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大早, 洛曈便在街坊四邻的鞭炮声中醒来,意识到今日是上元佳节,心情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欢快了几分。
穿上准备好的新衣, 梳洗妥当,洛曈对“啾啾”叫着的汤圆勾勾手指笑道:“走,我们去看看, 你这个‘汤圆’和凌伯父做的汤圆,究竟哪个圆?”
一路上,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一个个脸上也都喜气洋洋,隐隐带着少年少女的羞涩和雀跃。也难怪,毕竟上元节是一年当中唯一的一个有情人可以互诉倾慕、相约出游的浪漫节日了。
上元佳节, 玖岚国上下都休沐三日, 凌府每年也都会给下人们在十五这天放个假。这会儿她们人还在府里, 心儿怕是一个个早就迫不及待地飞到夜晚的灯会上去了呢。
洛曈一路步履轻盈,来到了府里的大厨房,果不其然,凌员外已经挽起袖子在做元宵了。
若说这凌府上下,最清闲的下人,那可是非厨房大娘莫属了。厨房大娘说,自打她在京城做厨子这么些年,三天两头被主人家抢活干的, 还是头一回。
元宵节吃元宵, 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习俗。北方的元宵都是滚出来的,江南的元宵则多是包出来的,亦称汤圆。凤麟府地处中原以北, 然因着凌夫人是江南人,故而凌员外两种元宵都有做。
只见凌员外先将细细的糯米粉用水调和成皮, 揉成光滑的面团。而后取下一部分放入滚水中煮熟,又与剩下的糯米团揉匀、搓成长条,分成许多份一般大的小团子,将小团子捏成中间厚四边薄的面皮,放入黑芝麻、白糖为馅,再将馅包好揉圆……一个个汤圆就做好了。
凌员外又将另一份核桃仁和花生粉合成的馅捏成均匀的小圆子状,放在铺有干糯米粉的箩筐里不断摇晃,不时加入清水使内馅粘上越来越多的糯米粉,直至滚成核桃般大小,这北方的“元宵”便也做成了。
之后便是下锅煮元宵了。
下锅前,洛曈见凌员外用手轻捏“元宵”,使其略有裂痕,便歪头好奇问这是何意?
“捏一捏,这样煮出来的‘元宵’,才里外易熟,软滑可口哦。”凌员外笑笑答道。
不一会儿,锅内的水“咕嘟嘟”地沸腾了,凌员外拿着一只大勺子下入元宵,并用勺背轻轻推开,让元宵在水中旋转,以免粘了锅底。
“你看,这元宵浮起来了,就要迅速改用文火喽。”凌员外一边盯着锅,一边解释着,洛曈在一旁倒也看得认真。
“这又是为何呢?”洛曈不懂就问,一副乖学生模样。
“若不如此,元宵不断翻动,它受热不均,便会外熟内硬,就不好吃啦。”
洛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努力记下凌员外的动作。只见锅中水每开一次,凌员外便会点入适量的冷水,使元宵保持似滚非滚的状态……如此两三次后,又煮了一会儿,元宵们便可捞出端上桌了。
虽说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但在民风开放繁盛的玖岚国,每逢节庆这种欢乐的氛围,却也是可以破例的。
饭桌上,众人谈笑风生,对一个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元宵赞不绝口。洛曈舀起一个元宵咬了一口,果然是质软不硬,香甜可口。
“我说怎地一大早都没寻见曈儿,原来是和爹偷师去了。”凌京墨咬着一个黑芝麻馅的汤圆,微微挑眉揶揄道,“你从前不是最头疼煮饭的么,怎么忽然又起了兴致了?”
“唔……”洛曈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心血来潮,她的确抱着一丝私心的念头。
起初她只是想看一看热闹,然而当她忆起在卧云县时,和逐川一同做的那个差点炸掉厨房的鸡蛋饼,便突然生出了想认真地学一学下厨的想法。这样若是以后有机会,便可做给逐川吃了。
“就不许我们曈儿改变主意,起了兴致嘛?”凌夫人咽下凌员外塞进她嘴里的汤圆,翻了个白眼数落女儿道,“我看啊,曈儿可是比你有烟火气多了。你看看你,不就是练个剑么,又不是出家,年纪轻轻就清心寡欲的……洛谷主都比你有朝气。”
凌京墨哭笑不得,瞥了下满眼只有娘子的凌员外,她爹那粘腻的目光仿佛她娘就是翻白眼也美若天仙似的……摇摇头闭了嘴安静用饭,并不打算同脾气多变的凌夫人理论。
“墨儿啊。”凌员外却突然转过头,笑眯眯地发了话,“今日安儿去参加宫宴,你就带着曈儿和他一道去吧。”
在玖岚国当今的朝代,商贾并非末流,故此身为皇商的凌家还是颇有些地位,亦有名额可以参加宫宴。
凌京墨抬头,对上凌员外殷殷期待的神情,瞬间了然,她爹这是要和娘二人独处,嫌她碍事了。
“不去。”凌京墨素来对皇宫那种地方兴致缺缺,她扒了一口饭,淡淡道,“我带曈儿去看灯会,放心,碍不着你们。”
“不行呀。”凌韶安抬头插话道,“阿姊你不去不要紧,五王爷可是交代过我,一定要把洛妹妹带去的。”
洛曈愣了片刻,想起昨日离开驿馆时霜月公主所言,原来她早就知道的呀。
只是五王爷为何一定要自己前去呢,难道只是因着他们的情谊?
“霜月公主昨日也曾言,希望我能去看她跳舞……”洛曈纠结为难地望向凌京墨。
现下看来,师姐要么勉强和自己同去,要么便是孤身一人……上元佳节,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刻,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开心吧。洛曈心中充满浓浓的歉疚,几乎想咬牙决定陪在师姐身边,不去那劳什子宫宴了。
凌京墨其实倒不觉有什么,从小看着洛曈长大的她,深知师妹有多么美好可爱,也毫不意外她会如此受欢迎。横竖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潇洒惯了,若是师妹能玩得开心,自己便是独自一人寻个僻静的地方去度过今宵,也无甚打紧的。
“曈儿去玩吧。”凌京墨轻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摸摸洛曈的头温和一笑道,“师姐自有法子消遣,不要紧的。”
话毕,又转向凌韶安道:“你可要看顾好曈儿,宫中不比别处,若是曈儿有什么闪失,我可要拿你是问。”
“放心吧阿姊,我省得的。”
……
天色未暗之时,洛曈便坐上马车,随凌韶安一起进宫去了。
尽管还未入夜,街市却已看得出渐渐热闹起来的样子了。摊贩们纷纷开始搭设灯棚,出行的少年少女也陆续多了起来……洛曈放下车窗的帘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和去参加宫宴相比,她其实还是更想去逛灯会的。不过她也不忍心拂了朋友们的期盼,只好暗暗在心中希望可以提早一些从宫宴上离开,说不定还有去灯会上游玩的时间。
“灯会要摆上三天三夜呢,而且灯会年年有,皇宫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进得去的。”凌韶安见她神色沮丧,挤眉弄眼俏皮道。
洛曈失笑,倒确是这个理没错。
一瞬间心头便也释然,人生苦短,每一种经历都是机缘。相聚是缘,不见也是缘;去得灯会是缘,不去自有不去的缘……当珍惜每一个降临的时刻才是。
这么想着,洛曈便不再失落,抖擞了精神认真期待起宫宴上的表演来。
马车行至宫门前便停了,洛曈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了那扇紧闭着的正红朱漆大门,想来它是不轻易打开的,众人皆从两侧的偏门走入宫内。
路上遇到些其他前来赴宴的官员大臣,及王公贵族们和凌韶安招呼寒暄,偶有那多事者打听洛曈身份的,凌韶安便以远房表妹的说辞告之。
洛曈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还是有些紧张,此刻师姐又不在身边,她只好将目光投注在周遭景色上,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红墙碧瓦,雕栏玉砌。落日的余晖照过精致的角楼,洒下一片橘红色的光,映得这深宫高墙仿佛也有了一丝暖意。
沿着甬路向内而行,楼阁高低错落,互相环抱。宽阔的回廊蜿蜒曲折,屋檐的四角如展翅欲飞的鸟儿般高高翘起。殿宇的四周古树参天,想来夏日时这里当是绿影成荫的景象。
宴席设于銮华宫前,御花园中。席位绵延数里,处处张灯结彩。离饮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众臣先入座,等候开席。
凌韶安作为凌家铺子的少当家,交友甚广。这会儿许多相熟之人见了他,纷纷过来邀他同坐。饶是玲珑练达如他,此刻也陷入了为难。
“安少爷尽管去吧,无需担心我的。”洛曈出言劝道。
凌韶安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可是答应了阿姊要看顾你,宫中人多且杂,我是不会放你一人的。”
正相持不下着,一个红衣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猛地拍了下洛曈的肩膀。
“霜月?”洛曈见了来人,惊喜道。
“公主殿下。”凌韶安也拱手问候。
“阿曈有本公主罩着,你可以走了。”霜月公主靠在洛曈的肩上支着头,对凌韶安“不客气”地说道。
第28章 入V二更
凌韶安见有霜月公主在, 便也放心离开去找他的朋友们了。
霜月公主将洛曈带至为汝牢国使节专门安排的座位上,洛曈挨着霜月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四处。
就见她们旁边坐着五王爷晏黎, 正笑眯眯地对她们招手。五王爷的对面,也就是她们的斜对面,则是一桌空位。
此次饮宴都是两人一桌, 围成了一个大圈,五王爷和他对面那空桌分别在皇上的左右两边。因为晏辰还没来, 因此众臣都比较随意,跟相熟的人说着话。
霜月公主本就姿容妍丽,眉目如画。今日又盛装打扮了一番, 更是倾国倾城。
她冰肌玉骨, 神情倨傲, 不言语时就是个冷美人,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许多人的目光朝这边投过来,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这个美艳绝伦的异族公主,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洛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瘪的。她早晨吃了一碗元宵后,就没再进食,现下有点饿了。可是看情况, 这晚宴开始吃, 大约还得等一会儿呢。
晏黎瞧见洛曈的小动作,对立在不远处伺候着的许公公招了招手。
要说起来,许公公也不是一般的太监。那是伺候了三位帝王, 又看着晏辰晏黎他们长大,在当年那场宫变中对今上有救驾之功的。皇上很是敬重他, 寻常的官员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许公公见晏黎叫他,连忙跑了过来,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晏黎笑了笑,朝洛曈她们那桌抬了抬下巴,道:“许公公,洛姑娘饿了,有吃的没?”
“有有!”许公公亲自到后头去,拿了几份糕点送到了洛曈面前来。
洛曈想这晚宴还未开始,就劳烦人家替自己找吃的,很是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眨眨眼糯糯地道:“谢谢许公公。”
许公公虽不认得这是谁家千金,但见洛曈和霜月公主坐在一起,又得五王爷照拂,心下已有了计较。
且许公公素来喜爱小孩子,见洛曈生得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叫人看了就心生欢喜。便乐呵呵地道:“过会儿可有好吃的,先垫一点,别吃太饱啊。”
洛曈点点头,吃着一块杏仁酥,心想这个老公公好和善呀。皇宫里,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么。
掌灯时分,宫廷乐声渐起,宫人皆肃立,许公公行向主位龙椅前,拂尘一甩,高呼:“皇上驾到——”
众臣起身,行礼,俯首齐呼万岁。
洛曈也跟着起身行礼,因此处乃饮宴席上,故而众人无须行跪拜大礼。
与此同时,只见一位年轻人自屏风后面缓步而出,身穿明黄龙袍,金冠束发玉带缠身,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开口道:“各位爱卿平身,坐。”
众人坐下,洛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龙椅上的晏辰。不禁感叹,玖岚国的皇帝,是真的很年轻啊。斯斯文文的,样貌儒雅而不失俊美。
这皇上长得也不赖么,洛曈忍不住看了身旁的霜月公主一眼,就见她正专心致志地往嘴里塞一块桂花糕,对龙椅上那位漠不关心,看来是真的对和亲毫无兴趣……洛曈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若是皇上有意结亲,霜月怕是要难办了。
“今日是上元佳节,故朕请大家来庆贺一番,不必拘礼。”晏辰笑了笑,道,“近年来边疆安宁,我玖岚国海晏河清,此乃是皇妹之功劳。”
皇上边说着边朝右手边看了看,待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时,晏辰微微一愣,而后眼中滑过一丝无奈。
“那个位子是谁的呀?朝廷重臣么?”洛曈随着皇上视线也瞥了她们旁边的空桌一眼,好奇地悄声问道。
“你们的长公主你都不知道?”霜月公主诧异地瞅着洛曈,“你们皇上唯一的亲妹妹,沧澜军统帅,年纪轻轻就战无不胜的玉面修罗……我爹可欣赏她了。”
“我孤陋寡闻嘛。”洛曈佩服地道:“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在西北一带,她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霜月公主美目眨了眨,压低声音道,“况且,我还有阿颜呀。”
洛曈点了点头。霜月公主说那长公主是沧澜军的统帅,她记得逐川也是在沧澜军中任职来着,不知她会不会来这宫宴……思及此她扬起头四下张望,然而人头攒动,却并没看到想见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另外,今日也是为了宴请汝牢公主的。”晏辰淡淡笑了笑,继续道,“霜月公主来到我玖岚国之后,朕还未曾招待过。今日正好,良辰美景,听闻霜月公主以及五皇叔都准备了精彩节目,诸位爱卿可拭目以待,尽兴而归。”
群臣皆行礼,齐声道:“谢陛下隆恩。”
晏辰微微颔首,对旁边许公公道:“可以开始了。”
“是。”许公公对宫人招了招手示意,很快,丝竹乐声便继续响了起来。
在不远处,被一池碧水环绕的亭台之上,歌舞升平。乐工们鸣钟击罄,乐声悠长。宫女太监们端着美食佳肴鱼贯而上。
洛曈今日也算是开了些眼界,这皇帝请人饮宴,虽繁华热闹,却是没有自己之前想象得那般奢靡呢。像这样的排场,即使是在寻常的大户人家中也并不罕见,看来果然不能先入为主去判断呀。
菜色很是清雅别致,洛曈吃得也舒心。
见晏黎握杯朝她举了举,一向不会饮酒的洛曈有些为难。霜月见了,便从桌上各种琼浆玉液中挑了一壶葡萄酒,为洛曈和自己各斟了一杯,三人对饮起来。
葡萄酒甘甜不烈,很适合不会饮酒的洛曈。
霜月一向豪爽,仰头一饮而尽,饮罢放下酒杯,摇着头道:“若是你们日后有机会去汝牢国,我请你们喝我们那里的葡萄酒,那才叫过瘾!”
晏黎表示十分期待。
洛曈又吃了几口菜,心里还是对沧澜军一事有些在意。她拽了拽晏黎的衣袖,轻轻问道:“五王爷,今日饮宴,除了长公主殿下……沧澜军中其他人也会来么?”
晏黎看了她一眼,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据他所知,大侄女这次就带了一个副将回京,哪有那么多其他人……
“沧澜军常年都呆在漠北边关,怎么,其中可是有阿曈的熟人?”不待洛曈回答,晏黎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武将们都坐在那边,你自己看看便知。”
洛曈往晏黎指给她的那边望去,四处灯火辉煌,明亮不逊于白昼。洛曈的视线在一张张脸上认真地扫过去,并未发现逐川,心情愈来愈低落……突然间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凌肃!
不过凌肃却没看到她,并且转眼间,就淹没在了觥筹交错,语笑喧阗的人群中间。
凌将军既然在宴上,便说明逐川很可能也来了!洛曈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站起身,打算去找凌肃问上一问。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急匆匆跑到晏黎身旁,面色有些慌张,悄声道:“王爷,不好了,有几只鸟躁动不安,训鸟的师傅已经安抚了好久,可仍然未有起色,怎么办啊王爷……”
那下人虽压低了声音,因离得近,洛曈也听了个清楚。
她扭头看向晏黎:“我随他去瞧瞧吧?”
五王爷精心准备的戏不能在宫宴上出差错,至于打听逐川……洛曈咬了咬唇,等下解决了这边,再去寻凌将军好了。
晏黎正皱着眉头忧虑,闻言大喜,忙点了点头道:“幸得你今日来了。”又命那下人带洛曈去看鸟,行事一切听她吩咐。
霜月公主喝下最后一口羹汤,抹了抹嘴,也起身带着侍女去后面为稍后的献舞做准备了。
……
眼看着歌舞百戏一个一个地上演,晏逐川却一直没出现,五王爷盯着对面的空桌,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明明说好一定会过来的……”晏黎自言自语道。
又过了片刻,晏黎实在是坐不住了,决定去找晏逐川,反正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大侄女看到百鸟朝凤。
他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起身朝属于长公主的碎霄宫走去,今日午后他就见到晏逐川入宫了,若无意外,她此刻应是还在宫里的。
晏逐川此刻在不在宫里呢?
答案是在的。
上元节,家家户户皆和亲人团聚,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午后入了宫,拜祭过先帝和太后的牌位,又被晏辰和晏黎二人拉住话了半日的家常。
对于晚上的宫宴,她本是没什么兴致的,奈何晏辰又委委屈屈地“哭诉”,晏黎也跟着一起劝她……对着这世上唯二的两个亲人,她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会出席饮宴。
然而一刻钟前,面对尚衣局送来的那繁复累赘、金丝银线绣了满身的长公主礼服,晏逐川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天知道她多久没见过这种麻烦的东西了!自打六岁那年随师父离开京城,这十七年来,除了铠甲和黑色的便装,她就没穿过别的。
还有那些头面首饰……晏逐川拼命遏制住大发脾气的冲动,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波及到无辜的宫女身上。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晏辰安排这些的时候,暗地里偷笑的可恶表情。
丫的死老哥一定是在借机报复!
思来想去,晏逐川怎么也忍不了这个。她头疼地挥退了所有宫女,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从后窗翻了出去,决定悄悄溜出宫。
哼,管他劳什子的饮宴,还不如去找她的小曈曈呢。
晏逐川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出宫,许多年不曾回来,这条路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皎洁的圆月挂在树梢,四下静谧无声。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回头张望,生怕哪个宫女太监发现她溜了,再跑去告诉皇上。她倒是没甚么怕的,就是嫌麻烦。
晏逐川只顾着看四周和身后,没怎么留意前方,拐了个弯,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个人。
第29章 入V三更
晏逐川撞上的不是别人, 正是久候不至,便前来寻她的五王爷晏黎。
说来也巧,从饮宴的御花园去长公主的碎霄宫, 本不该走这条路的。但偏偏晏黎是个路痴加夜盲,天色一暗就看不太清东西的那种,七拐八拐,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
“大侄女!”晏黎一把拉住晏逐川,高兴叫道。
“五叔……”晏逐川心说完了, 这下走不成了。
“走走走!”晏黎拽着晏逐川就往回走,“等你半天了,好戏马上就要开演啦!”
晏逐川挣开晏黎抓着她衣袖的手:“五叔, 我懒得去了, 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哎呀, 你至少看完我那出百鸟朝凤再走也不迟。”五王爷锲而不舍地又抓住她,“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晏逐川无奈,也懒得再跟他拉扯,心想那就去瞅一眼,之后说什么也要溜掉。
……
宴会上,众人正翘首以待今夜的重头戏,霜月公主的舞蹈。
随着侍女们将遮在前面的巨大芭蕉扇层层打开,一袭红衣的霜月公主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如同画中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在场之人无不如痴如醉地看着她, 几乎忘却了呼吸。
只见她足尖轻点,轻盈地立在一个圆形的金色台子上。随着乐声和鼓点响起翩然起舞,舞姿曼妙婀娜。
绯红的纱罗舞衣下, 胜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她时而垂眉抬腕,时而皓臂轻舒。纤腰款摆, 环佩铃声清脆繁响。如瀑的长发和裙角与她一齐旋转飘荡,她轻轻摘下蒙在脸上的珠帘面纱,一个转身,回眸中紫色的眼波勾人心魄。
果然是她……
凌肃下意识地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凝神望着眼前翩翩起舞的绯红身影,思绪已被带回到许多年前。
那时,十四岁的她还是玄雾楼的杀手。在一次去西域执行任务的时候,寡不敌众受了伤,撤逃时因不熟悉地形,迷失在了沙漠里。
寻不见水源,入眼的只有死尸枯骨,遮天蔽日的黄沙,看不到尽头……
她走了许多日,眼看快要撑不下去了,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沙漠中的时候,终于在云海与黄沙相接之处,看到了疑似海市蜃楼般、鳞次栉比的巍峨宫殿。
而那远远朝她跑来的一抹红色,是她昏迷倒下之前的最后记忆。
那个红衣如血的异族小姑娘救了她,并将她藏起来养伤。
那些同她朝夕相伴的日子,是凌肃十几年杀手生涯中,最平静也最开心的时光。
那小姑娘有个像她的容貌一样美丽的名字,她说她叫阿洛兰霜月。
再后来,随着凌肃的伤势一日日痊愈,也逐渐知晓了她汝牢国公主的身份。
于凌肃而言,她就如天边的明月,璀璨美好却遥不可及。不是自己这种双手沾满鲜血,整日把脑袋别在腰上的人可以肖想的,凌肃很清楚,自己不应,也无权将她拖入泥沼。
因此她压抑了心中那株刚刚冒土的幼芽,不告而别。
此时四周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将凌肃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台上的少女舞姿轻灵,身轻似燕。不停旋转的身影同凌肃记忆中那只红袖翩跹,和着箫声起舞的绮丽蝴蝶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十年前的惊鸿一瞥,被她默默埋藏在了记忆深处。而自己以为早已沉寂的心湖,竟再次泛起了波澜。
如同一坛被深埋在地下多年的陈酿,一旦被挖出来,重新开封,便使人醉得再难自抑。
凌肃垂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身旁突然坐下了一人。
“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凌肃见是晏逐川,意外道。
“五叔非拉我来看他的戏。”晏逐川撇撇嘴,看了几眼台上舞着的霜月公主,挑眉道:“阿洛兰老爷子这闺女正经不错啊,死老哥要是能看上,也免得我费心了。”
“皇上?”凌肃听了一愣。
“嗯,阿洛兰老爷子想把闺女嫁过来和亲。”虽说此事还在对外保密,然晏逐川一向不拿凌肃当外人,低声解释道。
凌肃闻言,没作声,面无表情地仰头喝酒。
“大侄女,来这边!”五王爷隔着人群,朝晏逐川招手。
晏逐川起身走过去,晏黎拉着她站到了离戏台较近的一处:“开演啦,我研究过了,在这个位置看得最清楚!”
伶人们陆续登台,晏逐川叉着脚,双手环胸看着。心道无怪京城中好戏曲这一口的,都对五王爷这一出百鸟朝凤赞不绝口。
五王爷亲自调|教的莲苑,伶人们个个唱功扎实身段利落,炉火纯青名不虚传;乐师们的演奏亦是出神入化,曲尽其妙。更加入了与鸟共戏的奇思妙想,不能不令人拍手称道。
“大侄女,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位三番几次替我解围,助我良多的小高人么?老实说,今日若不是她也来了,我这戏怕是又要砸喽……”晏黎拍了拍晏逐川肩膀,指着戏台后方走出的洛曈给晏逐川看,“喏,那便是她。”
晏逐川从五皇叔的口中听他讲这位小朋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闻言便转头顺着晏黎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便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那小姑娘,居然是洛曈!
洛曈今日穿了一身粉白上襦和石榴红的齐胸罗裙,领口缀了一圈雪白的绒毛,胸前系了一个梅花结,垂下的两条丝带末端分别坠了一个毛球,裙摆上也绣着梅花,外披一件胭脂色绒毛边的绸缎斗篷,正东张西望着。
晏逐川真是万万没料到洛曈今日会到这上元宫宴中来,更没料到洛曈居然就是五叔近日新结交的那位小友。
曈曈怎会来皇宫饮宴?晏逐川脑子懵懵的,只想拍自己一巴掌,为何没早点抽身去查一下凌家的背景……又或者,难道就是五叔带她来的?
见晏逐川半天没说话,晏黎以为她看得呆了,得意道:“如何,可爱吧?这姑娘当真是位妙人,等下我引见你们认识认识,回头啊你好在大侄砸面前给他们制造制造机会……”
“你说什么?”晏逐川回过神,眯起眼睛,清冽的声音中透着寒意。
“大侄砸到现在都没个一妃半嫔的,你上次不也催他来着嘛。”晏黎没听出她话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自顾自地念叨着。
话说洛曈先前随着那五王爷的下人去安抚了鸟儿们,又盯着这出百鸟朝凤顺利接近尾声,这才从后头出来,却记不清回到席位上的路了,于是想找人打听一下。
恰巧几个丫鬟端着食盘从她面前经过,洛曈正欲上前问路,却听到她们聊起了八卦。
“嗳,你看,五王爷身边那人是谁啊?生得如此俊美,怎没见过的?”
“别说是你了,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呢。”
“那是咱们长公主殿下,少见多怪了吧。”
……
听她们提到五王爷,洛曈眼睛一亮,抬头朝她们所谈论的方向望去,想着去找晏黎带她回到座位上。
然而洛曈这一抬头,心脏骤然缩紧,双眼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望着晏黎身边那个,据说是长公主殿下的人。
那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逐川。
长公主是逐川,逐川是长公主?
洛曈只觉得脑中一片茫然,心头纷纷乱乱,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正不知所措,就见逐川突然转头看向了自己,她心慌意乱地后退了几步,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听到晏黎说想撮合洛曈和她皇兄,晏逐川气得是七窍生烟,正要抓着晏黎好好分说分说,一转头,便对上了洛曈震惊迷惘的目光,心道一声不妙,紧接着就看到曈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晏逐川瞪了晏黎一眼,留* 下一句“回头再和你算账。”后便急忙扒开人群追了上去。
“不就是想要个可爱的侄媳妇嘛……我有错么?”晏黎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
第30章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洛曈离了宴席, 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她脑中乱作一团,也不看路,只管闷头往前跑, 跑不动了便微微喘着停下脚步。
被凉凉的晚风吹了这么一阵子,洛曈翻涌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一些,已不复方才初闻此事时的骇然。
单看晏逐川, 很难猜到她的身份。
大概是因为自小就在塞外长大,她一点儿也不像皇亲国戚, 全无架子。行事豪放不羁,连自己的头发都懒得打理,只随便束起了事。也从不见她穿锦衣玉带, 任何时候都是一套宽敞的黑色劲装, 十足地自在潇洒, 就是看着不太正经。
洛曈趴在阑干上,之前的种种回忆犹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内闪过。
逐川那初见时就让人感到不凡的气度,冷冰冰的凌肃却对她恭敬非常,在卧云县她们二人只身解决了曹县令,而后又能轻松处置定州的那个庸医,以及初至凤麟府那天进城门时的古怪……
一切奇异之处都有了解释,只怪自己没见过世面,傻傻地不曾多想。
轻轻叹了口气, 洛曈如今知晓了晏逐川的身份,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竟也并未生气。
想来,这么一个身份是非要隐瞒不可的。只是她有些意外, 玖岚国尊贵的长公主、堂堂三军总帅,居然是这么一个形象……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轻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却又陷入了惆怅。洛曈不得不承认, 得知这个消息,让她惶然惊觉,那原本近在咫尺的人,仿佛突然间变得渺远了起来。
想起方才宴上那些丫鬟们的窃窃私语,洛曈心中那簇跃动了这么些时日的小火苗,随着本来弯起的嘴角一起,慢慢落了下去。
本就是那么好的逐川啊……又是如此身份,定不缺人倾慕的。怕是平凡如自己,踮起脚尖也难以触及的人物吧。
越想越低落的洛曈,突然很想离开这个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皇宫,去哪里都好,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心底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恋恋不舍着说,就再回去看一眼,悄悄地看一眼就好。
何况,未曾同霜月以及凌韶安打过招呼就离开的话,回头他们寻不见自己,一定会担忧的吧。
她正内心兀自纠结着,突然一件黑色披风落在了自己肩头。
洛曈心头一颤,缓缓回过头来,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中,让她想起了逐川第一次救她时的情景。
晏逐川蹲下身,用不重却无法轻易挣脱的力道握住洛曈的双臂,深吸了一口气道:“曈曈,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的。”
“你生气是应当的,你骂我,打我都行。”晏逐川将洛曈的小手抓在掌心里缓缓握紧,“但你别乱跑,宫里路很复杂,我都不甚熟悉,你若是走失了……”
“你若是走失了,可要我如何是好。”晏逐川认真地注视着洛曈,语气中是浓浓的在意与牵挂。
洛曈怔怔地望着晏逐川患得患失的模样,甚至都忘记了要摇头说自己并不曾生气。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了那么久,失落也好,不安也罢,都没能让她减少一丝一毫对逐川的向往,反而当这个人站到自己面前时,洛曈发现自己只想贪恋地一直看着她。
每多看她一眼,那种来自心底深处、沸腾着的情感就更浓烈一分。
晏逐川也一直目光灼灼地凝望着洛曈,她征战沙场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就在方才,看到洛曈跑掉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向来无坚不摧的心脏骤然空掉了一块似的……不管不顾地追出来,将小丫头实实在在地抓在手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害怕了。
怕曈曈跑丢出事,怕曈曈一去不回,更怕曈曈就此远离自己。
身为天潢贵胄,对晏逐川来说并不值什么。在得知洛曈的身世后,她反而担忧过,在清荼谷那种世外出尘之地长大的、纯粹美好的小曈曈,是否会嫌弃与皇族之人相来往。
晏逐川已然发现,自打洛曈闯进她的生活开始,自己的心情就渐渐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也许是源自除夕夜看到剪纸小像时的欣喜,也许是从听那软糯声音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起,也许连相遇都是冥冥注定……不知不觉间,她的整个脑海和心房都被小丫头渐渐占满。
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晏逐川最是懒散怕麻烦的一个人,然却在与曈曈相关之事上一次又一次地破例,二十几年的原则都形同虚设。
当一向潇洒不羁的她也有了牵挂,想保护曈曈,想把她绑在身边,想靠近些再近一些,又怕会吓坏了小家伙……总是被说没心没肺的她又何曾如此瞻前顾后过?
于是她便知晓,此生注定离不得曈曈了。
想起方婆婆曾说的那一句重要之人……晏逐川只恨自己迟钝。也许自己的情意早就在不觉间有所流露,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眼下,尽管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计划,晏逐川却并不介意将自己的一片心意提前剖白给小家伙看。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借此机会……
“曈曈,我……”
“逐川,你……”
二人对视良久,竟是同时开了口。
“怎么了,曈曈?”晏逐川决定让洛曈先说,温声问道。
洛曈咬了咬唇,轻声开口:“你告诉我的名字,也是假的么?”
“怎么会!”晏逐川瞪大了眼,拍着胸口解释道,“我虽隐瞒了姓氏,名字却是如假包换的。曈曈若是不信我,在这宫里随便拉个人一问便知……”
“我信你。”洛曈浅浅一笑,不仅没了心中那点介意,想到自己原来同逐川弗一相识便一直喊着如此亲密的称呼,不由得脸颊渐红,心头更是漫上甜甜的喜悦。
清荼谷再神秘,说到底也属于江湖。师父师姐以及谷中的大家确实不怎么与朝廷打交道,导致自己从前也对皇宫多少有些抵触。
不过这次来到凤麟府后,结识了五王爷还有霜月,让洛曈觉得,皇族似乎也没有话本传闻中讲得那样可怕讨厌么,一个两个反倒有趣可爱得很呀。
晏逐川并不知晓她的担忧是多余的,此刻她望着洛曈粉雪可爱的笑颜,心道看这样子是不生气了吧,便习惯性地伸手捏了捏洛曈的脸蛋:“曈曈,想不想去看灯会?”
“可以去吗?”洛曈闻言仰起头,小鹿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亮闪闪的期待,引得晏逐川又忍不住在她头顶好生摩挲了一番。
“当然。”晏逐川挑眉,语气中满是宠溺,“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洛曈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解下晏逐川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招招手让晏逐川弯下腰,并替她系好。
“我不冷,裹两件斗篷的话要成球啦。”洛曈无奈笑着。
白皙柔软的肌肤就在自己脸侧,温热馨香的气息缓缓传递过来……看着小家伙伸手环过自己脖颈,为自己认真系上披风的样子,晏逐川心神一动,决定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曈曈,我……”
“阿曈,可找到你啦!”二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红衣身影朝她们跑来。
晏逐川眯眼,不满的目光几欲把突然出现的霜月公主瞪出个窟窿来。
霜月公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亲亲热热地挽着洛曈道:“偷溜出来也不叫我一声,不够意思哦!”
“嗳,你是谁啊?”霜月公主注意到一旁的晏逐川,不客气地问道。
“晏逐川。”晏逐川颇为介意地睨着霜月公主和洛曈挽在一起的手臂,不满地自报了姓名。
不知曈曈是如何跟汝牢国公主熟识起来的,小家伙这么好这么可爱,果然还是要早点藏起来才行。
“嚯,你就是我爹常挂嘴边的那个、年少有为的大将军啊?”霜月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晏逐川一番,“久仰咯。”
晏逐川不着痕迹地将洛曈朝自己身边揽了揽:“过誉,曈曈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阿曈,你这不是认识她嘛,怎么刚刚在席上还问我……”霜月公主在洛曈和晏逐川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啦。”洛曈抬头看了看晏逐川,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便简单搪塞了一句。
好在霜月公主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她转了转眼珠道:“阿曈,你是不是因为宴会没意思才跑出来的?说实话,我也觉得好无聊啊……不如我们溜出去玩吧!”
“逐川和我正要去灯会……”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霜月公主兴奋道,“早就听说你们中原的上元灯会十分好玩了!”
晏逐川是一百个不想带她,本打算和小曈曈二人独处的,这没眼色的公主偏凑上来坏事。
想到汝牢王后娴静又智慧,怎么这闺女脾气又直人又傻,怕是只继承了个美貌吧。
腹诽归腹诽,但看洛曈和她关系还蛮不错的样子,也不好把她一个公主就此扔下。看在曈曈的份上,只好带上她了,不过么……
晏逐川转过头,朝不远处扬声道:“木头,别藏了,一起去啊。”
话音刚落,就见从墙角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凌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