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章


    这是什么逻辑?


    姜以禾哑口失言, 满腹的吐槽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他怀中太过温暖,竟让她一时眼酸了起来。


    见她一身狼狈, 冲鼻的血腥气让楼止当即脸色一沉。


    “是谁伤的你?”


    一边问着, 他一边从掌心为她汇去灵力缓解伤痛,如缕缕清风倒真让她轻松了不少。


    “我无意间进入了他们的拍卖会场, 发现了关键线索, 我们得尽快去救他才行!”


    “是那里面畜生伤了你?”


    他不在乎什么线索不线索, 他只在意该拿那些下贱的东西如何蒸煮的好?


    他暗暗咬了咬牙,竟比她还要生气, 但还是耐着脾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方才那只白猫传信,他在草丛中找到一人族小孩,说是被你所救, 眼下已经送了出去。”


    听到这话, 姜以禾也终于有了中如释重负的真实感,她长叹出支撑着自己一路的一口气,彻底没了力气般靠在了他怀中。


    “那就好……”


    “你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被拖入会场前他们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楼止眉心一紧,眼下既然找到了人自然没心思找到那女人算账,整颗心都被她身上的伤牵动地七上八下。


    “来追杀我的杂碎罢了, 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


    姜以禾瞬间想到方才经过的那片尸林,身上不免又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他们本就居心叵测, 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那些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我们是进到了什么秘境之中了嘛?”


    玄幻小说不都这样嘛,一些个不为人知的秘境阵法之类的迷惑心性,她便是怀疑这里怕不是原本世界。


    楼止被她的话逗笑, 脸上也终于没了紧绷的戾色。


    “拙劣的障眼法罢了,那女人的惯用伎俩, 走吧,你的伤要紧。”


    在他处决了那些杂碎后,雪娘子便忽地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却是忽地冒出慌忙跑来抱住自己的姜以禾。


    不,她不是姜以禾,只不过是和她有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木头人罢了。


    那女人惯是喜欢耍这些无用的花招。


    “姜以禾”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害怕,他微微抬起她的脸,想着要是真是她该有多好……


    “阿禾可不会像这样抱着我……”


    他惋惜地笑着,有些不忍心对着这张脸下狠手,但想到她们敢顶着她的脸做这些卑贱的事又觉得不仅是脏了自己的眼更是脏了她。


    像是恶魔低语般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


    “再怎么像,你们也不及她的的一丝一毫。”


    他的阿禾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去拯救……


    于是,他抓着她的脑袋笑着捏爆了她的头。


    后面又层出不穷了许多姜以禾来,他赶着去找真正的姜以禾,下手自然利索了些。


    要是如何辨认里面有没有真正的姜以禾,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着不顺眼,便直接杀了罢了。


    可当他见了最后一个拿着弓弩指着自己的姜以禾时,他感受到心脏掷地有声的一声闷响。


    是了,这才是他的阿禾……


    独一无二的,他所想念的姜以禾。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被他们追上就不好了。”


    虽然身上的伤还在,但不知不觉痛觉已经消除了大半,姜以禾终于又有了些精神,下意识牵起他的手左右看着哪条路好走些。


    楼止看着她那不及自己大的手甚至都包不住自己的掌心,不由得低笑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指,全然无视依然腹背受敌的险境。


    “这条路看着挺平整的,我们往这走吧。”


    姜以禾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指着一处道。


    “好啊,阿禾说去哪就去哪儿。”


    突然被委以重任,姜以禾有些忧虑起来,“那你觉得往哪儿走比较合适?”


    楼止玩弄着她的手指,意见平平。


    “阿禾决定便好。”


    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去哪都好。


    这把姜以禾看不会了,他们现在可是在逃命,可不是在讨论中午吃什么。


    “哎呀哎呀~想不到敬儿还真找到这位姑娘了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楼止脸色一变,当即握紧她的手将姜以禾护在身后。


    而树影下逐渐走出的女人也让姜以禾顿时记了起来。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见楼止如此提防,只怕这女人与他有过什么过节。


    能在楼止面前笑得这么欢,想必也是个疯子……


    她乖乖躲在楼止身后不敢啃声,却还是一眼被盯上。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啊?”


    “与你何干。”


    回答她的是楼止有些厌烦的不耐,雪娘子当即笑一沉,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敬儿许久未回家看看了,我找人寻了你这般久,也该收收性子了吧?”


    回家?


    这番话让姜以禾一愣,难不成这人是他的亲人?那为何气氛会是这样?


    “你夹着的声音太难听了,我尚且听的多了,但可不能脏了阿禾的耳朵。”


    他飞去一枚铜币直朝她的红唇而去,而雪娘子只是轻笑,一个黑影里面闪现眼前替她挡住了深穿头骨的铜币。


    姜以禾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惊地瞪大了眼,在细看,这一身黑的人竟与方才尸林中别无一二。


    “楼止,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太过古怪,直觉告诉她先走为上。


    瞧见她担心的神情,楼止没有拒绝,况且他也不想让她见了那番血腥的场景。


    “好。”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而跃高数米,借着高耸的巨枝轻巧地避闪,很快便消失在雪娘子眼中。


    “还真是天真啊……”


    雪娘子玩味一笑,眼中紫眸幽幽发着暗光。


    晨曦终于微微放亮,林中晨雾四起混着朝露也让姜以禾心安不好。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夜让她此刻也全然了无睡意,好在环在腰际的臂弯够紧这让她能松懈半刻。


    “楼止,敬儿……是你的小名嘛?”


    这个名字她并不是第一次听闻,想起在昭娘的梦魇中她也曾见过。


    那时候便起了疑心,可发生的事太多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开口,今日那女人也是这么唤他,想必应该是了……


    楼止沉默一瞬,冷声否认道:“不是。”


    “方才那个女人是你仇人?”


    见终于快出了这盘东河,楼止抱着她平稳落地,扫去落在她身上的残絮,颇有笑意。


    “阿禾对我竟有了这么多好奇,我很高兴。”


    “但那女人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其他人亦是。”


    姜以禾微微叹气,又是这样,他总是不愿告诉她,就算她问与不问,在意与不在意,他却始终踽踽独行般。


    不知怎的,姜以禾心中像是落空了一般,见终于能脱离噩梦竟也有些高兴不起来。


    楼止越过她向前走了两步,探查前方确实可行后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来。


    “阿禾,走吧。”


    姜以禾不自觉地抿起了下唇,她发觉了自己这种别扭的心思一时没有给他回应。


    她启唇想说些什么,心脏出忽地像是被巨锤击中般一窒,她的五脏六腑似被放进了搅碎机一番揉碎,喉间一溢。


    “噗——”


    霎时,从她口中吐出的腥血源源不断地淹没了荒草野花,大片血红顺着脖颈滚入衣襟,将那刺眼的红无限放大,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


    姜以禾下意识地捂着嘴,可翻涌的血浆却如决堤的洪水试图将她整个人淹没。


    楼止的手僵在半空,白纱后呆愣的双眸染上着错愕的迷茫之意,那片红像是要染进他的眼眶中,着实刺眼的厉害。


    “阿禾……”


    他堪堪扶住她,还未等查清发生了何事,空中猛然出现灵虎怒火攻向两人。


    楼止眼神一凛,铜剑顿时已出鞘而守,直击那滔天的怒火,灼烧起一天的光色。


    “找到她了!她在这儿!”


    “还真是能跑,这怎么多了一个人?”


    “管他是谁!一并吃了!”


    四面八方汇来的嘈杂让姜以禾心下一惊,她抓着楼止的手连忙催促。


    “不好,是那群妖兽追来了,他们人多我们得赶紧逃!咳咳咳……”


    可她如今说一句话得喘三口气,不明缘由的身体变故根本让她摸不着头脑。


    为她把脉的楼止眉头紧锁,从脉象来看她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不对才是,可为什么突然吐了这么多血来?呕哑嘲哳的各类怪声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他们既伤了你,也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道理。”


    “楼止……”


    姜以禾心中不妙,想拦住他却见他安慰一笑。


    “放心,我可死不了。”


    他掐了道诀,一道灵光顿时围绕在她的左右,只见他慢慢起身,手中的铜剑越发耀眼。


    脸上的笑骤然降下,他脸色不善,原本近乎冷酷的脸孔上,渐渐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牙齿更似被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本不欲让她看见这些,可奈何这些杂碎实在碍眼的很,竟还敢伤了她。


    上下都不过死罢了,眼下他也舍得一个个去找了。


    “想死的,过来。”


    众妖大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张牙虎爪地蜂拥而上,似要彻底撕破这半浅天光。


    他一人面对着群兽,所有的怒火似惊天骇浪般铺天盖地的将她吞噬,几人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周围的气流在慢慢发生变化。


    于地的枯叶悬空飘起,四面八方刮来的妖风发着扰人的呼啸声,于他剑上身上蔓延出的诡变锋芒似化为了千百双异手。


    稍聪明的妖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得转头跑,但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那雷霆之光飞速地分了身。


    他的眼角因着兴奋发着红,眼中仿佛燃着一把火让她盎然的无惧一切,又似无底的幽潭带着吞噬一切的无情决绝。


    踏着血渍,他一步走向几乎崩溃的败妖,犹如从地狱来的罗刹撕开了遮挡他锋芒的云层,直到破晓而来,在他眼眸中化为利刃。


    形成的血雾似是将晨雾染红,难闻的腥臭让姜以禾不由得眉头一皱,可身体却重如千斤般逼得她不堪重负地跪倒而下。


    刀光剑影的厮杀声,兵戈相接的碰撞声……这一晚,长道山响彻这哀鸣与绝望,仿佛不见天日的地狱,死亡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最后一人倒下时,楼止已是浑身污泥,虽胜券在握但耐不住群攻还是落得一身狼狈。


    他不在意地抬眼望去,脚下早已经尸横遍野,残肢败器,有这场屠杀无疑是黑鸦的一场盛宴,天地之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与黑暗。


    这一刻,看着尸山上的楼止,姜以禾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面对这一场血淋淋地屠杀,她本因害怕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竟翻起了酸楚。


    她想张口叫他的名字,可一道凛冽的寒风却迎面而来,快得似要削破长空根本让她来不及躲闪。


    可一道身影却猛然跃然眼前,紧接着,是穿刺的闷响,除了像被沉浸湖底的心跳,耳畔再无声响。


    “楼……楼止。”


    带着温血的铁链从他的胸膛穿透而过,“啪嗒”一声滴落在了她的眼下,掺着透亮的晶莹化掉了一些血腥色。


    她这才明白,原来,生命从称不上什么刻薄的谜题。


    翻涌时,才后知后觉明白,心是海浪仓促的一霎那,是她未曾目睹的潮湿……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像是捧在掌心的雪,生怕她化了般小心翼翼。


    他端详着她的眼眸,展起笑颜眉目清朗,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我喜欢阿禾哭时的眼睛,”


    “里面好似终于有了我一般……”


    他缓缓低下头,可胸口的铁链骤然抽离,他像是东风一隅的风筝,却脱了线随风落下。


    第32章 32章


    姜以禾意识逐渐模糊, 当再次惊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宫殿之中。


    “姜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的黎微此时早已哭肿了眼,眼下乌青不说,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黎……姐姐?”


    带着她自己都惊诧的沙哑嗓音, 姜以禾终于有了点清醒的实感。


    听闻黎微的动静, 门外侯着的人更是立马冲了进来,真见了她睁开眼的模样, 一双耳朵顿时如释重负般歇了下去。


    “小姜, 你可算是醒了!”


    夏侯渊的状况甚是比黎微还要夸张, 都见着面了还是哭的快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是……有了什么好歹……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要是我再来快些就好了!”


    被黎微扶了起来,看着两人姜以禾有些手足无措地干笑一声。


    “我没事。”


    “姜姑娘, 那日你浑身是血被抬回来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手上脚下也尽是伤,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去冒这个险。”


    黎微越说越心疼, 想起那日的场景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


    “是啊是啊!找到你们时, 你们都昏了过去可没把我吓得半死。”


    “是你找到我们的?”


    夏侯渊将那日的情景又说了一遍给姜以禾听,她这才恍悟了些许。


    那日她将阿箬带离狼窝后被寻着暗号而来的夏侯渊找到,将阿箬安顿好后他便一路寻着两人的踪迹。


    经过一片尸林,他便料想两人可能遭遇了什么麻烦,这才擅自发动召令增派了援手。


    最后在满是断首残肢的尸堆中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一个胸口被穿了个大窟窿的两人, 以及还吊有一口气的万妖楼楼主。


    抓回去审问,他却是被吓得失心疯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吐了干净, 他确实知晓疮病一事, 可也只是奉命贩卖人族男婴,至于这其中的原委却是一概不知。


    加上阿箬的证词和手上的伤更是证实了万妖楼私下罪恶的行径。


    万俟玄埌大怒,虽对人族有恨但却格外的遵循合约的他不顾阻挠立马查抄了万妖楼, 将里面的妖悉数压入牢狱审问。


    但那万妖楼背后毕竟是大妖贵族,即使身为一城之主也不得已绊住了手脚, 如今调查进展胶着,夏侯渊也因此被罢了职。


    至于他两人的处境如今更是岌岌可危,待伤好后免不了各方的施压厉逼。


    听了这些,姜以禾心中多少有了点数,虽捉到的是个傀儡,但这其实的水深水浅想必也能让明眼人看出来端疑。


    “那……楼止怎么样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回想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那穿透的铁链让她不寒而栗。


    夏侯渊叹了一气,“楼公子伤得不轻,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伤到,离心脏只有分毫之差!好在黎姑娘妙手回春,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楼兄武功盖世,心脏移位也是他反应及时,加上灵气汇然就算没有我,他也定然不会有事。”


    听着两人的安慰,姜以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立马动身想去见他,却被黎微拦住。


    “你现在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眼下局势复杂,还有几个贵族因着那满林的横尸便一口咬定是你和楼兄栽赃陷害,你现在出去只会给他们又落了口舌。”


    黎微的忠告也非并无道理,他二人本就名名无籍,一夜之间不仅找到了证人还端了整个贼窝,听着确实处处是可疑。


    刚上任的新王执意要与贵族们对着干也不过是想借机挫挫他们目中无人的锐气,那何不如……


    “黎姐姐,我倒是有一计,你可否让我见见万俟玄埌。”


    高堂之上,新贵葛氏傲慢而立,语中言之凿凿想定了那两人的罪,话中的弹劾之意听的万俟玄埌一怒之下砸的手中的茶盏。


    “大胆!那鹰怪都已经全数招尽你们竟还在这给吾编故事听!可是把吾当傻子嘛!”


    “妖主,那鹰怪本就疯疯癫癫,谁知道他是不是听了他人之言,更何况,除了那人族小儿又有谁亲眼目睹过,您也派人彻查了盘东河并未发现不对不是吗?”


    “依我所见,那林中横尸才是妖主该去费心思的才是。”


    “你!”


    万俟玄埌被气得怒目切齿,奈何手头的证据确实寥寥无几,就连那鹰怪也在昨日爆死狱中,这些大妖贵戚他早就心有不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老鼠尾巴自然不愿放过。


    “我有话要说!”


    大殿之中赫然出现一道亮声,众人循声望去,见着的却是一名蹒跚而来的女子。


    “你来做什么?”


    万俟玄埌语中带着责备,不知道自己还风口浪尖上嘛,还敢出来招摇。


    “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姜姑娘吧?”


    葛氏眯着尖眼,不怀好意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他正愁找不到她呐,现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见过妖主,贵人。”


    姜以禾微微行礼,对上万俟玄埌冷戾的眼神朝他会意一笑。


    “昏了这么些天竟不知给大家惹出了这么麻烦事来,小的实在惶恐。”


    “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她对上葛氏的视线,说话声铿锵有力豪不畏怯。


    “大人说万妖楼并不知情,怀疑此事是我一手操办,那为何这万妖楼楼主会出现在那儿?”


    “哼,所以我说那鹰怪的话信不得。”他目中蔑视,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杀了他?不仅没能瞒下此事反而还暴露了自己?您以为,我此番为的是什么?”


    葛氏眼中闪忽了半分,拔高了音量道:“八成是他与你二人心生狭隙,他本想将真相公之于众反而被你二人利用想来个借刀杀人!”


    见他已然心虚,姜以禾淡淡一笑,神色越发悠然。


    “有道理……大人可知城中起了疮病一事?”


    “略有耳闻罢了。”


    “传闻患此病者浑身长疮,脓洞中更是会豢养啃食血肉的蠕虫,甚是骇人,城中可谓人心惶惶,大人却只是略有耳闻?”


    葛氏皱紧眉头,已有些心烦,“不过区区病症,我又不是神医,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大人可不就遭过此病嘛?在万妖楼顶楼有面记名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买过神药的顾客,葛大人的名字刚好就在第三个,如若不信,那墙上人倒是不少,妖主都可一一查证。”


    姜以禾一字一句说的字正腔圆,听得万俟玄埌眉尾轻挑,厉声向他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葛氏面上一慌,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禀妖主,确有此事,但那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遵从医嘱便可痊愈罢了便没放在心上。”


    “那大人是如何知晓那万妖楼里便有神药其他人却不知?”


    “这……这我也只是偶然听闻,没想到他那儿竟还真有解药。”


    “神药是什么?”万俟玄埌问道。


    “是,是……”葛氏瞥了眼姜以禾,心中盘想一番会声相报道,“解药便是那人族小儿!”


    “所以臣怀疑她居心叵测!联合那鹰怪里应外合!她不知从哪儿得的这偏方,于是高价售卖,我原本也只是试试,可没想竟真痊愈了,此事毕竟不是光彩之事这才没向妖主禀报,还望妖主赎罪!”


    姜以禾立马接话而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这人族小儿可以治得了这疮病之症,为从中获得暴利我知情不报,掳来这些孩子以高价私自售卖,还将赫赫有名的万妖楼作为了交易据点,并且瞒过了所有人不将此事供出来?”


    “呵……”她忍不住笑了,面对着葛氏,最后问道:


    “那大人是何时生的病?又是何时进行的买卖?”


    “俩……俩月前!”


    他回答完,殿中一时没了回应,像是将空气都黏住般让人越发呼吸不上来。


    “大人从前不认识我吧?”


    葛氏手心不自觉发了汗,他逼迫自己强装冷静,神色慌张一时缄口不言。


    “那便是不认识了,不然怎不知我是六日前才进的御妖城,至于怎么进来的?我想没有人比妖主更清楚不过。”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霎时,万俟玄埌的利爪已死死扼住他的脖颈,他冷笑着在他眼中他已然死物一般。


    “妖!妖主饶命!臣可是说错了什么!妖主切勿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啊!”


    “好大的胆子,竟还敢欺瞒吾!那鹰怪说的是疯话,那你的呢!万妖楼乃是你们一手操办,干了这些勾当还敢说不知道!”


    眼见葛氏已在溃败边缘,姜以禾继续火上浇油。


    “吃几个人事小,可忤逆妖主残害妖后的事却大”且不论你们做的有多丧尽天良,眼看妖后受如此病症折磨缺知情不报,这和亲手杀了她有何区别!这一次是妖后,那接下来岂不是要落在妖主头上了!”


    “你们也不过区区亲王贵戚,这谋逆之罪可也是担当得起的!”


    听了这话,葛氏瞬间吓得溃不成军,“冤枉啊!我真不知妖后也患了此病!不然就算是冒着掉脑袋的罪也得带着人来给娘娘救治啊!”


    “妖主!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也只是听信与他人!想着吃几个人而已挣点钱才帮他们的!不止我,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也参与了!我只负责交易后的事,至于这人从哪儿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万俟玄埌嫌弃地松开手,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叫来一众御卫,赫声下令道:


    “残害生灵,罔顾人伦!将万妖楼的罪孽昭告天下!捉拿所有涉世贵族!谁要敢反抗,杀无赦!”


    葛氏被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虽早知活人贩卖是他们一手造成,但姜以禾还是有所疑惑。


    “大人可知这病患因何而起,除了参与的贵族们可还有谁?”


    葛氏讪讪探头望着万俟玄埌,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让他会意。


    “好好说,如实禀报吾心情好了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回姑娘,这病患从何我是真不知道,我最多只是个看门的!但确实还有其他人,但他们素日蒙面根本不与我们接触,这些货也都是他们送来的。”


    这让姜以禾瞬间想到了那晚林中遇见的女人,看她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御妖城之人,还有那些黑衣人,原本她以为他们只是追着楼止而来,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蹊跷。


    最后收尾的一些事宜姜以禾并不参与,万俟玄埌心情大好承诺会放了她自由,但她听着心中却并不高兴。


    她独自往回走去,强撑了一天让她此番行动越发吃力,她看了看离楼止的住处还有多远,索性咬了咬牙又一步步迈去。


    “吱呀——”


    她推开木雕大门,里面是一处院落,院中一棵花团锦簇的梨树立马吸引住她的目光。


    秋风慢慢亦漫漫,吹散满枝絮白,就连一途的劳累也被散落于千里之外。


    与百朵白梨花同时坠落的,是树下之人垂落与掌心的视线,是她在看他,而他不在看自己时,蝴蝶的呓语。


    梨花白在她眼底晕染,千万缕春风耶随之漾开了她心底所有尘埃。


    他握紧了手中的梨花,眉眼弯弯,用温柔的目光写意了对她的眷念,像是再晦涩的诗句也映满黛瓦青山。


    “阿禾,”


    “我等你很久了。”


    “比你想的还要久……”


    第33章 33章


    [宿主!宿主您快醒醒啊!]


    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时后脑勺一阵胀疼, 耳边是系统焦急地呼喊,朦胧间她睁开了眼,带着一层层晕圈的幻影逐渐散开, 微弱的烛光映在眼底, 她有些木愣的发着呆。


    木头的潮气混着酒腥,男人豪放地坐着, 一碗一碗喝得大快淋漓, 抽泣的嗫嚅此起彼伏但却如蚊蝇般弱不禁风, 她这才注意到身边一个个低着的簪花脑袋。


    “这是……”


    姜以禾眨巴着眼,左右打量着这破败的小屋一时满眼的澄澈。


    急得系统在她脑中一顿快舌。


    [宿主你可算醒了!我都叫了你一路了还以为你真出事了呢!]


    “我这是怎么了?”


    姜以禾脑袋空空, 竟一时想不出半点记忆来。


    [宿主,您忘啦?三日前姜府冬祭,你在河边放灯的时候背后突然来人将你打晕!还拖上了马车!马车跑了三天就把你关到这间木房子来了。]


    [这木房子可不简单, 里面还全都是和你一样的漂亮姑娘!我怀疑……宿主你是被拐卖了!]


    被它这么一提醒, 姜以禾倒是想起些事来。


    她死后穿书,拿了扼杀反派的剧本,但她选择无视并回到了姜府过上了大小姐的清闲日子。


    脑子里的系统每天不是催自己找反派就是催自己去磨刀,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时光不虚度怎么能叫时光呢。


    她不温不燥地过了一年多太平日子, 直到冬祭那日怎料又生了变故。


    “哐当——”


    男人手里的碗一时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可没把地上的娇人儿吓了一跳, 也把姜以禾叫回神儿来。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要是能被黑武大王看上你们后半辈子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男人酒气熏天, 跌跌撞撞地走来将众人吓得如雏鸟般纷纷缩在了一团,挺直腰板的姜以禾在此时便变得格外鹤立鸡群。


    “呦~这儿还有个胆子大的~”


    “敢问这位大哥,‘黑武大人’是干什么的?”


    “你居然不知道我们黑武大王的名号!不过没关系, 待会你们就能瞧见了。”


    男人笑得油头滑脸,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姜以禾一顿恶心。


    [宿主, 这黑武大王乃青鬼三参,惯是喜欢补阴炼气,这些女子想必都是给他当鼎炉用的。]


    “那岂不是真进狼窝了!金手指有没有,借我两个!”


    [宿主,如今任务没有丝毫进展,别说金手指了你的玩家光环都快没得了,只能祈祷大反派能病殃殃地从天而降让你捡个人头就好了……]


    这得求到什么时候去了……


    姜以禾心中为自己默哀,想着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可下一秒,木屋门却被猛地踹开。


    这动静将众人都吓得不轻,男人瞬间醒了酒意,抄起大刀就抡了起来。


    “谁啊!知不知道这是爷的地盘!”


    风外飘进淑淑白雪,凛冽刺骨的寒风伴随着铃响一并抢劫入室。


    少年一身血衣身负寒霜,手一扬,一颗还睁着眼的脑袋便血淋淋地滚到了地上。


    又是一顿惊吓,方才盛气凌人的男人也不由得煞白了脸来。


    “黑……黑武大王!”


    堂堂一方山鬼就这么给割了头颅冷冰冰地扔在了地上,男人手里的刀顿时重如千斤般坠了地。


    他颤抖着身子,瞬间对眼前的少年惊恐不已。


    “大……大人饶命!我不过是一个管人的!这些女人都是他要抓的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您要什么通通拿去!还望饶我一条小命啊!”


    他跪在地上疯狂磕头,被吓得不轻的娇女们也以为是来了救星纷纷探头望去,夹在人缝中的姜以禾倒是看得费劲了起来。


    “啧,真吵……”


    少年不悦地咂嘴,姜以禾这才注意到他似乎是戴着眼纱的。


    “我要这间屋子,其他人,滚。”


    少年淡淡开口,得了他应许,男人立马逃似地夺门而出,而后少年却像是脱了力般轰然到地没有了动静。


    娇女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上前查看,终于有个实在受不了的拔腿就往外逃去,见她也没半点异样,众人纷纷效仿逃命而去。


    转眼只剩姜以禾一人。


    见屋外雨雪似有变大迹象,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去。


    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她突觉有些眼熟起来,这时,系统忽地大惊。


    [呀!宿主!这是大反派啊!]


    “大反派?”


    [是呀是呀!楼止!真是他!]


    姜以禾不禁皱了眉头,蹲下身来细细将少年打量了一遍,看了那白纱一眼又一眼,这才恍然发觉连连退了数步。


    “我去!还真是!他怎么在这儿?”


    [先别管他为什么出现了!趁他病要他命!宿主你人生高光时刻来了啊!这次可不能再放过他了!嘎了他!]


    系统越说越兴奋,摩拳擦掌恨不得直接上手替了她一般。


    姜以禾半信半疑地捡起一旁的木枝往他身上戳了戳。


    “他真的昏过去了?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衣服伤都是血。”


    看着那一大摊血迹,姜以禾都不忍直视地皱紧眉头来,偏偏他依然毫无生息,就连胸膛起伏都没见着。


    “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检测不到他的生命迹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捅一刀吧!刀地上就有!]


    看着兴致盎然的系统,姜以禾不由得发出感叹:“平常看你要死不活的,今天倒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系统默默咬牙,这可是他接手的第九十九份工作,凑齐一单它就能是管理层了!以后这种脑袋堵大粪的任务只能是它给别人发的份!


    [宿主,这次你可不能心软了,再这么下去,你只有十年可活啦!]


    姜以禾终于慌张了起来,“什么!还有十年!”


    这大反派还真是会卧薪尝胆,硬是还让主角团酿酿锵锵了十年!


    “可我对这任务和奖励真的没兴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接着,她选择无视系统的唠叨,又慢悠悠地挪回了还在昏迷的楼止身旁。


    “一年多没见倒是有些不同了……”她嘀咕着,倒是好奇他干嘛要把眼睛蒙上?


    不过这些如今倒也与她没关系。


    “我这可不是见死不救,这都是剧情流程我不能干涉的,你顶多睡两天就醒了,我再不走可就真回不去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诚恳至极,心中微微叹息,刚站起身来手腕却是忽地一凉。


    “?”


    “嘭——”


    近在眼前地木门猛然关上,桌上的烛火应声熄灭,室内顿时陷入昏暗。


    姜以禾心下一惊,身子却骤然被推翻而去,一阵天旋地转,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竟已欺身压在了她眼前。


    “你为何在此?”


    楼止警惕地压制着她,敛眸凛声逼问的语调让姜以禾顿时心虚不已。


    “我我我!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唔——”


    她话还没说完,他带着血的大手就将她的嘴捂住,血腥气息混入口鼻中让她直皱眉心。


    他缓缓俯下身,那白纱后的眼睛似看见了她一般,沉默良久,喉间上下滚动道一句:


    “吵死了……”


    接着便又失去意识般瘫倒在了她身上。


    姜以禾快被压的喘不过去来,一番折腾可算是将他从身上挪了下去。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朝门跑去,可看似简单的木门却像是嵌在这墙面一般,无论她如何掰拉竟不动丝毫。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这门怕是被大反派下了什么禁制,咱们是打不开的,不如……还是捅了他吧!]


    姜以禾顿时如临大敌,前脚刚被绑架后脚又遇上反派,这是天要亡她啊!


    放任他继续昏迷着,在屋里折腾半天但也毫无作用的姜以禾终于是累了,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抱膝埋头,打算休息一番再重振旗鼓。


    可是她不知道,当屋内鼾声轻起时,地上的人却是忽地坐起身来,望向她的方向缓缓站起身来……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掉头把姜以禾惊醒过来。


    可刚抬起眼,视线里猛然多出的一个人却是里面把她魂都下没一般愣地浑身一僵。


    此时,楼止坐在距离她两步的距离,正一动不动地盘坐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她的方向。


    此情此景,说是遇到鬼的恐怖程度也不亚于此了。


    两人你不动我不动,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姜以禾地心中已经连死前遗言都想好了……


    他不会还记得我吧?


    不会吧,都一年多了……


    她这边在揣测着,他那边却是先问出了口。


    “你是谁?”


    姜以禾先是一愣,后察觉他八成没有认出自己,顿时送了口气。


    “我是个路过的普通人,被这山中恶人拐卖,多亏有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回答地尽显恭敬,可他确实反应平平。


    “嗯……”


    嗯?就一个嗯?


    两人又默契地开始了漫长的沉默,直到姜以禾做得腿都酸了见他那姿势竟也没半点变化。


    姜以禾:大哥,你腿都不酸的嘛?!


    “那个……这门上的禁制可是公子设下的?”


    她忍不住开口讪讪问道。


    他倒是回答的直白,“是啊。”


    “那,公子能否解了它,我离家太久想必父母已是担心不已,作为答谢,我必定——”


    “不要。”


    他神色自若,拒绝地丝毫不拖泥带水且蛮不讲理。


    “为……为什么?”


    姜以禾不明所以,见他沉默半响忽地薄唇轻勾道:


    “因为我受伤了,需在此处养伤才可,姑娘再多待几日吧。”


    “啊?”你要在这里养伤和我有什么关系?


    “咳咳咳……”


    他忽地咳了起来,这一咳,衣襟上渗出的血色便越发浓了起来,就连唇色也是白了好几度,可他却像无事发生般竟不置理会。


    “那个……公子,你伤得很重,我去外面给你找几个大夫瞧瞧吧?”


    姜以禾依旧不死心,但他却是看得明白。


    “我说了,姑娘得多留几日。”


    姜以禾愈发不理解,他到底要自己留下来干嘛?难不成……


    “公子,你是不是……认识我?”


    她惴惴不安地试探着,见他莞尔一笑,语气轻蔑,“姑娘可是什么名高天下之人,我为何要认识?”


    “呵呵,不认识就好……”她干笑着,心道也是,要他真记得自己也不会还有闲情和她耗下去。


    既然他不认识,或许顺着他的意就能混过去也说不定……


    “公子既然不愿让大夫来瞧,不如我先替公子包扎下伤口将血止住,待雪停后公子也能尽快下山。”


    他默不作声,尴尬地对视让姜以禾如坐针毡,眼睛倒是遮得严严实实可为什么她却总有种他看得见自己的不自在感?


    他轻笑一声,答道:“好啊,有劳姑娘了。”


    姜以禾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地这么快,以至于看着满身血衣一时无从下手起来。


    “不如……你先把衣服脱了?”不然她怎么知道伤口在哪儿?


    姜以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就连嘴边挂着的笑都沉了三分,连忙解释道:


    “不用脱光,上半身就好!”


    她似是感受到他瞥了自己一样,什么话也没说,三两下倒是脱去了血衣。


    这一看,当即看得姜以禾肉疼。


    楼止的肩胛骨赫然背刺穿一个大窟窿,伤口太大不易愈合,加上冰天雪地血浆与衣衫冻黏在了一块儿,以至于他脱了半身还有半截挂在胸前,看着惊心动魄。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她一手按着他的胸,一手慢慢扯动着衣衫,稍一用力,只停他闷哼一声,被拉扯开的一处猛然又泳出血水来。


    手上染了红,这可把姜以禾吓得不清,下意识就想收回手却被他抓住不放。


    他低喘着气,脸色看着越发的不妙,他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却道:


    “继续。”


    姜以禾一愣,脑中系统忽地蹿了出来。


    [检测到任务对象好感度上升为+10……?]


    别说是系统,就连姜以禾自己都懵了。


    “你说……什么度?”


    系统不信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再次被震惊了。


    [好……好感度!?宿主,咱们这可不是攻略任务,哪来的什么好感度哇?你刚刚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她看看手上占满了的鲜血,自己刚刚可不是差点害他大出血而亡嘛?神tm好感度哪来的?


    “你……”


    楼止攥着她的手腕忽地用力,让她前倾去与自己只剩一拳距离。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白纱后的目光微沉。


    “你是来杀我的,对吧?”


    耳边是雪风呼啸,明明寒冬腊月但这单薄的一幢木屋却也丝毫不觉严寒,此时亦是。


    不知为何,姜以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兴奋意味。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他便咳的直不起腰来,伤口处更是惨不忍睹。


    她撕下裙边手忙脚乱地帮他缠绕上,可依旧是杯水车薪的用处。


    她不免有些担心,“楼止,再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死的,让我出去帮你找大夫来。”


    “不……不要咳咳咳,你不许……走咳咳咳……”


    他咳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徕,都这样还是一副不作不死的模样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姜以禾实在不懂他意欲何为,但眼下正是好时机她不能就这么放过。


    她扯下手腕间姜母为她求的保命红绳塞入他手中。


    “我一定会回来的!带着大夫来给你治病!”


    “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保命绳,对我非常重要,以此作为凭证!要是我失言就不得长命!”


    手里赫然多了个劳什子,楼止看了它良久。


    “你当真会回来嘛?”


    他气若玄虚,终究试探地退让了一步。


    姜以眼中一亮,立即附和道:“当然了,我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楼止看了她许久,指腹沿着红绳的脉络摩挲一次又一次,终究是手一挥,撤了禁制。


    “你说的,会回来的。”


    像是在喃喃自语般,带着某种执拗试图说服自己。


    姜以禾连声应好,眼看风雪恰好也弱了些许,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会回来的,等我。”


    当她迈出门的那一刻,楼止下意识伸出手想将她抓回来,可风雪太密,她跑得又实在太快。


    “嘭——”


    木门再次关上。


    “她说过会回来的……”


    “她说的,会回来……”


    他浑身没了力,瘫倒在地上索性将自己蜷缩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她留下的红绳,藏于胸前试图挽留住那最后的余温。


    他期盼着她所说的会回来。


    可当第二个冬天过去,他依旧没等来人推开这满目疮痍的木门。


    手里的红绳被磨得已然有些褪色,他呆呆地望着,第一次将它戴在了手上。


    “她撒谎了……”


    “她没有回来。”


    第34章 34章


    盘东河的事解决大半, 万俟玄埌借机惩治了许多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大妖贵族,也算弄巧成拙了。


    至于疮病一事却依然没有头绪,连着审问了几日得出的结论却也只是城中突生怪病, 一日有个神秘人找上门来自荐了食用人族孩童的法子并还愿意提供货物。


    问其目的, 他们开口要的却只是自由出入御妖主的权限。


    左右对自己并无不利,大妖贵族们索性便办起了拍卖, 仅仅一个人族就够他们三年的收益, 却也担心事情败露, 所以此事并不放在台面上来。


    也是没料到,如今会被一个弱女子给端没了。


    而身为妖主的万俟玄埌要的也只不过是诚服之心, 对于疮病因何而起却是不了了之。


    虽未查清真相但也给自己洗清了嫌疑,姜以禾受到嘉赏如愿地解了身上的咒术,宫中还特意为她摆宴三天。


    一城之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姜以禾打算着待宴席摆完便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醒了的第三天, 她终于得见了盘东河那日救下的阿箬。


    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在屋里望眼欲穿多日的阿箬终于眼放光芒,顾不上下人们的劝阻就连跑带跳地跑去迎接。


    “姐姐!姐姐!”


    见这小萝卜不仅干净还胖了些,姜以禾顿时喜笑颜开。


    “阿箬,跑慢些别摔着了。”


    阿箬则是十分兴奋, 一身牛劲却在看见她还未痊愈的伤势后顿时望而却步。


    一张喜庆的小脸顿时皱了下来,“姐姐的伤还没好?都怪我, 要是我长成男子汉就能保护姐姐了……”


    姜以禾轻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 “谁说阿箬没有帮到姐姐?要不是你乖乖听话坚持到了夏侯哥哥,姐姐也不会这么快获救,阿箬已经是男子汉了呀。”


    “真的嘛?”


    霎时, 一双杏眸似又灌入了光晖般变得璀璨起来,看得姜以禾忍不住心生爱怜。


    “男子汉可不需要别人哄。”


    身后传来一声冷嘲热讽, 下一瞬,一个响指的功夫姜以禾的身前却猛然多了道身影,而原本在自己眼前的阿箬却与自己隔了数米远来。


    “?”


    “你说的有事就是来见这破小孩?”


    楼止不悦地看着她,对她撇下自己说忙结果是来和别人有说有笑的事表示十分介意。


    “可我已经陪了你快三天,真的太无聊了……”


    这真不怪她,楼止虽说是醒了但却是强撑罢了,刚醒一个时辰不到就又要睡下了。


    偏偏还不让她离开,起初想着照顾他的伤,姜以禾便同意留下,可连续坐了六个时辰后她彻底老实了……


    姜以禾:老师,我的屁股好像要被坐死了捏。


    今日他倒是醒得频繁,早上醒过现在居然又醒了。


    “他叫阿箬,不叫破小孩。”她瞪着眼回怼。


    “那现在也见着了,该回去了。”


    楼止不明缘由地置着气,抓起她的手就往回走去,被飞快跑来的阿箬一把拦下。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姐姐?”


    楼止嫌弃地让他滚远点,偏偏他还不怕,瞪着眼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见一大一小的两人似要打起来,姜以禾急忙打着圆场。


    “阿箬,这是楼止哥哥,那日和我一同去救你的人,只不过他受伤了脾气不好,你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楼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着小家伙,矢口否认道:“不,我会伤害你的,如若你再敢拦住我的话。”


    “哼!我才不怕你!姐姐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可以保护姐姐了!”


    “保护?”楼止被气笑,一个弹指敲在他的眉心上,“只有我才能保护她。”


    眼看两人还真较起真来,姜以禾默默叹了一起又连忙将两人拉开。


    “好了好了,大家都还受着伤呢,咱们还是去屋里坐着聊吧,姐姐有些事还想问问阿箬呢。”


    楼止被凶了一眼,本想掉头就走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又跟了上去。


    闷闷生着气坐下时还故意弄倒了一旁的椅子,不过……姜以禾并没有注意到。


    “阿箬,你的伤怎么样了?”


    回想起那晚,她依旧是心惊动魄,待阿箬揭开衣袖看见手臂上骤然凹下的一处更是倒吸一口气。


    “妖主大人叫来很厉害的大夫给我治病,手现在已经不痛了,大人还给我送来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吃得可好啦!”


    阿箬滔滔不绝地告诉她这几日在宫里遇见的新奇事,不由得让姜以禾疑惑起来。


    “阿箬,你以前经常饿肚子嘛?”


    阿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姐姐有所不知,我的家在御妖城外的荒村,那里穷乡僻壤什么也没有,我已经很久没吃到热乎乎的东西了。”


    御妖城外是有一处荒村,那里都是一些流离失所之人,因地处不受妖族与人族的管辖也成了唯一能容忍他们的住所。


    但正也因为不受管辖自然也是乱的很。


    “那阿箬为何又会来到御妖城?”


    阿箬说起此事来回忆到了大半年前,那时正值干旱,地上连点野菜都长不出来,眼看就要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一队人马却赫然出现。


    为首的是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告诉众人只要愿意随他们进入御妖城成为奴厮就可以得到免费的食物,但前提是只要年满十岁的孩童才可以。


    一位老夫人当即送去了自己的孙女,没过多久,一车的美味佳肴就真从城中托了出来。


    众人诧异,但也不得不眼前货真价实的粮食迷住眼,纷纷将希望投向了御妖城。


    只要一个孩子便能保住一个村的性命,村里人便将此看过是上天的怜惜,因此便有了“竜童”的出现。


    向神秘人献上一个“竜童”,他们便能拥有大半年的粮食,长此以往,以至于粮田荒废,村中人光是躺着什么不做也不再会被饿死。


    可被送入城的“竜童”里却没有再出来,神秘人道是城中的日子太舒服,各个都不愿意出来罢。


    村里的小孩越来越多,大家抽签决定入城时间,恰好这次被抽中的就是阿箬。


    “被抽中时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村中人多,大家得到的食物都有限,我们还小大人们说迟早要入城过好日子那不然就让我们先学会吃吃苦免得忘家,大家都不怎么有饭吃。”


    “不过只要我进来就能拿到食物了,届时就能给妹妹送去吃的了!”


    阿箬眼中暗淡,虽依然有期许但却显得落魄不已。


    “阿箬……还有妹妹?”


    说起妹妹,他骄傲地点着头,“是啊,我有个妹妹,她叫三七,她也是被遗弃在荒村的,现在已经三岁了还会开口叫我哥哥!”


    “三七身体不好,大人说她可能活不过五岁养着也没用就不给她发吃的,但我是哥哥,哥哥是要保护妹妹的!”


    他说的字字铿锵有力,眼里发着倔强的光倒真像个小大人一般。


    但想起此番遭遇又垂下头去,“可原来,我们就是食物……”


    “怪不得他们都回不来了,也不知道三七能不能吃上东西的。”


    他内疚地看着桌上的糕点,此次交易失败怕是那神秘人也不会送食物出去了……


    姜以禾听的心痛,没想到其中的原委竟是这样的,她说为何人族会容忍这样的事还默默无声,原他们都是挑的这些孩子下的手。


    可为何偏偏是这样半大的孩子?那些神秘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深究起这些,姜以禾有些头疼,可眼下万俟玄埌也不再追究此事她再执意也只不过是徒增麻烦罢了,但至于阿箬和那些无辜孩子……


    “阿箬别担心,我会向妖主请示让你们在御妖城能有安身之所,其他孩子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帮的也只有你和小三七了。”


    “要想帮到其他人,你得靠自己了。”


    天下苦难何其多,她不是救世主更没有能护得住所有人的能耐,能做到只有听疏雨凄切,望青山悲远罢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嘛?我真的能将三七也接进来嘛?”


    阿箬有些喜出望外,激动地坐不住椅子噌地站起身。


    “是啊,姐姐会努力说服妖主的,但是阿箬要答应姐姐,一定要好好长大。”


    她宠溺地拍着他的脑袋嘱咐道,似从他弱小的身躯中看到曾经自己的影子来。


    “姐姐还有事要问,那神秘女人你可曾见过?”


    说起那神秘女人,楼止神色微动,倒也正眼瞧起他来。


    “被送进来时我在笼子里悄悄看过几眼,我听见那些黑衣人都叫她……‘二当家’,”说着,附耳低声说道,


    “而且她和那位哥哥一样,身上也有那些铃铛……”


    二当家?


    这下姜以禾确定,那晚在盘东河遇见的女人便是她所说的那神秘女人,看来此事和他们间也有着不小的关联,不只是单纯来找楼止麻烦的。


    “姐姐知道了,阿箬好生休息,待妖主同意后很快便能与妹妹相聚了。”


    探望完阿箬,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别宫,只是这一路上倒是出奇的安静。


    “楼止,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嘛?”


    她叫住了他,心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该和自己说实话了,那女人究竟是谁?此事于他又有和关系?为什么他送的铜铃能打开那铁笼?


    以及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拍卖现场还吐血昏迷……她不信这一切都毫无关系。


    闻声,楼止驻足不前,缓缓转过身,波澜不惊的面容看不出此时神色,两人无声地对峙着,一阵风轻轻吹响着他衣摆上的银铃,在此时响的格外刺耳。


    “没有。”


    “有些事你永远都无法知道。”


    他答的清清冷冷,让她听得陌生。


    姜以禾眉心一紧,在他欲转身离开时赫然上前将他拉住。


    风的褶皱晕开她灿若朝阳的眸光,轻舟将树的倒影折弯,水面的涟漪便续写了风的独白。


    她只是轻轻拽住了他的手,隔岸的花就开了一山又一山。


    “你有。”


    “你不说有你的道理,但你要是愿意,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看着他不说话,姜以禾这才发觉自己有些自作聪明,脸上一热当即想往后退去,却被他犯擒住手腕一把拉入怀中。


    他送送环着她并未抱得有多紧,像是累了般将脑袋停靠在了她的肩上。


    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可奈何道:


    “姜以禾,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35章 35章


    “姜姑娘, 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我以酒戴罪还望不要介意。”


    说着,黎微拿起酒杯旁的一盏酒壶仰头灌下看得一旁的姜以禾当场一愣。


    今日设宴, 万俟玄埌特摆了满后宫的美酒佳肴邀宫里上下一同贺喜。


    瞧着比她还高兴的黎微更是拉着自己说了一大堆知心话, 说着说着竟还喝上了几杯,眼看一壶酒都要见了底, 姜以禾连忙将她拦下。


    “黎姐姐喝酒伤身, 还是少喝点吧, 事情都过去了,黎姐姐也无需介怀啦。”


    酒可算被拦了下来, 但下一秒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握住。


    黎微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本就消瘦的脸更显我见犹怜起来。


    “你一直是这般善心,次次遇难我总不能出手相助, 真是有愧于这一声声姐姐的叫着。”


    “这有什么, 要是黎姐姐愿意也可直接叫我名字的,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也觉得生分了些,咱们都是朋友,黎姐姐不用与我客气的。”


    姜以禾倒是真的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倒是没想到几个称呼罢了竟还后续来。


    “真的嘛!”黎微眼底瞬间亮了些细光, 一时激动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姜以禾被她忽转的惊意逗笑,连连点头应道:“当然啦, 黎姐姐和我是朋友, 朋友间不必约束的。”


    自从穿书,她虽与女主交涉不多却也能感受到她的兰质薰心,她虽也不语掺和进她的故事里但也庆幸自己能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黎微舒心一笑, 一时脸上多了层薄红来。


    “自从初遇之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与我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但又不敢擅自与你亲近,这下好了,姜妹妹不讨厌我就好。”


    “怎么会!来,话都在酒里了,我敬姐姐一杯!”


    屋外歌舞升平,杯觥交错,似被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所熏陶,姜以禾一时也忘尽不开心的事,只想寄情于这一杯杯美酒当中。


    黎微有些担心,道:“你可能喝得酒?”


    姜以拍着胸脯不禁得意起来。


    “我可是著名的千杯不倒!这点果酒而已不在话下!”


    两人对酒当歌喝得尽兴,但正殿当中却是俨乎其然,气压低得吓人。


    群臣纷纷跪伏着不敢吱声,高位之上的万俟玄埌黑沉着脸,手中的敬觥猛地砸了出去,惊得众人眼看圣颜发怒,立马识相地迅速离了殿。


    原本热闹的大殿霎时只剩下三人。


    楼止抛了一晚上的铜币,今晚他本想给姜以禾铸个更好看的铜铃新挂在手腕间的,谁知这蠢狼突然要搞什么宴会,所有男宾还非得来这破地方待着。


    他当然是不把他放眼里的,可他却说自己这里有个上古铜器的遗骸,拿去铸铃铛最好不过,他这才耐着脾气听了一晚的笑话。


    他想着姜以禾看到自己新给她弄了个铃铛肯定会开心便不去与他们多计较,直到一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了殿中。


    “咳咳咳……”


    在狱中被关的这些日子,萧聿知可谓是受尽摧残,好在有黎微的关心也不至于真取了他性命。


    他拖着病殃殃的身子,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似被风就能吹倒般看着孱弱不已,但偏一身傲骨,瞪着君王硬是不行跪拜之礼。


    见他吐丧家之犬,万俟玄埌一时并不与他计较,拿自己与黎微如何要好的事调侃了他几句便大方地赐了座。


    楼止看着两人,倒是好奇他们为何会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尤其是这个萧聿知,不仅不自量力还故作大度的很。


    他撑着脑袋一时看得出神。


    “微儿与我共枕时最爱饮酒,酒烫进胃里自然也精神了些,不如萧公子也饮些吧。”


    万俟玄埌戏谑地朝他敬酒,萧聿知快攥出血的掌心当即忍不下去一掌打翻了眼前呈好的酒,当即让他的脸沉了下去。


    “嘭——”


    万俟玄埌怒拍桌而起,巨大的拍击升在空荡地大殿回荡,他指着萧聿知地鼻子,一双狼眼当即发出欲将他撕裂蚕食的狠厉。


    萧聿知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语气上也是丝毫不露怯。


    “我不允许你这般羞辱黎姑娘!”


    眼看两人的气焰越发不可收拾,今日那极好的铜器怕是拿不到了,楼止不悦地蹙起眉,在两人中间慢悠悠站起身来。


    “坐了一晚上可真够无趣的。”


    他伸着懒腰就想去找姜以禾,果然,这些人都没有他的阿禾有意思。


    “没有吾的命令你敢离开!”


    见他如此目中无人,万俟玄埌只觉心中更气,顺手就拿起酒壶朝他飞去,被楼止一个偏头轻松躲过。


    “楼兄!”


    “万俟玄埌你别太过分!楼兄为了帮你可是丢了大半条命的人!”


    万俟玄埌不禁冷笑,“为了我?他在意的无非是那个姜以禾罢了。”


    听闻他念重的那三个字,楼止一时觉得刺耳无比,慢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万俟玄埌,你的皮又痒了是吧?上次没死成可是心有遗憾啊?”


    他环起双臂歪着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可今晚的万俟玄埌似是酒喝多了不怕死般,不仅不收敛还愈加猖狂起来。


    一步步走下玉阶,睥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化为嘴边不屑地一笑。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是你非要死缠烂打!不自量力!”


    “万俟玄埌你!”


    萧聿知怒火攻心,却见楼止忽地将他拦住。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她心里有你的?”


    楼止好奇地问着,倒没有恼怒反而……像是真的在求解一般一时将另外两人都看愣住。


    “你…你问这些做什么!她心中所想我自然能感知的出!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嗯?为什么?这是什么术法吗?”他继续逼近而问,万俟玄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见他一副失心疯的样子,他莫名觉得渗得慌,但又不想在萧聿知面前落了下风,得意道:


    “自是因为我心悦她,她也有意与我,情投意合当然心意相通!”


    楼止点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长哦一声道:


    “你喜欢黎微?”


    “自然!”


    “你也喜欢?”他看向萧聿知问道。


    忽地被问道,萧聿知一时羞红了脸,别过脸去不欲回答。


    “仅是喜欢便能心意想通嘛?为何我不能?”


    楼止皱起眉头,白纱下的眼眸满身迷茫不解。


    他也喜欢姜以禾,可却不知知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没有在想他?


    有没有因为他的不在身旁而坐立不安?


    有没有因为看见他而开心?


    这些他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还喜欢些其他什么。


    万俟玄埌算是看出点原委来,语中顿时冷嘲热讽起来,“怎么?那小丫头不喜欢你啊?”


    “不怪她,任凭其他人知晓你的真面目也会被吓得连夜跑三里路。”


    “楼公子济弱扶倾乃是良人,更何况与姜姑娘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她心中不会不记挂有你。”


    萧聿知看不下去万俟玄埌的挑拨离间,他二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蹊跷,又怎可能心里没有对方半点?


    “不喜欢……”


    楼止无心在意两人的喋喋不休,嘴里喃喃自语着另一个问题来。


    姜以禾说过,自己的喜欢不是她嘴里的“喜欢”,那该是什么?


    明明他们也会和喜欢的人亲亲拥抱,那就是喜欢不是嘛?


    可……又好似有哪里不一样。


    “你们是如何喜欢黎微的?”或者说……到底什么才是喜欢?


    “不好了不好啦!”


    侍仆急急忙忙地跑进殿来,气得万俟玄埌一脚又踢远了些,不耐烦道:“急急忙忙做什么!吾还没死呢!”


    侍仆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被吓的结结巴巴话都不利索起来。


    “陛陛下!是娘娘和姜姑娘她们……”


    “微儿怎么了!”


    一提到黎微,万俟玄埌顿时紧张起来,偏偏那侍仆说话还大喘气更是将两人心脏吊在了嗓子眼上。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楼止便已抢先一步越过几步,脚下生风般立即朝后宫走去。


    “快!跟上!”


    万俟玄埌也不再犹豫 ,带上自己的贴身侍卫就朝后宫气势汹汹地赶去。


    楼止一骑绝尘,一颗心也七上八下来,想到是哪个不长眼地敢动了她,心中顿时杀意四起。


    “嘭——”


    他一脚踢开大门,只见黎微已然瘫倒桌上不省人事,而姜以禾虽是坐着但却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


    “微儿!”


    万俟玄埌一把推开他冲进屋内,着急忙慌地前去将黎微扶起探看她有什么好歹。


    楼止的心猛然被大手攥紧,不敢细想大脑一片空白,如坠冰窖地绝望似一双双大手欲将他拉入无间地狱。


    他耳边失去了所以声音,他一步步走在她面前,见她低垂着头竟还未发现有人靠近般安静地吓人。


    他杀意着嗓音,轻轻唤道:“阿禾……”


    她一时没有回应,这样的冷漠让楼止越发的不安,似被抛入湖底般,窒息感逐渐让他躁动却又胆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正侵蚀他的每一寸,让他永陷黑夜……


    “嗯……”


    她忽地低语一声,顿时让楼止僵住身子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好亮啊……是天亮了嘛?”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却立刻让他血液回流般里面蹲下身来,他紧张地仰头看着她,看着她缓缓睁开眼又立马吓了跳般捂住双眼。


    “阿禾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疼了?”


    楼止更慌了,越发蹙紧的眉心无一刻不被提在心尖上。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就想为她治疗一番,可她却笑了一声来。


    紧接着,像似一朵灿烂的向日葵盛开出捧在手心的一张含笑的酡红脸蛋来,她莞尔一笑,那双好看的杏眼蓦地炸开喜悦的烟花来,美丽的瞳仁墨色沉沉,似是能让人沉迷的漩涡,漪涟层层,不觉沉沦。


    “我说怎么这么亮,原来是太阳出来了~”


    她嗫嚅着语气听着似软糯的年糕般带着丝丝缕缕的香甜霎时让他一愣。


    “太阳?”


    “是啊,好耀眼的太阳啊~”


    说着,似被这“太阳”的光辉射到了眼睛还一脸委屈地揉了揉,但却又开心的很,一把掐住他的脸上下揉拧起来。


    “你长得真好看,可不就是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嘛~”


    “我……好看?”


    似在冰窖中坠了一半猛然又被拉上岸来,脸上的温热一时楼止无从适从但又紧张起来。


    “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醉了而已。”


    “你看好她,出了什么事吾可不负责。”


    万俟玄埌一整个大喘气,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差点气得没把整个妖宫给掀了。


    他一把抱起醉迷糊的黎微往寝殿走去,跟随的人生怕又耽搁什么便纷纷跟了上去,转眼屋里只剩下两人。


    她傲娇地仰着头,脸上的两坨红晕将她衬托的越发灵动娇气


    第36章 36章


    朱窗半开, 沁来丝丝凉意,窗外的光一点一点淡了,沸腾的人声也渐渐静下来。


    看着眼前喝醉却在傻乐的姜以禾, 楼止却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阿禾也会喝酒了?喝了多少?”


    喝的神志不清的姜以禾大脑也跟着迟钝起来,她摆着指头一个个地数着, 朝他比了个三。


    “五杯!我都喝五杯了!我厉害吧……”


    她像个讨夸奖的孩子, 俏弯的杏眸好似会说话一般, 闪烁着楚楚动人的光芒,令人怦然心动。


    “是是是, 阿禾最厉害了,只不过居然喝了这般多,还是当罚才是。”


    他轻叹着斥责, 还好今日自己没看着只是和闲杂人等喝了些酒, 万一以后受谁蛊惑吃下什么要命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还是不能让她离自己太远才行……


    他心里暗暗嘀咕着,但姜以禾听着却以为他是真的要罚自己,吓得立马双臂一张抱了上去。


    “罚?”


    “你是要打我屁股嘛?”


    “不要,打屁股可疼啦,不要生气了嘛……”


    她委屈巴巴地贴着他的脸一顿轻蹭, 似在哄小猫开心般亲昵。


    温软的触感在脸上细细的摩擦,让楼止有些晃了晃神, 清烈的酒气带着少女特有的香甜将他包围住,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抱着他,这种感觉让他上瘾。


    他下意识环住她腰让她跪在自己的腿上以至于不让膝盖磕出淤青来,彼时她便已高出他些许来。


    “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还香香的……”


    她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 视线更是一顿迷离只跟着这好闻的味道开始轻嗅起他的脸来,微微一偏过头去, 唇瓣便已擦过他的脸颊留下烙□□底的痕迹。


    “阿禾……”


    霎时,楼止的心似被针锥过一般,先是猛然骤停接着犹如惊石溅起了涟漪无法自矜地层层荡漾开来。


    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竟一时让他有所忌惮,白纱下的眼睫失措地扑闪着,嗓子顿时如干涸的湖底让他直冒沸意。


    姜以禾腾出脑袋来,顶着个红彤彤的脸蛋,皱着细眉,带着几分憨纯地凑在楼止的身前问道。


    “美人,你的脸怎么也红了,你也喝酒了嘛?”


    浓重的酒气铺洒在楼止的脸上,竟一时缓解了他的喉燥。


    他的喉结上下一滚,顿时注意力都只在她那一开一合的唇瓣上。


    “阿禾……我也想喝酒了。”


    他轻声唤着她,似在抑制某种冲动般难捱地咬紧了后牙。


    “喝酒对身体不好的,你乖一点,不要喝了。”


    姜以禾一板一眼地对他说得头头是道,可时不时的酒嗝却让她看起来越发的可爱。


    他环上来她纤细的腰枝,带向自己,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进了几分,内心不断叫嚣着什么,他呼吸有些急促,


    “那我乖的话,阿禾会奖励我吗?”


    他自我举荐般微微仰起头朝她凑去,眼底越发的深邃,似无尽深渊想将她也一并坠入其中。


    他想亲她了……


    可能,还不止是亲。


    但又该做些什么呢,一时找不到出路,他像是蒸笼中的蚂蚁心中燥得不行,环着他的手蓦然又紧了些。


    姜以禾喝了酒,那唇上会不会有酒的味道还是她自己味道,他从来没尝过,是和脸颊一样的柔软吗?他的喉结重重的滚了滚,他想做些什么……


    姜以禾一时亮亮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双手抚上楼止发着烫的脸,列嘴一笑道,


    “对!你很乖!我要奖励你呢!”


    楼止还在疑惑着呢,就看见姜以禾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最后她的睫毛轻扫着他的脸上,唇上传来浓厚的酒味和属于少女独特的柔软。


    楼止似定住了一般,眼瞳里渐渐发散着光,他的双睫不安的颤动着,手也不由自主的攥进了少女的衣角,这一秒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等他准备细细的体味一番时,那柔软却刹然消失。


    姜以禾抬起头还在一脸笑盈盈的揉搓着他的双颊,


    “你好好看!怎么搓都好看!”她爱不释手的又戳了戳。


    楼止委屈地抬起头注视着他,他想再亲亲她。


    “阿禾……再亲亲我好不好?”


    他压低着嗓音像在压抑着某种情愫,暧昧又缱绻。


    姜以禾玩上头,也很配合地低下头来,


    “木么~”


    巨大的声音扩散开来。


    楼止这才确定了它的解渴之处,他舔了舔唇,一副食不甘味的看向了姜以禾。


    这样一星半点的触碰可不够啊…


    他仰起头朝着那处柔软印了上去,姜以禾想后退,他却按住了她的后脑,让她不容后退半步。


    他含了含她的下唇瓣,只有一个感受。


    软,软的不像话!还带着酒香,很是诱人,他细细描绘着上面的纹路,不能自已地细细啃咬起来。


    姜以禾微微吃痛地哼了一声,他便又安抚性的轻琢了几下,往往复复毫不厌倦般。


    窒息感渐渐涌上头,姜以禾也渐渐恢复了神志就看见泛着潮红,呼吸急促的楼止,


    “楼……楼止!”她含糊地叫着他。


    听到她的叫唤,楼止这才移开了唇和她鼻尖相对着重重的喘着气,他的唇上还泛着亮色,他微微皱眉看着姜以禾似是不满她刚才的打断。


    “嗯?继续吧,阿禾,我喜欢这样,你不喜欢嘛?”


    接着又歪着头靠来,呼吸一瞬间又被堵住,姜以禾惊地下意识咬紧牙关,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尖。


    血腥味扩散开来,楼止这才停了下来,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姜以禾那泛着红色的双唇,微微喘着气说道,


    “里面受伤了,把嘴张开吧,阿禾……”


    他带着鼻音,声音低醇又迷离像带着古惑般让人极易沉沦。


    姜以禾咬紧牙关不说话。


    她此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这屋里烧了些什么竟让她这般热,被他抱着的身子也似软了半截般根本用不上力来。


    楼止轻吮着她的双唇,一边含咬着一边问着,


    “为什么不打开呢?我只是想给你疗伤啊…”


    你最好是!


    唇上全是细细的摩擦,她感觉痒极了,许是第一次和别人这般亲吻姜以禾夕真的很紧张,她甚至想哭。


    但一想到好像是自己招惹的又有些欲哭无泪。


    双唇被撩拨的发麻,受酒劲她丁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守严防。


    楼止的心里像被无数蚂蚁啃食着,怀里的人哪里都这么温香甜软,他舍不得就这么结束掉…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对于与姜以禾的接触他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他贪恋着她身上的一切,他遵从着内心不断向她靠近…


    楼止的触碰从唇上转移向脸侧蔓延,他吻过她的红润的脸颊,靠着本能再到鬓角,再到耳廓,再到耳垂……


    姜以禾身子猛的僵住,湿润的触感在耳边扩散着,她听见楼止更为清晰的喘息声。


    她的大脑也变得一片浆糊了,身体好像更软了,心跳声震耳欲聋快将她整个人震碎掉。


    “楼……楼止。”


    她的嗓子干的要命,双眼也开始湿润起来。


    “嗯?”


    楼止闷闷的答应着但却没有停下。


    警铃大作!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切都要失控了,姜以禾直接张开手掌,一巴掌捂住他不知收敛的唇上。


    不得不说,这脸不仅看起来优秀,就连手感也不在话下!


    楼止抬头愣了一会儿,扬唇一笑,扫过手指,痒痒的。


    一股湿润从指缝间钻了出来,姜以禾看见泛着粉的舌尖在两指间游走,留下晶莹的水光,明明触上的温度是炽热的,但也很快被烘干变的些微有些凉。


    姜以禾一惊,急忙收回手,却被蛮力抓住,往回扯着。


    楼止的舌尖寻着手指继续往上,直到触上青葱的指尖,他含住指尖,尽情的滋润它,几次还急切的咬了咬。


    姜以禾简直心跳如雷,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把自己的手指咬掉!


    她本就白皙的耳尖和脸颊很快就因为羞耻而染上了红晕,指尖时而痛时而痒,还湿乎乎的……


    姜以禾看见他不经意间的抬眸,眼底泛着涌动,眸子上盖着潮光,他的耳尖也是一片绯红,略显难受的轻蹙着眉,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


    露出这副模样,这很难不让她多想啊!


    看着她越烧越红的脸蛋,他得意的重咬了她的指尖,最后似放过她一般拿了出来,带出一根银丝,姜以禾看见了,更是慌张地合起手指。


    紧张的心简直堵在她的嗓子眼,上下不得,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带着凉意的手掌抚上她滚烫的脸,总算是为她降了一点温。


    白纱下,他贪恋的看着她,眸色微暗,喉结滚动,


    “脸红了,好可爱……”


    他慢慢靠近,炽热的目光停留在她微咬着的粉唇上,似带着古惑般幽幽开口道,


    “我可以亲你吗?阿禾……”


    温热的气息已经洒在了脸上,姜以禾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不……不可以。”


    不知道是第几遍这样的回答,楼止显然已不在意了,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低声蛊惑道:


    “那阿禾可以亲我嘛?”


    灯烛越发昏沉的满室中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他指尖的薄茧有意无意地即蹭在耳后轻薄的肌肤 ,某个瞬间,伴随着他低沉发闷的声音,她的心也止不住颤动。


    许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她一时竟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左右是他求着的,自己好像也不亏……


    姜以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像是怜悯世人的神女般落下普度众生的一吻,却在触及甘甜时下意识地探出舌尖轻扫。


    突如其来的异样触感显然让两人都愣住了。


    姜以禾吓得立马准备收手却被他轻易学了去。


    他试探性地也学着探出舌尖,立马与她缠斗,撕咬,他生疏的凭着身体的欲望胡乱地搅动着,很快姜以禾就处于了弱势一方。


    她的腰被压得越来越弯,好在有他撑着才不至于跌了地。


    被他压着,澎湃潮涌迭起,原本脑子里的那一顾忌,不得不被她抛到了脑后,


    “哈……”


    “这是什么?”


    血腥气在两人嘴里来回蔓延交替,但他却丝毫不顾及这腥气反而被另一种东西吸引了注意。


    他皱着眉越发不明白,如灭顶般的快感似一把看不见的匕首一寸寸扎入他的心脏,掺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甘甜雨露让他宁愿溺死其中。


    而这样的感受,是姜以禾带给他的。


    也只有她能带给自己……


    心中积攒的欲念终于有了突破口,他彻底失去理智竟想将她拆骨入腹。


    “姜以禾哈啊……”


    “我能吃了你嘛?”


    “把你吃进肚子里了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喃喃地唤她的名字,抬手轻抚她通红的眼尾,眼底满是病态的偏执。


    被他咬破的舌尖上的伤口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楼止将她缠的越来越紧,炽热的气息和窒息感快将她整个人淹没。


    姜以禾觉得,他似乎真的想将自己撕烂一般……


    “轰——”


    两人轰然倒了地,楼止欲壑难填,即使看她吃痛了也不打算停下,姜以禾本能地想将他推开,他全攥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为什么要拒绝?”


    “阿禾不喜欢这样嘛?”


    “我可是喜欢的要命啊……”


    他两人大口喘着气,他抵在她已覆着薄汗的额头,依然不打算就这么停止,但瞧着她发红的眼尾却又心生愧疚起来。


    可他还想继续下去……


    但姜以禾却又哭了,看得他难受的紧。


    他没了法子,只能委屈地将头深埋入她的颈窝,吐息着在她耳边喘息。


    “我错了阿禾……”


    “你不喜欢与我这般亲近嘛?明明心情很好不是吗?”


    “阿禾,我该怎么办,我很难受,我想继续亲你……”


    他将她抱得紧的很,一副欲将她揉进身体当中般独占。


    而姜以禾只觉大脑缺氧的厉害,似都能看见数不尽的星星在眼前飞了,至于落泪那都是生理性反应,至于他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开口说话,嗓子也是涩的一个音儿也发不出来。


    他还在耳边说些什么,可她脑袋实在昏沉的厉害,眼睛眯着眯着竟不知何时便失去了意识。


    “阿禾,让我吃了你吧……”


    “我们本就该血肉相融的……”


    “阿禾啊……”


    第37章 37章


    次日醒来, 姜以禾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距离睁眼开还不到一刻钟,昨晚氤氲的回忆亦如排山倒海之势灌入她大脑,让她顿时精神大振, 一个鲤鱼打挺从不知何处的床榻上坐了起来。


    “姑娘您醒了。”


    身旁猛然传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警惕地四处打探还好屋内只有一个下人并无那人踪影。


    她长长地叹气,唇上忽地传来刺痛, 紧接着她便觉着这个嘴都不舒服起来连忙捂住嘴生怕被人看出些什么来。


    “姑娘放心, 已经为您上药了, 唇上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又一个雷光在姜以禾脑子里炸开,她瞪大了双目不可思议地问道:


    “伤口?谁让你们帮我上的药?”该不会……


    “回姑娘, 是楼公子,妖主说要好好照顾两位,楼公子一大早便从妖主那儿拿了药来, 替姑娘上好药这才离开。”


    “什么!他给我上的药!”


    怪不得呢, 觉得伤口更不舒服了……


    “那……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这……奴婢也不知道。”


    不行!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要是看见了楼止她该怎么解释?岂不是得尴尬死了嘛!


    她连滚带爬地冲下床榻,也顾不得脚上还赤裸着呢就朝门外逃去,哪知木门却抢先一步打开了来。


    好死不死地与正开门的楼止撞了个满怀。


    “阿禾,你醒了。”


    楼止一副事后清晨的清爽既视感让姜以禾脸上一红,吓得只想赶紧离他远些, 又踮着脚缩回了被子里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楼止好奇地看着,手一招便让旁人退下了。


    姜以禾在被子里躲了半天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好不容易露个小口缓缓空气却被一只手猛地伸进, 直接将被子掀开了大半。


    而映入眼帘的,是手撑在自己两侧,正倾身笑晏晏看着自己的楼止。


    “阿禾, 还不醒嘛?”


    醒?姜以禾只盼自己能睡死过去才好!


    对!睡过去!


    “哎呦呦,昨晚喝酒太多脑袋还有些沉, 我得再睡一会儿……”


    她故作头疼地摁着脑袋,转身就想倒下却被他又给拦腰捞了回来,这下好了,更跑不掉了……


    “你撒谎的本事倒是越来越敷衍了。”


    他离的近,无意间瞥见她唇上的擦痕,心中顿时波澜起伏。


    回想起昨晚的温存,他再次□□中烧,尤其是当看到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更是情难自拔地低头靠近。


    “停!”


    姜以禾一巴掌拍了上去,一个大大地响声扇地楼止当场一愣。


    而姜以禾却是正言厉色,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声道:“楼止啊,我说过的,这样的行为是不能轻易做的。”


    “?”


    “昨晚……昨晚是我酒后失礼,我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吧?”


    “酒后……失礼?”


    楼止重复着她的话,眉心骤然紧了几分,他拿下她的手牢牢抓着不放,面上显然没了刚进门时的轻悦。


    姜以禾默默为自己祈祷起来,毕竟这样的理由任谁听起来都只是想推脱责任吧,昨晚的事确实是她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吧……


    越是这样想着她心里越发没底,一个脑袋更是羞愧地越垂越低,最后被他掐着下巴又猛然提了起来。


    而面对的不是他的怦然大怒,而是……好奇?


    “那是什么?”


    “?”


    “就是这个啊……”


    说着,他似小狗吐舌头般伸出了舌尖,指了指破了皮的地方一脸疑惑。


    “就是与你唇齿相缠,唔——”


    姜以禾被他这直白的坦诚吓的一惊,又是一巴掌怕了上去,提醒他谨言慎行!


    “够了够了,我知道了!”


    楼止一笑,牵过她的手,缱绻地在掌心落下了一印,又咬了咬那处好了的伤口,心中依然悸动不已。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心情很好,尤其是和阿禾一起。”


    “要真是酒后失礼,那阿禾可得多喝醉些才好……”


    他讨好般又蹭了蹭她的掌心,更像小狗了……


    “阿禾不喜欢嘛,明明昨晚那东西却一直叫个不停。”


    他的莞尔一笑却立即将姜以禾的脸炸开了锅,他说的那东西是系统的好感度汇报,不仅他能听见,她自己听了都嫌吵的很,就一个晚上,她居然都到了45%!


    可恶啊!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的!


    “所以啊,那是什么?让我们心情都很好的接触?”


    “吻……那是吻。”


    姜以禾心跳如雷,可答案却擅自跳了出来,她也知自己应该解释清楚才对,可他落在掌心的那一吻却像是落在了她心上般,软的不像话。


    “吻?”


    楼止细细研读着,嘴角的笑意愈深,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被他吻出的痕迹,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


    “真好,上次是亲,这次是吻,那下次阿禾还要教我些什么?”


    他期待着,渴望着,享受每一次她带给自己的前所未有的心情,很陌生,但却很美好,似用绫罗绸缎装饰的藤蔓,将他紧紧束缚却也丝毫不觉痛意。


    “你……想让我教你些什么?”


    “嗯……”


    这让他苦恼了起来,他要学什么?十八般术法他都会决然无需再学些什么才是,唯一不会的却是让姜以禾喜欢上他。


    她眼中的人太多,他总是只占那一隅之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该怎么才能让她不讨厌自己,不想着逃离自己的同时让她也只看自己一人?


    他是病了嘛?


    大抵是吧。


    不然为何一刻见不到她却会想念到心痛?


    他曾动身随马行尽千山絮雪,任西风溅染眉睫,乱云击碎银月,这一生他本都惨败飘落才对。


    但只要一想到她,自己这霜天掸尽的春野,就还是会摇曳。


    而她的吻,似是深蓝的海的骨架,隐秘且磅礴,蚕食他的一尺一寸。


    他们都将“喜欢”挂在嘴边,姜以禾也曾这般问过他。


    只要“喜欢”了便能得偿所愿嘛?


    只要“喜欢”了她便不会再看别人了嘛?


    只要“喜欢”了他就能拥有她了嘛?


    或许是吧……不然为何他们总是说着喜欢呢。


    “阿禾,我喜欢你,我想……你也能喜欢我。”


    属于少年的心事总是藏不住半点,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带着最直率且赤忱的期许和璀璨。


    但喜欢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片刻的须臾也不过是一场哄骗,心中再起波澜,却又实为不该。


    她捧起他的脸与之对视,直白的告白不免让她心乱,但更多的却是低落……


    “楼止,你能亲吻所有人,但……却不能对所有的人说喜欢。”


    第38章 38章


    “听说, 你和楼兄闹脾气了?”


    灿阳下的观池泛着波光,两人于亭下无事逗鱼打发时间。


    姜以禾看着池中婉游的锦鲤看得出神,艾艾地叹了一气。


    和楼止闹脾气了嘛?


    好像也不是……只是自从她说了那话后两人已经有两日未曾说过一句话了。


    她伸出手轻点池面, 泛起的圈圈涟漪惊走一种鱼儿, 而她也似这些四处逃窜的鱼儿一般毫无头绪。


    “没有,只是……他暂时确实应该离我远些。”


    只有站得远了才能看得清。


    而她……亦是。


    看着两人整日消沉的模样, 黎微不免担心起来, “可是, 出了什么误会?或是楼兄心直口快又说了什么让姜妹妹伤心的话?”


    “楼兄向来耿直,虽嘴是毒了些但心里其实还是软的, 要他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帮你去训训他!”


    黎微欲帮她出这口恶气来却被拦下。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反而是我, 说了些让他不开心的话……”


    黎微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你的为人,又怎会无缘无故惹别人不快来,肯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黎微看着她,一时也跟着神伤起来,但说到楼止, 她也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初遇楼兄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之时,知道他是个闲修道人, 除了他的名字外其他我也一律不知。”


    “但楼兄却深藏不露, 每次我身处险境遇到他时总能被他轻易化解,他总是为人亲和地笑着,但我知道, 他其实并不愿搭理我。”


    “可我一向尊拜强者,因此只当他性子使然罢了, 可他遇见你却截然不同。”


    姜以禾听地稍稍竖耳,故作不在意却正了正身子来。


    “有什么不同?”


    黎微柔眉低笑,见她终于提了点兴趣来顿时开了话闸。


    “自是哪里都不一样,楼兄自独来独往身边从未有过一人,但如今却是追着你来来往往。”


    “楼兄向来杀伐果断,不拘形迹,倒真像世俗外之人,如今倒也变得瞻前顾后了,心事重重了。”


    梨花瓣随风飘落,旋转着描绘风的形状,犹如一叶孤舟零落在池面上,将水中倒映着的她的影子彻底搅乱。


    “黎姐姐,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呢?”


    她开始好奇,好奇这位处处留情的大女主到底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感情,看似每个男主都对她痴心一片,但她却不作出选择,是不够喜欢嘛?


    黎微淡然一笑,心也知她所指的意思,世人皆道多情女子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但她却不这么觉得。


    “我享受别人对我的向往,好似,我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般,而我比起想拯救苍生,更想成为那种意义。”


    “但我不想被感情束缚,而且,我不害怕一个人。”


    “我希望你也是这样,爱慕也好,同情也罢,喜欢……永远是刹那的心跳、让你愿意奋不顾生的震动。”


    黎微的话让她独自沉思了良久,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身边没了那人的身影竟有一种患得患失的落差感来。


    在亭中不知一人坐了多久,当回过神来时已近日落。


    望向未曾有人出入的拱门,她悠悠地叹了一气,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却猛然传来熟悉地银铃声。


    她心猛地一跳,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可回过头时却赫然怔住。


    “姜姑娘,好久不见了。”


    雪娘子依旧风姿绰约,笑得顾盼生辉,却让姜以禾的心猛然沉了沉,她攥紧衣角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向四周寻找着可脱身的机会。


    然后雪娘子岂是毫无准备便只身闯入,她迈着莲步悠哉悠哉向她靠近,有些日子未见,她倒有了些久别重逢的感动来。


    “那日你们走得快,我都还没和姑娘好好亲近亲近呢,这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姑娘可否赏脸?”


    姜以禾眼中戒备,冷着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楼止的?”


    回想起那日的铁链穿心,她依然心有余悸,想着万万不可让她再找到楼止才行,但她却掩唇一笑。


    “今日我可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姜姑娘你的,放心,我只和你聊聊天罢了。”


    “聊天?那不如再叫人来,好好招待客人才是。”


    雪娘子收敛了笑意,眸中多了几分正色,上下轻飘飘地打量着她,虽一个小姑娘本不值得她多费心思,但眼下可不一样……


    “姜姑娘就不好奇,我与楼止的关系?”


    “不好奇。”她毫不犹豫地否认道。


    但她偏偏没听见般,左右踱着步自顾自道:“我是楼止的亲姑母,原本你也应唤我一声姑姑才是,可这么叫总显得我老得很,还是直接叫我雪娘子吧。”


    姑母?


    姜以禾眉心一紧,虽心中疑惑却依然不搭话。


    “我知道你怀疑,不过也不怪你,这孩子打小就奇特,除了他母亲不像任何人,我与他,也是这些年才亲近些来。”


    “亲近?”姜以禾不由得冷哼一声,“您说的亲近便是亲手穿了自己外甥的胸膛?”


    无论雪娘子的话是否实属,但她伤了楼止的事她却是看的真真的,光是这一点,她便依然不可信。


    雪娘子苦恼地叹了叹气,愁容满面道:“姜姑娘有所不知,我这番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可知楼止的过去?”


    姜以禾一时没有回话,她却了然一笑,眼中的精魅越发蛊惑,故作玄虚地拖长了尾音。


    “也是,要是你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待在他身边了……”


    雪娘子语气中的嫌弃听得姜以禾耳中一刺,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您是专来门告诉我他的过去的,那便不用说了,过去皆为序章,我在意的只是现在的他。”


    雪娘子看着她不明深意地笑了笑,倒是有些喜欢起来。


    “你倒是和那些人不太一样,不过……”最后的选择都会一样。


    “怀有楼止时辉星陨落,命格更是下下的大煞,族内星师皆道此乃不祥之召,果不其然,还未足月,他便生生破了母亲的肚子爬了出来。”


    回想起了些什么,雪娘子的脸色沉了沉,指甲更是深陷掌心传来钻心的痛意。


    “幸好有我兄长日复一日为他颂经洗脱罪孽,这才压制住了他体内的煞气,他的母亲也幸得一命在,可见星师预言的真假。”


    想来她又是一阵阵后怕地蹙紧了修眉,但姜以禾却不屑一顾。


    “星师预言真假我不知,但雪娘子对楼止的忌惮和排斥倒是知道了不少。”


    “姜姑娘不信?”


    “我信不信,重要嘛?”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雪娘子倒是棋逢对手般戏谑地扬高了些唇角,扬高了些头,眸色沉了些睥睨着注视着她毫无畏怯的坦荡。


    “怪不得他这般护着你,要是我,我也喜欢的要紧。”


    “既然姜姑娘不信,那我便让你眼见为实可好?”


    姜以禾暗道不好,转身就朝墙角一处狗洞跑去,可刚跑了一步,脚却像是被定住般死死立在了原地,她试着动起全身却也是僵硬如磐石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都说了只想和姜姑娘说说话,你这是要求哪儿啊?”


    雪娘子搭着她的肩慢慢地来到她眼前,瞧着她不屈不挠地正这脸色心下倒是痛快了些。


    她细长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不由得连连称赞。


    “姜姑娘生的还真是好看,幸好那日没伤到这漂亮脸蛋,要是我也得心疼地不行。”


    见她满眼怜悯心疼,姜以禾不由得更觉荒谬起来,难不成这一家子都有些病娇潜质在身上?


    为她拨开几缕散落的秀发,雪娘子满意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笑吟吟道:


    “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姜姑娘为了他而神伤。”


    “楼止……他不是人,更不会懂,人的感情。”


    她话中有话,指点轻轻点了点她的心脏,接着姜以禾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般竟让她踩着地也翻转了起来。


    最近赫然失重下坠却又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湖底,她被呛了几口,真实的溺水感让她立即屏住呼吸,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地越坠越深。


    看着那一抹刺眼的光芒越来越暗,她仅存的氧气也已到了濒危之境,她挣扎不了半分,无数条铁链从湖底而来又纷纷缠绕住她的浑身上下,直至掠夺了她眼中最后一丝光芒。


    “赫——”


    当她再次猛然睁开眼时,自己已不在湖底,身上也无任何潮湿的不适,反而轻忽地似不存在般。


    眼前一片漆黑,忽地“轰隆”一声,巨大的惊雷携卷着闪电施舍了唯一的光源,她终于得以看清。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面都是些落了灰的家具,看着似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但在不起眼的角落却赫然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以禾先是一惊,犹豫了数秒后轻声开口询问道:


    “你好,请问……这是哪儿?”


    回答她的是一声比一声凶狠的雷声,那小小的身影依然缩着,并随着雷声的愈演愈烈而逐渐颤抖起来。


    姜以禾满满靠近了些,发现这小人似乎真的是个孩子。


    她依然不敢靠得太近,在离了几步的距离又喊了他几声,可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由得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知道屋外传来一些什么动静,那孩子忽地不抖了,甚至说……连呼吸都下意识停止了般安静。


    姜以禾不明所以,伸出手想拍拍他,却见他僵硬地抬起头来。


    小人穿着不凡,但脸却是消瘦的很,本就不大的脸更是凹下了两侧,从脖颈蔓延而下的一道深一道浅的伤疤在雷光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额前散落着墨发,紧咬着的下唇有了唯一的一丝血色。


    姜以禾有些担心,正欲开口却见他幽幽地抬起眼眸来。


    一对嵌有繁樱的琥珀眸子让她当场一愣,这样的眼睛她只在一人那里目睹过。


    但比起那时杂糅着的各种神色,此时它却是像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之意。


    但最让她疑惑的,还是他空洞的毫无一物的对望。


    “楼……楼止?”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比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于此,她确实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看不见自己。


    第39章 39章


    雨势渐大, 风声鹤唳。


    霹雳一声,惊雷又响起,倾盆的暴雨像是一股积郁在胸中已久的怒气, 宣泄地落了下来。


    庭院中, 大雨如注,落在青石地上, 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姜以禾也被这赫然的雷声吓了一跳, 面对如此情形有些手足无措。


    而随着错乱的脚步声愈发靠近, 经久失修地大门被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


    姜以禾下意识回头,那几个闯入之人却已穿透她的身体而过。


    姜以禾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 果不其然犹如一道幻影就连自己的手也穿了过去。


    这下她确定,她确实是入了雪娘子设下的陷阱里了,但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她弄来这里?


    “还真能躲啊!每次下雨都让我的好找!”


    “这次耽误了时辰, 看门主不好好教训你!”


    几人语气尖酸刻薄, 下手更是毫不客气,抓着他细瘦的手臂就将人拉起半个身子高。


    “楼止!”


    他们自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她试图拦住几人手却无能为力地一次次穿过。


    见此情形,她不由得担心起来,但小楼止却没什么反应, 似是早知结局如何般反而坦然地如一滩死水。


    屋外暴雨,他被粗暴地拉扯着穿行在雨间, 即使努力跨大也依然赶不上成人男子的步子, 踉跄地跌了两步直朝泥泞中摔去。


    “楼止小心!”


    姜以禾放心不下地跟了上去,见他摔着下意识就想伸出手但依然一场空,他摔得满脸污泥, 甚至脏水溅入了眼睛中依然不吵不闹,反而是那几人见他摔了也不打算停下, 反而连拖带拽地强迫他在地上滚爬。


    很快,他的掌心被划破几道口来,身上的衣服也是无一处安好,偶然翻起的袖口让她意外看见了他手臂上不止一条的伤疤。


    姜以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属实,是雪娘子编造的幻境还是……她从未知晓的关于楼止的过去?


    她愣在原地,知道小小的身影快要彻底消失,她暗暗咬牙,提起裙角追了上去。


    她如今是个幻影,旁人看不见听不见也摸不着,她得的方便也是自由地穿墙而过。


    她看着几人拽着小楼止穿过竹林,进入了一个似陵墓的底下暗道,她左右打量着周围,一路走来并不难看出这里的显赫,但独独这一片竹林却荒芜的骇人。


    她没有心思继续想下去,抬步迈了进去。


    通道幽暗绵长,可迈尽石梯看到的却又是另一副光景。


    似是闯入了军库,室内大大小小放着数不清的利器与刑具,烛光偶尔闪动擦过铁银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而嵌入岩层的密密麻麻的书籍却又似与这雪腥气截然相反般倒是让她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小楼止被束缚在中间的椅子上,将手脚缠紧在椅干上也不见他反抗。


    姜以禾皱紧眉头不知几人要干嘛,余光见一道身影赫然出现。


    “门主,人送来了。”


    几人突地恭敬地行起了礼,姜以禾好奇地看过去,见了那与楼止似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后顿时一愣。


    男人眉目疏淡,衣摆如流云,手中拢着一卷书,长腿迈来,谦和温润,倒是和那几人看着沾不上半点关系。


    而他们又唤他……门主?


    姜以禾想起原文中关于楼止为数不多的描述,其中就曾一笔带过他霁风朗月的父亲——万宗山门主,楼明敬。


    而至于这个万宗山,也只是与女主黎微有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交集罢了,说到底是干嘛的,这倒是一无所知……


    姜以禾打量着男人,要是没猜错 他怕就是楼止的亲生父亲了。


    可明明是两父子,却为何是这般见面的情形?


    楼明敬合上手中的书,掐着眉心长叹一气,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退下。


    “敬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轻声唤着他,从袖间拿出手帕为他擦拭去脸上的污泥,看着倒像是慈父模样。


    只不过……


    他唤楼止“敬儿”?


    这让姜以禾觉得奇怪,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太重罢了。


    “为父不是告诉过你嘛,下雨时要来地堡才行。”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父亲他依旧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楼明敬没有怪他的不知礼数,反而嘴角擒着一抹笑,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他轻轻捧起他的脸,语气中多了几分兴奋之色。


    “放心,为父一定帮你脱离这苦海。”


    接着,他转身走向刑具台,手在一众刑具中扫过最后拿了条由金蛇皮制成的索套。


    在姜以禾错愕的注视下,他慢慢将索套绕过楼止的脑袋,再拉紧活绳便与他的脖颈无一丝空隙。


    “敬儿,你要知道,为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说着,牵动绳索的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扯过脑后,收到压制,楼止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后靠去,却被靠椅抵着只能是与脖颈的一番挣扎。


    “呃——”


    突然扼紧的呼吸让他喉间一片难受,面不改色的脸也终于有了变化,他瞪大着眼睛似要将眼球给突出来般惊愕。


    要想缓解这样的窒息,他只能死死咬着牙,抓着扶手的手似要将之拆下般强劲得手筋爆动不安。


    可楼明敬却不满足般轻啧一声,将绳索勒得更紧了些。


    “敬儿,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东西本该属于我才对……”


    他似喃喃自语般,眼中越发得凶狠和刚进来的温柔简直判若两人。


    见他痛苦的眼都要翻过去,他依旧泰然自若,将绳子的一头束在了墙面上,绷紧的绳子只能让他艰难地张着嘴呼吸,而没呼吸一下,都是对脖子勒断的一丝威胁。


    如此场面看的姜以禾触目惊心,虐待不会说话的动物尚且都是残忍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瞪大着眼睛,下意识捂住嘴不敢惊声,一颗心也似被那金色绳索勒紧般心疼地不敢大声呼吸。


    楼明敬闲庭信步地走向另一处刑具台,手中挑选着,最后选了个趁手的小匕首。


    匕首虽小,但却锋利无比,在烛火下散发着嗜血的压迫。


    楼明敬浅笑着,嘴里哼着歌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见他狰狞的脸丝毫无所畏惧地瞪着自己,依旧不生气,反而脸上还多了几分慈爱来。


    “敬儿,不是你在痛,是这幅身体在痛罢了。”


    “待为父将那东西拿出来,你就不会痛了,乖……”


    似恶魔的低语般,两人截然不同的处境让姜以禾感觉自己在看什么猎奇的虐待秀,她气愤地便想去,拦下他,但却依旧徒劳无功。


    楼明敬将他的衣袖撩开,手臂上新旧的伤疤重叠着似一条条蜈蚣般随着他的暴动不安而蠕动。


    他眉头一蹙,指腹可惜地安抚着,“看来这么浅的伤口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原来,他并不是来怜惜这么个不到十岁的少年,而是在遗憾他的伤口愈合得太快。


    他拿起匕首,锋刃对准着他的皮肤,斟酌着要往哪儿切开才好。


    而被困着的楼止此时依然察觉出不好的预感,他哼哧着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脖颈出被摩擦出血痕,淌出细小的血流钻入衣襟。


    楼明敬优雅地比划着刀刃,似一位艺术高湛的雕刻师,在确定好所要雕刻的纹路后精准狠地落下一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回荡在幽静的地堡中更显骇人。


    楼止疼地五指痉挛地抽搐着,窒息感加上刀刃不断划破皮肤的割痛让他意识涣散不堪,他痛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上翻的眼白中充斥着血色。


    “别怕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楼明敬轻声安抚着他,刀刃刺入肌肤直达骨头,但却没有刺穿的打算吗,而是像切肉去皮般在他的手臂上硬生生割出个方形来。


    “撕拉——”


    血肉相离的拉扯声,他已赫然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切了下来。


    血流不止,很快地面上已是一片血滩,将他的半身沾红,而楼明敬的衣服也难逃地被沾上猩红之色。


    手臂上赫然凹下了一寸方地,裸露的骨头依旧还藕断相连般拉扯着筋肉,而姜以禾似还能感受到它还在跳动般腹中翻江倒海。


    她被吓的瘫倒在了地上,而楼明敬却不以为然地将那块割下的肉扔进了一旁正在熬制什么的大锅中。


    “父……父亲!”


    他哑着声,温热的液体在一瞬间涌出,无法抑制的痛席卷他所有的思维,他的脑袋中只有一个不断叫嚣回响,


    好疼!


    真的好疼!


    他是不是要被疼死了!


    像是被重锤猛击,或者是被灼热的铁块烫伤,那种痛苦深入骨髓,让人无法忍受,犹如被一只狂野的猛兽在体内撕扯,这痛感犹如闪电在他全身上下疾驰,试图将每一寸肌肤都撕裂成千万片。


    听到他唤自己的楼明敬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眉眼一弯似是从地狱而的罗刹鬼。


    “嗯?”


    “敬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想说。


    他想让父亲放了自己……


    他想问母亲这次为何不来见他?


    他想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是如今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灯火通明的地堡无疑是个巨大的屠宰场般,刺鼻的血腥让姜以禾眼眶一湿,巨大的悲痛让她不敢继续看下去。


    她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切是否是楼止的过去,但无论是不是,此时她除了心疼再无其他。


    “生的它们怕是不大喜欢……”


    说着,楼明敬夹起烧得炽红的碳块,虽不大但要想放入他特意腾出的“凹槽”却也正合适。


    “呲——”


    滚烫的碳火接触到模糊的血肉顿时冒出熄烤的白烟,他的喊叫也越发绝望,疯了般的挣扎将镶嵌与地面的石椅也动摇了些来。


    高温的炽烤赫然将一处的血肉变了色,头发烧焦的气味扩散开来,明知都是无用功,但姜以禾却彻底坐不住了,她不顾一切地试图拦下他,但也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的穿过所有能看见的东西。


    她大骂着,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脸。


    到了这步,楼明敬依然不打算停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看啊,它们吃的多欢。”


    他满意地笑了,只因为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旁的,而是他精心饲养的蛊虫,已人肉为养料而养得全身遍布着犹如人眼般的豢虫。


    它们啃食着烧得几分熟的肉骨,并不断朝里钻去,楼止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不断地钻入自己的体内,吸食他的肉,剥离着他的皮肉……


    “好了,敬儿别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依旧在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似乎这一切都只是被蚂蚁啃食般大小的伤痛,接着他举起匕首对准了他那双愈发空洞的眼眸。


    “你的眼睛倒是和檀儿很是相像,取下来制成手链她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手起刀落间,楼止已彻底没了喊叫的力气,从眼中流出的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他仅剩的一只眼中只剩下父亲沾上几滴温血的面庞。


    他看着他,眼中越发得混沌,似有什么东西正欲冲出心脏般跳得让他震耳发聩,犹如被一只狂野的猛兽在体内撕扯,内脏仿佛都要被粗大的荆棘拖出体外。


    当他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站立在了地上,他大口地喘息着,手上却赫然多了那把原本应该插入眼中的刀刃。


    而独眼的视野中是胸口涌出大片血迹瘫倒在地的楼明敬。


    “哐当——”


    他吓得后退半步,手中的匕首立马落了地,无数个疑惑在脑中嘈杂地大喊着,他痛苦地抱头呐喊,甚至恨不得将耳朵拔出体外。


    而此时,一群人闻声赶了过来,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纷纷拔出长刀对准楼止。


    看见为首之人,姜以禾当场一愣。


    只见,一张与血娘子别无一二的脸此时正气得目眦尽裂,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他焚烧殆尽般。


    厉声怒吼道:“楼止欲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大逆不道之举简直就是恶魔!”


    “你还真是天煞孤星!害了满门不够现在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了嘛!”


    “坏种就是坏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第40章 40章


    “敬儿!”


    “敬儿!”


    漫天雷雨, 楼止从地堡中被押着出来,为了不让他再次逃脱,他们并没有松了他脖颈的紧索, 还将他的双手压在了身后, 两条铁链贯穿了他的肩胛骨,他不堪重负, 勉强站立的双腿只打颤。


    他偻身大口地喘着气, 步履阑珊每慢了一步背后的鞭印便多了一道。


    “兄长每每都护着你!如今他昏迷不醒门中便是我说了算!”


    雪娘子手中的铁链猛地一拉, 迫使他向后跌了两步,肩上抽离的一瞬更似万箭穿心般重创让他喉间涌出一大口血来。


    “敬儿!”


    大雨中, 一道红色身影跑得莽撞,也顾不得雨水的侵扰,一双镶有宝石的金绣鞋早已污秽不堪,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 瞧见声势浩大的一群人更是跑得越来越急。


    听到声音,楼止空洞的眼中恍然恢复了神志,他拼尽全力想正眼再瞧她一眼,可脖颈上的绳索却是猛地发力,逼得他仰跌在地。


    姜以禾也寻声望去, 只见那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这影影绰绰倒是让她心生熟悉来。


    待那抹红色越发醒目, 姜以禾这才想起自己曾在那里见过她。


    在昭娘的梦魇中, 她曾与杨三牧打开过几扇门,她记得其中一扇门中就曾出现过这个红衣女人。


    而今日,她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那是一双和楼止生的一样好看的眼眸, 但却满是悲惜,似盛入了一汪秋水般让人哀叹。


    她无疑是貌美的, 比起寻常的花容月貌更多的却是如失落的月色,即使星辉再璀璨也永远秉承着无暇的纯白。


    而这样看似遗世独立的人,此时却是触目崩心。


    “敬儿!你们要把敬儿带到哪里去?”


    她焦急地质问着,看着遍体鳞伤的楼止更是不顾横在脖子上的刀刃就想冲过去救下他。


    “嫂嫂,我劝你还是不要为他求情的好!”


    雪娘子拦下欲对她出手之人的刀刃,瞬间移动便以拦在了她身前。


    “雪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敬儿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浑身都是血啊?”


    月檀吓得花容失色,一颗心全被吊在了嗓子眼上却被雪娘子拦着不能上前半分。


    “嫂嫂,楼止他刺伤了兄长!”


    “什么?”月檀也是大吃一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气愤地与她对峙。


    “就算是刺伤了明敬但你也应该知道那不是敬儿做的才对!”


    两人话中有话看的姜以禾一头雾水,但不必旁人解释她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红衣女人想必就是楼止的亲生母亲。


    那梦魇中看到的也是他们,但是为什么当时楼止明明不在梦魇中她却能看到他的过去?


    “嫂嫂!就算不是他又如何?那东西在他体内这么多年或许他就是形化出的也说不定!你和兄长已经偏袒他这么久了,今日我绝不会再轻易放了他!”


    “雪儿你想干什么?”


    “将他关入禁牢,饿个几年在说反正他也死不了不是嘛?”


    雪娘子眼中多了几分绝情的狠厉,丝毫不为他如今还是孩童的身躯感到心软半分,甚至恨不得将他除之为快!


    只是眼下他对兄长还有些用处,即使再恨她也得忍住。


    “不行!他还这般小,那禁牢暗不见天日你要他怎么坚持下去?”


    “哼!坚持不下去最好!干脆死在里面得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伴着雷声乍响,雪娘子的头被删得侧偏,白皙的脸上已赫然有了五指的红痕在,她却轻蔑地一笑。


    “我叫你一声嫂嫂那是看在兄长的份上,如若你再不懂分寸我也不惜违背一次兄长的号令!”


    “既然你这么心疼你的宝贝儿子,那就一起关进去好了!”


    几个侍卫上前将月檀一并压了起来,贴身手下欲劝些什么却被雪娘子一个巴掌扇出血来。


    “这门中眼下到底是她当家还是我这个二少主当家!”


    她一声吓令旁人立即没了犹豫之心,连忙将两人绑着压入了禁牢之中。


    “敬儿!”


    终于能见了楼止,月檀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如今的他已是奄奄一息,吊着半口气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一条缝来,但雨水太密,他只能依稀看见母亲颤抖的身影。


    手下的侍卫不敢怠慢,便想如牵着死狗般将他拖入禁牢被月檀双臂拦下。


    “我们会走的!”


    月檀本就病弱,此前更是躺在病床上还在喝着汤药,要不是贴身婢女前来通报,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正遭受如此酷刑!


    可此时作为一位母亲,她已没有心思再去虚弱,而是毅然决然地将他背了起来,顶着如刀割般的沥雨趄趄趔趔地朝阴湿昏暗的禁牢中走去。


    姜以禾立马也跟上了上去,最后看了眼雪娘子,此时昏迷不醒的楼明敬被抬了出来,她满眼的担忧倒是与身为妻子的月檀全然不同。


    两人被关入禁牢,说是禁牢还不如说是水牢。


    本就密不透风的的硕大木箱现实被下了什么术法,接着拔地而起竟直接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湖中。


    木箱不断下沉,最后在湖面上掀不起一点涟漪。


    而箱中的两人只能靠从木缝中投来的丝丝微光得了一点亮,除了有正常的氧气外再无其他。


    月檀忍着悲痛为他处理着伤口,可没有任何疗伤的灵药她能做的也只是将他的血给止住。


    两人在湖中不断下沉,早已分不清日月时辰,让她坚持下来的是怀中安静得无声无息的弱小身躯。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楼止醒了过来。


    “娘亲?”


    他弱弱地唤了一声,积攒许久的愧疚终于在此时决堤,月檀将他涌入怀中泪流不止,嘴里不断重复着是自己对不起他。


    而小小的楼止并不在意自己身处何处、身上的伤如何,他只是在为还能见到娘亲而开心。


    “娘亲终于来见敬儿了,敬儿好想娘亲啊。”


    “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


    小楼止听不懂娘亲在说些什么,他只当是自己身上的伤怕是又吓到她了,之前也是这样,每次他受了伤娘亲总是会抱着他哭得很伤心。


    但他其实不痛的,他不想看到娘亲掉眼泪,更不想她因为自己身上这些丑陋的伤口而抛弃他。


    “娘亲不哭,敬儿不痛的!”


    “只是和往常一样罢了,现在真的不痛了!”


    他连连卷下衣服遮住这些不堪入目的伤疤,小手胡乱地抹着将脸上还残留的血迹擦掉。


    偶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右眼,他记得之前被父亲插了一刀来着,但好在现在没事了……


    人人都说他是个怪物,他想或许是吧。


    因为无论他受过多严重的伤总是能在几日后便自动愈合。


    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意识到这点是他四岁时拿着菜刀抹了一个欺负他的人的脖子后他没有像自己一样醒过来后……


    又过了些时候,即使依旧伤痕累累,但小楼止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脸色已然好了不少,姜以禾也感叹他这神奇的自愈能力,联想到他之前几次受过的大伤都能在几日后恢复的奇观倒是能接受了些。


    “娘亲,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节,爹爹他还在生气嘛?”


    这样的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前几次都是自己被关进来,这次不知为何母亲也被关了进来,他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连累的母亲。


    月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和着语气道:“没有,这不是敬儿的错,再过几日爹爹的气就消了,敬儿不要怕,有娘亲陪着敬儿呢。”


    小楼止不知道再过几日是要多久,但只要有娘亲陪着自己他倒也觉得此时的宁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他静静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她哼着不在调上的歌觉得甚是有趣。


    他很少能与母亲这般静谧,门中的人都说他是不详之人,对他避而远之就连母亲也不许与他有过多接触。


    每每只有下雨天时,母亲会不顾一切的来见自己将他藏起来,叮嘱他千万不要被父亲发现,尽管父亲总是会找到他……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楼止的肚子被饿的咕咕叫,月檀轻笑一声从锦带中拿出一方手帕。


    打开里面是凉了许久的几块桃花糕。


    “来,敬儿饿了吧,先吃几个。”


    楼止看着,却迟迟不见张嘴,因为这东西极甜,每次娘亲总是来见他总会带着些来,他实在是不喜欢吃这般甜腻腻的东西。


    可这东西是娘亲亲手做的,也不知道为何娘亲竟喜欢这般甜腻的东西……


    他抿着嘴看了眼娘亲,随后粲然一笑将桃花糕塞入嘴中。


    “娘亲做的桃花糕甚是好吃,娘亲您也吃些吧!”


    可她却只是笑笑,“娘亲不饿,敬儿吃吧。”


    后来的几日,小楼止靠着几块桃花糕勉强度日,可一直为进食的月檀却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手帕中彻底没了一点残渣,暗不见天日的木箱中没了一丝生的希望。


    “娘亲,为何父亲还不来救我们?”


    “是我做错事惹父亲不高兴了嘛?”


    他已经饿了很久,唇被他舔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干裂的渗出血渍来,眼下的乌青让他的视线越来月越涣散,肚子孤零零地叫着他却束手无措。


    小楼止越来越担心,尤其是看见娘亲越来越虚弱的身子后更是急地落下了泪水。


    月檀只能靠着角落勉强坐着,她的脸消瘦了两圈却依然在笑着。


    “敬儿不怕,睡一觉父亲就来了。”


    小楼止信了她的话,乖乖蜷缩着躺在了她身旁,勒紧自己的肚子不断催眠自己赶快睡一觉就好,一觉醒来自己就能出去了,尽管每日吃大家吃剩下的泔水却也能顶饱。


    重要是……他不想让娘亲陪着自己一块儿挨饿。


    可一觉醒来,他却依然在昏沉沉的木箱中,父亲没有来救他们,但母亲的手中却赫然多了块生肉。


    “父亲说了,再关几日就放敬儿出去了,这是你父亲送进来的吃的,说着再坚持坚持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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