又将芫荽和葱姜洗净切好。


    凌员外看看锅,又看看鱼,摸摸下巴道:“锅好像小了点,装不下啊。”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银光一闪,晏逐川快刀出鞘,手起刀落,血花四溅。那条大鲫鱼就被分成了整齐的三段。


    凌员外愣了一阵,鼓掌赞叹:“长公主好刀法!”


    晏逐川擦了擦修罗刀,嘿嘿一笑。


    凌员外往锅中倒入猪油烧热,又放入八角煸炒,同时对晏逐川解释道:“这是徽州一带特产的腊猪油,去腥增香极好,用八角炝锅也是这个理。”


    “在煲鱼汤前呢,先把鱼放油锅里煎这么一下,可以保证鱼汤的鲜味。”凌员外一边说着,一边将切好的鲫鱼下锅,又放入姜片,慢慢煎至两面金黄。


    “好香!”晏逐川吸了吸鼻子,目不转睛地继续观察凌员外的动作。


    凌员外一边拿了个瓢朝锅中加水,让水面没过鱼身。一边道:“长公主殿下,可否帮我将火生旺些?”


    “没问题!”晏逐川低头看了看炉灶,记起在卧云县那回生火的坎坷经历,想了想,对着炉膛抬手一掌……


    只听“轰”地一声,炉膛里的木炭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火苗窜的老高,劈啪作响。


    “够不够旺?”


    “够了够了。”凌员外连连点头。心想会武功真是方便啊……


    过了不久,锅里的鱼汤渐渐煮成了奶白色,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凌员外这时放入芫荽以及盐等调味料,补充道:“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这熬鱼汤的关键就是要大火煮沸,要保持鱼汤一直翻滚,鱼才能鲜。”


    又煮了一阵子,熄了火,撒上葱花,一道香气四溢的鲫鱼汤就出锅了。


    “容凌某冒昧。”凌员外盛了一勺汤尝了尝,满意地点头。而后眨眨眼,一脸八卦地问晏逐川,“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想来是无须操心一日三餐,亲自洗手作羹汤的。这些日子却总跑来厨房跟我这闲人学厨……该不会,仅仅是因为兴趣吧?”


    晏逐川也尝了尝鱼汤,笑道:“凌员外日日沉醉庖厨,又是为何呢?”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堂里,凌夫人和洛曈已在饭桌上等候。


    “相公!”凌夫人见二人一同过来,看了凌员外一眼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怎好劳烦长公主殿下跟你一起进厨房?”


    “无碍,是我要和凌老爷学厨的。”晏逐川摆摆手,挨着洛曈坐了下来。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小家伙也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地望着自己。


    众人落座开饭,喝上一口鲜美的鱼汤,就着香喷喷的米饭,吃得不亦乐乎。


    “凌夫人,凌员外。”晏逐川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洛曈碗里,抬头道,“我打算接曈曈去我府上住。”


    第34章 “一辈子吧。”


    此言一出, 旁的人还未有何反应,倒是洛曈惊诧得忘记了咀嚼,呆呆地扭头望着晏逐川。


    凌夫人轻轻抿了一口鱼汤, 波澜不惊地抬起头,目光在洛曈和晏逐川之间扫了两个来回,嫣然一笑道:“长公主殿下多虑了, 只要曈儿自己乐意,我们定然无甚异议的。”


    “怎么, 高兴傻了?”晏逐川温柔地刮了下洛曈的小鼻子,低声说道。


    洛曈是真傻了,只怔怔地望着晏逐川, 心下满是惊喜, 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她自是依恋逐川的, 恨不能日日相见,也曾偷偷地幻想过,日后若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却没料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


    午后,凌员外一边替夫人揉肩一边有所顾虑道:“娘子啊,回头若是墨儿得知曈儿跟长公主……这,咱们该如何交代?”


    “儿孙自有儿孙福么。”凌夫人手执一卷琴谱敲了下凌员外,“她们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哪里须你操心那么多。”


    ……


    洛曈还未从被逐川抱下马车的羞赧中回过神来, 抬头望着匾额上“长公主府”四个大字, 心头仍有些不真实之感。


    直到衣袖被轻轻拽了拽。


    “姑娘,你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呀?”玉笙悄眼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地惊叹。


    “是我们。”洛曈柔柔一笑, 拍了拍玉笙的手安抚道。


    几个时辰前,听闻洛曈要搬走, 玉笙便红了眼圈。洛曈对这个投缘的小丫鬟也很是不舍,遂晏逐川便索性跟凌夫人买了玉笙的身契回来,让她可以从此一直跟着洛曈。


    晏逐川常年都在漠北,京中这座宅子自打七年前皇兄赐给她,就没怎么住过。多亏有管家卞姑姑一直打理着,才不至于如今接曈曈过来的时候太过萧疏。


    洛曈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抱紧了手中的盒子。虽说在民风开放的玖岚国,女子相恋算不得有多稀奇,可毕竟逐川身份特殊。自己一介草民,不知府中之人会不会对她……


    晏逐川有些在意地瞥了一眼那被绸布包裹的盒子,打从凌府出来起洛曈便一直抱着它,也不知究竟是何物让曈曈如此珍视。


    虽已努力克制,洛曈紧张的情绪还是被汤圆感受到了,汤圆“啾啾”两声飞到洛曈肩上,歪着头蹭她的脸颊。


    晏逐川揽过洛曈的腰朝府里走去,今日她临出门前特意交代了众人要好生布置打扫,希望那些家伙们都已经打点妥当了才好。


    众人进了府,处处倒是干净齐整,偌大院内却是空无一人。晏逐川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锵锵锵——”走过庑廊,突然一阵锣响,紧接着一群花花绿绿的东西跳了出来。


    晏逐川定睛一看,这些身上扎了红绸彩带、花红柳绿的“东西”,竟全是府上的丫鬟小厮。只见他们在庭院当中迅速列成两排,随着管家卞姑姑一挥手,就开始敲锣打鼓,吹拉弹唱,一时间气氛欢快无比,胜似过年。


    晏逐川嘴角抽了抽。


    “恭迎洛姑娘——”卞姑姑又一挥手,众人停下了表演,齐刷刷对洛曈行礼喊道,个个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


    “谢,谢谢大家……”洛曈受宠若惊地回了礼,“给大家添麻烦了。”


    洛曈一开口,卞姑姑等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气,眼中闪动着饿狼般兴奋的光芒——好乖好软好可爱!


    晏逐川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拥而上围到洛曈身边嘘寒问暖、捏肩捶腿还帮忙提行李的家伙们,不满地咳嗽了两声,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穿过月亮门,就听得阵阵“嘿!哈!”之声传来,只见四男四女一队方阵正在堂前舞刀弄枪大秀拳脚。


    “你们不在寒沙城呆着,跑来凑什么热闹?”晏逐川诧异。这八个人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暗卫,后来建立沧澜军后就一并交给了凌肃管辖。此刻应当在漠北才对……


    “凌将军飞鸽传书叫我们来的!”


    “说元帅您一时半刻怕是回不去了。”


    “我们都想来看看洛姑娘什么样子,顺便护卫元帅安全!”那个绿衣的暗卫刚说完,便被前面的人用手肘推了一下,忙拍头改口道,“噢不不,是我们都想来护卫元帅安全,顺便看看洛姑娘什么样子……嘿嘿。”


    晏逐川头疼地按按眉心,她怎么看都觉得前一句才是实话。


    将八个暗卫赶走后,晏逐川以防他们又搞什么花样,直接将洛曈带进了自己房里。


    “那什么。”晏逐川挠挠头,对洛曈解释道,“我常年不回来,这帮家伙们闲了太久无聊得很,曈曈你别见怪啊……”


    曈曈摇摇头,温柔地笑:“无妨的,大家都很有趣呢。”


    晏逐川看着洛曈是真的开心,也松了口气。她兴冲冲地从橱柜里搬出一床被褥来:“被子我早就准备好了,以后啊你就跟我一起……”


    “笃笃笃。”


    晏逐川高兴的话还未说完,敲门声响起,洛曈跑去拉开了门。


    卞姑姑福了一礼,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说道:“给洛姑娘准备的房间都打点好了,姑娘您要不要过来瞧瞧?”


    晏逐川扛着被子,看着洛曈被拉走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洛曈跟着卞姑姑来到自己房中,这间房就在晏逐川隔壁,窗明几净。枕头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暖洋洋的看着就舒服。鼻间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熏香,窗边甚至还有让汤圆可以站立其上的鸟架,木屑还留在上面,一看便知是新制的。


    洛曈不由得因这贴心之举而感到一股暖意,动容地向卞姑姑连连道谢。


    卞姑姑从前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亦是在晏逐川年幼时陪伴过她的,并没有多年迈,然却一脸慈爱地拉着洛曈的手关切地问这问那。


    乱七八糟的人她过去在宫里见得多了,这姑娘乖巧知礼,眼神澄澈纯善,难得的是和长公主殿下两情相悦。太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的。


    跟过来的晏逐川看到洛曈开心的样子,靠在门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也罢,总归人已经拐回家了,来日方长么。


    日落西山,不觉间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洛曈随晏逐川一起来到正厅,两个人高马大的丫鬟殷勤地上来倒茶,一边倒一边忍不住频频抬眼偷看洛曈,直到茶水漫溢出来都未发觉。


    晏逐川挥挥手让她们下去,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帮人了。


    不消片刻,后厨精心烹制的饭菜便端了上来。


    随着那些装点精致的菜盘流水一般一个一个送上来,晏逐川开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一盘盘全都是甜点!这谁吃得饱啊!


    厨娘阿珍大半个身子藏在门板后,扒着门框露出头来一脸期待地望向这边。


    自从听长公主殿下讲了洛姑娘爱吃甜食,她便精心准备了这些甜点,想来洛姑娘一定十分喜欢!而且花样种类繁多,满满一桌子,不怕洛姑娘挑不到合口的!


    晏逐川黑着脸,看了看桌上这些玩意,又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后偷看的阿珍。她强忍住没有发作,伸手轻轻一扫,一道强劲的掌风刮过,“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差点把阿珍那张本就扁圆的脸拍得更扁。


    阿珍身材虽圆了些但胜在灵活,她惊险地一个后翻躲过那道掌风,哀怨地拍拍胸口,叹息着爬了起来。长公主殿下真是太小气了,吃个饭都不让看!独占欲这么强要不得要不得……洛姑娘这么可爱,大家都很想知道洛姑娘吃饭是什么样的!


    晏逐川眯着眼,费劲地从桌上一堆甜点中勉强挑出了几样能填肚子的糕饼放至洛曈面前,随后站起身揉揉她的头道:“来,你先吃,我跟凌员外学了不少,等我去重新给你做些正常的饭菜来。”


    洛曈轻轻抓住晏逐川的手,摇摇头道:“这些挺好的,不用再做啦。”


    “不行。”晏逐川坚定地摇头,说什么也不能让曈曈到家的第一顿饭就吃成这样,“乖乖等着我,我就下两碗面,很快回来。”


    厨房里,厨娘阿珍、卞姑姑还有丫鬟们正聚头凑在一起抱怨长公主殿下的“小气”行径。


    “你们几个给我收敛些!别吓到了曈曈。”晏逐川怒气冲冲地推开厨房的门,吼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闷闷道:“要收敛多久啊?”


    “一辈子吧。”晏逐川挑挑眉,语气理所当然。


    最后,洛曈捧着一碗荷包蛋碎成了蛋花、面条呈块状粘在一起的鸡蛋面,吃得眉眼弯弯。


    ……


    入夜时分,洛曈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脑海中充满着甜蜜到不真实的幸福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突然“吱呀”一声,床里侧的那面墙开了!露出晏逐川笑嘻嘻的脸来:“小——曈——曈!”


    洛曈吓了一跳,坐起来仔细一看,原来这面墙上有着难以发现的机关,看上去是墙,实则被做成了一扇可推拉的“门”。而墙的另一边,刚好是逐川的床榻。


    “你……”洛曈呆呆地看着逐川痞痞的笑脸,哑口无言。


    “惊喜吧?”只穿着一身里衣的晏逐川坏笑,“这样我们虽有一墙之隔,却相当于同榻而眠!”


    洛曈羞得不知说什么好,便只转过身猫在被子里不出声。


    “曈曈,曈曈?别不理我呀……”晏逐川伸手拉了拉洛曈的被角,“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呀?”过了片刻,曈曈软糯的声音从被子中传了出来。


    “你刚刚在想什么?有没有想我?”


    “……不知羞。”


    “那就是有喽?”晏逐川嘿嘿地笑,“就知道小曈曈心里一定全是我。”


    洛曈刚想说她厚脸皮,便听那人态度突然正经了起来:


    “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磁性的嗓音,无比认真的语气。洛曈只觉得埋在枕头中的脸蛋渐渐升温,心跳也扑通扑通快了起来。要命,这还怎么睡呀!


    夜已深了,听着洛曈均匀的呼吸声,晏逐川蹑手蹑脚地爬进洛曈的房间,走向墙边的柜子。她好奇这个盒子一整天了,一定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晏逐川轻轻拆开外面裹着的绸布,借着月光一瞧,只见是一个圆形的红木盘盒,雕花精致,看上去有些眼熟,像是年节下装点心的那种礼盒……


    这不是除夕那夜自己溜进凌府送给曈曈的糕点盒子么?


    晏逐川无声地笑了,轻手轻脚地将盘盒包好放回原处,心里甜滋滋的。


    她原路返回,月光下洛曈睡得香甜。晏逐川经过床榻时,听到小家伙口中碎碎念着什么,不禁俯身去听。


    “逐……川……喜欢。”


    小家伙双眼还紧紧闭着,看来是梦呓。看着小家伙微微弯起含笑的嘴角,梦见自己这么开心?晏逐川心中浮起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弯下腰在小家伙红润粉嫩的唇畔轻柔落下一吻,晏逐川努力平复心中的躁动,翻回到自己床上。


    一夜好眠。


    第35章 众人闻言,目光都齐齐汇聚于那篮子上。


    皇宫, 銮华殿内。


    刚下了早朝回来的晏辰随意吃了几口宫人送来的膳食,便眉心微蹙着挥挥手,示意端下去。


    “皇上, 不再用些?今日御膳房可是做了您最爱吃的……”立在一旁的许公公面含担忧地劝道。


    “唉。朕没食欲。”晏辰拿帕子擦了擦嘴,叹出近日来不知第多少口气。


    “皇上莫要太过忧心了,您不是召了长公主殿下和五王爷么, 想来定能为皇上分忧解难的。”


    晏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启禀皇上, 长公主殿下和五王爷已到。”有小太监进来禀报。


    晏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许公公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对那小太监招招手道:“快宣快宣。”


    那小太监应着退出去了, 片刻后晏逐川和晏黎步入了殿内。


    晏黎今日仍是一身令人难以恭维的装束, 不过晏辰已无心关注这些。他摆摆手免了二人行礼, 苦着脸将一封密函丢到二人面前。


    二人看信的时候,许公公屏退了其他宫人,又小心地将门窗都关好。


    “阿洛兰老爷子倒是心急。”晏逐川合上信,抬头挑了挑眉看向晏辰。


    晏辰揉了揉太阳穴:“信上虽未言明,然汝牢王字里行间都在关心和亲之事的进展,期待着早日敲定。”


    晏黎的视线在二人中打了个来回,咂了咂嘴。


    汝牢国有和亲之意一事,五王爷是初次得知。要他说, 这事没啥不好的, 但看情况大侄砸明显不愿娶霜月公主。而之前他与洛曈、霜月二人一处同玩时,也感觉到霜月对大侄砸有颇多嫌弃。此前他还觉得莫名,原来有这番因果在里面……


    想到洛曈, 晏黎“嘶”地抽了一口气。本来他还觉得替大侄砸的后宫物色了个好人选,谁知阿曈竟是大侄女的心上人……晏黎揉了揉早上进宫时差点被晏逐川揍散架的腰, 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再乱动脑筋喽。


    不过虽然被揍了一顿,还是挺值得高兴的。晏黎眼睛亮亮地想,他就说么,阿曈那么好的小姑娘,一定有做一家人的缘分!只不知她俩这段缘是如何结上的,回头找阿曈仔细讲来听听,说不定还可以编成戏本子呢!


    “五叔?五叔?”


    “呃?”晏黎从自己的畅想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一脸无奈的晏辰。


    晏辰抿了一口茶道,“朕方才见五叔眸中异光闪动,可是有了法子?”


    “这……”晏黎挠挠头,看看晏辰又看看晏逐川,难道要说自己刚刚神游去了根本没想正事?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殿门口高声喊道:“启禀皇上,汝牢公主阿洛兰霜月求见。”


    三人对视一眼,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殿门一开,一身红衣的霜月公主就大步走了上来,拜见过皇上后,一转头发现晏逐川和晏黎二人也在,便开心地打了招呼。


    在霜月公主进殿时,晏辰就不动声色地将那封密函卷入袖中。


    霜月公主拍了拍手,身后的一名侍女便走上前。那侍女手中提了一个大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薄薄的绸帕,帕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拱动着。


    “那什么,除了上次那些,这也是我们汝牢国的献礼。”霜月单手叉着腰,想想似又觉得不太妥,遂不自在地将手放了下来,“前些时日初至中原,它们水土不服,近日适应了些,才带过来,皇上请勿见怪啦。”


    众人闻言,目光都齐齐汇聚于那篮子上。


    侍女将盖着的绸帕掀开,只见先露出来的是一对儿琉璃般的大眼睛,随后是两只尖尖的毛绒绒的耳朵,接着一只奶金色和一只银灰色的漂亮猫儿从篮子里滚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仰望着四周。


    晏辰挑了挑眉,看着毛绒绒的小家伙,神情不由得也柔和了几分。


    许公公正要上前,晏黎已先一步抱起了那只奶金色的猫儿,激动得不能自已。一边将脸埋在毛绒绒中蹭着,一边对晏辰说:“大侄砸你让我吸会儿,吸一会儿就还给你!”


    晏辰摇头失笑。


    那只银灰色的猫儿却不知何时悄悄朝晏逐川走了过去,围着晏逐川脚边打转儿。


    晏逐川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脚边的猫儿,很是意外。因着她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身上煞气很重,别说猫儿狗儿,连小孩子在路上见了她,都从不会主动靠近。


    许是身上沾染了曈曈的气息的缘故吧,毕竟她的曈曈可是猫见猫爱,狗见狗欢的。


    猜到原因的晏逐川勾起唇角,心情大好。


    “五叔如此喜爱的话,不如就……”晏辰见晏黎抱着猫不撒手,喜欢得不行,遂开口打算干脆将那猫赐给他算了。


    “嗳,我那还有一屋子呢。”霜月拍了拍晏黎肩膀,又转脸对晏辰道,“这次从我汝牢带来灵猫十数只,今日先带它俩过来给皇上看看。若是宫中做好了准备,我随时可派人将其余的送过来。”


    晏辰对许公公轻轻挥了挥手:“你去安排吧。”


    “是。”许公公弯腰应下,命宫女将两只猫儿抱了下去。


    霜月公主见自己任务已完成便告退了,似乎是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死老哥,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瞧不上你啊。”晏逐川瞧着四下无外人,开口揶揄道,“我看这事不用担心了吧?”


    晏辰白了她一眼,并不乐观:“她要是能搞定她老爹,也不会乖乖来我玖岚国了。”


    “兴许人家只是想来中原玩玩呢。”晏黎还回味着方才那温暖柔软的毛绒绒触感不能自拔,随口接道。


    “她既然来了,朕若是不能在此事上给汝牢王一个恰如其分的交代……唉。”晏辰修长的指节轻轻敲着桌案,眉间愁色不展。“总不能真的说她看不上朕吧,传出去我玖岚国颜面何在?朕颜面何在?”


    “也不能说咱看不上人家闺女……谁听了能乐意。”晏黎嘟囔道。


    难就难在此。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晏逐川心里挂念家中的曈曈。早晨出门时小家伙还在酣睡,她偷亲了好几下都没醒。这会儿应当已经起来了吧……也不知她一人在府中是不是会孤单。


    晏黎则是惦记着霜月那一屋子猫,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去看看。


    看出了面前两人的心早已飘远,晏辰叹了口气道:“今日就到此吧,朕要去批阅奏折了,此事……改日再议。”


    宫门口。


    霜月正和洛曈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今日洛曈一早起来,得知逐川进宫去了,早膳后便一个人上街走走。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皇宫门口,便打算在此等晏逐川。没想到不一会儿便碰上了从宫里出来的霜月,小姐妹俩便站在皇宫门口聊了起来。


    “原来阿曈的心上人就是她呀。”听洛曈讲完,霜月笑眯眯道,“难怪我昨日去凌府上没能找见你,所以现在你是住到长公主府去啦?”


    洛曈点点头,绯红的俏脸上全都是愉悦。她小心翼翼朝皇宫的方向瞄了一眼,关心地问道:“几日不见,霜月你怎么样?皇上……有没有提和亲的事呀?”


    “没提,我送了猫就离开了。”霜月耸了耸肩,摊手道,“对啦!我给你留了几只小猫,还想改日送到你们府上去的。择日不如撞日,等下你就随我去挑吧!”


    “真的呀?”洛曈闻言惊喜,“不过……我想等逐川出来同她讲一声再走。”


    “小猫?我也要我也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想起,二人回头一看,五王爷晏黎睁大了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霜月。


    “当然也有你的份。”霜月公主笑道。


    “曈曈,你怎么来了?”晏逐川牵起洛曈的小手,“累着没* ?你在家等我便好的……”


    “不累的。”洛曈摇摇头,一双杏眼中满满全是晏逐川的身影,小声道,“就是想你……就过来了。”


    霜月和晏黎对视了一眼,默默无声地吃起了狗粮。


    最后,众人决定,先去醉仙居吃顿饭,再一同前往霜月居住的沐云馆驿看小猫。


    晏逐川回头,眯着眼瞥过街角的方向。方才起就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不过这会儿又消失了……


    第36章 有朝一日会有一人,在她心中之重竟超过了师父。


    在醉仙居用膳后, 众人随霜月公主一同前往西域使节居住的沐云馆驿。他们刚一抵达,便发现驿馆中所有护卫和侍女正来来回回不知在搜寻着什么,兵荒马乱的。


    见霜月公主回来, 伊朵遂上前禀报。


    “什么?居然有贼人闯入?”听完混乱起因的霜月一惊,“你们可有受伤?”


    伊朵摇摇头:“请公主恕罪,让那黑衣人遁逃……我们上上下下都清查过了, 未发现有任何东西遗失。”


    “没事就好。”霜月安抚地拍了拍伊朵的肩。


    “费尽心思潜入驿馆,却又不为盗物, 这就奇怪了……”晏黎摸了摸下巴,“难道是为了探听什么消息?”


    “或许是伊朵她们察觉得早,贼人还未来得及动手就逃掉了?”洛曈微蹙着眉猜测。


    晏逐川也开口:“要不要我向皇兄说一声, 给这里加派些护卫的人手?”


    “嗨, 都别想了, 多大点事儿啊!有本事他再来,本公主还怕他一个小贼不成。”霜月招呼着众人朝里面走去,“别忘了咱的正事,你们快来瞧瞧。”


    众人跟着霜月公主进了内室,看到小猫的那一刻都抛却了方才的困惑,只因这些小东西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毛球们正围着一个食盆吃东西,听见动静倒是也不怕人,只抬头看了一眼, 便埋下头继续大快朵颐。好些时日不见, 他们看着又大了一圈,毛也长长了一点。


    “他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吃的很呢。”霜月公主道。


    上次那只雪白鸳鸯眼的小猫似乎记得洛曈, 吃饱后便朝洛曈跑来,一路爬到洛曈怀里伸头拱她的手。


    “逐川, 她好可爱是不是?”洛曈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抬头问道,“我们养她好不好?”


    “好。”晏逐川看着洛曈期待的大眼睛,一口答应。


    洛曈笑得眉眼弯弯,将脸贴着小白猫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她好香呀,干脆起名叫香香吧?”


    “你喜欢,叫什么都好。”晏逐川看着小东西跟曈曈如此亲昵撒娇,不知怎地心中老不自在,眯着眼捏住小猫的后脖颈提了起来。


    香香到了晏逐川手上倒是不敢闹腾,乖乖地一动不动了。


    晏黎早就激动得不能自已,蹲下来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不知道选哪一只好,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太过强盗行径……他简直想全都抱回去。


    晏黎视线转了一圈,突然发现有只浑身漆黑的小猫窝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因为太黑了几乎和阴影连成一片,遂众人起初都没看见他。


    这会儿其他小猫差不多都吃饱了,各自跑开玩闹,那只小黑猫才缓缓走过来,开始吃剩余的食物。


    “这只跟其他猫仔不是一窝生的。”霜月叹了口气惋惜道,“生他的母猫已经不在了,剩他孤零零一个,吃东西也总是争抢不过别的小猫。”


    难怪长得比其他小猫都瘦小,晏黎心中一动,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黑猫的背。


    洛曈和晏逐川悄悄对视了一眼,都晓得他怕是又想起了已故的生母茹太妃……


    小黑猫吃东西很快,吃完后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喝了些水。


    “小家伙,要随我回去么?”晏黎试探着朝小黑猫伸出手。


    小黑猫迟疑了片刻,慢慢凑上前,眨着一双翡翠般绿盈盈的大眼睛,偏头在他掌心轻轻蹭了一下,算是同意了。


    晏黎轻轻摩挲着小黑猫的脑袋,温柔地笑了。


    “霜月,小猫们都好香呀。是你们西域灵猫特有的么?”洛曈吸吸鼻子,好奇地问道。


    “我不曾听闻有这种事哎。”霜月闻言摇摇头,扭头也朝四周空气中闻了闻,有些奇怪地道:“可能是伊朵她们用了什么熏香吧。”


    众人又在驿馆逗留了一会儿,便和霜月公主道别,各自抱着小猫回府去了。临走时洛曈还反复叮嘱了霜月公主要多加留意自身的安全。


    洛曈和晏逐川刚一回到长公主府,管家卞姑姑就送上一封信来,说是她们不在的时候飞鸽传书来的。


    看着信封上“洛曈亲启”的字样,洛曈和晏逐川对视了一眼,匆匆拆开了信。


    “是阿清写来的!”洛曈读完信后,一脸惊喜地将信递给晏逐川,“端木姨母和方婆婆真的重归于好了!”


    “看来方婆婆在清荼谷住得很顺利。”晏逐川挑挑眉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亦心情大好。不过倒不是因为方婆婆,而是因着曈曈如此自然地将私人书信和自己分享,是已将自己划入“家人”的范畴了吧。


    真好。


    洛曈开心地点点头:“对了逐川,你可知清荼谷缘何名为清荼谷么?”


    见逐川只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摇头,洛曈含羞偏开了视线,解释道:“清荼谷本没有名字的,谷中花草种类繁多,荼蘼花尤盛。每年春夏交接之际,谷里都会盛开大片大片雪白的荼蘼花海,可好看啦……有机会真想带你一块儿去看看呢。”


    “好。”晏逐川将小人儿拥入怀里,忍不住低头落下一吻,“我也很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凌肃刚踏进院子,就猝不及防地又吃了一嘴狗粮。


    “咳,老大,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和逐川亲热的画面被凌肃看到,洛曈更加害羞,转身跑进屋里去了。


    晏逐川没好气地瞅着突然出现的凌肃,来得真会挑时候。


    凌肃装没看到,将自己近日来的探查结果告诉晏逐川:“在京中的确发现玄雾楼的踪迹,他们很可能一路跟来了凤麟。”


    “这就奇怪了。”晏逐川握拳抵住下巴沉思,“对方应当清楚,在皇城之内动手绝非易事。我不会在京中久留,要取我的性命也该等到我离开凤麟才是。跟来京城毫无意义,除非……”


    “除非他们有什么等不了的原因。”凌肃接道。


    “如此倒罢了,只怕他们另有什么必须在京城动手的缘由。”晏逐川眉宇间浮上凝重神色。


    凌肃想了想道:“玄雾楼是个独善其身的江湖组织,向来是受人委托行事,真正想要对我们不利的,大概是背后的主顾。”


    “要尽快揪出来才行,以免夜长梦多啊。”晏逐川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凌肃点头:“我继续去查。”


    “对了。”晏逐川叫住欲离开的凌肃,“你最近得空的时候,带几个人留意一下沐云馆驿周边的安全。”


    想想西域使节居住的地方有人侵入这件事,晏逐川还是有些在意。神经大条的霜月公主肯定不记得防备,她身份特殊,又是曈曈的朋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很麻烦的。


    凌肃脚步一顿:“有人威胁到霜月的安全?”


    “暂时还没有。”晏逐川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经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肃一眼,“你这么紧张?”


    “……没有,我走了。”凌肃愣了愣,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啧啧。”晏逐川望着凌肃背影摇头,明明紧张得都忘记了尊称,以及声音里难以掩去的在意……她怎么不知道那木头跟汝牢国的公主何时如此熟稔了,她们难道不是上元那夜才认识的么?


    懒得再去探究,晏逐川走进房里,就见洛曈和玉笙正在逗香香。


    洛曈拿着一根木棒,木棒顶端绑了穗子,摇摇晃晃地吸引着香香的注意。香香一双猫儿眼盯着那穗子,伸着短短的小爪子蹦跳着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引得主仆二人忍俊不禁。


    晏逐川双手抱胸靠着门站着,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曈曈,心中就会无比地踏实安心,嘴角也忍不住要往上翘。


    “长公主殿下。”玉笙瞧见晏逐川的身影,急忙行了个礼,收敛了玩闹乖乖立在一旁。


    虽然长公主殿下和洛姑娘非常恩爱,大家也都说殿下对下人很好。玉笙还是觉得,长公主周身的那股气势和威压太强大了,让她下意识地只想乖乖站好服从,不敢造次。


    洛曈瞅了一眼突然拘谨起来的玉笙,回头一看,果然是逐川。无奈地摇了摇头,玉笙每次见到逐川都吓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适应过来……她觉得逐川那么温柔,一点也不可怕呀。


    “把香香带去洗个澡,她脏兮兮的。”晏逐川冲玉笙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玉笙如获大赦般抱起香香火速离开了房间。


    “你又乱讲。”洛曈不满地嘟起嘴巴,“香香干净得很,还香喷喷的。哪里脏兮兮了……”


    “不管,我说脏就是脏。”晏逐川一把拉过洛曈抱住,“有香香在,你都不看我了。”


    洛曈红着脸埋在晏逐川温暖的怀抱里,逐川居然吃香香的醋,还和自己撒娇……怎么办好可爱!


    “香香怎么能和你比呀?”洛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嘟囔着,“逐川可是……”


    “是什么?”晏逐川双臂圈着洛曈,偏头盯住小家伙越来越红的小脸追问道。


    “是……是我最喜欢的人。”洛曈转来转去无处躲藏,只好用蚊子般的声音一口气说完,而后羞得扎进晏逐川怀里将自己窝成一团。


    晏逐川笑逐颜开,小家伙这点她最喜欢了,就算害羞,也不会口是心非,更不会逃开。羞得不行顶多像现在这样,索性埋在自己怀里……如此窝心的小曈曈,如何让她不怜爱到了骨子里。


    “比你师父还喜欢?”晏逐川故意逗她。却不想洛曈抬起头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洛曈自己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人,在她心中之重竟超过了师父。


    一手将她养大的师父于她而言,固然是无比重要的亲人。但逐川的出现,带给了她一种和亲人很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感觉,迅速地填满了她的内心世界。就像在空旷的小院子里种下一棵大树,迅速地扎根、生长、开花……让她变得更加生机盎然,更加鲜活多彩起来。


    从前的洛曈无忧无虑地长大,不曾想过以后的事情,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这些几乎是空白而迷茫的。


    同逐川在一起以后,洛曈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和方向,是逐川让她正在渐渐成为更好的自己。


    而且,她能感受得到,逐川对她的需要和渴望,同她离不开逐川是一样的。


    既然心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什么不跟着心走呢?


    一见钟情并不一定就不比日久生情更坚定更长久呀,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她想。


    洛曈暗暗在心里吐了吐舌头,不晓得师父知道以后会不会骂她小没良心的……


    正在远方和故人喝茶的洛丹歌,突然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晏逐川凝望着洛曈坚定的眉眼,又感动又喜悦,更加抱紧了她。


    “那我呢,我也是逐川最喜欢的人么?”


    面对小家伙勇敢直率的发问,晏逐川低下头,以深深的一个吻作为了回答,将怀中人亲得面色通红喘不过气来方才放开她。


    “在卧云县的时候,一个小家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我的心,还明知故问这种问题,你说该打不该打。”晏逐川轻轻刮了下洛曈的鼻子,言语间尽是温柔。


    “那么早呀?”洛曈睁大了眼睛,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回想自己,怕是也很早很早就开始倾心于她了吧。


    “对啊。还好我下手快,在你本要离开的那日收买了车坊老板,不然就要和我的宝贝擦肩错过了……啊。”完了完了,只顾得意却不留神说漏了嘴,晏逐川眨了眨眼,偷偷瞧看曈曈的脸色。


    “……噗。”洛曈可算知道了当日车坊老板拒绝租马车给她的真相。她就说么,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事……不过,生气是不会生气的。逐川说得没错,若非如此,她们当日就会分道扬镳,还不知会不会有再见之日呢。


    “对了,还不曾问过,你师父是何方高人呢?”晏逐川摸着鼻子,心虚地岔开了话题。


    “师父姓洛,名丹歌。喜好云游,不曾开创什么门派,徒弟只有我和师姐二人……”洛曈浅浅一笑为晏逐川介绍道。


    “咳咳咳……”晏逐川却突然如同被呛到似的,剧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对担心地望着她的洛曈摆了摆手,一边惊讶地问道,“你师父,就是清荼谷谷主?”


    “是呀。”洛曈奇怪地点点头,虽然自己未曾特意说过此事,不过逐川也不必如此震惊吧……


    晏逐川当然不仅仅是震惊于此事本身,洛丹歌和她的母亲——已故的太后关系匪浅。而自己跟她的渊源……说来话长。


    万万没想到曈曈居然是洛丹歌的徒弟,晏逐川现在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自己年幼时的所作所为,只希望她老人家已经将她遗忘了才好。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洛曈跑去开了门,只见门外是神色凝重的卞姑姑。


    卞姑姑向洛曈行了礼,而后面色严肃地望向晏逐川道:“殿下,五王府的下人求见。”


    第37章 “中毒?”晏逐川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长公主府正厅里, 晏逐川敛眉看着面前的人。


    来人是阿康,五王府的管事。这个人晏逐川是知道的,他年纪虽轻, 胜在为人机敏,是打从当年晏黎被流放时便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尽心侍奉不离左右之人。


    晏逐川心中犯起了嘀咕,若是寻常琐事, 大可随便派个小厮来传话即可。这个时辰天都黑了,阿康亲自前来, 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此刻,一向沉着冷静的阿康却显得十分焦虑不安,他看了看左右, 压低声音道:“长公主殿下恕罪, 并非是小的有意深夜叨扰, 实在是,实在是王爷他今日所为太过反常。小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前来求助于长公主殿下……”


    “什么叫行为反常?”晏逐川皱眉,“你把话说清楚。”


    “是。”许是晏逐川镇定泰然的样子安抚了阿康,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定了定心神,开口讲述了五王府今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晏黎今日和她们分别后,揣着那只小黑猫乐呵呵地回了府, 一回去便独自一人窝在房里逗猫玩。这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府的人都知道,五王爷哪回得了什么新鲜玩物,总要稀罕一阵的。


    但再稀罕的东西, 让王爷误了膳时却是头一遭。阿康说,下人去送晚膳的时候, 王爷抱着猫睡得昏昏沉沉,叫了许久才醒过来。醒来后神情呆滞漠然,就跟不认识他们了一样。用膳时就更奇怪了,向来最爱吃的佛跳墙都食不下咽,只喃喃念着要进宫。丫鬟小厮们相劝,王爷却兀地阴沉下脸来,无端将下人们斥骂了一顿,还打砸了好些古董玉器……


    “听上去确实不似五叔一贯的作风。”晏逐川也觉得有些蹊跷,可明明晌午他们分开之前,晏黎还好好的……“五叔最近可是有何心事,或者,有没有误食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康摇着头:“我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没见过他比最近更心情更好的时候了,并无烦忧之事。饮食也都是府中惯常做的那些,没什么不一样啊。”


    “康管家!”


    阿康闻声抬头望向来人,只见一位少女小跑而来,微微喘着气。阿康见过这位洛姑娘,自从按照她说的法子重新修建了王府中的百鸟园,五王爷就开心得不得了,遂急忙行礼。


    “您是说,五王爷是在睡了一觉之后,行为才变得不对劲的是么?”洛曈来不及平复呼吸,焦急地询问。


    “睡觉有什么问题么?”晏逐川伸手替洛曈将外袍系好,夜里风大,曈曈可不要再着了凉。又疑惑地看向洛曈身后紧随而来的离三,离三是暗卫八人之一,善医术,在沧澜军中任军医,是个非常能干的姑娘。


    “是抱着猫睡觉。”洛曈认真望着晏逐川说道。


    “刚刚玉笙在后院给香香洗澡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幸亏有这个姐姐在。”洛曈指了指离三。


    “启禀元帅。”离三抱拳行了一礼,利索开口道,“那个丫鬟中了一种名为‘易魂散’的慢性毒,此毒很少见,产于西南一带,无色,闻之有异香。”


    “中毒?”晏逐川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是。我和巽五本来是偷偷溜过去看洛姑娘的。”离三摸了摸鼻子,“我幼时曾随师父见过这种毒,对它的香味印象深刻。我检验了洗猫的水,那毒,就是下在香香身上的。”


    晏逐川闻言大惊,拉过洛曈紧张地上下察看:“曈曈,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无碍的。”洛曈安抚地对着逐川摇了摇头。


    “元帅请放心,我已为洛姑娘检查过了,确实无虞。”离三看了洛曈一眼道,“此毒通过呼吸进入身体,只有同此毒近距离且长时间的接触,才易中毒。洛姑娘身佩之药玉,乃极珍贵材料所制,应是有百毒不侵之功效。”


    “长公主殿下……”阿康焦急地开口,“这,这么说,我家王爷也是中了这种毒?”


    晏逐川转向他:“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如此。离三,你随我去五叔府上查看一下五叔那只猫——”


    “殿下请留步。”阿康从背上解下一个皮袋子,“小的虽不知这其中缘故,思来想去唯有它是今日王府里新来的……只怕万一有何不妥,遂将它带来了。”


    晏逐川向阿康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打开皮袋子捏住小黑猫的后颈提了起来。小黑猫倒是乖巧,也不怎么挣扎,只睁着一双翡翠般绿莹莹的大眼睛,怯怯地张望着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离三接过小黑猫,带下去验看,留下三人在大堂中如坐针毡地等待结果。


    许是为了缓解过于安静的气氛,洛曈朝晏逐川身边蹭了蹭,小声开口道:“离三姐姐他们的名字,都是根据八卦取的么?”


    晏逐川点点头:“他们有的是我娘在世时捡回的孤儿,有的是后来我在西北征战时跟着我的。乾一、离三、巽五和坤八是丫头,其余是小子。平日我若是不在,曈曈有事尽可叫他们去办,他们视你同我是一样的。”


    洛曈乖巧应了,她看得出来,暗卫八人同凌肃一样,于重情义的逐川而言是属下,亦是兄弟姐妹般的存在。


    没过一会儿,离三回来了,对晏逐川点点头道:“有同一种毒。”


    “中此毒者会如何?”晏逐川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此毒乃从南疆一带一种很厉害的蛊中所提炼制成,中毒者会先陷入昏睡,待醒后,看上去神智如常,实则其行为会被下毒之人所控制。躯壳还是那个躯壳,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是以名为‘易魂散’。”离三解释道。


    洛曈惊得掩住了嘴。阿康闻言,也是惊惧不已,“扑通”一声跪下道:“长公主殿下,请救救王爷!”


    “康管家快先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洛曈将阿康扶起,“五王爷他现在,人在何处?”


    “王爷他不顾劝阻,已、已入宫去了……”


    洛曈和晏逐川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道声不妙。


    晏黎有夜盲之症,天黑之后甚少独自外出。深夜入宫,想来极为可能是受那下毒之人所控制的,只不知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是针对晏黎?还是逐川?甚至是晏辰……更不知,那下毒之人此时是否也在宫中。


    “究竟是谁要害我家王爷?”阿康似是在凝重的气氛中也明白了事态之严峻,急得团团转,“长公主殿下,现在可如何是好?”


    “莫慌。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五叔,给他解了毒,再作他议。”晏逐川转头问离三,“这‘易魂散’可有药解?”


    离三点点头:“解药是有的。只因此毒罕见,故而解药亦不常备。我侥幸记得配方,这就去配,不过也要个把时辰才能好。”


    “嗯,离三你速速配制解药,让人看好玉笙。”晏逐川安排道,“我即刻入宫去寻五叔。”


    “长公主殿下,带小的一同去找王爷吧,小的心里放心不下啊……”


    “阿康你先回去,王府也离不得人。我定会将五叔好好地带回来的。”晏逐川一边说着一边去马厩里牵出微风,正欲上马时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衣角。


    “逐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么?”洛曈小手抓着晏逐川衣摆,微微咬着唇,眼神中满是担忧。


    晏逐川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洛曈发顶:“你不要乱跑,好生在这等我回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事态一下子紧张起来。晏逐川也很不舍得让曈曈离开自己的视线,但现下并不知那下毒之人身在何处,意欲何如。在无法掌控的危险面前,她想尽力护着曈曈周全,不让她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的可能。


    微风长嘶一声,晏逐川便绝尘而去。


    洛曈心中知晓,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入宫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一旦有危急情况,逐川还要分心看顾她……只是,她又怎放心得下逐川只身前去涉险呢?


    送走了阿康,洛曈便一溜烟儿地跑去后院看玉笙。在丫鬟歇息的房间门口,两名绿衣和青衣的暗卫将她拦了下来。


    “你们是……震四和巽五?”洛曈看了看二人,想着逐川给她讲过的八名暗卫的特征,猜测道。


    二人点点头,青衣姑娘巽五开口道:“玉笙还在昏睡,随时都可能醒来,洛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


    “洛姑娘安心,等离三配好了解药,她很快就会没事了。”旁边的震四也跟着劝说。


    想来离三已经将“易魂散”的厉害都说给了众人,现不知中毒的人醒来会如何行事。这府里谁都知道洛姑娘是元帅心尖儿上的人,保护洛姑娘的安危当然是第一重要的。


    洛曈微叹了口气,她也不欲让暗卫们为难。又想起香香来,便问道:“那两只猫儿呢?”


    暗卫们指了指西边:“小八看管着呢。”


    洛曈便朝西边院子走去,一进院子就听见了稚嫩的“喵喵”声。她循声走上前,只见树下放着一个大笼子,食水俱全,香香和那小黑猫正在里面玩闹。


    “哎哎哎,洛姑娘,别靠太近!”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洛曈举起灯笼抬头看去,就见一名檀色衣衫的少年叼着草杆,优哉悠哉地坐在枝桠间低头望着她。


    “你是……坤八吗?”洛曈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她记得逐川讲过坤八是女孩子。


    坤八眨了眨眼,顺着树干“哧溜”就滑了下来,拍着巴掌道:“是呀,洛姑娘好聪明!”


    天色已晚,方才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如今站到了面前来,洛曈才看得清楚。这坤八和自己身量相差无几,看着年岁和玉笙差不多,虽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像个小子,但确实是个眉目清秀的丫头。


    “离三说,这两个小家伙虽然洗干净了,却不知毒性是否还有残余。”坤八推着洛曈站远了些,解释道,“等解药配好了,就可以放它们出来了。在那之前,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


    洛曈点点头表示理解,虽心疼香香它们,却也明白现下这样做是最妥当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黑夜中眸子亮亮的坤八,想起昏迷不醒的玉笙,莫名对这个年纪最小的暗卫增添了一分怜爱。柔声道:“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喊你小八么?”


    “好呀!”坤八笑着应答。


    “小八,这种毒对它们……”洛曈见香香和小黑猫进食、饮水都一如平常,稍稍放心了些许,可想到那毕竟是厉害的毒药,不由得迟疑着问出了担忧。


    “洛姑娘放心吧,离三说了,‘易魂散’只会对人起作用,对飞禽走兽、猫儿狗儿的都没影响。”


    若非如此,想来他们也不会疏于警惕,未能及时发现异常了。下毒之人真是用心险恶。


    希望逐川可以顺利找到五王爷,然后平安归来。洛曈心思不宁,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月朗星稀,冷月如霜……


    “糟了!”洛曈忽地想到,香香和五王爷的小黑猫皆为霜月赠予他们的,白天里,在沐云馆驿中逗猫时她就闻到过一股异香,当时霜月也不知其来源,还说是侍女的熏香。想来这毒必是那时便已下了!


    想到沐云馆驿中还有那么多只猫儿,也不知还有多少是被下了毒的,若是霜月也同五王爷一样……洛曈思及此,再也待不住了,转身便朝院外跑去。


    第38章 若不是他这辈子怪事见得多,准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天不算晴, 白日里虽已一天天地渐渐入暖,夜里却还是有些寒冷。


    皇宫门口,守门的士兵抬头往天上瞟了一眼, 黑漆漆的连月亮都看不见。他是侍卫中的新兵,今儿个第1回 在宫门口值夜,还是有些兴奋的。


    夜风一吹, 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旁边另一个守卫轻咳了一声提醒他站好。


    这时石板路上传来了阵阵声响, 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明显。不一会儿,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出现在了守卫们的视线中,马车在宫门前停稳, 车上下来了一个白衣人。


    那白衣人径直朝宫门走来, 走到门口也没打算停下, 只管视若无睹地迈步向前。


    “什么人?”守卫举起枪戟,警惕问道。


    那白衣人微微抬起脸来,眼神漠然,语气冰冷:“是我。”


    “是五王爷啊。”旁边另一名士兵,年长些的那个,凑近了仔细一瞧,忙收起兵戈为之放行,“小的眼拙, 竟没认出来, 王爷您请!”


    “那就是五王爷啊……王爷他这么晚进宫做啥?”新来的守卫回头看了看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纳罕道。


    “好好站你的岗去。”年长士兵忙将同僚拽回来站好,并瞪了他一眼, “王爷做什么,可不是咱们该关心的。”


    ……


    御书房里。


    晏辰放下毛笔, 在奏折上盖下一个血红的印戳,而后活动了下手腕,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许公公从外面探头进来回答道,“皇上,早些歇息吧。”


    “嗯。”晏辰敷衍地应了一声,却垂眸拿起另一本奏折,摊开继续批阅了起来。


    许公公摇摇头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打算去吩咐御膳房给皇上弄点夜宵吃。


    一回头,便被伫立在自己身后的白影吓了一跳。


    许公公定睛一看,原来是五王爷晏黎。


    许公公给五王爷行了礼:“王爷您可是有事要找皇上?”


    晏黎沉默地点了点头。


    “皇上在里头批折子呢。”许公公有些困惑地打量着对方,总觉得今天的五王爷似乎哪里有点奇怪,但说也说不上来,便未多想。他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您劝劝皇上,虽然年纪轻,也要保重龙体才是啊。”


    晏黎并未回应,许公公倒也未怪,只想着五王爷怕是有要紧事和皇上商议。见那道白色背影消失在了御书房内,他便也转身离去了。


    许公公提着灯笼一边朝御膳房走,一边兀自思忖着。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许公公不会多事,却也有些纳闷——五王爷几乎从未深夜入宫过,曾有几回皇上召他,他都三推四阻的,今儿个倒是自己跑来了,也不知是有何要紧事。


    另外一点让许公公有些意外的是,五王爷这人,平日待人极为亲和,总是笑眯眯的,对他这个老太监也礼让有加。像今日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却是少见。


    不光面色冷,五王爷今日穿得也怪吓人的。一身白衣,这深更半夜的,若不是他这辈子怪事见得多了,准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许公公一拍脑袋,他总算想起哪里不对了,是衣服!


    要知道,除了常在边关的长公主,五王爷算是皇上最为亲近的皇亲了,跟在皇上身边的许公公自然也对他很是熟悉。五王爷的衣着习惯是什么——大金大银、穿红戴绿……他何时有过今日这么“高雅正常”的打扮?而这“正常”恰恰是最为反常之处!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是五王爷突然转性了也不一定……


    虽一时间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许公公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却是一重重地加深了。


    想着想着,许公公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不行,他还是得回去瞧瞧。如此想着,许公公转头朝来时的路迈开了脚步,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


    “驾!”


    敢在宫中策马疾驰的,想来玖岚国唯有一人。夜色中虽看得不甚清楚,许公公却也从那声音和身形上,辨认了个八|九分——竟然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许公公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晏逐川一心急着找到晏黎,本不想停下,听出那声音是晏辰身边的许公公,方才紧蹙着眉,勒转了马头。


    “许公公。”晏逐川骑着逐川朝对方靠近了几步,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着急地问道,“可曾见到五皇叔入宫?”


    许公公点点头:“一炷香前,王爷刚去找了皇上,这会儿应当还在御书房……”


    晏逐川闻言神色一凛,二话没说就调转马头。


    “长公主殿下……”许公公见晏逐川如此严肃紧张的模样,心下更* 觉不安,“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现下还不能确定。”晏逐川沉默了一下,“皇上和五王爷也许会有危险,公公可去带些侍卫前来。我先行一步!”


    言毕,晏逐川便骑着微风朝御书房疾驰而去。


    晏逐川赶到御书房,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就见到室内一片狼藉。花瓶茶盏碎了不少,柜子、屏风都倒在地上……


    “川儿!救朕!”


    晏逐川循声看去,只见晏辰和晏黎二人扭打在一处,一身明黄的晏辰正顶着一块砚台,躲在几案下面向她呼救。而晏黎背对着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儿正对着晏辰的喉咙!


    晏逐川急忙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劈手夺过晏黎手中的匕首朝一旁丢去,那匕首飞出去“嗖”地扎在了墙上。紧接着,她又擒住晏黎的双臂将其压制住,一个手刀朝其后颈砸了下去,见晏黎晕过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据她所知,五皇叔也就是个三脚猫功夫,但自己那死老哥亦不会武。若是自己来迟一步,情况怎样还未可知。


    晏辰见五王爷不能动了,方才从几案下面爬出来,抱住晏逐川的腿就嚎开了:“川儿啊——你可来了,你若是再迟来一刻,朕怕是就要先一步去见父皇母后了呜呜呜……”


    晏逐川嫌弃地将晏辰提了起来,心道这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亏自己还担心了一场。


    “五皇叔他怎、怎么突然……”晏辰四下瞅了一圈,椅子腿儿刚刚都被自己砸断了,这会儿只好坐在几案上。顺便挤出几滴眼泪,“惊魂未定”地问道。


    “五皇叔他中毒了。”晏逐川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晏黎,叹了口气道,又随手掏了块帕子递给晏辰,“擦擦吧,一会儿许公公要带着侍卫过来了,你若是不介意被他们看见那随你便。”


    “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人要谋害朕和五叔?”晏辰听罢,连忙从几案上跳下来,接过帕子,一边飞速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边问道。


    晏逐川便将他们了解到的“易魂散”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晏辰。


    “怪不得,朕也觉得今日的五皇叔不对劲得很。”晏辰听完,担忧地打量晏逐川,“你府上也有猫儿带毒?”


    “嗯。幸而发现得早,府上除一名丫鬟外,无人中毒。”晏逐川道,“我的暗卫正尽力配制解药。”


    晏辰敛眉,神情严肃道:“据你所言,那两只猫儿皆是霜月公主所赠。显然,那霜月公主嫌疑重大……”


    晏逐川正欲再说什么,就听身后呼啦啦一大片人赶了过来。是许公公带着御前侍卫们到了,口中喊着“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云云。


    晏辰这会儿自然正经了起来,对众人只说五王爷中了毒,御书房一地狼藉乃其毒发神志不清时打砸所致。省去了五王爷行刺一事,又传唤了太医来诊看。


    太医们轮流上阵,也只瞧出五王爷是中了毒,心智为其所控,却皆未能诊出是何毒来。可见这“易魂散”确实罕见,不由得使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折腾了这一场,已是后半夜了。


    晏辰让宫人收拾了一间寝殿出来安顿五王爷,晏逐川派人回长公主府看看解药配得如何了。二人都睡不着,就在五王爷休息的寝殿外间等候。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晏逐川派去的人带着离三一起回来了。


    离三带来了配好的解药,并禀报说,已将香香和那只小黑猫身上残余的毒清除干净。


    服下解药的晏黎过了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头跟脖子都疼得厉害,四肢也酸软无力。晏黎见自己身处皇宫内,很是诧异,他只记得傍晚在自己府里抱着新得的猫儿玩得正开心,玩着玩着困意袭来,便睡着了。而那之后的记忆,任凭他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听晏逐川讲了事情的经过,晏黎震惊了许久,慢慢消化着自己中了毒,还差点行刺了皇侄这个事实。


    “大侄砸,我……”见到前来探视的晏辰,晏黎掀开锦被就欲下床请罪。


    晏辰一把扶住他,和晏逐川二人一起将晏黎架回了榻上:“朕已经知悉了来龙去脉,此事并非是皇叔之过,皇叔现下身子虚弱,还需先好生静养才是。”


    被塞回被子里的晏黎眨巴眨巴眼睛,见晏辰确实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方才扭头问众人:“无忧,我的无忧呢?”


    “谁是无忧?”


    “就是我那只黑色的小猫儿……”晏黎神色有些担忧,偷偷瞧看坐在一旁的晏辰。虽说猫儿是无辜的,但怎么说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也是皇上,不知会将他的无忧如何处置。


    “跟香香一块儿,在我府上呢。”五皇叔居然已为那小黑猫取了名字,看来是喜欢得紧。而若是香香被处罚,想必曈曈也会伤心的……思及此,晏逐川轻咳了一声,对晏辰说道:“皇兄,鸟兽无辜,利用他们作恶的人才是罪大恶极,不若——”


    晏辰一摆手打断了晏逐川:“朕又不是暴君,当然不会跟几只小猫过不去。对了,把你那个配出解药的暗卫借朕用用,今早霜月公主送入宫的那两只猫也要查一查。”


    难得能听到晏逐川正儿八经喊他一声皇兄,居然是为了两只小猫。晏辰在心里暗忖,不知他这位铁骨铮铮的妹妹何时如此怜香惜玉了。


    晏逐川对离三点了点头,离三便跟着宫人出去了。


    “猫虽无罪,养猫之人却未必。”晏辰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汝牢国的霜月公主意图谋害朕,此事非同小可。来人!速速逮捕霜月公主,带至大理寺审问!”


    晏黎张了张口,想说情又自觉底气不足。跟晏逐川互相对视了一眼,面上现出一丝焦急又为难的神色来。


    第39章 信任朋友不是应当的嘛。


    话分两头, 再说洛曈,因为心中担忧霜月公主的安危,于是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了管家卞姑姑, 言明自己要去汝牢使节所在的沐云馆驿,请她备车。卞姑姑却牢记晏逐川的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洛曈出门。


    不仅如此, 卞姑姑还将她带回房,亲自站在门口, 似乎打定主意要守她一晚上了似的。


    洛曈心中焦急,自然不肯放弃。她在房中转了几圈,目光扫过窗边那盆矮子松时, 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那花盆顶部铺了一些鹅卵石, 洛曈挑大个儿的挖了几颗出来, 拿一块手绢包住,打了个结。随后,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北侧的窗子,回头看了看,没有惊动卞姑姑,很好。


    紧接着,洛曈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那包石子朝远处院墙上丢去,“啪”地一声, 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什么人!”是院子里下人警惕的声音。


    洛曈窃喜, 又清了清嗓子,跑到门边,装出惊慌的声音道:“卞姑姑, 刚刚是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有歹人闯进府里了?我好害怕……”


    “姑娘莫怕。”卞姑姑似是犹豫了一下,“我带人去看看, 姑娘就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洛曈自是连声答应。待卞姑姑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悄悄打开门,披上斗篷,提了一盏灯就只身偷偷溜出了长公主府。


    夜里黑漆漆的,洛曈辨认了下方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沿着大路,朝沐云馆驿的方向跑去。


    幸而沐云馆驿距离长公主府也算不得太远,今日白天里又才走过一遭,洛曈依稀还记得路。饶是如此,甚少在夜里独自外出的洛曈心中也有些害怕。夜深人静,街上没几个行人,偶尔谁家传来几声狗吠都把洛曈吓得一个激灵。


    但眼下她没时间害怕了,心里只想着快点再快点,可双腿却事与愿违地越发沉重起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墙根儿喘口气。


    若是自己会骑马就好了——洛曈不由得开始嫌弃胆小又体弱的自己。


    说来也巧,洛曈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背后的方向远远传来。


    然而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突然听到这马蹄声,洛曈只觉得沁出一层冷汗,寒毛直竖。她也顾不上气还没喘匀了,直起身就继续往前跑,头都不敢回,更诓论停下来看看对方是何许人也。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洛曈也越来越害怕,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洛曈再怎么跑,也是不及马快的。那骑着马的身影最终追赶了上来,直接绕到洛曈身前。


    一刹那,洛曈心底那根绷得紧紧的弦几欲断裂,她无法自抑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然而对方的反应,却使她将那颤抖的余音消弭在了喉咙里。


    “呀——”


    “洛姑娘?”


    那人翻身下马,洛曈听得这声音如此熟悉,平复了下呼吸,壮着胆子举起灯笼照了照,一下子辨认出了对方,讷声道:“吓我一跳,原来是凌将军呀。”


    凌肃委实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惊了一下子,表面却是镇静如常。没想到洛姑娘平日里谈吐软声细语的,竟也能发出如此嘹亮的喊声。


    半个时辰前,她在查探玄雾楼之事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蒙面人,跟踪至此地就突然不见了。恰巧又看到一个身影逃命似地往前跑,她心生怀疑才追赶过来……谁料到竟然是洛曈?


    “老大没在?”凌肃有些奇怪,她不认为晏逐川会让洛曈一个人深夜出门游荡。


    “逐川她进宫去了!”洛曈喘了口气,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急急忙忙道,“凌将军,你能不能送我去沐云馆驿,我有很急的事要找霜月!”


    “坎六,艮七。”凌肃朝洛曈身后某个方向高声喊了一句。


    “咦?”洛曈回头张望的瞬间,一蓝一紫两道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身出现,落到她们身旁。


    “将军。”


    “你们……”显然这两名少年自她出长公主府之始,便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了,她却毫不知情。


    洛曈眨眨眼,逐川的暗卫果然个个功夫都不弱啊。她歪头打量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年,这二人相貌生得几乎一模一样,想必是孪生兄弟了。


    “你们居然不用轻功带上洛姑娘。”凌肃瞥了二人一眼,冷冷道,“只知道一路傻跟着,让洛姑娘跑得如此辛苦。”


    “男……男女授受不亲嘛。”坎六和艮七互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不要紧不要紧。”洛曈摆了摆手道,“凌将军,别怪他们了,咱们快些找霜月去吧。”


    凌肃嫌弃地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开,而后默默骑上马,载了洛曈,向沐云馆驿的方向行去。


    ……


    “到了。”


    洛曈在凌肃的搀扶下下了马,偷偷瞧了一眼对方一路上紧抿着的嘴和阴沉的脸。


    凌将军自从听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就一言不发地维持着这个表情,如果不是马儿跑得飞快,她几乎就要开口问问对方,是不是因为被自己耽误了办事才如此不悦的……


    然而当前已没时间浪费了,洛曈不再多想,直接奔向馆驿紧闭的大门。


    在凌肃亮出了表明身份的沧澜军腰牌后,守卫放她俩进了门。二人简略说明了来意,便跟着一个侍女去找霜月公主。


    带路的侍女领着她们走至霜月公主的卧房前,叩了叩门,说了一句洛曈听不懂的语言。


    片刻后另一位侍女出来开了门,是霜月的贴身侍女伊朵。


    伊朵对二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进来。


    “我去叫醒公主,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伊朵倒了两杯茶,便转去里间了。


    洛曈来过这里许多回了,凌肃却是第一次。这卧房富丽堂皇,光是她们等候的外间就十分高大宽敞,然而两人现下都没有心情去欣赏。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仍未见到霜月。洛曈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正打算去看看情况。


    这时,伊朵却回来了,摇着头满脸难色道:“公主睡觉时向来最讨厌被打扰,睡得又沉。我试了很多次,都,都没能叫醒她……”


    凌肃“唰”地站起身,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去。”


    伊朵看向洛曈,洛曈对她点点头:“我们自己去叫她,你去忙你的吧。”有了玉笙之后,洛曈也多少理解了丫鬟侍女们的心情。霜月虽然平时脾气随和又没架子,但听伊朵的意思,起床气怕是不小呢……


    伊朵听罢,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如获大赦般地关上门,离开了房间。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她还记得,公主上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后,险些没把她们汝牢国宫殿的房顶给掀开了……


    洛曈和凌肃二人快步来到霜月公主床前。凌肃一边嫌弃地掀开层层帷幔,一边在心里对这华而不实的审美品位好生嫌弃了一番。


    银制的烛台上,先前伊朵点燃的烛火正静静地摇摆跳跃。锦床绣被中,霜月手脚摊开,呈一个“大”字睡得正酣。


    “霜月,快醒醒,霜月……”洛曈俯身轻轻摇晃着霜月公主的被子。


    “讨厌……不要吵……”霜月却只是翻了个身抱住枕头继续呼呼大睡,锦被在翻身中滑落一角,露出一段滑如凝脂,白皙胜雪的肌肤来,而那肌肤的所有者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凌肃眸色一暗,抬手便抽走了霜月公主的整条被子,洛曈惊诧地看着她。


    “哪个不要命的,不知道吵人睡觉天打雷劈吗!信不信老娘——”霜月这下总算是醒了,一骨碌坐起来怒气冲冲正准备发威,待看到面前二人却愣住了,揉揉眼睛道,“诶?阿曈,凌肃?你们怎么会在这?”


    “霜月,你可终于醒了……”洛曈松了口气,将易魂散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霜月。


    “什么?”听完整件事来龙去脉的霜月惊诧不已,“你是说,五王爷和你的丫鬟都中了毒!”


    “没错……所以,我一想到你这里还有许多猫儿,就连忙跑来告诉你。”洛曈一边说着,一边担心地上下查看霜月,“我们不知这毒来自何处,亦不知其余的猫儿是否安全。眼下安危要紧,我想猫儿们暂且需要被隔离起来,待为它们一一检查过后方可近距离接触。”


    “怎么会这样……”霜月的声音激动中夹杂着茫然,“我阿洛兰霜月对天发誓,绝无害人之心!那个什么易魂散,我真的毫不知情!”


    凌肃依旧是一言不发,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两只被下了“易魂散”的猫,一只进入了长公主府,另一只已经控制了五王爷的心智,并且入了宫……猫儿还都是从霜月公主这儿送出的。


    虽然在她看来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可皇上不一定会怎么想。


    霜月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坐在床上,愣愣地瞪着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柔和的烛光映在其中,显得她眼睛更大了几分。凌肃瞥了一眼便扭过头去,暗暗咬牙,心中只道这女人怎么蠢笨至此,连何时做了替罪羊都不知情!


    只希望元帅能在皇上知道这事以前找到并拦下五王爷才好。


    洛曈安抚地拍了霜月两下:“说什么傻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呀。”


    “你压根……就没怀疑过是我?”望着洛曈坦然真挚的双眼,这次反而轮到霜月有些动容了。发生这种事,换成一般人,第一个应该怀疑的就是她才对。


    “当然啦,信任朋友不是应当的嘛,我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洛曈佯怒道,“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也该对我们的情谊有点信心才对呀。”


    “嗯!”霜月感觉眼角有些湿润,拼命地点着头。“阿曈,够朋友!我阿洛兰霜月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你呢,凌肃?”霜月突然转头看向一直没做声的凌肃,“你也相信我?”


    “不然呢?”


    霜月正感动,却听到凌肃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就你那脑子,能想出这种阴谋诡计才怪。”


    “你……你找打!”霜月飞身而起,凌肃也不甘示弱,两人居然就这么在屋里缠斗了起来。


    洛曈忍俊不禁地躲到一旁,没想到冷面寡言的凌将军居然也有牙尖嘴利欺负人的时候。


    然而旁观了许久,见那二人似乎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洛曈只好出声提醒道:“霜月,凌将军,你们别打啦!正经事要紧。”


    “哼。”霜月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落地,“阿曈说的对,本公主先不和你计较,改日再找你算账!”


    “随时奉陪。”


    “等下我就让他们把小东西们先关起来。”霜月一边说着一边换起了衣裳,“我想进宫去帮忙一起找人,阿曈你不会武,还是先回府等消息。”


    “凌肃,你先护送阿曈回去……诶,人呢?”霜月一回头,却发现屋内只剩她跟洛曈二人,凌肃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唔,凌将军也许是出去等我们了吧。”洛曈看了看霜月,对方刚脱去了寝袍,此时只着一抹胸,正拎着出行的衣裳往身上套……不由得脸红红,羡慕起霜月的好身材来。


    此时,凌肃正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廊下吹风,若非此时夜色正浓,便可看见她脸上那一片可疑的红晕。


    阿洛兰霜月那女人也太不注意了些!当着人随随便便就突然脱衣服……虽然在心中腹诽,凌肃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和如雪的肌肤。


    不知道触感是怎样的……凌肃觉得嗓子有点干。


    “你这家伙,跑出来也不说一声。”身后传来霜月和洛曈的脚步声,凌肃不知为何突然心虚起来,便并未回头。


    “凌将军,我们走吧。”洛曈提着灯走上前来,“霜月说她要进宫——”


    “嘘。”凌肃打断了洛曈的话,偏了偏头。她听见街上传来了兵马的脚步声,人数不多,但整齐划一,这样的步伐,除了沧澜军,怕是只有天子脚下的官兵才有了。


    凌肃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第40章 口中的咸豆腐脑也仿佛变得甜丝丝的。


    东边的天空泛着微微的鱼肚白, 此时天已快亮了。


    外面传来阵阵急促有力却不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人马叩开了沐云馆驿的大门。一进门兵卫们就迅速四面散开,手持枪戟将整个馆驿团团围住, 将馆驿内的汝牢国侍女和小厮们都看守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洛曈面上浮现不安神色,凌肃一脸严峻, 霜月则是茫然不解。


    “喂,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就这样闯进我——”


    为首的侍卫抽出一副明黄色卷轴展开, 正色道:“皇上手谕,汝牢国公主阿洛兰霜月,涉嫌谋害我玖岚国国君, 即刻请至大理寺提审。钦此——”念毕, 一挥手, 示意侍卫上前将霜月公主捉拿。


    “我谋害你们皇帝?”霜月公主闻言瞪大了一双猫儿眼,“要不要这么冤枉好人啊!”


    侍卫们不由分说上前准备动手,霜月公主自是不服,正欲从腰间抽出她的兵器来,岂料手还没碰到自己那九尺红绫,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


    这些侍卫虽是京城的禁卫,其中也有不少认得沧澜军这位冷面副将凌肃的,侍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有些踌躇不前。


    “还望凌将军配合公务, 不要让卑职难做。”那禁卫统领道。


    “公主是无辜的。”凌肃冷冷道。


    “是否无辜,到大理寺审过自见分晓。凌将军若要执意阻拦,怕是会为公主罪加一等啊。”


    凌肃抿紧了嘴不发一言, 却依旧没有让开。


    一时局面僵持不下,这时一道玄色身影从禁卫后面走了出来:“木头。”


    见到晏逐川, 凌肃那周身的冷峻气势方才散去了些许。


    “逐川!”自打侍卫们一进门,洛曈就被凌肃和霜月挡在最后面。此刻见到晏逐川,她便不害怕了,她急急忙忙挤开人群,跑到晏逐川身旁,轻轻拽住她衣角,焦急道:“怎么会这样……霜月她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也相信她的对不对?”


    晏逐川心疼地看着洛曈一脸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气得快跳脚的霜月公主,低头抓起洛曈的小手握进掌心,无奈地低声宽慰道:“我自然是信的,问题是皇上……”


    “咳咳。”那禁卫统领见又跑出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心有不耐,偏偏看起来还跟长公主关系不一般,他不好说什么,只好故作清嗓子状咳嗽了两声。


    晏逐川轻轻朝他瞥了一眼,那禁卫统领只觉得一股看不见的气压将他从头罩到了脚底,不由得低头擦了擦额角滴下来的汗,心道这差事怎么这么难。


    “皇兄有命,将沐云馆驿验查一遍后,与案情相关之物须一同带走。想必黄统领也不急这一时片刻吧。”晏逐川一字一句沉声说完,扭头朝人群后面喊道:“离三,你跟着杜太医一同去查看。”


    话毕,离三和一位御医模样的人提着药箱走出人群,抱拳领命,去里面搜查了。


    晏逐川摸了摸洛曈的脑袋,洛曈一张小脸上仍然是秀眉紧蹙,霜月则是瞪着面前的侍卫,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愤慨之色。


    不多时,那御医出来了,离三抱着个笼子跟在后面,迎着晏逐川的目光,微微地点了点头。


    杜太医走到晏逐川面前,鞠了一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启禀殿下,经下官和这位离大人共同验查,发现这些猫身上均有‘离魂散’的痕迹,除此之外,无其他可疑之物。”


    洛曈心下一沉,低头看去,笼子里装的正是昨日霜月公主带他们挑的小猫中,剩下的那些。此刻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小猫们个个紧张地瑟缩着,惊慌地喵喵叫着,看着甚是可怜。


    “我的猫!你们要对我的猫做什么!”霜月公主心疼地叫了起来。


    “公主您还是担心一下自身吧。”那黄姓的禁卫统领早就等得不耐烦,见此时物证已全,转头对晏逐川道,“长公主殿下,这搜也搜完了,卑职现在可以带人犯走了吧?”


    “哼!去就去!本公主光明磊落,说不知情就是不知情,还怕你们不成!”霜月公主怒气冲冲地朝前迈出一步,洛曈见状着急起来,忙跑到霜月身边想阻拦她。


    侍卫们在黄统领的示意下,纷纷上前捉押霜月公主。洛曈紧紧抓着霜月的手臂不舍得放开,侍卫们谁也没在意她,一来一回推搡间,只听“砰”地一响,就见洛曈摔倒在地。


    “住手!”晏逐川一声怒喝,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曈曈,摔到哪里了,痛不痛?”晏逐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身细细察看,洛曈摇摇头,指了指脚腕。晏逐川将洛曈的绸裤轻轻卷起一点,只见洛曈的脚踝处擦破了皮,殷红的血丝从雪白的棉袜中渗透出来,似乎还有隐隐要肿起来的趋势。


    晏逐川将洛曈小心地打横抱起,眉宇间泛着一股怒火:“伤本帅的人,嫌命长!”


    那黄统领心中暗骂今日倒霉,恶狠狠地将近前的几个侍卫敲了一通:“不长眼啊?毛手毛脚的!还不快跟殿下请罪!”转瞬变了张脸对晏逐川赔着笑道:“长公主殿下息怒,回去我定好好教训他们!只是这,这眼下押送人犯要紧,皇上那边……不如咱还是快些回去,殿下您说呢?”


    凌肃听他口中左一个“人犯”右一个“人犯”,正待发作,晏逐川朝那黄统领横了一眼,厉声道:“霜月公主是皇兄的座上宾,尔等行事如此莽撞,若是伤到贵客,你担当得起吗?”


    那黄统领还想辩驳,晏逐川却不会再给他机会。


    “乾一!兑二!”


    只听嗖嗖两声,洛曈就见一女一男两名暗卫飞身落在她们身旁,等候晏逐川差遣。


    “你们俩,好生带霜月公主入宫。若有差池,军法处置。”


    “是。”


    凌肃见状,目光总算不像要杀人一般凛冽了。


    “就,就只用两个人?”黄统领瞪着眼不干了,据他所知,这劳什子公主可是会武的!而且,皇上明明说要把她带去大理寺!


    “他俩随便一个,你若是能打得过,我这兵马大元帅让你来当!”晏逐川头也没回,抱着洛曈转身离开,离三提着药箱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呸!”黄统领斜睨着霜月等人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还座上宾呢,怕是马上就要做阶下囚吧!”


    他骂完弗一转身,就被横在眼前的刀光吓出一身冷汗,凌肃寒冰一般的目光穿过刀刃直直地盯着他。


    “凌将军还,还在啊?呵,呵呵……”黄统领干笑着。


    “说话小心点。”凌肃“唰”地将刀收回鞘内,想追上霜月他们,却发现已没了踪影,另一头晏逐川抱着洛曈倒是还未走远。


    凌肃离开后,黄统领四下确认了几遍确实不再有人,便开始没好气地驱赶侍卫们:“去!去!看什么看哪,都干活去!把这儿给我封起来……”


    晏逐川顾及洛曈受伤,没有用轻功也没骑马,而是抱着她稳稳地走着。


    这会儿天已大亮,街上人声渐渐多了,卖早点的都出来摆摊吆喝。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气,洛曈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噜”了一声。


    路过一个包子铺,晏逐川停下脚步,朗声道:“老板,来两屉包子,两个鸡蛋,再来两碗豆腐脑,一碗少放些卤。”


    “好嘞!您先坐着,稍后就来!”


    “逐川,放我下来啦。”洛曈窝在晏逐川怀里,十分不好意思。晏逐川将她轻轻放到门口长凳上坐下,而后一撩衣袍,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想到霜月就这么被带走了,洛曈心中担心不已。她欲言又止了几回,终是忍不住抬头问道:“逐川,我们等下去哪里呀?”


    “当然是回家。”早点很快被端了上来,晏逐川一口咬掉半个包子,佯装没有看到洛曈愁眉不展的神情,“味道不错,曈曈你尝尝。”


    “可是霜月……”洛曈抓着逐川的手臂摇了摇,“我们去看看霜月好不好,好不好么……”


    晏逐川被摇得一颗心晃啊晃的,只好温声宽慰道:“你就不要担心了,相信我,嗯?”


    “可是……”洛曈想到那些被当作证据带走的小猫,眸中充满忧虑,又忽地想到因猫中毒的晏黎,一下子抬起头来。


    “逐川,五王爷怎样了?”


    “别乱动,你脚上有伤。”晏逐川往洛曈嘴里塞了一个剥好的煮鸡蛋,“五叔的毒已解了,现下在宫内休养。皇上说不追究香香和无忧的罪,哦,无忧就是五叔那只小黑猫。死老哥虽然平日不靠谱了些,还是说话算话的,所以那些小猫儿也不会有事。别担心了,乖。”


    洛曈稍稍安心了一点,低头握着勺子舀豆腐脑喝。她的这碗豆腐脑清清淡淡,逐川特意让老板少放卤,想必是为了自己的伤口着想……想到这里,口中的咸豆腐脑也仿佛变得甜丝丝的。


    可刚吃了没几口,她又摇着晏逐川的手臂央求道:“逐川,我们还是去看看霜月吧,你去看看她也好呀。你看,我的脚伤不严重,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说完便撑着桌子试图站起来。


    “不行!”晏逐川急忙将洛曈按回凳子上坐好,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无奈中透着宠溺,“还说不严重,你看看,都要肿成馒头了。”


    洛曈眨眨眼,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哪有嘛,顶多是个鸡蛋……”


    晏逐川想摆出威严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对曈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洛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一股歉疚却坚决的目光,一大一小两人对视了半晌,晏逐川笑了。


    这小姑娘居然敢跟长公主顶嘴,而有着“玉面修罗”之称的长公主殿下居然还乐呵呵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包子铺老板惊得差点拿不稳手里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被老板娘不满地敲了一下。


    “离三,过来。”待她们吃完后,晏逐川回过头,朝远处勾了下手。


    晏逐川一面看着离三打开小药箱替洛曈处理伤口,一面对不知何时赶上来的凌肃道:“磨蹭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去砍人了。”


    “我倒想。”凌肃沉声回道。她知道晏逐川向来最恨武官卑躬屈膝,谄媚势利。就比如黄统领这种人。


    “死老哥怕不是又犯糊涂了。”晏逐川摇头啧啧道,“先不管这个,等下你随我一起进宫去。”


    洛曈闻言抬起头,乌黑的眸中闪着亮亮的神采。


    “不行,曈曈。”小丫头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晏逐川无情地打消了她的念头,“你乖乖让离三陪你回府,好好养伤歇息。不然,待我回去可什么都不告诉你。”


    洛曈乖巧地点点头,这样已经很好了。有逐川在,事情应当不会太糟了。


    晏逐川替离三和洛曈叫了一辆马车,将洛曈抱了上去,离开前却被小丫头紧紧地抱住了。


    “逐川,你真好。”


    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晏逐川亲了亲洛曈的发顶,目送马车离去后,她一扭头,却猝不及防接收到凌肃感激的目光,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你不会也要夸我吧。别啊……”


    她跟凌肃情同手足多年,这根木头什么秉性她自是了解。凌肃很少情绪外露,看来那霜月公主,在她心中的地位还真是非同凡响啊。


    “我可不是为了你。”晏逐川拍拍凌肃肩膀,“我是为了曈曈。别婆婆妈妈了,走吧。”


    说完,二人便施展轻功,朝皇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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