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湖水怪乐园的监控室里, 桌上散乱的对讲机闪烁着红色的光点。一人头戴耳麦紧盯监控，一边倾听耳麦里的交谈，一边在键盘上记录什么，突然, 他转身通知：“主角拒绝了登上海盗船。”
一个正在电脑前飞速打字的女性往屏幕一瞥, 快速说道：“那就推翻这一条原本剧情线，并且设定海盗船葬身海底后拥有邪恶的执念, 在万圣节返回后会带着所有登船的人重新回到大海中。登上海盗船后能看到的演绎也全部往后推, 再找时机送到主角面前。”
她旁边的人转头问：“后续是否还需要加条进化海盗船的恶灵，拯救海蒂的支线任务？”
“不要特意加，任务太多会打扰游园体验, 直接把恶灵进化插入后续奖励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突然将文档往前翻, 又噼里啪啦敲下几个字：“故事开头南瓜小鬼帮助了所有客人，结尾时主角再次把他们拯救了一遍, 就按这条总线来, 等下我下达角色结局分工, 注意查收。”
六个分编辑, 由一个总编剧控制主线, 共同引导着剧情的走向。这已全然不是一个解密的游戏, 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和方向, 更不会出现碰壁与误入歧途，非要说清楚, 这是一场绕着主角旋转的故事。主角所走的路即正确，迈出的每一步都更接近谜团中心, 所有的编辑和NPC都在保障着这一点。
小南小姐不上花车，必然是因为花车不好, 那么花车就本该是一个不值得乘坐的陷阱。故事中不该有任何残缺和遗憾，主角的一切选择都有意义。
谢为知想的是对的，导演会千方百计把结果送到她手中，而她也在很配合地参与进剧情里。大多数时候她是心忧南瓜和水怪的小南小姐，但也有部分时刻，谢为知她抽离出角色之外吐槽几句设定，或者单纯因为NPC有趣或好看而多聊上几句。
然后就多聊了好多句。
“为什么会有外星人啊？”侦探小姐这次真是震惊了，虽然乐园故事背景里有相关元素，但是前面才中式鬼怪，这里就上了未来科技，未免也太过群魔乱舞了。
“哼。”外星人给出信息：“如果不是地球拥有饲养远古水怪的环境，我们才不会来这个灵长生物遍地的地方！”
礼明栎呵呵冷笑：“自家养不起，放我们旁边偷南瓜是吧。”
谢为知若有所思：“原来外星人也沿用界门纲目的分类标准。”
外星人急了：“为什么不能是提出者受我们启迪，向大众提出了地外理论？”然后他开始掰扯玛雅文明的消失，外星人已暗中与各国政府展开多次接触，2023年墨西哥“不明异常现象”的公开听证会就是它们隐藏的失误……
等他离开后，谢为知与礼明栎面面相觑。
谢为知沉吟：“不像演的。”
礼明栎面露迷茫：“你的意思是他真是外星人？”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谢为知最多只能联想到此人本身痴迷于外星人假说，一时之间对礼明栎的古怪猜想惊为天人。她再次认为搭子是接话界的天才，二人去表演双口相声，谁不会以为这是精心设计过的效果。
“外星人今天也得给我们游行，真是谋生不易。”最后，谢为知露出遗憾的神色。
礼明栎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同样悲伤：“愿上帝保佑它，阿门。”
等这一批拥有前置线索的NPC走过一遍，两人开始查看后续活动的时间表。除入场仪式外，其余的NPC会在园区的各个地点进行表演，这些表演与主线相关内容并没有太大关系，各自独立，主要目的是供游客观赏。
然而今天的活动复刻版却有些许不同，谢为知有权指定表演的时间。如果她想，让人搬个椅子坐在旁边看也不是不可以。
谢为知对在众目睽睽下坐在最前面一丝想法都没有，大家就好好表演吧，她想，自己和礼明栎会在人群中进行检阅的。
在谢为知两人辨别地图，决定到底先看什么表演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在网上提问了。
#西京尼斯湖水怪乐园万圣节活动抽风了吗#
【如题，我真是搞不懂了。我承认自己入园时挺惊喜的，因为万圣节周本人在外地出差，这周才回的西京，原以为今年的万圣节庆典就要就此错过了，没想到入园时发现了节日的专场NPC，才知道今天园区内还有万圣节活动。
这点我是很满意的，但是没有就没有，有就好好弄，今天的项目也太迷惑了吧？NPC出现和表演的时间简直是一团混乱，找上去集邮也没有之前的热情，没有必要因为是续的就这么糊弄人吧？想坑钱的念头演都不带演的吗？
虽然之前在外地没能回来参加，但是我在手机上刷到过许多帖子，基本知道所有流程。发现庆典还没结束时，我立刻折返回乐园门口集章，却被通知今天没有游客集章的项目，也领不到任何演出卡册。
因为官方庆典时间过了，所以这点我还能够理解。但是相关演出地点时间的信息全都没有登记在APP上，我是在路上看到人群围成一圈，才发现那个时间点有表演。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看到，能看到多少就全凭碰巧？那你在那边放演出干嘛，好玩？
我简直搞不懂，真正想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有表演，路过的人可能也完全不感兴趣。我不知道策划是怀着怎样的想法进行的设计，花了钱却完全没有服务到游客，无法转化成口碑的受益，园区之前也不进行任何通知，否则我就和朋友约好妆造一起来了。我真是搞不懂了，园区不会赚钱吗？】
【恨水（博主）】：其实今天的体验已经超预期，但是总感觉园区可以做得更好，有些怒其不争。后续再补充一点，NPC也不是对所有人都不热情，我看到是有NPC随行在游客旁边，NPC一路上都在营业，不知道为什么区别对待，或许是因为两人认识。
【恨水（博主）】：就这样吧，我累了，明年还会再来的，不过错过庆典时间，希望到时候园区拿出节日活动的真正水准。
【原来水怪乐园万圣节活动还没结束吗！什么宣传都没有，图啥啊[吓一跳]】
【好怪异，好诡异，如果真如博主所说，不知道园区官方是怎么想的】
【其实你说园区做错了吧，其实也没有，但是就是让人难以理解。这和健美比赛把肌肉藏着掖着有什么不同，不给评委看还准备给谁看[摸下巴]】
【诶，你别说，你还别说，这他爹的还真是个盲点[手指指上]】
【[捂脸笑]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想看的人已经看到了。既然你不知道它的演出时间，只能说明它不是表演给你看的】
【？？？游乐园里还有游客不能看的表演？你说的是中文吗】
【懂了，这种演出能容纳的目光有限，自然不能将时间表公布抢自己的前排，多一人看都显不出此人的尊贵是吧[狗头]】
【你也没懂，你只想过人等节目，但更有可能节目等人。人什么时候来节目就什么时候放，没来就不放。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呃，怎么，来游乐园显摆身份了[流汗黄豆]掌控播放时间，卡住小学生脖子是吧[流汗黄豆]】
【夏夜未冬】：竟然刷到了这个帖子，博主应该是夜场才进去的，日场的人应该不会有这个疑惑，认清现实了都
【？？？】
在这条评论前，整条帖子还只是一群吃瓜群众在随意发散，还有人怀疑博主是不是超绝敏感肌，有得看就不错了。直到这一刻，网友们发现竟然有人在和博主打配合，原来还有人愿意搭戏啊？
【这就认清现实了，那你的现实挺好认清的】
【恨水（博主）】：我是去的夜场，赶上了入场的游行，怎么说
【夏夜未冬】：不要把NPC当成园区请来的演出人员，毕竟万圣节庆典时间确实过去了，要是延长日期官方怎么可能没有宣传。只能说园区给其他游客提供了正常的服务，再专门给特权人士把庆典内容重新演一遍，旁边人蹭了一眼而已
【每一个字都能看得懂，连起来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叫“专门重新演一遍”，表演都能秽土转生啊】
【好了，这下连看个演出都需要蹭了，我下一步计划是蹭一次大赦天下原地送钱不过分吧】
【我X，给特权人士重新演一遍，牛X】
【所以根本不是演出排表时间没公布，而是这演出不是为游客排的，这个现实太辛辣，我的替人尴尬症犯了】
【夏夜未冬】：其实日场表现得明显，每个项目旁边都有专属NPC在那念台词，还会和游客互动营造气氛。直到主角一来，被观众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NPC立刻站起来，让一个方向的人朝两边散开，通道尽头就是还没站几秒的特权人士，应该是全程在关注她们的定位
【夏夜未冬】：你要是在现场你会觉得特没意思，因为特权人士根本不关心周围的人，她只玩她自己的。要是我在人群中心说话，我肯定是要显摆一下的，万众瞩目中找找存在感，就和被叫上舞台的观众会很激动一个道理。但是人家理都不理周围人，偶尔眼睛扫过来，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看这些游客
【听着很有意思啊，像表演一样诶，有人追了全场吗，有没有照片哇[可怜巴巴]】
【感觉楼主心里很有感触，说了这么多哈哈哈】
【真不在意假不在意，心里指不定多荣耀】
【夏夜未冬】：追不上的，她们离开后就会有人上来协商删照片，说避免泄漏别人的隐私。而且这也不是表演，人家就是正常说话的音量，没有遮掩，但也没有故意说给你听的想法，基本上离远一点什么都听不见。你以为你会是吃瓜群众，其实你根本挤不进去，怎么会没有感触
【翻译一下，有钱人愿意让你看热闹你就能看，不愿意让你看，你看不了一点】
【恨水（博主）】：意思就是，其实万圣节庆典还是过去了是吗？原来是这样，我现在心里也感觉很复杂，园区可以这么做吗
【所以还是给得够多。而且自从园区当初卖快速通行票后你就能明白，其实都是生意】
【但说实话，这也算搭便车了。如果没有人家，今夜园区肯定就是普通场，自己享受特权时没有损害他人利益，顺带给所有人服务升个级，也算是被带着吃了一点福利】
【我来给博主补充信息，其实夜场也很明显，看明白的人已经不往前凑了。所有的NPC都是人家的特权和服务，他们凑上去其实比普通游客热情得多，我感觉这些人能拿不少米】
【“她们”是谁哇，蹲一个解码】
【西京最近有好几件事上了热搜，是不是陈氏地产的长女，她之前不是直升飞机飞鼎铭吗，感觉她最近挺活跃的】
【你是一点没看懂楼主说的话，“理都不理周围人”，如果真的是陈驰，她一天能发八百条微博，让所有人都去乐园看她风光】
【再补充一句，直升飞机非商超好像还是陈驰受人启发，也坐飞机来回飞了几趟，说一定要和那位结拜为异姓姐妹，一起琢磨还有什么新鲜玩意。要是陈驰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也想来体验一次，这下我们真要去游乐园看她风光了】
【怎么就是姐妹了，最先开直升机去商超要是男的怎么办？】
【我在猜性别挑战中获得了0.000001秒的好成绩↑，你也来试一试吧[龇牙笑]】
【太丢脸了哥，是你吗说话就这么大声，是你的话我道歉，所以是你吗[眼睛][眼睛]】
【家人们！今晚没来乐园的人我宣布你们错过了一个亿！我天！】
【发生(O_o)??事了】
【！！！看热搜吧，又搭上便车了今天的人[托腮][托腮]】.
谢为知当然不知道有人为不确定的演出时间伤透了心，不过要是知道，大概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正忙着速览全部表演。
虽然这次依然时间紧、任务重，但在特种兵旅游方面，二人的战斗力颇为不俗（毕竟从头到尾交通基本靠车）。除了一个群体蹦迪的项目实在被音响震得耳朵痛，不得已提前退出以外，她们把其他表演全头全尾地看了下来。
因为有一个祈福的神女实在太好看了，二人一合计，最后决定效仿上次爬山的做法，通过加钱让神女陪着走了一段。要不说景区物价贵，谢为知这次给的工资是上次的十倍。
谢为知很开心，礼明栎很开心，神女也很开心。后来不知怎么的，所有NPC都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的表演递给二人的眼神就多了不少，活像选秀时在祈祷导师的亮灯。
谢为知只是笑。有时候她微微点头，于是就有人在表演结束后陪着走了一段，基本上是对方找话题聊天，甚至结伴看了下一场表演；但更多时候，整场下来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笑容是应和气氛的笑容，与眼前的内容无关，这便也就没有之后。
已经有许多不用演出的NPC思考要不要在路上偶遇了，而刷完了演出的谢为知将视线移到了项目上。部分项目只会在夜场开放，谢为知看了一眼，一大半是鬼屋。
“去吗？”
一般谢为知觉得可有可无，又拿不准礼明栎想法的项目，她都会问上一句。
礼明栎有些好奇：“能不能让我当NPC啊？这个我能接受。”
谢为知委婉道：“我怕你当场被打。”
站在远处突然吓人或许安全，但她很怕搭子恶趣味上头，贴脸赌输了游客的应激反应，那真是花钱找罪受。而礼明栎要是当场笑出声来——光是一想谢为知就觉得两眼一黑，只能当场带对方离开园区重新做人了。
“那组一团NPC一起去鬼屋怎么样？来都来了。”礼明栎的眼神充满真诚。
鬼屋项目十人一组，没有任何解密的部分，基本上只是排成一排走上一圈。谢为知听了这话，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她微眯眼睛，突然对礼明栎说：“不如我们两个一起进怎么样？来都来了。”
“认真的吗？别啊——别啊！”
礼明栎发出了一声惨叫。
误入鬼屋的礼明栎化恐惧为悲愤，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正等待第三四五六等人一同进入房间，这时她走到床边，悠悠问道：“你在——等谁——”她举起了手中的玩具电锯，打开了幽绿色灯光。
“啪嗒”一声，谢为知这时候关上了房门，发出轻笑。
“啊啊啊啊啊啊——”
床上的病人惨叫一声。隔壁的同事一愣，觉得这游客的声音竟然还有些耳熟。
NPC到底是真被吓到，还是假被吓到？谢为知不知道，但是这不妨碍她给出“红包”——她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个。
而数着钱的病人也很满意。鬼屋是临时搭起来的，房间与房间的内墙基本不隔音，到底有几个人进入了大门？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就这样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谢为知与礼明栎走走停停，成功在终场的嘉年华表演前清空了所有项目。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礼明栎开开关关电锯灯光，脸上浮现出事件终于要结束的恍惚：“它们终于要解释南瓜、UFO等一众的谜题了。”
所有旅游博主都说，尼斯湖水怪乐园无法一天逛完，想要完全游览一遍园区内容，至少需要两天一夜，如果有节日活动还需要更多时间。现在想来他们少考虑了一个前提条件，如果游客不愿意付出一百万的费用，那确实如此。
又是一个成就，她都有些萌生拍照记录的念头了。
谢为知非常感动搭子直到现在还记着没有破解的谜题，于是非常遗憾地告诉了礼明栎一个坏消息：“相关内容应该不多。虽然我能感到编剧在后面发力，但是舞台排练受时间限制，应该走的是正常庆典的流程。故事性不确定，但估计很感官。”
再次从闺蜜口中听到“感官”一次，礼明栎心一颤，眼睛都亮了一点：“你保证？”
谢为知推一推不存在的眼镜，作淡定神色：“这部分的内容我重点审了一下。”
很好，谢为知表现得越云淡风轻，就越证明背后必有可以说道的事情。嘉年华的舞台在湖泊前搭建，坐在观众席内，礼明栎很快就理解了闺蜜话语的含义。
那什么，各位活跃在舞台上下的角色们，制服好好穿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入冬的夜晚，COS黑皮穿几条链子会不会太冷了一点？
礼明栎一拍桌子，对着捂嘴笑的谢为知横眉冷对：“你要害我进局子！”
“把脸上的笑收收，我再配合你。”
礼明栎努力了一下，诚实说道：“我想过了一遍上半辈子的伤心事，难过不了一点。”
谢为知叹气：“那就没办法了。”
礼明栎合掌：“希望他们不会被冻死。”
“阿门。”谢为知陪了一个十字。
第32章 不光彩了两次。
这年头请漂亮NPC已经是各个旅游景点通用的手段了, 在游乐园这种游客更加注重服务体验的场所更是如此。与日场“水怪”“UFO”这种兼具悬疑和故事性，小孩子会喜欢的主题相比，夜场的手段要直白许多，它的受众是谁也是一眼能明白的事。
起码小学生是看不懂穿着花里胡哨却愣是没遮住太多的“埃及国王”的。
对着不远处手腕与脖颈处戴着繁重的金饰, 下半身穿着锦织纱袍, 走动时配饰还在泠泠作响的深肤COSER，谢为知认真评价一句：“肱二头肌练得挺好。”
“再往手臂中间点评一下呢？”礼明栎语气幽幽：“重点你是一句都不提啊。”
“我们做科研都是这样的。”谢为知勾起嘴角, 眼睑半遮, 露出一副自矜的表情：“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仔细研究过，不敢妄议。”
显然, 这位“埃及国王”知道谁才是今天真正的主人，意识到谢为知往这边轻轻瞥过一眼, 他迈开脚步，带着一身摇动的金链坠饰走了过来。
谢礼二人随即进行了一场真理的检验。
“埃及国王”离开后, 谢为知接过搭子递过来的湿巾纸, 一边擦手一边若有所思：“好奇怪, 竟然是热的, 人和人的体质真不能一概而论。”
在NPC顶着一旁观众诧异的目光, 精准地落在她们身边时, 礼明栎已经充分意识到两人今夜的特权。一点没有为离开的黑皮大奶感到悲伤（毕竟是她们让走的）, 她此刻将目光瞄准一狐狸耳朵男子，胳膊碰碰闺蜜示意道：“你看那边那个怎么个事。”
谢为知却摇头：“不行, 我说不行。”
谢为知的视力比礼明栎好一点，在后者还在被妆造和服饰欺骗时, 她已经看明白了那位的整体素质：“真过来会吓人。画册当初给我看的照片应该P过，简直两模两样——我被坑了？”
最后一句话谢为知的语气古怪, 事实上，这对于她来说体验新奇。
她不是没有刷到过各类妆造图片，搭子还常常以“促进激素平衡”为由，给她发一些或冷或热、或擦或不擦的视频。谢为知也就看个乐，至于视频调了多少滤镜，又拉了多大美颜，这些不是值得她在意的事。毕竟就算对方全是科技也不会妨碍她，自己又接触不到，谢为知自觉还是不要太过真情实感为好。
但此刻，谢为知微妙地有点被诈骗的感觉——她现在真有一头牛了。
然而谢为知这么一说，礼明栎还真有点好奇起来，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丑到何种地步，让闺蜜说出这样的话。礼明栎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对方面部，看着看着却逐渐皱起眉毛，语气有些不太确定：“但是他是不是已经走过来了？”
谢为知眼睛睁圆，顺着方向看过去，声音严肃道：“你不要吓我。”
是走过来了。“埃及国王”与两位女士的互动被大家看在眼里，自此，本就特别关注那个位置的演出人员更是打起了全部精神。在意识到泼天的富贵可能要落到自己头上时，狐狸耳朵男脸上一笑，胯部一扭，以自认为最好的状态朝目标地走去，暗爽着同僚恨不得代替自己的目光。
他非常理解为何大家是这种反应，也非常明白自己即将面对怎样一个机会。
今夜的嘉年华完全是被用钱买回来的，连带全场的NPC都被紧急召回，即便有的人已经去了外省，要是愿意出演就有额外的交通补贴。这是一笔比原来还要大的开销，而据说买方做决定的时间不过一瞬，从这个时刻，对方的身上就已经附上了一圈神秘且奢靡的光环。
服务业受人为因素的影响非常大，与明码标价的交易有所不同，有的顾客或者园区的钱并不好挣，许多人苦于已经签订合同，只能面带微笑地继续营业下去。在这一点上，今天的客人却处在一份亲密与疏离的态度之间。
亲密来源于身份的设定，她并不介意按照身份表现出一份相识已久的熟稔。即便是所谓的“神秘客人”，女士们也拿出了小镇本地人的一分礼貌，于是后者真要认为自己是一位贵客了。然而这一份错觉，却在NPC说完台词，结束对话时陡然被戳破——主角态度冷淡，若有所思，以抽离的视角评价几句，和朋友结伴离开。
她实在很懂把握分寸，只取自己感兴趣的那一部分，这也确实是一次明码标价的服务，拿钱的卖方贩售自己的表演。在交易上，双方或许平等，简直是让人感到古怪的平等。
于是场内，拥有特殊身份的角色倒感到一份荣幸。如果没有这样的交易，如果没有这种关系设定，他们怎么可能为主角提供帮助，又得到她的欢迎？简直无形把他们的身份抬高了许多，这下倒搞不懂是谁更占便宜，需要这一场童话般的故事了。
金钱让人们更愿意去挖掘一个人的美德，甚至对此进行臆想。要是后者出手大方而索取克制，那就真是叫人害怕自己露得不够多，对方看不到了。狐狸耳朵男暗骂前一位穿成那样的心机，自己倒是几次调整面上的表情。他看得明白，高冷系没有任何活路，在冷方面，对方才是真正眼不见人的傲慢。
没关系，自己可以贴上去，狐狸打扮在这条赛道上有巨大优势，此男不由得多了一分信心。陪同游玩的NPC在任务结束后都能拿到一份大红包，要是自己能在嘉年华庆典上与对方互动满全场，甚至在活动结束后都有联系，那就真的之后不用努力了。
谢为知不知道对方丰富的内心世界，更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寄予的极大期待。她只是再次意识到了一点——花更大的钱很可能是找更大的罪受。
两三步下来，没了视野上的遮挡，礼明栎也看明白了这是怎么个事，不由震惊：“我丢，难道我是他买来捧场的观众吗？能不能给我钱啊！”
虽不到惨绝人寰，但总有东施效颦庸人自扰之嫌疑。衣服好看妆造平平，但有个地方毁掉了全部，对方觉得自己长得很帅。
并且对方相信她们也认为他很帅。
这时候礼明栎又觉得当年那位唱歌的小登其实没那么炸裂，起码人家如果只靠近，绝对没法带来今日同等的震撼。她正准备吸取上次演唱会的经验，朝对方摆手回绝，却发现对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不止，所有正在台上台下和观众互动的角色们全部站定不动，脸上仍带着营业的微笑，仔细看又能发现些许僵硬。
发生什么事了？场下的观众席里出现了些许躁动。
“对，我希望他之后不要靠近我这个区域。”
电话里，谢为知指出了具体人物，又继续说道：“或者酬金照付，但不必上台。这两种我都可以接受，由你这边决定。”
礼明栎慢慢转头看向她。
“画册上的照片有重大失误，但现在不是追究的场合，表演能顺利结束就行。”说到最后，谢为知承认道：“我确实有些困惑，五十万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廉价的数字。”
电话里面的导演正在道歉。
“嗯，没关系。”谢为知平静地接受，“继续吧，不要让大家等急了。”
等了一会，最后谢为知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礼明栎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原先站定原地的各个角色重新流动起来，而原先要走过来的狐狸男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踪迹，其他的角色填补了他位置的空缺。
舞台上依旧热闹，台下偶尔传来小声地尖叫，只有演员自己才知道，刚才发生了怎样的一件事。
礼明栎挠头，又挠头，这一刻她紧盯着谢为知的眼神，一双眼睛就是探照灯，势必要对方逼对方破功。
谢为知本来还挺淡定，在对面的目光下不知怎的就有点不好意思。她忍了又忍，最后莫名其妙就勾起嘴角，歪头看向天空。
“哈！我懂了谢为知！”终于抓住对方的“小尾巴”，礼明栎大声道：“你在选男妃！”
“越说越离谱了姐！”谢为知大惊，“你不相信我的为人，你也得相信我的审美吧。”
礼明栎面露深沉：“那是因为宫廷画师欺骗了你，让鱼目混了进来。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难道他得不到一点惩罚吗？”
谢为知犹豫道：“那我告到工商局去？”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觉得这句话离谱，谢为知忍不住笑了出来，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前一刻，她还在似有不悦地朝着导演提出要求。
如果不是知道足够的信息，不会有人把她与刚才短暂的变故联系起来，但人们确实看到，在所有人都以为狐狸男也走了狗屎运，被大小姐招呼过去时，等待前者的却是被调到边缘位的结局。这一场他估计只能站那不动了。
这陡然反转的一幕，也让人感知到了一点交易方温和视线下的冷酷。即便享受着观众的欢呼与喜爱，但厚重的妆容、繁复的衣物、脑海中更改的走位告诉这些人，不必自我代入，他们是被人摆放到了舞台上。
被审视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内心更加紧绷，面上的笑容却显得更真诚。
而另一边，如果没有被照骗的话，谢为知的审美倒也值得相信，而礼明栎又是不吝惜夸赞的性格，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则是两人对着场上人物指点江山的时刻。
“咦这个好！这个好像是双胞胎！”
“不太确定，我让他们凑近点看看。”
“哇，机甲覆面系！”
“妆造有趣，面具也有趣，酷。”
“我去这个，长这么伟大为什么不去娱乐圈？”
“好看，或许人家已经拍过几次戏了？问问。”
白天把游客项目一个个打卡一遍，夜场两人就把所有角色都检阅了一番。这下礼明栎开始唏嘘，还是花钱能吃得好一点。男性基本盘还是太烂了，她在路上从没看过几个帅的，而现在场上这些，只要愿意带全装再花心思，倒也能够入眼。
“但你好像反应不大的样子。”
她这时看向谢为知，一脸忧心道：“这都无动于衷，你要修无情道吗？要不我把那位巧克力奶召唤过来给你再暖暖手？”
谢为知差点没绷住，她在搭子面前还想要点形象，起码道德底线不要崩塌太多，但感觉对方本人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小声点，这光彩吗？”
最后，谢为知拍了一下礼明栎的胳膊，呼出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只表演一次。”
于是在下一位NPC抵达时，她食指拇指张开，比出一个V的手势，虎口位于谷底。
正如礼明栎之前所说，谢为知很少有互动的需求，对拍照记录也没什么兴趣。无论是和礼明栎还是和其他人相比，都透露着一点冷漠。或许她只是不喜欢互动，但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又因为不久前发生的换站位的事件，这一冷漠显得高高在上，倒透着一种“他人不配服务”的傲慢感。
基于这一点，此刻她摆出的互动手势简直让人受宠若惊。顶着一头粉色短发，满身活泼气息的NPC将下巴抵在她的虎口处，脸上笑得灿烂，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然后他听见一声轻巧的、理所应当的呼唤：“小狗。”
他一愣，然后“汪”了一声。
于是垂眸凝视他的人也勾起了嘴角。
等粉发NPC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后，礼明栎对着谢为知一言难尽：“我觉得就你不能说我不光彩，咱俩到底是谁该小声一点啊？”
“我不是没说话嘛。”谢为知眨眼：“这点记在你头上。”
礼明栎悲：“短短一分钟我不光彩了两次。”
这时她将全场的嘉宾扫视了一遍，自认为发现了什么，突然问道：“所以你喜欢狗系？”
“倒也没有。”谢为知的自我认知清晰，她有时候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我不喜欢端端的。”
“端端的？装装的意思？”
礼明栎思忖，这也能理解，她俩都走上青云了，怎么能容忍别人装到她俩头上。
谢为知叹气：“我都要读到博士了，让让我吧。从今天开始也只有我指教别人的份。”
最重要的是，踩着高跷的黑白无常和她对话时，都得暗暗用力弯腰，毕竟花钱的在这里。要是互动时对方站位还高自己一头的话，她是真要伤心地说一声“你都不愿意称我一句金主”了。
虽然这样说，谢为知对于普世三观的认知还算清晰，也发现了自己的要求有强人所难之嫌，于是她也就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只是维持一副冷淡表情。
然而关键在于这一点，谢为知越是冷淡，前来互动的角色就越谨慎。他们并不清楚狐耳男踩雷的点，于是只好端着自己的人设，没敢凑上去多说一句话。
他们没有狐耳男看得清晰，狐耳男没他们长得帅，人生的悲剧莫过于此。
第33章 今天才是万圣节。
表演到最后, 谢为知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整场庆典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表演，与南瓜失踪的最终谜题关系不大。虽然依然维持着水怪小镇奇幻夜的大背景，但这只不过让主持人在表演结尾时多说一句“在这时空交错的节点, 让我们舞动起来吧”, 于是闪烁绚丽的灯光亮起，各路NPC混入观众中, 在这迟上几天的万圣节夜晚蹦起迪来。
谢为知与礼明栎坐的位置是内场贵宾席, 四人规格的小圆桌仅坐了两位，显得很空旷。不过当好几个NPC一从舞台上跳下来，往她们周围一聚时, 周围便瞬间填满了挤挤挨挨的热闹。
谢为知这时候观察到，大家与搭子互动时竟然表现得更轻松、胆子更大一点。几个人一请, 礼明栎顺手摸遍所有人的脸，接着就很配合地起身参与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摸一手粉底）；但是到自己这一边, 不说邀她站起来, 围上来的NPC连靠近距离都有所控制, 只是弯腰, 呈现一个笑容, 显得拘谨许多。
搞得她像脾气多坏的人一样。对着周围人眉眼中透露出的紧绷, 谢为知有些无奈。
她明白大概因为之前人员的变动, 自己的形象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但谢为知总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如果自己是通过P图蒙混过关才能登台的表演人员，接下来最安全的做法是混在人群中, 绝不敢单独地凑到观众面前，滥竽充数的人该有这样的意识。
但要是他非要凑上来, 自曝其短，本来准备眼不见为净的观众只好行使自己的权利了。
一套复盘下来，谢为知自觉做法没什么大问题。她放下心来，也不打算通过加入舞池展现自己的“随和”，只是拽了拽天使NPC的背羽，朝旁边的空位示意。
这位的装备实在是把她的视角挡得严严实实，遮住了前方大半个舞台和湖面。谢为知还在惦记着她的水怪之谜，对于蹦跳活动也没什么兴趣，搭子玩去了，她只好顺手逮几个人陪她安静一回。
“坐下来吧。”她说，语调不咸不淡，“你太高了。”
就这一声，不止“天使”，在场所有听到的NPC一瞬间醍醐灌顶，瞬间意识到了自己一个巨大的误区。
其他人先不论，天使陡然压低胸膛，连带着巨大的背羽都碰到了地面。哪怕之后坐到了椅子上，他也微弓脊背，沉肩侧耳，表情显得很端庄，一副温顺恭谨的服务者模样。
这下再看不出一点天使概念本身的高傲，他看到面前人眼中浮现的一丝满意，一点无声的反馈。他做对了。
这完全是由于“专业方向”而产生的疏漏。大部分人演出人员扮演的都是带满光环的上位者，选择的都是天使、机甲战士、国王这类本身就具备魅力的身份，造一场高不可攀者如今触手可及的梦。在观众的配合下，一个人引动全场的欢呼，于是扮演者似乎真的就高不可攀，是个造福众人的菩萨，值得所有人的感恩了。
然而这点自得在对方眼里显然莫名其妙。需要他们营造一场“高贵天使/国王/将军爱上我”的幻境？需要他们摆出宠溺或者包容的姿态？
其他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即便之前不太相熟，此刻都明白对方的未尽之语。
怎么坐？
如果说其他的活动，他们是观众赶过来专门见一面的“老师”，票价与身价的对比使得每个人都感到物有所值。然而此刻，由于整场庆典是对方私人买下的热闹，金钱关系的指向性更加明显，他们的服务只是对方购买的商品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天生便少了一分底气。
正如买方所说，他们把自己摆得太高了。
“天使”坐下，弯腰，露出了后方的湖面和高架舞台。尼斯湖水怪乐园以水怪为卖点，园区中心的湖泊以“尼斯湖”命名，在各式各样的故事下天然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此刻湖面上没有打灯，偶尔亮起几个红点，显得空旷而静谧，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舞台背景。
视野再次开阔起来，谢为知心下满意，她收回目光，突然发现除了坐下的天使，剩下的三个人蹲着或半跪在她周围一圈。如果这些人不是背着她玩萝卜蹲，谢为知也给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但是她没有说话，大家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舞台上站太久站累啦？就先这样以为吧。
谢为知再次说服了自己，她这时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还有一个人能够坐到座位上。
察觉到上方扫过来的目光，肩颈处装饰繁多的深肤“埃及国王”上身动了动，金属曲面在灯光下变换出了粼粼光斑。他注意到，视线在自己这里停顿了片刻，随后她说：“坐我旁边吧。”
于是他水灵灵地落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以最恰当的角度展现出来。
“非常感谢。”他沉着声音慢慢说道。
然而座位的女主人并没有看向他，只是转头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聊他们的工作，日常见闻与有趣的事情，像是在消磨时间，又像是了解着自己圈层之外的事。
一个人说最近去了哪里哪里旅游，了解什么什么历史，接下来每个人好像都对风景名胜感兴趣起来一样——假的。即便生活再乏味无聊，定期去健身房锻炼提升吃饭的本钱，看看视频里粉丝的追捧，此刻都得包装得光鲜亮丽，表现得自己好像什么拿得出手的货色。
谢为知当然不知道这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她也无所谓，又不是做社会调研，随便听听看吧。只是有一点她觉得不好，整场表演全部置于露天环境下，即便穿上了一件比较厚实的外套，没有遮挡的手依然积蓄不了一点温度。
与她相比，为了使自身显得挺拔，表演人员的衣物更加单薄。谢为知都有些诧异了，大家真的一点都不感觉到冷吗？
平常时候，如果没有别的方式使手部温暖起来，谢为知一般会把手指贴在自己的脖颈处，牺牲一个部位的体温去拯救另一个部位的体温。然而此刻，她思考了一下，把手递了出去。
同样半跪，身着骑士制服的演员下意识捧住指尖，诧异道：“好冷。”
谢为知叹气：“是的。”
这时候她剥离了一点冷漠与高高在上，叹着气的样子带着一点浅淡的忧愁，于是骑士便陡然涌起了一份排忧解难的责任。他双手合起，握住端坐者的手，发现没有多少效果时，他便带着手贴在自己的颈部，于是一点温暖便攀上了谢为知的整片掌心。
啊，暖和——这时谢为知一点意见都没了，只是静静等着热传导让手部温度恢复。
这完全是她过去习惯的做法，如今谢为知没有说出口，甚至没做什么暗示，但是对方的行为却和她所想的如出一辙，也没有因为温度的刺激而改变表情。即便他为此皱眉也是很合理的事，然而此刻，“骑士”只是垂眸看着地下，用手心捂住谢为知外侧的指尖。
随着热度一同涌上来谢为知心头的，是某种奇妙的、幽暗的、再次不好告诉外人的心理活动。坐着的两人调整了位置，为她挡住湖面吹来的冷风，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而一人半跪地上，捂住她的指尖。
所有人低着头，面色没什么改变，依然是那样温婉顺从的表情，就好像这是一件他们合该做的、不值一提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为知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另一旁，观众在主持人的引导下随着音乐一起律动，人潮如同高低颤动的音波。音乐躁动，湖面静谧，而处在包围圈的中心，她安静地坐在席位上，坐得最稳，最舒适，也只有她背脊挺直。
非常奇怪的，谢为知突然想起了搭子的一句玩笑话——你是皇帝。
“很暖和。”她轻声说，像是入座时被人拉开了座位，于是礼貌地说出一句：“谢谢。”
然后“骑士”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明明他才是提供帮助的人。
谢为知用金钱买下了自己的未来，她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妙的事，但此刻众人的反应告诉她，不止，她的想象力还在被限制。自己可以用资源交换的，其实远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甚至不需要交换，人们乐意服务。对此，她一半理解一半困惑，世俗现象和主观想法在脑子里打架，最后谢为知选择接受世界的样子。
大量资金能够帮助她攀爬到理想的位置，那些难以收集的数据资料、烧钱的材料已不是问题，但依然需要耗费时间去做研究、写论文，这是无法用钱弥补的环节。然而，在另一个价值尺度上，她能瞬间在人群中登顶，甚至不用付出多少代价。
自己似乎真的被当成了什么特殊的人，这点让谢为知感到很稀奇，稀奇到不太能接受。她本以为自己得真正为科研做出一些贡献，然后所有人才会因她的成就对她多一点尊敬，这样才是正统的路线。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高光处还没有到，现在的一切热闹与簇拥，让谢为知有一种事情不按计划来的古怪。
但诡异的是，谢为知也确实有些暗爽，因为她确实不用再贴自己的皮肤，就能感受到这一点恰到好处的温暖。
谢为知从前自认为“感官”，因为她认同人类的知觉受到主观的限制，食欲、色.欲是基于本能的事，她也无意和它们抵抗。人还是得活得顺心好，但在此之外，她觉得自己的追求还算高级。
好吧，也没多高级。谢为知一边感受手心处的温热和动脉的跳动，一边叹气，并且迅速地接受了这一点。
一点坐在主位附赠的小礼物，她觉得还挺不错。
等到指尖感觉不到多少热度时，谢为知微微用力往回抽，对方也非常配合地松开。这时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顺带看了一眼时间。
接着，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纸巾，再次把手指清洁了一遍，让“天使”把座位稍稍往边上挪一点。
“时间到了。”她说。
什么时间到了？挪位置的时候，演员有些疑惑。按照庆典惯例，这个环节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才对。不过虽不解，他依然按照指示移动了座椅，然而当他刚刚在新位置落座时，一声高亢的叫声从湖面传来。
是一束烟花。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全部朝幽暗的湖面看去——已经不能说是幽暗了，在这束烟花绽放后，水面突然浮现出幽蓝色的亮光。亮光越来越高，接连不断从湖面上冒出，连成一条平滑的曲线，慢慢移动到了半空，连成一个脖颈细长、身体巨大的动物形状——这时一只由飞行器构成了尼斯湖水怪！
“哇——”
人不跳了，小孩子也不闹了，所有的对话此刻都终止了。园区各地的观众，参加嘉年华的、乘着人少游玩项目的、排队体验鬼屋的，或者正在出园折返的游客，都不约而同地朝一个地方看去，发出赞叹的声音。
从未有过的飞行机表演，只会摆一条水怪吗？
与此同时，湖边的陆地上也出现一栋由光点构成的立体房屋，房屋缓缓地在原地中心旋转，是个温馨的、十分具有田园气息的乡村别墅。幽蓝色的水怪伸展脖颈，在湖面各处游荡，姿态活灵活现，却不断地靠近房屋，直到某一刻，它发现了这栋建筑，于是水怪仰起了脖颈——
哗啦，小洋房的碎片四溅！
“啊——”
观众们非常配合地惊呼，看上去分外惋惜，那的确是个很漂亮的房子。
谢为知也弯着眼睛，仰头看向湖面上空，同样期待着后续的剧情。
一个橙黄色，十分引人注目的南瓜从房间里蹦了出来！
“救命。”
原来是小南小姐的房子吗？看着南瓜在空中翻转，一副马上要落于水怪毒口的模样，谢为知没忍住笑了出来。很经典的套路，但没什么不好，以飞行器表演的方式完全能让所有人看懂，而她也投以欣赏的目光。
好玩。
旁边人听到这声自言自语的呢喃。“天使”侧头看向主位的脸，毫不意外后者没有露出任何震惊的表情，她只是觉得有趣，并且兴致盎然。
然而，前几天才发生过的万圣节庆典，并没有湖面飞行器表演——一场这样规模的飞行器表演，真的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吗？而对方花了一大笔钱，只是为了看一场这样的飞行器表演吗？！
湖面上的表演不为人的心理活动而改变，在大家都以为水怪将要对南瓜出手之时，随着碎片翻转的南瓜，“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溅出一片水花——又是几簇蓝色的烟火！
谢为知懂了，所有的声音特效都是由烟花完成的。
水怪看上去也被吓了一跳，它猛然退后，湖面上同时泛起波纹般的光点。紧接着，它开始在湖里搜寻，然而随着它露出水面的，只有各种碎片，没有一点橙色的踪迹。
搜索无果，水怪再次引吭，这一下，天边飘来了一架圆盘状的飞行器，是UFO！
“妈妈有外星人！”
一个小孩子的尖叫，成了此时场景最佳的解说。
这下换成了UFO在湖面探索了，只见UFO在湖面上投下一道放射状的光，湖面开始出现一个滚动的漩涡，于是，各种各样的东西从漩涡里飞了出来：大白鲨、幽灵船、潜水艇、带有珍珠的贝壳……每露出一个，水怪都会在旁边摇摇头，挣扎的鲨鱼又重新被丢回湖里，幽灵船却张腿似的溜之大吉。
不需要多复杂的内容，单看各种物体的三维建模已经是极有意思的事，但这并未到表演中最绚丽的地方。在数次尝试后，水怪止住了飞行器的探索，它们像是彼此交流了一番，紧接着，水怪沉入了水面——几百架灭灯飞行器此刻空了出来。
水面的漩涡也消失了——又是近百架飞行器的回收。
这时候，天上只有一架圆盘状的UFO，此刻正位于湖面最中央，下一秒，圆盘开始放大，再放大，一架又一架飞行器补位进来，在高空中组成一个四百米的环形空圈，粗粗看上去像是中空的魔法阵，静默地围绕着中心旋转。
全场此刻屏息了，等待着即将在这天与湖搭出的巨大舞台上登场的主角。
下一秒，无数簇烟花从中空的圆环中直直落下，像巨大伞盖下水母的触须，又如铺天盖地密密匝匝的渔线垂入水中，几乎让人以为自己也被笼罩进来，下一秒就会被这触须探测到。
圆无比地圆，线也无比地直，这和外星人打开虫洞，驶入一艘艘星舰已经没有多大差别了。圆盘其下，一群群海鱼跃出水面，一根根章鱼触手在上方挥舞，一块巨大的背脊在水面划出波澜，显露出了这片湖泊下方的一角波澜。
这下连谢为知都想感叹一声这开阔场景了，数百米的画布最后演绎出了这样的一幕，几十万花得人心潮澎湃，不知是被烟花爆炸时的巨大响声所震，还是因为光与火焰本身就让人激动。而在她之后听取“哇”声一片，也让花钱的人自觉不虚此行。
这样只存在一瞬的东西，当然要让人记得越深刻越好。
在这维持了几十秒的探查后，几根“鱼线”似乎探测出了什么，长亮的光点在空中格外引人注目。下一秒，这些光线开始倒悬，几只散落的鱼、虾、贝壳，匀速而笔直地飞上天边，像是一帘被拉上去的幕布，于是众人又是一声惊叹。而湖面的最中心，随之出现了一颗橙黄南瓜，只可惜同样裂成了两半。
其他丝线消失，尼斯湖的水怪也探出了头，它把南瓜推到了河边。
到此刻，故事已经接近了尾声。放在河边的南瓜无人问津，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腐烂消失。
人们正要以为这是故事的结尾，下一秒，翠绿的藤蔓从河边抽芽，爬满整个天际，一颗又一颗圆润的南瓜从青涩变得成熟，坠在藤蔓上。此刻，无数颗金黄的烟火陡然洒满天空，犹如一轮轮悬挂天际的明月。
整场飞行器表演，以这样的景象作为最终一幕。在节日已经过去了几天的周二，在这没有任何通知的一个夜晚，进行了一场从未演出过的烟花表演——原来今天才是真的万圣节。
许多人对这特殊的一天其实无知无觉，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和别人讨论自己在水怪乐园的经历时，疑惑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看过这样一场飞行器表演，见过这样一只水怪，在湖面上看了满天空的南瓜。
烟花其下，谢为知看得心满意足，她的手此刻彻底温热。
而网络上，这场烟花的热度也从此刻攀升。
#西京尼斯湖水怪乐园万圣节活动抽风了吗#
【看完热搜回来了，受不了了，这样叫抽风的话为什么不在我去的那天抽啊啊啊啊】
【本来对游乐园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微妙地有一种亏了的感觉[捂脸]】
【所以意思是有人在园区免费放烟花，这项服务不包含在票里是吗】
【了解了一下回来，无人机烟花秀本来是园区自己的设计，但是后续计算后烟花一放绝对亏，所以其实算废稿。但是有人说没关系我来付钱，于是今天就那么水灵灵地放了】
【啊啊啊没关系我来付钱，他最好说的是那句话啊啊啊啊啊】
【其实是她（冒头），特别有钱的小姐姐】
【就是楼上的两位特权人士对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我识了能带我也看一眼吗[可怜巴巴]】
【受不了了，当天我也去了乐园，晚上太冷就走了，没留夜场，上个网感觉自己被抢钱谁懂啊，我为什么要点开这个软件找不痛快，受不了了】
第34章 此地来了哪路神仙。
#西京这段时间来了谁#
【大家不觉得最近的风都刮在西京吗？今天的烟花热搜也是, 一看地点在尼斯湖乐园我想的就是“又是西京”，而且这次的动静比以往都要大，大到无法再遮掩】
【1L】：本地人但是从没感觉到，不是杠纯粹是不太明白, 什么叫刮风啊
【2L】：能get到楼主的意思, 我这边补充一个，前天QTE演唱会莫名其妙的事故上了热搜, 演唱会的地点也在西京。所有外场和内场的观众都觉得没发生什么事, 但是一堆前排的观众一直说有事故，其奇妙程度堪称“2012年世界毁灭过一次但是就我不知道”
【3L】：好古早的梗，害我笑了一下, 但是能理解非前排人的困惑
【4L】：内场人be like：我们看的是同一场演唱会吗[挠头]
【5L】：其实我倾向于真有，而不是网友的集体整活, 毕竟所有人都串好口供的概率不大，也有工作人员在证明
【6L】：主要是当时曲正好接上了高潮部分, 从台词划分上没有异常。如果真的是要继续接龙的话, 曲到底想干什么就有点子让人难以理解。我很好奇他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让观众唱那特别长的一句, 被拒绝也不奇怪
【7L】：哈哈哈这么一想好有喜感, 被拒时汗流浃背吧蛐蛐哥[菜狗]
【8L】：曲下半场都不蹦了, 离舞台边边特别远, 感觉之后唱的也没啥力气, 一次外向换来终生的内向
【9L】：据说QTE还要因为演出事故给那位观众道歉，你说why呢, 何必呢，就这个被制裁爽？感觉背后还有可深挖的地方, 不会就那么巧合
【10L】：演唱会中偶遇高冷观众，不动如山强如怪物, 拼尽全力无法战胜[狗头]
【11L】：等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QTE的演唱会也是两位女士观看！
【12L（楼主）】：@【11L】！！！！就是这点！连起来了！完全确定了我的天，果然还是集思广益强，我感觉自己明白了一切
【13L】：[呆滞][呆滞]请求中译中，否则一律打为抽象派
【14L】：对，西京尼斯湖水怪乐园也是来的两位女士，两件事发生时间也就前后一天。我也悟了大师，从此我宣布双女就是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稳稳幸福了姐姐们
【15L】：我不同意[大哭]加我一个不行吗[大哭]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结构[大哭]实在不行起码让我看看脸吧[大哭]
【16L】：@【15L】咦，是面圣姐吗[问号脸]
【17L（15L）】：啊好尴尬的称呼，大家已经认识我了吗
【18L】：即便是从不上网的我也听过“面一下天颜”的铮铮誓言（bushi）预定一个热梗，所以这次看到脸了吗？
【19L】：看不到吧，网上基本没有正面照流出。素未谋面的皇帝含金量还在上升
【20L】：！！！！我看懂了！！！！这四个同两个人！！！！
【21L】：？就这么确定了吗？虽然我感觉楼主本身就是这个想法，只是没有直说而是放个钩子，不要学面圣姐钓鱼啊喂（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22L（楼主）】：如果说我的想法远比这点多，发上来会被骂生搬硬套格外离谱呢
【23L】：此二人是彼二人确实存在可能性，两件事我都有刷到过。不过在演唱会的帖子里那位姐是不动声色的政治家人格，第二天又开始包游乐场放起烟花来，这跨度未免有点太大了点[破涕为笑]
【24L】：啊啊啊啊这不更带感了吗！ 你以为是秉节持重的世家贵女？NO！扯掉领带脱掉西装后拉着好朋友看烟花怎么啦，吃不到反差的人有难了！
【25L】：我吃！姐，我真吃！要是我也有在里面我就大吃了吃了，也加我一个吧两个人你们太寂寞了[流泪]我夹在中间给你们暖被窝
【26L】：@【25L】先和面圣姐打一架[捂脸笑]
【27L】：其实现在把这两个联系起来已经很发挥脑洞了，好奇还能怎样生搬硬套
【28L】：回楼上，我觉得挺合理诶，世界上真没有那么多巧合
【29L】：因为楼主的话特地去网上查了查，突然发现了鼎铭分蛋糕的新闻，当地媒体竟然第二天报道有报道。不过重点不在这里，新闻主角也是两位女士，所以分析分析？
【30L】：这个我知道，你去某书上搜，两张科研和事业的祝福照片转发量破千，我感觉网友把它当成锦鲤在用
【31L】：感觉有钱人才能大方地施展善意，它家的蛋糕一个我都舍不得买，怎么有人还带送啊啊啊。而且非要在活动结束后才推给我，照我这个冲浪速度，什么福气都赶不上热乎的TT
【32L】：没有没有，大家不要对有钱人有滤镜，这个真得分人，姐妹不要想歪了
【33L】：确实，真得分人，所以“富婆的祝福”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34L】：笑死！你怎么知道转发的一大半都在说“姐姐我不想努力了”，一群人还喘上了，说事业再忙也不要忘了回家看看哈哈哈哈
【35L】：没有吧，你误入什么奇怪地方，我这边都是接祝福，说自己也要打拼出一份事业，看得我热血沸腾晚上想报班内卷
【36L】：啊啊啊不至于此，不过其实不矛盾，我朋友转发了两条，编辑了上面两种文案，真的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大笑][大笑]
【37L】：摇摆派の野望，打工是现实，被富婆看上是幻想。好了，现在换我梦一下了
【38L】：诚实来说，不知道梦穿富婆还能干啥，就梦一个成为两位富婆的玩伴搭子吧，大家有肉吃的时候不要忘了带我喝一口汤（美滋滋）
【39L】：啊？我以为这个富姐是几万蛋糕随手送的实力，怎么几十万烟花也随便放，这下差距越来越大了[悲]
【40L】：我X，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还是同一个人？
【41L】：不止，还能联想。鼎铭当天惊现直升飞机的新闻在网上更火，搞得好多有钱人发现了新的赛道也这么炫，一炫网友就扒出了黑历史，一扒一个不吱声，所以走入公众视角还挺有风险。但是最初的两位是什么身份，到现在还没有能给个确切的答案。有没有可能，此两位又是彼两位？
【42L】：其他联想还有确切的相似点，你这个直接逮到就用？@【41L】
【43L】：假如我有证据，阁下又如何应对[滑稽脸]我话就放在这里，当初乘坐直升飞机的也是两位女性
【44L】：这么一说我动线图都能画出来了，先坐飞机，然后买蛋糕，晚上听演唱会，第二天去游乐园，这么忙（愣
【45L】：还有鱼池家的娃娃池活动，据店长说由两位女性赠送的娃娃作为最开始的礼物池。服装描述和买蛋糕的两位基本一致，这两件事是能绑死的
【46L】：不是，还能加啊？什么时间规划什么实力，就真的来随便乐一乐但是什么都不带走是吧？
【47L】：！！！哈哈哈哈，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向我看齐！我！蹭到了蛋糕！特意去抓了30r的娃娃然后白嫖一个限定款！然后我第二天心血来潮和朋友一起去了尼斯湖水怪乐园的夜场！！我看了烟花哈哈哈哈哈！！！
【48L】：我X，全齐了，就你在替我们偷偷幸福吧
【49L】：红了，我眼睛真红了，你小子怎么全都蹭到了，啊啊啊老天奶，你太不公平！
【50L（47L）】：还有谁！！还谁有哈哈哈！为了防止有人不信我把图片放这，打水印了全网独此一家哈哈哈，这绝对是缘，我有预感富婆马上就要敲我家门了，好激动好激动我该请她喝什么[蛋糕图片][公仔图片][烟花自拍挡脸图片]
【51L】：默默把刚打的字全部删除，没意思，真没意思，我的心和在大润发杀十年鱼一样冷了
【52L】：这合理吗这[目瞪口呆]不是姐们，你这该不会偷偷偷了隔壁姐的运势，于是她提前离开没有看到烟花，你倒是把福全享了一遍吧
【53L】：那些提前离场的全在抱头痛哭大破防，质问园区为什么不早一点给通知，这边已经在默默齐邮了，有时真感叹人与人的缘分莫名其妙，接一个
【54L】：接+1[大哭]
【55L】：羡慕吐了，这真欧皇，老实接吧.
烟花结束后，节日活动也一并进入尾声。游客结伴陆续离场，而负责人前来询问谢为知是否对今天的庆功宴感兴趣，有没有想要陪同的表演人员。庆功宴的地点就在园区内的酒店，非常期待她的赏光。
原来他们今天还有庆功宴呢，谢为知诧异。她也不思考庆功宴的具体用意，只是回忆了一下当前地点到总统套房的距离，便做出留宿园区的决定。
至于聚餐——
“好啊。”
她这样回答，带着一点对即将发生事情的好奇。
谢为知不是没聚过餐，甚至于她十分熟悉这件事，并且在餐桌上屡屡有着不同的身份。社团成员聚餐，同学聚餐，乃至师门聚餐，餐桌旁都是熟人还好，一旦有利益相关的领导在场，谢为知都吃出了一套流程。
大多数时候，她愿意发言引导话题，使得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当坐主位的人有话要说时，她也能保持长久的聆听姿态，被问到的问题都能回答出来。谢为知很是佩服自己这点腌入味的表面工程，她确定自己是一个足够得老师喜欢、足够具有价值的角色，也因此取得了一些便利。一点好学生的心机。
但是、但是，谢为知现在逐渐好奇另一种视角。她擅长按规则办事，而现在的规则是，她是甲方。
“我喝汽水就行。”落座时，谢为知轻轻提了一句：“无糖的。”
无糖汽水一出就奠定了一瓶三块钱的基础价位，再无上升空间。拿酒的服务生看了几眼总经理，后者一咬牙，让他去取。
于是谢为知杯子里的饮料就开始冒泡泡了。不仅如此，她观察到总经理手边摆着两个杯子，一杯盛酒，另一杯竟然也是汽水——怎么，他也不打算摄入过多的含糖饮料？那没必要喝酒啊？
谢为知继续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说了是“庆功宴”，这一桌上大部分是本次“万圣节”活动的主要策划人，包括剧情编导、无人机烟花设计者、总导演等成员，加上西京园区的总经理以及部分表演者，一共将近二十余人。
所有人的座位也略有讲究，其余暂且不论，两位依然全套着装的表演者就坐在谢为知旁边，一位还在替她倒着汽水，这一幕实在让谢为知很有即视感。
经理叫着她旁边的演员：“小许，你这场得服务好谢小姐和她的朋友，同龄人更有话题嘛！”
被叫作“小许”的骑士装男子朝谢为知露出一个微笑。
随后经理又把视线放到她的身上，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两位客人也辛苦一天了。我作为园区经理，想着能不能在这里顺便做个调研，接收一下大家的反馈，能在以后的活动中有所改进，同时也祝您在园区里玩得愉快，以后常来！”
他端着酒杯站起，酒杯位置朝着谢为知的方向，于是桌旁其他成员如骤然拔高的秧苗一般，齐齐端着杯子刷啦啦起身。
礼明栎差点随着众人一同起立，还好谢为知拉了她一把，成功使得两人成了整场敬酒中唯二坐着的人。
“我X！”在众人起动声的遮掩下，只有谢为知听见了礼明栎满是震撼的低喃：“我傻了，我下意识准备一起站起来！几个月的工作经历还在追赶我。”
而谢为知只是看向众人，所有人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姿势，每一张都是笑脸。她知道自己最好的应对方法是一同站起，接过话，一同碰杯，哪怕自己的杯子里只是一份无糖汽水，这也足够营造其乐融融，表面平等的场景。
她是很懂礼貌的人，不会让长者太过尴尬，让话语落到地上。
然而谢为知只是坐着，并且从未在饭局里坐得这样稳过。她将无糖汽水朝人群递了递，微笑道：“谢谢大家。”
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细细斟酌每一句言辞，除了这句话，谢为知确实没什么想要说的，那就不说了。
在将酒杯抵在自己的嘴唇时，她嗅闻到了一点甜味，听到了气泡哔剥破裂的声音。或许她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相比于气泡声缓慢得多。
这场聚会，谢为知最后的感想只有一点，无糖可乐确实没有有糖的好喝.
“所以还是想让人拿钱投资建新的园区，难怪，无事献殷勤。”礼明栎感慨。
所谓庆功宴结束，二人进入园区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接着便开始复盘这气氛诡异的一顿饭。其实并没有太过复杂的内容，总经理说了一箩筐话后最终图穷匕见，提出了一份建设主题乐园的投资邀请。
虽然刚听这话的时候感觉这经理有点眼瘸，此刻礼明栎不得不承认道：“有一说一，他大饼确实画得挺好，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十分感谢他的信任，但是张口就是上亿，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谢为知当时也确实给出了笑容，现在回忆起来，她仍然觉得这个话题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他这种错觉。再怎么说，我随便花出一元，总不该让人怀疑我拥有百元的资产吧？”
这边每天几十万收入花得舒舒服服，那边却突然来了一个万万元的投资项目，一毛不花攒上几年才能堪堪凑齐，实在让人无话可说。基于此，谢为知实在疑惑自己在外界到底是何种形象。
说起来，她并非第一次有这种身份的错位感，之前的演唱会旁人的态度同样诡异，难不成真有什么具体原因？
她突然看向礼明栎，疑惑道：“所以这件事合理吗？还是存在一些因为信息受限所以我考虑不到的地方？”
这合理吗？礼明栎尴尬一笑：“我不造啊，我只是个冷酷无情的提款机。”
这倒也没什么关系，谢为知不打算拿别人的古怪为难自己，她轻松接话道：“无所谓，那我就是个冷酷无情的花钱机器。”
一天几十万有什么不爽的？至于投资，这边觉得还是投资自己更好一点，所以明天去哪花钱呢？
谢为知这时候在内心假装叹了一口气，哎呀，甜蜜的烦恼.
“感觉两个人的态度有点暧昧啊。”
总经理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任何金额上的问题，或者说，任何项目在三百亿面前不会有问题。他最后只能将其归结为对方对这个项目没那么感兴趣，又或者对方对这比钱有其他的想法。
此刻，总经理也在复盘自己晚宴上的发言是否存在冒犯的地方，又是否因为某一点行为而招致对方的恶感。他确实不太懂这么年轻的投资人到底有何想法，但三百亿值得他细细去揣摩原先从未在意过的每一点。
所以那个时候应该让大家都换上汽水，不要让投资人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但喝酒，喝白的，喝的越多一般来说越表示尊敬嘛！
“唉！当时应该多问一句的。”总经理一拍大腿，万分悔恨：“让对方感到自己的想法被在意，我们很尊敬她，之后事情不就简单一点了吗！”
他开始对自己的疏漏长吁短叹起来。
“还有那个小小小许，也不会来事！”他又拍一下大腿，恼火道：“别人求着我给这个机会，我想他更讨喜所以让他上，最后表现得什么玩意！我年轻一点我都去争取，几十亿，开玩笑！”
总经理把两位游客视为“投资人”有其自己的原因，这是从顶层传来的风声。一神秘账户从股市套了三百亿，据说怎么查都没查出问题后，市监局和账户主人有过一场谈话。虽不知谈话内容，但是有一种说法，这笔钱不会带到国外，而是会一步一步落地于本国实业。
总之，现在市场上有位手上拿着三百亿的大老板，而每个人都有可能吃到这一口蛋糕。而这位，据可靠消息，现在在西京伦敦玫瑰酒店。
而接到酒店电话时，总经理脑子立刻转过了弯来，狂喜。表演，什么都能表演，最好让对方有一种回家的感受！乐园就是她的家，每一个表演人员都是她的家人，只要让对方宾至如归，觉得这一项目前景光明，投资建一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在知道两位投资人这样年轻后，他的信心更足，要不是不知道具体流程，他都想上手教NPC该有怎样的表演怎样的反应。这已经不是一百万的事，这是几十亿园区的事！
所以对方是什么想法呢？那个笑容又是什么意思？总经理又是激动，又是长吁短叹，思前顾后猜来猜去，他今晚大概要睡不着了。
不过谢为知睡的还可以，她认为放过自己是种美德，同时一觉睡醒在新的酒店洗漱完成后，她拉着礼明栎完成了一件事。
“我宣誓——”
对方拖长声音重复道：“我宣誓——”
“直播时不为难自己，更不要为难主播——”
礼明栎瞪了一下眼睛，在谢为知的无声凝视中慢慢变得心虚：“直播时不为难自己，更不要为难主播——”
谢为知棒读，心硬似铁：“关心主播身心健康，特别是心理健康，不要让她社死——”
礼明栎继续重复。
在谢为知想一句是一句的带领宣誓下，两人终于完成了这一流程，接下来她是检验结果的时刻。天知道谢为知早上醒来，看到手机里的好友申请，心情到底有多么沉重。
“所以选一个软件吧。”她沉声说道。
礼明栎即答，满眼真诚：“群星，纯打钱，真的！”
群星是两人第一次直播的软件，那次确实是纯打钱。
第35章 禁止主播偷偷幸福。
此刻所有游荡在群星直播平台的观众, 于睡眼蒙眬之际，与五十万的礼物初初打了个照面。
~~【明明如月】在【是我是我】的直播间送出五十万礼物，快来看看吧~~
一口气五十万！突然在飘屏瞥见这条消息，一位观众睡意全清。干啥啊这是, 干啥啊？群星之前有这号大姐吗？有这号主播吗？
~~【明明如月】在【是我是我】的直播间送出三十万礼物, 快来看看吧~~
不是吧姐，还来啊？！大白天背着所有人偷偷洗钱, 以为别人看不见是吧？她被这个数额吓了一跳, 当即点了进去。
实在太过诡异，这个时间段，打赏能到两万三万礼物已经不得了, 零碎的数额突然膨胀，惊悚如午夜洒冥币。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浪漫满空*1*2*……*50（价值333300星币）！
另一边, 礼明栎心如死水地连点礼物，对这样单调的进程感到忧郁。
她很想在网民面前刷刷存在感, 虚荣心倒放在其次, 主要是想表达一件事——我们在这。
年少还在被社会主流媒体灌输三观时, 礼明栎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一旦有好事, 男性未免太过有存在感, 占尽好处和偏爱。随着时间的推移, 她对所谓的“公”道一肚子火气，战斗欲飙升, 很希望、很希望（重要的事情说两遍）把那些摆不正位置的人全都扇一遍。
然而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神豪系统，系统却推荐打赏某个男性, 礼明栎天都塌了。不是吧，自己看新闻看得脑淤血呢, 转头也得上赶着给男送温暖？外星人都歪屁股，这个世界不如毁灭吧！
好在钱最终是送到了闺蜜的手里。是闺蜜谢为知！礼明栎表示稳稳的，很安心，但就是有一点她有些遗憾，她很想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得意生活，再展示展示皇帝闺蜜。她本人不针对当初那个八分男，但要是哪天偶遇后者，让闺蜜把他对比得个落花流水，不开玩笑，礼明栎能爽死。
“难道你不认为收钱很爽吗？”
礼明栎直接动嘴了，她的手指正在加班加点地发工资中：“而且以各种方式收钱，偶尔还附带惊喜。比如突然多收几十万，又比如别人卖力吆喝，而你打一个响指PK条就能把他压死。”
刚进入直播间，一群水友便听到了这句场外发言，毫无前因后果，简直让人一头雾水。
【谁在说话？主播不露脸吗】
【蛙趣这是能直接在直播间里说的事情吗，别给被封了】
【壕，你说这话我信你，专门来网上战斗的？】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浪漫满空*1*2*3*10（价值66660星币）！
谢为知没看屏幕。既然没有劳动上的付出，她只好给榜一百分百的注意力，此刻对着礼明栎的眼睛，她惊诧道：“怎么会不爽？是钱诶！我暂时没有修养到能视其为粪土的程度，这辈子估计也不太可能。”
谢为知可太知道有钱的畅快了，如果不是对方给的横财，她现在走的是另一条道路。无意对比好坏，但显然现在轻松许多。
她知道礼明栎到底想问什么，也便斟酌着言辞解释：“但我对于让别人围观自己多有钱没太大兴趣，也不觉得有人会喜欢看这种场景，毕竟纯看别人烧钱，自己却一分都得不到，想想都怪难过的。”
这是谢为知自己的想法，虽然似乎与现实有出入，但她选择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只是她有一点没考虑到，直播开通观众在场，并且因为她的节奏有些破防。
【主播你？？？你这是骂人比较文雅还是什么，我怎么阅读理解不了】
【觉得不对就不要播，干嘛还在撒钱啊，阴阳人？[流汗黄豆]】
【审核快封吧，你再不封我要疯了，我发现自己挺难过的】
【那我走？我想我怎么着都是个人[大汗]】
【谁在乎你走不走，听不懂就说明这话不是给你听的】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浪漫满空*1*2*3*10（价值66660星币）！
“啊，所以你怕他们难过？”礼明栎神色微妙，惊讶对方给出了这个答案。
“我觉得没意义。”谢为知歪头，“如果一口饭一定要到我的肚子里，就没有必要让大家都看一眼，他们又没做错什么。”
五十万放的烟花起码能让每个人都看到一点光彩，但纯金钱的打赏再玩出花来都是卖弄数字。整场直播并不提供什么等价的表演，只是钱以奇怪且毫不费力地方式进入主播口袋，谢为知不太好意思特地显露于人前。
她自己已经对此很克制，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件事。专门追着看烧钱——谢为知自我代入一下，都感觉下一秒就得抑郁。
但愿大家不会为此怀疑人生。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一口饭一定要到我的肚子里》】
【别再打赏了，我真得离开了，我再呆下去不就证明了我真的很↓】
【明明如月】赠送【是我是我】浪漫满空*1*2*3*10（价值66660星币）！
【所以我们做错了什么点进这个直播间】
【这钱送的，说几句话刷六万，说几句话刷六万，真的不是在洗钱吗，我逐渐无法理解世界[痛苦面具]】
【其实我觉得主播说的有道理，就是这个一边说一遍打钱实在让人难绷，实在太地狱笑话了】
然而礼明栎摇头：“不不不，我俩不是一个逻辑。纯烧钱没有意义，我赞同，但是总有一些东西仅仅是展现出来，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礼明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能否说服谢为知在此一举。她满目诚恳：“就比如你用到手的120万去做科研，这肯定要告诉所有人，当初看到过这笔打赏的人都得知道这个消息，人人有份。”
谢为知安静地听着。
“烧钱的行为本身不重要，但我抢着送给你钱，你按照自己的意愿花钱，”礼明栎点屏幕的速度慢了一点，神色认真：“就是为了展示这件事，我才坚持要直播。”
【好的你成功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再刷礼物，算了你刷吧，感觉你不差这点】
【用打赏的钱做科研，真的假的，什么学术play】
【原来是大声密谋，我释怀地似了】
谢为知听懂了：“你希望我们被看见。”
“完全没错！”礼明栎点头：“你和我存在在这里，这点很重要！”
甚至于，她希望谢为知能拥有足够的话语权，无论线下线上。她网络玩得多，自然知道互联网浪潮一般的威力。
当初的皇帝梗一半是戏言，另一半却是真心实意。礼明栎确实挺想让闺蜜在网络上当真皇帝。
主播垂眸陷入了思索，而礼明栎则低头看向手机，继而无比震惊。直播间里竟然有人——怎么会没人，她都刷了这么多钱！
而且看上去从第一句就在，什么都听到了啊！
【不是姐们，你们还没有存在感吗……我晚上的噩梦就是你俩烧钱了，比烧冥币还可怕……】
【百万元了，飘屏就没停过，早上的所有观众全被控在这里，你们可太有存在感了】
【手！快点叉！否则你要落入有钱人的阴谋里T.T】
巨大的穿帮！礼明栎心里咯噔一声，欲言又止，最后打算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说都说完了，还能这么着，继续刷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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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把这些穿帮弹幕送上去吧。
谢为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她从来不需要被看见，对观众也没什么好脸色。相比于演员，谢为知更乐意当一个审视全局的导演，抽离在外以保持更清晰的思考，她习惯了这一点。
对她来说，偷偷幸福比在人前幸福轻松，然而礼明栎希望她们能发声。如何发声？只要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所代表的可能性，这就是发声，而被看见其实是一种特权。
这才是真正的“无穷的远方和无数的人，都和我有关”——不是谢为知单方面地进行观察，而是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是这样想的啊。”
谢为知现在才发现，礼明栎竟然有着这样的责任感，这下真让自我中心主义者想叹气了，她从不会去想这一点。
“我明白了。”
她点头：“你想要我们更活跃一点。”
【您俩这还不叫活跃？150万在你们那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流汗黄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俩姐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弹幕都能看见，只是在演，脸都没露是害怕暴露表情，这些就能解释得通了】
【其实她们在大气层，幕后掌控所有人的动态，恐怖如斯！】
【所以付费请人聆听讲座图什么】
【图我破防，图我难过(﹏)】
“我是挺想让你自我发挥一下，会很让人为难吗？”礼明栎眨眨眼，突然松口：“你要是不太想就算了，反正钱照花福照享，节外生枝确实麻烦，还不如偷偷幸福。”
一招两人心知肚明的以退为进，谢为知笑了出来。
“你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
她叹气。虽然谢为知本身没有太强的主观能动性，但如果这是对方的想法：“那就活跃呗，花这么大一笔钱的动静本来就不会小到哪里去。我记得当初的《望海潮》只念了半阙？”
谢为知坐正，非常配合道：“今天我就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背诗家，把接下来的几句先背完再说——你的钱够吗？”
真是问到了点子上，礼明栎嘻嘻一笑：“你猜嘞？”
够的，够够的，此刻神豪宿主豪情万丈，恨不得大展身手。请网友把她们当成什么特殊的存在！礼明栎一定要让富婆姐妹情深的故事流芳百世，一谈到直播就想到她们两个。
评论区也感觉够够的。
【！原来是这两位！！！哈哈姐妹们我们没救了，等死吧】
第36章 全世界都是你们啊？
下意识在评论区留下“我们没救了”的弹幕, 【碎了】立刻退出房间，快速翻阅起关注的主播列表，寻找着一个仍然在线的八卦直播间。
【碎了】深知，此刻正是自己带着八百里加急的新闻光荣登场之时。她势必要在评论区刷上一条“报！那两个背诗打钱的又回来了”的讯息, 引得八卦区的主播和观众纷纷震惊, 然后迅速切换话题，扒一扒这两位的前世今生。当然, 同时也显得她消息灵通, 时刻参与在吃瓜者第一线。
然而等她真找到一个早上就开工的八卦主播【早叭人】，一进入房间，就发现屏幕正在放着【是我是我】的转播——大家的消息都那么灵通吗？！
【碎了】轻轻地碎了。
事实上, 为了能够掌握直播圈各地的动向，早叭人一直特地关注着这位“跑路区主播”, 她的粉丝也都略有所知。在【是我是我】开播不久后，弹幕区就已经开始刷起通知来。
【背诗姐这次选择的是群星！果然没把所有的平台都注册一遍, 赌赢了】
【三过家门而入了, 群星这次还挺有牌面哈】
【严重怀疑她是取不出名字, 所以不继续下载新软件[捂脸]】
【这姐没签工会所以平台拿满一半, 又给群星白白吃上了, 好怪,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新出来的主播吗？几天没来怎么天都变了, 本周榜单上之前也没这个人？】
【是满世界乱跑的宝可梦主播，在群星短暂地出现过两次就再没然后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是的我在模仿）】
早叭人一边操作转播，一边关注着弹幕, 在看到有人发出疑问时她迅速开口道：“咱们先围观一下这位刷新地点非常随机的主播，赶上本地现场不容易呀。有的观众姥姥们对她比较陌生, 我们一边看一边解释，大家刷刷小礼物合影支持一下~”
一时间直播内各种鲜花小星星飞舞，而早叭人也不负众望地讲解起来：“【是我是我】是上周五注册的新人主播，当天直播时间没超过二十分钟，榜一【明明如月】却垂直打赏一百万，早上五十万，晚上五十万，是人民币我确认过了。二人上线就刷钱刷完走人，一时之间，除了‘这钱拿在自己手上烫手’以外，没有人能给出另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委婉，这不就是洗钱吗哈哈哈】
【往好处想，没准人家就是想造福公司造福税务局呢】
【我丢楼上天才，未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
【还有背诗，没谈到那一字千金的诗，快快快快，那个最有意思】
早叭人看了一眼无人说话榜一空刷的直播间，继续补充道：“特别是晚上的超级礼物九星连珠，榜一五分钟内怒刷四十八万，气势比有人为我花四十八元还足。连一个主动录屏的观众，在最后都收到了万元礼物的打赏。”
【当然啊，那是四十八万，你在说什么（无慈悲】
【给你送给免费的玫瑰花吧，其实四十八万我也有，我可以给，但你不能直接要[狗头]】
“诶你还真别说。”
看到弹幕的留言，早叭人突然想起了一点：“【明明如月】其实不是纯新人，在周五豪掷一百万之前，她已经玩了一段时间的直播，但只送免费玫瑰。据我所知，即便是去外站，她也只打赏主播一个人，之前观众收的万元礼物都是她先送给主播，主播再打赏给观众。”
【诶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不打赏是因为我有自己的节奏，等我的爱播出现我就有一百万了】
【群星的貔貅们不争气，一口都没吃到，怎么做事的】
【榜一belike：想花钱，但没有人让我有花钱的欲望啊，一个电话call姐妹上线娱乐一下吧】
【是真·富婆姐妹，榜一在那边库库刷钱，主播在那边打哈欠，还问要不要去找她吃饭。我怀疑晚上那场直播就是两人吃完饭后的娱乐活动】
【太朴实无华的娱乐活动了吧[大哭]有钱人的日常就枯燥到只剩烧钱了吗】
【推荐她们学一学昨天的两位富姐，在西京尼斯湖乐园放场烟花】
同一时刻，直播间转播的界面里，【明明如月】持续着送出同一种礼物“浪漫满空”，金橙色与幽蓝色的烟花轮番上阵，一直没从屏幕上消失过。
早叭人看看上面，又看看下面，突然止住了声音。她表情一愣，皱起眉毛，神情逐渐变得困惑。弹幕区也在一瞬间的鸦雀无声后，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滚动了起来。
【……？？？！！！】
【我靠，我有一种想法】
【我也有！！！】
【真流汗了，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早晨，没开暖气，但全身滚烫，自己要燃起来了】
这一瞬间简直是醍醐灌顶，某种莫名其妙的联想让【碎了】没拿稳手机，她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不由自主地叫出声：“不是吧！”
【不是吧你两个！全世界都是你们对吧？！】
【别告诉我是你俩放的烟花！！！过得这么爽不要命啦？！！】
【什么烟花？大家今天在嗨什么？什么诡异的加密通话带我一个，同在简中网络生活怎么就我网速差orz】
“家人们！”
早叭人立刻点开主播主页，突然激动起来：“这两位的IP对上了！是在西京！”
【往背景看啊大家，是酒店主题套房的装饰，烟花是她们放的，这点已经确定无疑了】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一瞬间觉得好莫名其妙，当事人就在我眼前？】
“姥姥们自己查查手机上的热搜，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上还挂着呢。”早叭人快速说道：“有人花了几十万人民币把游乐园万圣节参演的NPC全部请了回来，相当于在那一天重过了一次万圣节。而且她在园区的湖上放了一场飞行机烟花秀，请所有入园的游客免费看了一次烟花。”
【真的可以这样搞吗？钱先不算，但是影响园区正常营业了吧？】
【花钱给所有人升级服务，这算什么影响营业】
【其实不止，请回来的NPC虽然也可以拍照集邮，但是只有一个服务目标，非要说那天园区确实在围着她们两个转】
【感觉这不只是钱的问题，有渠道能够达成这样的事，而且园区官方也愿意松口，背后的人能量颇大啊】
【姐姐们！这不公平！为什么我们只能看电子特效，我也想看现场版的[流眼泪]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早叭人刚准备再多补充一点，突然，直播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只是并非来自主播。
“难道你不认为收钱很爽吗？”
屏幕外的女声这样问道。
从这一刻起，八卦直播间的所有人都被控在了原地，直到整场对话结束，主播说：“今天我就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背诗家。”
她倒是自己解释了一点背诗的事情，然而观众流泪。
何德何能啊主播，不必这么谦虚，你在炸鱼塘。
炸鱼塘哪里用得着水.雷啊.
谢为知开始回忆起《望海潮》下半部分的词，她脑子里还在默背呢，眼睛无意识往下一瞥，就看见了翻涌的弹幕区。
她的思绪陡然中断，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诶——欸？
【有时候感觉自己是世界的NPC，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这里破大防】
【谁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发誓今天的梦里都是满满的主播，够意思吧？】
【大型系列剧《皇帝的诗》正在上映，接下来请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给到主播，无论她念了什么，ABCD或者达瓦里氏。主播请放心，我们不会难过，这是所有留在这里的观众应得的报应（笑）】
【主播你低头了！你这姿势绝对是低头了！】
好抽象！谢为知又看了几眼，接着用手挡住嘴巴陷入沉思。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没关麦？哦对她确实没有关闭音频，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啊——谢为知猛然睁大眼睛，一瞬间眼里流露出震惊、尴尬、悲怆，最后留下满目的生无可恋。
她这时抬头看向礼明栎，而对方回以一个悲伤的面容——明显没包含一点悲伤，礼明栎你是在心虚吧？！
只有主播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出现了，谢为知无法理解。关键是她确实不能怪别人，直播间的权限在她一个人手中。这是她的房间，语音从她的麦流出，话也是她主动说的，实在难以甩锅。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谢为知不想回忆。就这样吧，她在此刻和礼明栎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上次背到了‘竞豪奢’。”她面无表情，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平静说道：“直接从下一句开始吗？背完我们走吧，明月看着速度刷，我觉得我们俩今天的热度够了。”
最后一句带着淡淡吐槽，她其实也没放过自己。
【主播你又无视我们[大哭]这次申请主播回答，主播应该有在看弹幕？你说话啊主播，我冷，我害怕[大哭]】
谢为知对这个玩抽象的世界绝望了。
第37章 坏了，冲学校来的。
虽然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但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谢为知无奈招呼道：“大家都在啊。”
又觉得“大家都在啊”太过敷衍客套，她调整坐姿，看了一眼自述“我冷”的用户ID, 开口：“【未花人】, 早上好？”
【未花人】：主播早上好！
【未花人】：我上电视了哈哈！
【未花人】：主播早上吃了吗？
“吃过了？”谢为知对这自来熟的问候眨了眨眼睛，顺着接话：“感谢关心, 大家也都吃过了？”
【未花人】：我也吃过了
【ZY实名上网】：不吃早饭
【与神修仙】：还没睡
怎么还在这唠上了！一时之间弹幕飞舞, 随即出现了一条询问地点的评论。
【是不是主播昨天在尼斯湖放的烟花？】
为什么会想到这里？谢为知惊讶：“因为我们在园区，所以这样猜？”
她不知道自己该吃惊网友能把两者联系起来，还是惊讶放个烟花的消息隔天都能跑到网上去。这下是真哪哪都活跃, 哪哪都有存在感，哪里还需要礼明栎的担心, 谢为知简直啼笑皆非。
但非要细究，两人没做过多的遮掩, 并且貌似生活中处处是观众, 这一点主播现在深有体会。
到这时, 她自觉今天刷够了存在感, 可以下线。起码诗不是非背不可, 如果说自娱自乐或许会让人震惊, 但先宣告所有人自己的计划, 这时候再在众目睽睽下诗兴大发几句——她也没有给大家当猴子的爱好。
然而在大部分表达震惊的、谢为知不好给出反应的弹幕外，有人始终记着主播关于念诗的发言, 看上去比她还迫不及待。
【豪奢，真的好豪奢, 原来线上不够主播发挥[怒气冲冲]】
【来了！姐妹们又来看富婆给我们念诗了，何德何能呀嘻嘻, 我先偷乐一步，放个板凳坐好】
【我也念！我是富婆，比abandon代入感还足呢】
【明明是我先来的啊主播，《望海潮》的最后一句是“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你哪有啊，主播你偷偷幸福，都不带穷姐们一道的[流泪]】
【主播打个商量，这次念完诗后，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你开个直播，发现你在新闻里偷偷幸福我怪难受的。我不白看的，给你点个免费的玫瑰[玫瑰][玫瑰]】
【回楼上，手里有玫瑰就是硬气哈[狗头]】
【哈哈哈我明白了一切[戴墨镜]主播你就这样玩，带我们岁月静好一下[戴墨镜]我们负重前行之余瞅两眼，就当也岁月静好过了[摘墨镜][流泪]】
谢为知被架在那了。如果所有人都对猴子致以热切的目光，猴子是很难拒绝的。
又或者“猴子”是个不恰当的喻体，谢为知想，但她此刻很难准确地分辨出两者差别来。大家对她的等待是哪种等待？又想要什么结果？自己念“重湖叠巘清嘉”和“ABCD”又到底有哪里不同？
观众到底是怎么看待她作为一个主播的呢？
“大家想听我念诗吗？”她问道，同时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窗外的园区，各式的游乐设施堆叠在一起，构成一副极繁的图景：“还是说大家其实更喜欢这些？”
【我全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你让我们多看一眼吧，就一眼】
【这么丝滑的吗（愣】
【就是在这里我错了一场烟花是吗[怒气冲冲]等着我下辈子攒五十万也来放一次，你那时候别被拆迁了[怒气冲冲]】
“这个时候念诗不好。”谢为知说，“有机会带你们去钱塘望海潮。”
于是弹幕里纷纷打上感叹号，齐齐欢呼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观潮来。
重要的是去看潮水吗？重要的是人家富姐话放在这里，之后确实有他们网友的事。没道理路人随机被塞上一口蛋糕，粉丝从头到尾一无所知，还得通过COS福尔摩斯才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而谢为知看着热闹的弹幕区，眨了眨眼睛，面上多了一丝轻松愉悦。
看来至少她是一个一团难求的导游？
只是给观众看了一眼俯瞰园区的视角，谢为知关闭了直播。对于为什么没把后半阙的诗念完，她向礼明栎解释道：“‘后会有期’嘛。”
“所以接下来你要去观潮？”礼明栎问。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季节？”谢为知查起了手机：“……大概要到八月份。”
“一年后啊。”
听见这个时间点，神豪宿主有些恍惚，不由得回忆起来：“我们富了多少天来着的？万圣节当天的事，现在——现在还没过一周！”
满打满算来算，还没到五天。礼明栎对此万分震惊，她总感觉自己爽了好久。但一算自己和谢为知玩过的直播平台，才总共达到四款——日子倒要通过这个来计数了。
“那这不急。”她继续说道，“既然下次打钱时多炫耀一会，有件事情得做一下。”
谢为知幽幽道：“你把‘炫耀’两个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但搭子说话一向不做修饰，谢为知只好说还好对方现在当上了老板……虽然只是个空壳公司。
“小瑕疵。”礼明栎毫不在意：“既然之后可能在户外直播，你又不想露脸，有些装备咱们得跟进一下。我记得我给你发过其他虚拟主播的Live2D视频？”
谢为知：“懂了！”
虚拟主播使用皮套进行直播，镜头里拍摄的是真人，屏幕里出现的却是同步真人动作的虚拟人物，即皮套。贵价皮套的动作捕捉效果更灵敏，眨眼、转头和皱眉毛都能基本上复原，基本上解决了主播真人不好出镜的问题。
而所谓Live2D，即这一类皮套需要把2D的立绘不断分层，分别设置动作路径，从而在移动上达成3D的效果。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什么都可以卷的年头，通过Live2D技术使得自己的OC动起来，换装、换背景，甚至换形态，只要有图就可以搞定。当然，价位不菲就是了。
礼明栎露出豪横的笑容，一拍桌子：“我们上贵的！这个你不用着急，我有点想法，我来负责。”
谢为知非常上道，拿出手机准备转账：“五万够吗？”
系统在背后欲言又止。它负责评估宿主的操作，决不允许出现宿主引导打赏对象返利的事，但这个事怎么说？
礼明栎知道有东西要着急了，她此刻心情好，不多计较，特地和系统说了一声：“绝不会有一分钱花在我自己身上，多的我转回去。”
然后她看向谢为知：“先v我五万，不够再要。”
谢为知轻点几下屏幕：“v过去了！”
对着此情此景，系统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欣慰，这让它感到奇怪。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打赏进程从一开始就在它的意料之外，它也很好奇两人能够走到何种地步。
而现实这边，礼明栎行动迅速：“我先去约稿，这个得花一点时间，所以接下来怎么说？”
她的意思是如果今天谢为知有双人出行的计划，可能需要再等一等。然而一谈到这个，在读博士生不笑了。
“今天周三。”谢为知点点头，表情平静：“我有组会——我自找的。”
所以不用可怜她。
否则她也在思考，人是不是不必自寻烦恼.
时隔将近一周，谢为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学校，恍若隔世，连大门都显得崭新。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只带了自己一个人，现在回校时也只多带了一台笔记本。然而在这一刻，谢为知生出了一个奇妙的念头。
把自己的学校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当然——当然，公立学校是无法私自买卖的，谢为知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明明昨天对着游乐园经理上亿的赞助计划都无话可说，现在她却有这样的“宏伟志向”。从前她从不去想这些远超能力的事，到底是什么让她对未来有如此高的预期？
“在想什么？”
“在想买下学校要多少钱。”
谢为知转头，毫不意外看到师姐同样震惊的神色。
“这么伟大的梦想，你最好是在想这个。”并肩站在学校大门外，师姐感慨道：“这样我们师门就光荣地鸡犬升天了。”
“我是替张玉林想的。”
张玉林是她们的导师，说这句话之前，谢为知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好，导师不在附近。确认这点后，她继续说道：“现在觉得还是让她当校长更切实际一点。”
师姐赞同：“确实，她要是有钱也不会一直做项目。还是做项目来钱快，前几天我还帮她写了一份资料。”
谢为知对此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半个小时后，坐在熟悉的会议室里，张玉林向众人宣告了这次的项目投资人，实际上是他们的师妹（谢为知是师门中最小的一届，新任的直博牛马）。
“我也有意向在十二月份向学校申报新的课题，之后也要开始准备开题报告。”张玉林继续说道：“也非常感谢你们师妹这次的投资，还和我说要是我们做得不错，之后也可以继续注资？”
在确定谢为知颔首作出答复后，她露出了感慨的表情：“总之在我们课题组科研的资金支持这一方面，你们师妹帮了大忙，我也很高兴她有这样的志向。很难得的事，大家鼓励一下。”
随后，张玉林带头鼓掌。在场的全体成员虽然都处于恍惚震惊的状态，却也下意识拍手，其力度之大，让一同拍手的谢为知都有些担心。
不必如此啊大家。她收回视线，只是微笑。
然而在正前方，谢为知对上了师姐瞠目结舌的神情。对方虽也在鼓掌，但眉毛一会抬起，一会压低，眼神明明灭灭，一秒钟八百个表情，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坏了，师姐其人思忖道，谢为知刚才那一下好像不是开玩笑，她是真冲学校来的。
第38章 追星哪有我辛苦。
接下来, 谢为知度过了一段十分漫长，且时不时被导师询问一下意见的组会，好在她并没有感到太大压力。谢为知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有数，既然拿稳了资方的身份, 拥有的话语权本该就大一点。
当然, 一些方向上的事情当然要靠经验者定夺，她也不打算“外行”指导内行, 不过在一些关窍细节上, 听导师把一些烦琐的东西掰碎了讲给大家听，谢为知心里还是蛮舒爽的。
张玉林，你从前可没这么有耐心哦？
等到组会结束, 新申报的课题方向大体确定，导师先行一步, 把空间留给了这一群同门。紧接着下一秒，无数目光, 遮掩地不遮掩地, 一同朝“资方”的方向打探去。
师姐先行一步：“投了多少钱？”
谢为知回答：“一百二十万。”
“嘶——”
倒吸冷气是其中最文雅的反应, 一下子所有脑袋都凑了上来。
“师妹, 哦不老板, 我们之间要隔上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师姐面露黯然。
“师姐你好会安慰人, 突然感觉自己离牛马远了一步。”谢为知语气诚恳：“我还在思考自己投钱还得给自己打工, 其中是不是有哪个环节出错了。”
“你有一百二十万你给张玉林？”二师姐小声道，视线朝门口瞥了瞥。
谢为知礼貌一笑：“我也没有别的人可给啊。”
“主要是人家应该不止有一百二十万。”小师姐摊手, 看过来的视线目光灼灼：“这么有实力啊师妹？我们中间竟然藏着一个真正的财神！刚刚张玉林‘非常感谢你们师妹这次的投资’这句话一出来，我人都傻了, 心想谁的投资？师妹的什么？然后就看你点头——你竟然点头了！”
谢为知眨眼。
“点得那么从容我的天。”小师姐仰头长叹：“衬得怀疑人生的我像个呆瓜，心想不能够吧, 难道我们要被师妹包养了？”
在平平无奇的一天，自己同门摇身一变成为老板，愣谁遭遇了这种事，此时都难以保持淡定的情绪。朝夕相处的同门随手就能掏出百万，从头到尾都太戏剧性了吧？太子竟然在自己身边！
“她在张玉林问‘未来有没有注资可能’时点的头。”师姐纠正，突然眉头一拧，有些担心地看向谢为知：“你应该真和她说过这句话？”
被询问人默默点头。
“什么意思？怕张玉林看她有钱把她当提款机？”旁边的人愣了一下：“她不是这样的人吧？”
“张导是挺好的，但那么大一笔钱。”师姐点到为止，继续说道：“总之师妹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课题组这边有什么动向，我们要是听到了也会通知你。”
师姐这句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上来安抚谢为知，对她表示支持。谢为知也不管大家到底是何想法，只是笑，一副非常信任的模样。当了那么久标准学生，在表面功夫上她做得一向好。
总之，现在师门都拥有了联系她的理由，帮她把握项目进度——即便她自己也在课题组里。不过谢为知倒是很能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在组会上她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发言，而在私下讨论时她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沉默，两种情况都没有人觉得不对。前者有人自动会沉默，后者有人自动会活跃气氛让场景热闹，这时候某件事就能确定：其实开口与否也是种特权。
事实上，谢为知此刻举止自若的态度让人确定了一点，她果然有钱，并且大概率有很多钱，因此她那样坦然地接受所有的关注。有钱人，众人不是没有见过，但直接带资让导师做项目，强势地参与进课题选择的讨论中，这玩的花样确实让组内成员无所适从。
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师妹从前有举动透露出今天的蛛丝马迹了吗？
“那么你接下来……”
师姐犹豫地询问，虽然话还没有说完，但是谢为知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真正含义。这一百二十万说得太光明正大，于是众人也不好把握她的定位。话说得难听点，如果偷偷走些特殊渠道，这些钱都能包谢为知博士毕业了。
而谢为知给的答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应该会在实验室里搬一天的砖。”
她也确实打破了自己“每天只做四个小时科研”的承诺，在这里待了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晚上导师请客吃饭，她估计还能再待上一会。
“这么可怕？”餐桌上，听闻谢为知的今日行程，师姐咋舌。
“我明天大概要离开西京。”至于去哪，谢为知的计划还很模糊，但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个待了许久的城市。她继续解释道：“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谢为知本科生时一脚踏进了生化环材的天坑，并且再也没能从里面爬出，本校接着读上了直博。更要命的是，她导师做的项目哪边都沾一点。跪着求菌种不要死——对别人来说是网上热梗，对于同门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地狱笑话。
据谢为知所知，相关课题的目标是借助该种真菌解决水污染治理问题，总之谢为知助她们成功。
张玉林这时候插了一嘴：“小谢要是在外面参加了什么学术会议，有意思的内容可以发到群里，让大家也了解一下前沿的进度。我之后有什么会议通知也会发到群里。”
“好的老师。”谢为知一脸淡定回答道。
大概是谢为知确实成了项目组的底气，这次聚餐的地点额外高档。一顿饭吃到最后，所有人约着把出餐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标题一致：从师妹承包课题开始的博士生活。
谢为知默默改了个标题：从导师请吃饭开始的博士生活。虽然是在自己这里报销，某种程度上的借花献佛，但是管它呢。
总之，这是一个带着点玩梗，但是基本上正常的朋友圈留言，谢为知的所有亲友基本知道她在读博的状况——除了一个今天早晨才加上，没与号主聊天过一句，并且对其一无所知的“网友”，她看着新出炉的动态，两眼怔怔。
——博士生活？.
谢为知打拼了一天事业，回到酒店。而礼明栎畅玩了一天游戏，任务全清，正是无所事事、有话可说的时间。
谢为知首先汇报道：“如果我们进展顺利，你最终能得到一种治理河流污染的专利，预计在重金属沉降和微塑料的吸附上具有较好的效果，未来运用前景广阔。”
“原来我开的是一家专注于环保事业的公司？”礼明栎略感惊奇。
谢为知歪头想了想，给出提议：“在饮用水的健康保障、海鲜食品安全问题上，这项专利应该也有所可为？”
礼明栎恍然大悟，煞有其事道：“我懂了，难怪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马上承包鱼塘养海鲜去。”
“礼总理论真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心怀家国的企业家。”
“哪里哪里，谢院士才是大才，在科研的道路上攻坚克难。”
商业互吹后，这下轮到礼明栎的场合，她言简意赅道：“拿出手机直播，给你打钱。”
“今天的工资不是到手了吗？”才问出问题，下一秒，谢为知立刻理解：“我又涨工资了？”
这个“又”字足以体现主播对于自己升职速度的震惊。涨薪的原因简直令人难以捉摸，谢为知只知道每过一段时间，自己的直播收入就能翻上一番，而且从来只有上涨，没有下跌过。
“你可能无法理解。”礼明栎面色真诚，“但这是你自己的努力。”
谁懂她好好在玩游戏系统突然出声的惊恐。而且这次系统比她先发现这一点，显然一直在后台盯着数据变动。随后一人一同盯着面板，百思不得其解了良久，这时礼明栎随口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个八分男自己能打赏多少元。
谁敢信，系统给的数值是一百万。
“你这不符合数值规律啊！”礼明栎震惊，又看向自己打赏对象的额度，二次震惊：“而且现在谢为知能拿到手的已经超过一百万了！”
一百二十万，如果让最开始的她来看，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考虑到这笔钱需要通过直播打赏给出去，就能更让经手人心潮澎湃。
随后系统解释道，评分加成和最初的评分不一样，又是另一套全新的体系。并且评分它并不会自己往上蹦，起码按理来说是这样，系统自己都有些害怕。
礼明栎不能理解。
谢为知这时说：“我确实无法理解。”
她不太理解自己在涨工资上的努力，怎么，她心里呼唤大风的频率更强烈了？但无论如何，有钱拿就是好事，谢为知立刻拿出手机，展现了自己积极的态度。
“正好我明天也有点想法！”谢为知的眼神明亮，做了一天科研的郁气一扫而空。然而在看到手机里林立的软件图标时，她思索一瞬，突然抬头：“让我们先确定规则，开哪个直播？”
谢为知的努力，谢为知自己决定。礼明栎非常上道：“你来选。”
“好。”谢为知毫不客气：“第二个。”
对于许多直播吃瓜人来说，这是非常特殊的一天。主播【是我是我】携榜一【明明如月】，二者清晨在群星直播间出现后，再次点燃了许多水友讨论的热潮。【是我是我】的直播模式，以及主播与粉丝之间的关系，一时之间为人津津乐道。
许多人都在猜测【是我是我】会在哪里开播，又或者她会与上次一样，在夜晚重新登入群星，配合【明明如月】刷个大的。
二者开创了一种很新的直播模式，绝大多数主播会固定在一个平台开播，确定时间与主题，追逐流量与热点，总归把平台当成一条赚钱的赛道。然而这两位姐妹（虽然不清楚具体关系，但大致能确定二者是同龄人）截然不同，挑选直播间、撒钱，以自己的方式消磨金钱。她们不必在乎任何事，热点追逐她们。
在礼明栎刷钱的第二分钟，弹幕逐渐变得有组织有纪律，并且自来熟。
【嗨呀，亲亲主播来这里看特效啦，有个特效“热带雨林”好看，榜一可以刷这个】
【赶上了！哈哈哈，前排合影留念。主播你放心飞，就这个绝情爽。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简直爱死啦[花心眼吐舌头]】
【群星资深水友到此一游，有一种开疆拓土闯关东的感觉，这里我还是新注册的一级小号呢】
【主播你介意我给送礼物陪伴吗？叭过囊中羞涩，只有几元小礼物，望不嫌弃[羞涩][羞涩]】
谢为知震惊：“不常直播，请随意——不过大家都是从哪来的？”
虽然打定了主意让礼明栎纯刷，其间无论看到什么都绝不浪费时间，但现在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诡异，让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主播都长久迟疑起来。似乎只有她失忆了才能解释双方错乱的态度，所以这群欢呼着就上来的网友到底哪冒出来的？
弹幕区里纷纷展开答疑。
【粉丝团里有直播通知！主播想要进吗？】
【进进进主播，上线时还能顺带提醒一下。喜欢看榜一不怕钱当钱刷的操作，看满全场压力一清，明天又能情绪稳定地做牛做马】
【一直在关注！冥冥中有预感，消息一提示就上来了】
【我们本无缘，全靠我很闲，我倒要看看你们私下过得多爽[大冤种]】
【震惊，虽然确实不播什么内容，但是怎么还播这么大？】
到这时，礼明栎已经连续刷了四十万。她真按照弹幕的要求换了特效“热带雨林”，一时之间水友纷纷欢呼，在弹幕里模仿猴子的叫声，同时描绘了大段的猴子行为，包括猴子转圈圈、猴子焦急地等待、猴子冲进直播间，给足了配合和情绪价值。热带雨林的特效里，的确是一群猴子在荡树藤的画面。
【主播，我听说你在群星做了承诺，我们橘子直播间的水友是否有这个资格？（垂泪）还是只有他们有，我们没有（二垂泪）】
再往下谢为知已经看不下去了，但到了这一步，无视并不是一个恰当的应对方式。虽搞不懂大家哪来的热情，但是这些人确实是因她们而来，极具针对性。要是无视有用，现在也不会是眼下的景象。
似乎因为主播少言寡语的冷漠性格（起码对网友的态度是这样），大部分人很会自娱自乐，并且不认为主播和榜一的做法有任何问题。起码二人即便不说话，真金白银还在哗啦啦流动，要是主播偶尔回上一句，那就更是一件惊喜的事。
总之大家很会调理自己，又或者说，这类的主播总是吸引这类的观众。
【春年无恙】：主播姐榜一姐我们能看幸运破壳日的特效吗？今天我生日[可怜巴巴]
【春年无恙】赠送【我不是我】1个幸运破壳日（价值20银元）！
甚至没有空手许愿，起码给主播刷了20元人民币。
【日月明明】：主播姐我们能刷幸运破壳日的特效吗？今天有人生日[可怜巴巴]
屏幕里，一只手在镜头下朝前挥了挥。谢为知另一只手搭在嘴前，沉思：“虽然没有搞懂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但是如果大家都很乐意，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日月明明】赠送【我不是我】1000个幸运破壳日（价值20金元）！
虽然多个礼物不能触发特殊效果，但屏幕上不断增加的数字还是很好看。在谢为知话音刚落，特效画面就播放了起来，显然送礼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待主播一声答应。
【好耶！我就知道主播吃这一套！】
【我也发现她其实觉得怎样都好，这就是有钱过多带来了宽裕吗[我想开了]】
【哈哈哈，大谬误，完全反了吧，没在榕树平台看过主播的PK吗？又温和又狂的，纯粹是你们没蹦跶到她的点，蹦跶到了怎样都不想】
谢为知闭上眼睛，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不忍卒读。
【主播还打过PK！！！榕树又是哪啊？她怎么还有号啊】
【难道她每天都有直播？都没休息过吗？我敲，那刷多少钱了，有一千万了吗】
【姐妹们姐妹们，咱们对对情报。我知道的主播在群星的号“是我是我”，橘子的号“我不是我”，天合竞技的号“我还是我”，按照数量来说确实还差一个，所以是榕树吗？】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追星吗？？？我不理解，主播这么多号她吃得消吗[问号脸]】
【追星哪有我们辛苦啊[大哭]】
调理好后，谢为知微微睁开眼，没往下瞥，而是直接看向礼明栎。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很吓人的东西，但好在现在她统统忘记了。此时的谢为知内心古井无波，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榜一。
她不发声，也不催促，只是内心有些倦怠直播时被动式的退让。
网上的讨论如何，谢为知管不着，也不屑看。她有一套很自我的评价体系，经年累月形成，在不妨碍法律道德的基础上让自己舒适。体系之外毫不在意，体系之内独享解释权。在这点上，她倒有点泾渭分明的纯粹。
谢为知想，这里是她的地方，对吧？
——那起码得按照让她舒服的方式来？
谢为知的食指在桌子上轻点了一下。
她随后开口：“我只拒绝一点——”
在这句话之前，没有人知道主播接下是什么态度，喜悦，平静或者愤怒；在这句话之后，依然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想法，又准备说些什么。她的语调依然平静，平静得有些发冷，说完半句话后是短暂的沉默，让人不安的沉默。
弹幕区中断一瞬。
“没有必要在我的地方评价我。”主播说。
没有必要！她在最后一刻依然保留了些许委婉，倒给彼此留下了一丝体面。与其说“没有必要”，倒不如说她在疑惑，大家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熟稔和热闹，似乎与她相亲相爱，彼此相识了很久。
她说，其实大家没有资格。
第39章 都想要，所以选C。
礼明栎随即刷完了剩下的钱, 速度比从前都要快。清空后她朝主播比出手势，后者颔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直播。
谢为知原本打算直接关闭弹幕区，不过她出声后弹幕数量显著减少, 并且一些不恰当的发言自有观众骂回去, 她也就不多此一举，专心等待后半场纯打钱的落幕。
落幕了。
按灭手机屏幕, 她呼出一口气, 首先发言：“好耶，收工。”
前一句“没有必要评价我”，话语里不带恼怒, 平静到严肃，像是确立了一个此地通行的规则；而说这句话时, 谢为知的语调却陡然一轻，她眨着眼看向礼明栎, 悠然随意的氛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回到房内。
这下轮到礼明栎松一口气了, 真心实意地。
“你是在发火吗？”
她谨慎提问,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时, 谢为知面露惊讶。
“没有, 还没到那个地步。”但谢为知强调道：“如果再待下去, 我会感到委屈的。”
用的还是委屈这个词, 礼明栎心想，对面在委婉上真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然而后者对此有所解释：“我又不靠他们吃饭, 装乖是另外的价钱。在这一基础上连互相尊重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听他们说话的必要。”
“你把装乖两个词说出来了。”
“哪有。”谢为知立刻改口：“我一向尊敬师长热爱同学。”
要是彼此能把握好进退尺度, 谢为知很愿意配合大家保持体面。然而正如她刚才所说，其实大家之间本没有关系, 那么其中相处模式，还是得好好打磨为好。
起码有一点：谢为知并不想听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无关好坏。她就活一个主观，陌生人无需特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是在当事人面前点评起来——对方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在冒犯吗？
谢为知在这方面很理想主义，礼明栎不敢说话。她想，对方绝对不知道互联网上有“你发到网上我就有评论的资格”这种说法。
同时按照谢为知的想法，网友本不应该对主播有过多的探索，随便看看就好。当然，看再久也只能维持“熟悉的陌生人”这种关系，更不可能凭借“你我本无缘，纯靠我很闲”的理论晋升位份。谢为知在这方面简直冷酷到不可思议。
不过礼明栎转念一想，这年头删评控评的手段都层出不穷，谢为知也确实没管各类论坛的发言（如果她想处理肯定可行），只是想维持直播间一个清静，实在是很合理的需求。
她立马回复：“那确实给他们脸了，怎么肖想和导师一个待遇。”
礼明栎表现得很是同仇敌忾，这下换对面人有点不好意思。谢为知认真询问道：“那你想让大家看到的，包括一个不容许在直播间‘面议寡人之是非’的主播吗？”
如果为了更高的传播热度，不建议限制评论区发言，谢为知也可以仅关闭自己的弹幕显示，让大家评论大家的——虽然她依然感觉别扭。
不容许“面议寡人之是非”，喻体虽有夸大，但确实是她最真实的想法。没道理线下花钱时顺心顺意，线上收钱时却要调理情绪——这会很过分吗？
然而礼明栎眼前一亮：“正合我意。”.
CueCue通讯工具>>>聊天群>>>#榜二人人平等#
【猫岛】：一边看直播一边刷聊天记录，主播那句话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
【东风破破烂烂】：在刷聊天记录+1，有一种自己做得好好的被别人连累的感觉
【臣退了】：那你错过了好多信息，我主的马甲又出来一个！
【时年谨记】：不知道任何前置背景，就冲着上面这句话，突然明白为什么主播改变态度[擦汗]
【臣退了】：？？？攻击到我了[画圈圈]
【周游】：算不上马甲，她的每一个名称都有极强的个人风格，即便没有打赏行为，也能一眼辨认
【饭桶怎么你了】：STOP！禁止评价我的主播[怒气冲冲]总感觉有什么人在watching me[可怜巴巴]不会是有锦衣卫吧（bushi
【猫岛】：只要不在直播间应该就没关系？
【异议！】：主播是这个意思，毕竟不在直播间她也看不到
【东风破破烂烂】：确实，如果把一切的身份串起来，主播其实上挺多次热搜了
【臣退了】：哦莫，这样给她看到了怎么办
【时年谨记】：她不看
【东风破破烂烂】：她也不封？
【周游】：与其说不让评价，倒不如说她不关心他人看法。正是因为突然开始关注评论区，所以才想清理弹幕的环境。否则按照主播从前的做法来看，她也无所谓网友说什么，反正她不理
【东风破破烂烂】：反正她不理[撇嘴]
【臣退了】：她关注评论区，她关心我！（别怼我在玩抽象）
【猫岛】：这下真是要做侧写了老师[眼睛] @【周游】
【周游】：没有，算不上[笑哭]主播的风格很鲜明，我一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对此会比较敏感
【猫岛】：爱慕（愣
【周游】：没有，因为自己对一切都可有可无，怎样都好，所以比较喜欢性格鲜明的人
【东风破破烂烂】：说说呢，说得好准许你写同人文（求求了都快来写吧
【猫岛】：我个人感觉主播有种漠视旁人的傲慢，这是可以说的吗？
【周游】：算。总结所有用户名称，其中都拥有第一人称代词“我”，这能说明主播具有极强的自我认同感，某种程度上，她相信世界围绕自己而转动。但在客观现实中，主播对事物原貌应该具有清晰的认知，所以她会加上限定状语“我的地方”，非常严谨。
可以代入那些研究透科技，但是依然相信神学的教士，新的知识不妨碍前者，一切按照“她信”而存在。
【东风破破烂烂】：可以啊！一出口就是一个设定，香的嘞
【猫岛】：入她门按照她的规矩办事？
【臣退了】：这下真是王朝律令不得不从了
【东风破破烂烂】：她和榜一又是什么情况？我到现在还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直播形式，她们在玩一个很新的东西
【周游】：其实和主播相比，榜一对外的互动性更强。如果有人得罪了她们，主播会在越线的那一刻直接宣布斩立决，没有任何容忍和狡辩的地带，就比如这次的事件；但榜一会愿意吵上几句，起码让旁观者看看对方的嘴脸。刷生日礼物的时候也是一个例子，如果不是榜一也开口，主播绝对不会理会的。
但关键是，主播只愿意和榜一互动，并且会为了后者的要求让步。她不是社恐，纯粹就不把网友看进自己的圈子里，估计世家观念比较正统。如果不是榜一，主播绝不可能在直播上面露面，没准心里对于相关从业者都没什么好看法（这我根据刻板印象纯瞎猜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饭桶怎么你了】：懂，把自己代入榜一就行，有钱，豪横，大小姐闺蜜只和我玩，网友们再怎么舔都舔不到。果然我一开始就找到了最好的解法，喜！
【饭桶怎么你了】：不过好抽象，一般来说不是都去恭维榜一吗？为什么主播看上去更让人想舔一点啊
【猫岛】：@【周游】你的喜好？
【周游】：我真不混字母圈，纯粹是很欣赏这稳定的内核。如果要代的话，我也推荐代榜一，有些人你不一定自己想去成为她，但靠近会感觉到精神都变得平稳
【猫岛】：我这次也妹说是字母啊[捂嘴笑]但你看上去明显更喜欢主播，我们这里有榜一的粉吗[问号脸]
【时年谨记】：我算，比较吃猛冲前方，谁来都扇一巴掌的少年气
【正义铭刻】：+1，当初她还不允许有人说话，评论区一有人发言就拉黑
【猫岛】：那次主播还以为所有人是夸夸群水军，她到底真以为假以为啊，我真分不清[笑哭]
【周游】：这点不太确定，但倾向于不管她真实的想法如何，都会说出来这句话。因为她在给榜一反馈。
【臣退了】：榜一的含金量还在上升[流泪]钱不够，代代吧。
【东风破破烂烂】不知道以后如何，不安desu，天杀的当时在讨论什么？我现在能听了吧[大冤种]不然总感觉自己被连带
【异议！】：额，你也没放过她[捂脸].
讨论完毕，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礼明栎说在上价值之前，还得让自己把福给享好。
“所以工资到账，明天有什么计划？”她还记得谢为知之前提过自己有想法。
谢为知面色一凝，调整坐姿，正襟危坐道：“我有PPT。”
“六。”礼明栎无话可说，摆出手势：“您请。”
谢为知拿出U盘，打开套房自带的投影仪，首先介绍道：“小型旅游团。设想是配有保镖、医生、导游，还在思考需不需要配备管家，毕竟住宿和交通也是一件麻烦事。不过酒店这边一直有长期合作的意向，到时候我还需要和经理再商讨一下。”
礼明栎一愣：“你好忙哦。”
PPT上没有塞满一堆繁复的文字，而是放着先前提过的重点词，附上一张伦敦玫瑰酒店的分布地图。排版用色还是好看的，除此之外非常简略，彰显了制作人在实验室里摸鱼的紧迫感。
谢为知觉得还好：“事情一件一件做嘛。”
她点击切换幻灯片，上面写的是两人的必做事项，以及几张证件附图。
“护照、签证、银行卡，这点慢慢来，我们现在还不着急，许多地点也没定。”
礼明栎应声道：“好。”
切换下一页，PPT来到了最重要的部分，一张全自动滚动的风景动图，大海、群山、川藏线。谢为知花了五分钟从收藏夹的视频里截图，两人联通的旅游景点收藏夹。
手机上来看，图片小而精致，但投影在整面墙上却格外朦胧壮美。
礼明栎感叹：“我觉得我们像一个风筝。”
“嗯哼？”
“正在一点点松开风筝线，等待一切准备就绪——”
谢为知轻声接上：“扶摇而上，大风正好。”
“对！”礼明栎兴奋道：“大风正好！”
谢为知是在借用意象，但是礼明栎却有更深的感触，不过这个却没法说出口，只好自己在心中消化。
“这一张，我想要去追蓝鲸，预计时间是一周。”
谢为知指着墙上湛蓝的海面，开始对着自己的天使投资人画大饼：“冬季月份，时间正好。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看到座观鲸和虎鲸，在游艇上海钓。如果靠近沙滩，也可以尝试赶海和潜水——顺带一提，我现在会辨别猫眼螺卧沙的痕迹，之后表演给你看。”
按理来说，礼明栎这时候也得说些内容，配个对子，以突出二人合力的水平。然而她左想右想，最后只能尴尬一笑：“我会辨认水猴子。”
因为礼老板的“恶劣玩梗”，两人愣是笑了一会才接上后面的进程。
“好！”谢为知一个字收拢全场气氛，示意对方继续往后看：“如果对这个不感兴趣，我们接下来——”
“就这个呗！”礼明栎突然出声，猛猛点头：“我觉得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
她习惯用重复表示强调。
谢为知有些惊讶：“不想看第二个？”
礼明栎诚实道：“两个都想立刻玩到怎么办？”
这听起来已足够让人心动，要是另一个自己也感兴趣（不必怀疑谢为知选品的能力），一番纠结做出的选择，本身就会让人对结果带上更多的期待。
所以她选C。
“懂了，只有一个选择就没有所谓的机会成本。”谢为知表示理解，微笑：“但你知道如何逼死强迫症吗？”
礼明栎感觉对面有所暗示，小心翼翼道：“怎么？”
“一，一句话只说一半，”说完，谢为知眨眨眼，接着只说了一个字：“二。”
礼明栎点头：“二，然后呢？”
没有然后，谢为知但笑不语，而礼明栎就这样看着对面的表情，猛地反应过来：“你一句话只说一半！”
礼明栎懂了，闺蜜想把话说完。确实，辛辛苦苦做好的PPT，怎么能留到下次再用呢？她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您继续，我非常荣幸参与此次的选品大会。”
这么配合啊礼明栎！谢为知哑然失笑，切换图片，一笔带过：“简单说一句，戈壁纵马，驯养猎鹰，技术难度有点高，到时候再说吧。”
接下来是张动图，尘土滚滚，御者一身骑装眉目凌厉，策马而来。一只苍鹰架在御者小臂，随着她抬臂的动作展翅而飞，迅疾如箭，直取长空。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礼明栎哀嚎一声：“这个看起来也好有意思，我也想骑马放老鹰！”
完了，现在她无论选哪个晚上都睡不着了.
所以最后还是选坐游轮看蓝鲸，因为骑马技术难度确实有点高，两人都还得再练。
礼明栎后知后觉：“我要练马术了？完蛋，下一步是不是高尔夫？”
这纯粹是她对于一些贵族运动的刻板影响（或许也并不刻板），但自二人有钱以来，“富”确实深有体会，但是所谓的“贵”——
“无所谓吧。”谢为知说：“搞不懂这种东西。”
礼明栎完全理解闺蜜是怎么想的：“我们自己玩自己的吧。”
日工资一百二十万的第二天，神豪宿主对于未来简直充满了希望，除了一点——
她问系统：“你觉得我每天都在直播软件上打赏几百万，而且一天更比一天多，这样合适吗？真的不会有人怀疑我吗？”
系统回道：“完全没问题。”
礼明栎肃然起敬：“你是外星人，我信你。”
然后她转头对谢为知：“主播亲亲，我们上个班先？”
她本以为谢为知会露出些许不情愿的表情，让幕后人强行出镜确实有些为难她。然而谢为知神色自若地说：“完全没问题，不过这个时候感觉有些浪费时间？”
礼明栎惊讶道：“啊，那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也是享受了一把头等舱待遇，两个小时后，礼明栎躺在靠椅上唏嘘。
登机之前，两人在休息室里敲了二十分钟手机，等待管家办理托运。期间，谢为知拿了一颗冬枣，搭子拿了一小块蛋糕，这点她记得很清楚，她在感知着一切。
谢为知不知道自己能记这一天记多久，但往沙发上一坐时，她的心情确实是愉悦的。灯光明亮不刺眼，沙发也很柔软，环境无异味。好的开始。
她甚至主动朝新上任的保镖开口：“这样问会涉及隐.私吗？我很好奇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又觉得哪些地方很有意思，值得一去。”
礼明栎这时候接话：“怎么，有想法？”
闺蜜不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
谢为知笑盈盈的：“全去一遍。”
第40章 咱换白宫可以吗？
飞机穿过平流层, 厚重而连绵的云山就在脚下。白云之上，日照璀璨，天空一望无际。
谢为知倚在窗户面前，静静看着这广阔无边的景象, 景深极目, 迫人眼球。在酒店睡醒的那天，她也这样看着远方静谧流淌的江水, 而此刻, 她神情认真，探寻着云团涌动的痕迹。
观鲸的地点在海外，免签证, 航班耗时七小时。交通时间往往是一段期待和无聊并存的时间，但谢为知并没有那么急迫的心情。其实这一刻也不错, 空间开阔，阳光和煦, 她透过窗外分辨着白云的纹路, 就像小时候数蚂蚁有几根触角。
时间是她的, 世界也是她的。
非要说有什么还没做的事情, 她今天还没“上班”。不过在既定七个小时的行程下, 直播似乎都成了一种调剂心情的方式。
这下倒真可以慢慢来了。
她看向礼明栎。后者原先在浏览菜单, 表情一脸思索, 在谢为知看过去的时候恰好抬头，对着她说：“敢信, 其实我为航班所有人做过飞机餐。”
谢为知不信。
礼明栎骄傲一笑：“我在《飞机大厨》中回回得最高分，全航班伙食指望我一个。”
那确实甘拜下风, 谢为知恍然大悟，不得不肃然起敬：“我信了大厨, 这趟航班没你不行。”
成功从站着切菜的卷成坐着点餐的，前面的经历还发生在游戏中，如此巨大的变化，人类的努力在其中占据的比例为零。要不然说世事荒诞呢，礼明栎这下倒是体验了，她神色谦虚地摆了摆手，拿出手机。
“大厨我如今另换赛道，每日更是刷出几百万的高分——所以我们今天用什么直播软件？”
“看你，反正拍云还能再拍六个小时。”主播看了一眼时间，“只要手机还有电。”
对方刷对方的，而她打开平板播放纪录片《鲸的远行》，为接下来的旅程补充一些见闻。到最后，谢为知只知道搭子选了和昨天同一个直播平台，以及镜头没有把她的头拍进去。至于弹幕内容，录了多长时间，这些她全都没有留意。
六个小时，谢为知看完了全部四集纪录片，睡了一觉，吃了一顿由飞机大厨做的午餐，不晕机不恶心，成功以饱满的精神抵达落脚地。
接机的司机早已在出口等候，来往游客高眉深目，肤色偏深，一副异域风情景象。两人毫无负重地下了飞机，又一身轻松地坐上后座，自觉今天毫无运动量。
“明天可以下浅水海域摸海豚。”谢为知预告道：“不过到了深水海域，就不必再下海潜泳跟随鲸鱼，安全性是一个问题，我俩显然也没那个技术。”
礼明栎：“你潜泳这个词一出现就吓我一跳。”
二人随即长吁短叹，纷纷赞同要是好玩，下次专门练过再来。
第二天在万众期待中到来。
赤道十一月份比其他地方暖和许多，太阳照射过的水域甚至能让下水的人感到舒适。谢为知工资充足，于是随行船只包括一条小型私人游轮、两艘快艇，以及一叶无动力的扁舟。和其他几人挤在一艘快艇上的游客相比，他们有一支庞大的队伍。
毫不考虑预算地爽玩——谢为知是这个意思。
她甚至约上了一位自由潜水员作为旅伴，后者追鲸十余年，有着丰富的追鲸拍摄经验。谢为知看过她的公益摄影展，制定海上旅行计划时，第一瞬间就想到了对方。
礼明栎承认道，在借助人力、与人沟通这方面，闺蜜一向有长足的智慧，很容易获得对方的信任。或许是因为她天生具有某种认真的气质，谢为知很容易让场面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下去，也习惯出手接管节奏。
至于为什么在直播期间和观众相处成那样——只能说明一点，她确实不在意与网友的关系。
根本不需要在网上找认同感啊谢为知，礼明栎发现闺蜜已经抵达了下一个阶段。
不过没关系，她想起了昨天直播时看到的弹幕，发现了一件让她都有些震惊的事。
唉这些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首先我们去看海豚！”
在阳光反射下，谢为知眼睛明亮，语调轻快，海风吹得她额发凌乱，但遮不住带笑的眉眼。足以媲美住酒店第一天的开心。
礼明栎一看，也立刻放下这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都无所谓，给钱的人是自己，谢为知无论怎么播都不影响自己溺爱。
她很配合地欢呼道：“大海，我来喽！”
来喽！.
CueCue聊天工具>>>群聊>>>#榜二人人平等#
【臣退了】：我主旅游的第二天，想她[托腮]
【饭桶怎么你了】：好像是去观鲸，还会提前看纪录片，看得我heart暖暖
【时年谨记】：我只放着直播，全程没什么声音，只凭画面无法确定吧，是明月姐说了些什么吗
【饭桶怎么你了】：没错！主播做的观鲸计划，当天做的决定第二天就上了飞机
【臣退了】：上的是头等舱（补充），很好，我很心满意足
【周游】：原来是主播负责做计划吗？早晨直播时我正好有事错过了，等下去看切片
【达瓦里氏】：好可惜，看纪录片看得非常认真的主播，一直撒钱维持热度的榜一，于是整整半个小时都在热度榜第一，太抽象了，我都疑惑如果主播不在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臣退了】：但榜一只会在主播出镜时送礼，看看就好，轮不到我们疑惑[笑哭]
【东风破破烂烂】：心情复杂。我以为我的TOP要凉凉了，没想到却以这种方式越来越烫，微妙地体会到了榜一的想法
【饭桶怎么你了】：笑死。许多人进去还在问为什么主播不说话，主播在看什么视频，为什么视频听不到声音，然后一堆人提醒他用另一部手机打开《鲸的远行》，调到第几分第几秒，外放自动配音，这时候就能正常看主播了
【猫岛】：救命啊我当时就是这样干的，但那个时候窗户外的白云很柔和，镜头一点也不颠簸，环境明亮，主播也戴着耳机安静地看视频，都不看弹幕的。这个时候自动配音看她的直播，真的很有沉浸感啊！
【臣退了】：原来她就是不喜欢看弹幕啊，我原谅她了（欣慰
【请攻我弱点】：哈哈哈太抽象了，一天原谅主播八百次，主播疑惑问你谁
【臣退了】：请看看群名，骂我就是在骂自己
【请攻我弱点】：我是m[滑稽]
【猫岛】：某人上大号说话！
【wryyy】：其实有声音，中途空乘小姐还过来了一趟，蹲在旁边轻声问需不需要服务，差点以为在问我（差很多）。真的也有一种自己也坐在飞机上，一起了解接下来的旅游景观，一觉睡醒就是大好河山的感觉[流泪][流泪]
【饭桶怎么你了】：大家都写得好长，看上去深有感触
【周游】：看完回来了，挺惊讶是主播做的计划，因为就直播这件事来说，主播一直处于无所谓的被动状态，和观众存在着艰难的磨合期。不过仔细想也能理解，因为做主播并非主动的选择，所以观众也不被她纳入计划之中。
而如果一件事项是她自己的想法，那么主播的能动性和执行力都会高出很多。她对于自己的事情报以百分之百的关心，在出行前了解相关记录也是一个环节。她能出现在镜头前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显然，主播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拒绝得很果决），又是那句话，榜二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饭桶怎么你了】：怎么用这么平静的文字说出这么冰冷的话T这句话认真的吗，榜一到底砸钱搬出了哪尊大佛啊，弄不明白我不好代啊
【臣退了】：额，所以大家本无缘全靠榜一有钱？那我们是强扭之瓜中的哪一环？怎么这样啊，总感觉分分钟家就没了
【请攻我弱点】：车底下的那一环
【东风破破烂烂】：恭喜你，我早八百年就有这样的想法 @【臣退了】
【臣退了】：不要哇！我明天就去给主播打赏，势必在这场play中留下自己的姓名！
【猫岛】：？？？所以已经默认是play了吗？！.
海豚早上八点至九点会去浅海处觅食，谢为知守浅湾待海豚。
海水呈现一种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青，浅滩处砂石清晰可见，脚踩在沙面的第一瞬间，谢为知的第一感受是粗粝。这是与泳池截然不同的触感，她多往前走了几步，于是一股微凉顺着小腿攀附而上。
她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温度，还是因为她内心确实有些情绪。
“这地会有螃蟹吗？”礼明栎的想法很切实际：“踩到怎么办？”
“这个叫赶海胜利吧。”谢为知说，“算作加餐？”
接着她慷慨地朝对方分享了视频中的知识，分别是看到石头可以翻翻，有琵琶虾；看到罐子可以掏掏，有章鱼，接着便再无然后——当初看视频的时候，谁能想象得到自己某天能亲自上阵啊？！
她和礼明栎感受到了同样的无常感，人生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她笑着向礼明栎重复道。
有想法就要去试一试，她们真的打算去翻礁石。两人一点一点往深海处走去，潜水教练在不远处跟随。
“找到了波龙给你加餐。”飞机大厨这样许诺道，谢为知非常有梗地接话：“但是她是唯一一个给我抓波龙的人。”
虽然波龙主要分布在北美洲和加拿大，礼明栎大概率摸不到。但无所谓，哪天感兴趣再去尝尝高低，没准本地餐厅就有呢。
戴着手套翻礁石，还真给两人翻出来了一点小鱼小虾，被装进了和手套一起送来的袋子里。就这样研究着此地的物种分布，谢为知眼前突然游过一条灰影。
一条浅灰色的宽吻海豚，不算尾巴就已有一人高，不知道是自己游过来的，还是被他人引导而来。在水面上就足可见其流畅的身形，这时候它冒出头来，啼叫一声，婉转如水琴。
海豚！好友善的海豚！
哪怕恶补了一番理论，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活生生的宽吻海豚，谢为知仍愣了一瞬。这时候她听到一旁搭子恍惚的声音：“这么大只的狗经过我旁边我拔腿就跑。”
“理论上她不会咬人。”谢为知引经据典，又小声道：“我想摸摸它。”
第一把轻轻地碰了一下，像是摸了湿漉漉的橡胶，海豚很温顺，没什么反应。而第二下，谢为知掌心在海豚背脊上贴了很久，她惊讶地发现手下触感温热，直到此时，她才升起了近距离接触另一生命的实感。
海豚的体温和人类相近，然而非要亲自体会一下，谢为知才能真正理解它的含义。奢侈的教学成本，再好不过教学经历。
海豚游走时，谢为知特地喂给它一条鱼，自己捉的。
“我准备好了。”她对礼明栎说。
准备好了什么？彼此都完全理解。
准备好去更深的海域。
水洼、河流与真正海洋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绝非将前者的一切等比放大，于是一点波纹变成滔天巨浪。起码在今天，远观海面平静，凑近看，却能看见如鱼鳞般锋利的波纹，像是用刀笔雕刻而出的尖锐起伏。
螺旋桨发出机械的嗡鸣声，船尾溅起细碎的白浪。开船人介绍道，为了防止鲸鱼的声呐定位，他们一般需要从侧面靠近鲸鱼，一些潜行者会在这一时刻跳进水里，潜至两米深，与鲸鱼同游。
而与二人同行的潜水员领航，她此次就要去做这样一件事。
海风呼啸，水面一望无际，在小型游轮的颠簸中，谢为知淡定问道：“都还追过哪些鱼群呢？追鲸鱼会有危险吗？”
她们已经聊了好一会了。
领航很乐意为基金会的潜在金主介绍这些：“根据旱季雨季和洋流，我会有自己的计划表。像是每年一月份，我都回去拍摄蝠鲼，也就是魔鬼鱼……”
她正准备再列一些种类，这时候，旁边的人传来一阵惊呼。
一群海鸟突然在一处盘旋起来，鸣叫声、振翅声、海浪翻涌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却又澎湃。
“有！有！有！”船长辨认着方位，带着船只绕行，随行的快艇也立刻靠近。
海鸟之下浮起一团小山，巨大生物的背脊露出，一片黑色的阴影逐渐靠近。原来这么深的蓝色还能更深，与黑色一般的寂静。
“是蓝鲸！”
谢为知对过流程，她眼睛一亮，侧头再次提醒礼明栎：“我们要上小船去追鲸！”
礼明栎紧紧拉住她的手，也很激动：“不枉刚刚等了那么久，已经值了！”
就潜水员领航本人来说，追鲸是一件风吹日晒，耗费体力的事。如果运气不好，需要在快艇上疾驰几个小时，结果却一无所获。因此搭着顶棚喝着能量饮料，有人确定好鱼群方位，这时候再乘快艇接近——她看了一眼两位年轻兴奋的女士，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体验简直轻松到了极点。
众人一同上船，快艇疾驰接近，两侧压出巨大的水花，宛若双翼。谢为知耳边水声轰鸣，脚下传来螺旋桨的振动，她的心怦怦跳，眼睛盯着前方，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
她初见一眼，就觉得这个生物好大。据说看见鲸鱼的尾巴就算幸运，是能够吹嘘的事情，但谢为知不在乎这点幸运，她就是要看见鲸鱼的身体，而且是要最大的鲸，要近距离，要看见翻涌的浪潮和水花。
于是她才能确认，地球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生物——世界在它眼里是何模样呢？
近了，更近了，原先星星点点的海鸟逐渐变得清晰，而蓝鲸也露出了背脊，一节节的，谢为知只能用“龙骨”二字来形容它。潜水员领航这时候下了船，没有溅出一丝水花，谢为知甚至都没有注意这一点。她面前的海域一片幽蓝，最中心有圈深黑色的轮廓，就在这时，蓝鲸露出了头——
啊啊啊啊——
——好大啊礼明栎。
谢为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声，但是这一刻，她为溅起的海浪、为海浪折射的光斑而感到目眩神迷。
一头——怪物！
太大了，如此巨大的生物活在这片土地上，这片海洋里，自己的眼前。谢为知第一次生出了这样一种欲求，真切的欲求：她要拥有它，就算只有一只。
如果说“买下学校”是玩笑性的话，此刻，谢为知无比真心。哪怕这听起来天方夜谭，她从前从不会去设想。金钱代表的资源确实滋养了她的野心。
但是这是鲸鱼啊！这么——大的一头生物，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这太酷了好吗！
她拉长呼吸，沉浸在眼前的一切。鲸鱼冒出头后，在海面翻了一圈，才重新潜了回去。就这一圈，足够她看清鲸鱼身上的鮣鱼，一种吸附在大型海洋生物身上的鱼，谢为知很惊讶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个知识点。
“海底小纵队还在追逐我。”她喃喃道，转头看向礼明栎：“我好想要一条啊。”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就好像她认为自己应该有一条一样。
礼明栎：“嘎？”
这可怎么办啊？
这时，潜水员刚从海中回到潜艇上，她上来前绝不会想到，谢为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我想拥有一只蓝鲸，我可以通过怎样的途径？”
潜水员一口气还没吸满，卡在一半戛然而止：“啊？”
这是什么样的问题？拥有一头蓝鲸？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买卖不可行，我也不需要它任何一块部位，这个你请放心。”谢为知的思路清晰：“但是如果通过救助，捐赠等方式，让一头蓝鲸名义上属于我呢？至少是让我拥有它的定位，在它身上携带独属于我的私人标记，并且为世界公认，这个应该不困难？一千二百万以内我都能接受。”
潜水员第二口气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一千二百万？这么详细的数字？不是吧大小姐，难道你们遇到什么事都只会用钱解决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欣慰那句“买卖不可行”，然而对方能快速开出一千二百万的价格，仅仅只要一个“冠名权”，这已可见能量和决心。如果对方真的想要，甚至为此在鲸鱼身上动手脚，她不认为这件事完全不可能。
有个资金会的投资人找上门来，只需要自己参与一次追鲸，费用还全包。初看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事，然而此刻，她开始恐惧于对方眼中的决心。对方真认为自己这边退让良多，她该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
海风吹过身上潮湿的潜水服，带来一阵冷意。原来这种人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拿到手啊。
“这、这——”潜水员只能说这并没有过先例，然而此刻，她听到一声感叹。
“我去——”
另一位女士这样叹息，似乎也震惊于同伴的发言。潜水员刚以为自己能多出一位支持者，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是——
“两千万！”礼明栎仰天长叹：“十天后至少能调度出这个数字。”
潜水员呆若木鸡。
礼明栎彻底明白谢为知为什么“涨薪”了。此刻发生了什么？谢为知想要，起码她想要用钱得到。
“我去。”系统学着礼明栎的话重复，它也看清楚了这点。此刻没有直播，打赏对象的思路清晰，分也是这样明明白白加了上去，它自己真得排查一下有没有故障了。
“不要学我说脏话。”礼明栎下意识驳回它，沉默一会继续说道：“这下真是我寻思之力了。”
“但关键是就算涨薪，这件事好像没法用钱解决啊！”她心里对系统默默道：“然后怎么办？继续涨薪？”
天哪，谢为知，你想要白宫这边都好买，你这个想要光明正大的有一头蓝鲸——你怎么这么有想象力啊。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一团庞大的黑影逐渐靠了过来。
系统发现了这点，它的声音无比平静，甚至透露出一丝非人造物的本质：“我曾经和你说过，加分是另一套体系。”
礼明栎思绪幽幽：“你要觉得时候恰当你就说吧。”
时候恰当。在黑影接近的同时，系统声音不变：“评分是打赏对象的属性，而加分是只有机制才能提供的奖励。”
“咦，蓝鲸！”谢为知这时候突然出声，语调轻轻的，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一般来说，如果声呐前面有阻碍物，鲸鱼会立刻掉头就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需要从侧面包抄。然而这头本应该离开的鲸鱼，此刻突然上浮，甚至朝着快艇的方向前进。
系统说出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金钱是最直接的奖励方式。如果金钱无法满足，机制一向会通过别的方式。”
礼明栎注意到，系统一直说的是“机制”，就好像它、评分标准从来不是同一套东西。
鲸鱼此刻在谢为知一侧冒出了头，水花四溅。
周围人，所有一起追鲸的驾驶员、旅客以及观光船，此刻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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