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呀?”
袁嘉宝不解地问。
闵静看了眼身边的人, 王希月目光涣散,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里回过神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任凭是谁,一天之内就完成离婚与财产分割,明明早上还在担心自己一个与社会脱节多年的家庭主妇,离婚后是否有能力独自养活孩子,下午这会儿直接就成了身价近十亿的大富婆,都得愣神。
后座三个孩子,乐乐和安安都把脑袋搁在中间沈继的身上, 睡得正熟。
今天一天她们三个大人又是逛街又是护肤, 为了玩得尽兴,没有后顾之忧, 就把孩子们托付给了有专人看护照顾的私家游乐园, 孩子们疯玩了一天, 这会儿精力消耗光了。
沈继很嫌弃, 但他此时眼皮子重若千钧, 意识不受控制地想要陷入沉睡,索性放任了他们两个。
迷迷糊糊间, 他是听到了闵静说的话, 习惯性想要思考, 大脑却像是被一层浓雾罩住,不仅不让他动脑子, 还不断地跟他重复四个字:我要睡觉。
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沈继:……
算了。
沈继放弃挣扎。
成为五岁孩子又不是他的错,是那‘天道‘的安排,他不知不觉下被这具身体的本能影响控制,也是没办法的事。
睡觉睡觉,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
闵静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正在行驶汽车的司机身上。
“王叔是自己人, 你放心说吧。”
袁嘉宝打着包票说。
“本来也不算什么机密。”闵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是不想脏了后面几个小家伙的耳朵:“胡曼吟临走前的眼神,摆明是要回头继续找我麻烦的,既然她的依仗是咬下罗家一块肉,整合了两家的实力以后再来找茬,那我偏要她咬不下。就是咬,也得给我先撕咬上一年半载的再说。”
袁嘉宝先是一愣,不敢置信地问:“你想让她跟罗文正狗咬狗?”
“不行吗?”
“行,可太行了。”袁嘉宝一脸喜色,她早就看胡曼吟不顺眼了,都是凭家世耀武扬威的大小姐,每次胡曼吟见她就跟她以前见着闵静一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当时闵静是真没出息,能跟她袁嘉宝比吗?
再一个,老爸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她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担心胡家吃完从罗家那里咬下来的一半肉后,掉转枪头给袁氏小鞋穿。
这种事能免则免,不能免则避,避上一年半载也……
“一年半载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多爆点她的料出去?扯个三年五载?”
俗话说最了解彼此的未必是朋友,而是仇人,这话一点儿都不假,胡曼吟的黑料,她手上可不少。
“想什么呢?男女之间的事要么有,要么无,多少都不算多,多少都不算少,只看你想要拿来对付的人是谁。胡曼吟是能自己当家作主的女人,名声什么的,对她来说本来也无大碍。我让你透露这点消息,是因为她现在磨刀霍霍向罗家,罗家为了自保,一定会拼尽全力与她缠斗,但不会赶尽杀绝,说到底这婚一天不离,他们两家就还是一天的姻亲,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透露得多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太浓,人家也不傻呀,肯定以为咱们想趁虚而入,干脆不打了,握手言和了怎么办?别贪心,能绊住她一年半载就够了,到那时候,还不一定谁忌惮谁呢。”
一年半载。
凭沈延跟苏和的本事,闵氏也该更上一层楼了吧?
她这么想着,却发现袁嘉宝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眼睛亮得吓人。
“你干嘛?”
“你是静静?刚才说话的人是你?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闵静被她说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么有见地的话居然是出自你的嘴巴?”
袁嘉宝是胸无大志,是吃喝玩乐的好手,还有些恋爱脑,可这不代表她傻。
相反身为袁家唯一的大小姐,她能接触到的信息远比寻常人更多更广,对一些大事的敏锐度也非同寻常。
闵静这一番话她都听懂了,也因此更让她震惊。
短短一番话,先是准确拿捏了胡曼吟的性格,三言两语便点明胡、罗两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既是竞争对手,也是潜在盟友的真实定位,紧接着得出短期内唯一可拿出来用的应对之法。
快、准、狠,单刀直入,却精准地切中了所有的利害关系。
这水准,胜过他爸重金请来的经理不知多少。
更可怕的是,今天早上闵静还在问她,胡、罗两家实力怎样,可见在此之前……
嗯?
“你之前了解过胡氏和罗氏吗?”
袁嘉宝承认,她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才这么问的。
闵静看了她一眼,老实摇头:“没有。”
嘶。
“那你怎么知道……”
“胡、罗两家的关系?”
“嗯。”
“不都那样吗?”
闵静漫不经心:“说是联姻,但双方名下的产业只合作不合并;说是夫妻,其实各有情人,各玩各的;明明相看两厌,但在真正咬下对方一块肉之前,死都不会放开对方。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各国王孙贵胄之中,这样的夫妻不知有多少,她见得多,利用得也多。
不少她主导的国策,都要多亏这些至亲至疏的夫妻们成全,才得以施行,得以为楚国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袁嘉宝看了又看,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想捏一捏闵静的脸,被闵静不客气地一巴掌打落,吃了疼,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
“你也太能装了。”袁嘉宝忍不住唏嘘:“扮猪吃老虎也没有你这么扮的吧,真不懂你这些年是怎么忍下来的,还被沈家人欺负成那样。”
闵静心说当然是因为她跟原身不是同一人啊。
可她又不能说实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念头一转,闵静这般回答。
那些人欺负过的是原身,当然轮不到她来出头出手。
“胡曼吟可还没犯你。”
袁嘉宝笑着说。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她这辈子也没主动犯我的本钱而已。”
俩人旁若无人地拌着嘴,时不时说会儿笑,这时天色将晚,司机驾驶着车来到王希月下榻的酒店中。
“我能请你们吃个饭吗?”
王希月鼓起勇气,眼里满是感激,也有对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无限向往:“就当是庆祝我和乐乐重获新生。”
闵静和袁嘉宝相视一眼,欣然接受。
乐乐和安安都还在睡,袁嘉宝和王希月极其自然地抱起自己家娃,转身走向电梯。
沈继虽然被吵醒,但仍睡眼惺忪,再有没睡醒就浑身没劲的毛病在,闵静毫不费劲地弯腰将其抱起。
“我自己走。”
他不满地咕哝。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闵静镇定自若地回答。
电梯很快抵达王希月房间的楼层,三人将三个孩子安置在大床上,脱掉孩子们的鞋袜和外套,又给盖上了被子。
三个小家伙排排睡的画面既温馨又美好,看得闵静心都快化了,拿起手机就是咔嚓咔嚓几连拍。
“顶楼花园就有个餐厅,咱们去那吧。”
袁嘉宝提议,虽然孩子们都有儿童手表,醒来后看见房间没人会第一时间来电告之,但作为母亲,还是不想离开孩子太远。
闵静没有异议。
三人稍微打理了一下衣着,便有说有笑的来道顶楼。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视野开阔,精心布置的花草和灯光使这里看起来气氛高雅又随性,三人选择了视野极佳但同时不容易受人打搅的位置坐下。
点餐的工作照旧交给了袁嘉宝,后者还要了瓶香槟。
“这瓶酒,祝咱们的王大美女脱离苦海!”
袁嘉宝婉拒了服务生的好意,亲自上手开瓶。
她话音刚落,软木塞砰地一声直接飞出,像鞭炮一样响亮,又带着木塞独特的沉闷。
袁嘉宝没摇瓶,她可不想身上的新衣服被酒水溅湿,可饶是如此,氛围也足够欢乐了。
她亲自给三人满上,举着酒杯:“王大美女,有什么感想?”
王希月脱口而出:“像做梦一样。”
说着,她饮了口酒,在气泡的刺激下,整个人一激灵,她的眼眸慢慢、慢慢地亮了起来,仿佛进驻了星辰:“因为太快乐了,快乐得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她捂住嘴巴,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转头看着闵静:“静静,我不是做梦吧,于和熙真的跟我离婚了,他本人签的字,对不对?”
闵静又好笑又心疼地点头:“是呢,不止签了字,还答应把乐乐给你了,以后乐乐跟你姓!”
“还有五套房,一套海边别墅,五家上市公司的股权,还有好多好多杂七杂八的产业,以及名下大笔大笔的现金,他都给你啦!富婆,饭饭,饿饿!”
袁嘉宝也跟着过来耍宝。
王希月又哭又笑,在秦律师那里她全程沉默,所有好处都是闵静和秦朗一唱一和帮她拿下来的,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曾经在她面前说一不二的丈夫,不,是前夫!前夫于和熙乖乖地签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还亲手戳了手印,乖得跟什么似的。
从来都不可一世的前婆婆和前小姑子也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从秦朗笑容可掬地拿着所有文件,语气笃定地告诉她:成了!
到这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恍惚,成什么了?什么成了?
直到现在,在姐妹们半打趣似的宣告中,在香槟气泡的刺激下,她终于确认:
她,离婚了!
她,带着乐乐,堂堂正正地走出了那个家!
王希月激动得泪流不止。
闵静和袁嘉宝表示可以理解,静静地陪着她把这些情绪消化完毕。
过了片刻,菜上来了,三人边吃边聊。
袁嘉宝忽然就把话题转到了秦朗身上:“秦律师多大了,结婚了吗?”
问的是闵静。
“不太清楚。”
闵静据实相告,这人是沈延找来的,沈延只跟她提过一嘴说是苏和推荐的人才,旁的她就不清楚了。
袁嘉宝忍不住看向王希月:“希月,他真的一见面就抱了你?这做派是不是有点中央空调了?”
王希月脸颊微红,连忙澄清:“他其实是故意那么做的,他知道小姑,不,是于和婉就在门口,让我跟他演戏的。”
“演戏?”袁嘉宝不敢相信。
王希月点头。
当时她在闵静家的院子里被于和熙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顿,为了逃避当时的混乱也为了避免让闵静为难,她装作晕厥的样子进了医院。
苏醒的时候,秦律师就找了过来,言明是受闵静所托,来护她一回的,秦朗更是承认,自己先前在警局就因为私闯民宅一事跟于家人短暂地交过手,还闹了点不愉快,所以他直接提出,要是一会儿于家人再来,他可不可以用律师的身份全权替她出声,如果她觉得他表现不错,也请原谅他将要做的一个比较越线的举动。
当时王希月还不明所以。
直到于家人过真找上门闹事的时候,秦朗遵守承诺,亮出律师身份,舌战群儒一般将于家人赶走。
随后以眼神示意她开始假哭。
紧接着就是于和婉所拍摄到的画面。
“于和婉走后,他就告诉我,假如我有离婚的念头,不要找别人,要找他,因为只有他能帮我胜诉,拿到乐乐的抚养权,拿到最多的财产分割,甚至,让于家人以后再也不敢来惹我。”
王希月说完之后,空气中只剩下沉默。
半晌后,袁嘉宝忍不住对闵静说:
“你们家这是哪里找来的妖孽?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那些劲爆的照片他恐怕早就拿到手了吧?甚至今天于家人上门也是他算计好的,她就说呢,有人来吵架,怎么还把门窗开那么大。
是因为他需要吃瓜群众和目击证人,越多人在场于家母女就越怕丢脸,怎么坐地起价她们都只能乖乖听话。
闵静抿了口香槟,没有接话,眼里却透露出一丝了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让妖孽苏和另眼相看的,当然也是个妖孽。
嗯……
那一年半载肯定够了。
……
“喂?宝宝,我没去哪里呀。”
一到甜腻到人心里发慌的声音响起:“我和闺蜜在云生顶楼吃饭呢,晚点回去。哎呀,一顿饭罢了,不用你来。真不用呀……好吧,拿你没办法,嗯,谢谢宝宝,爱你。”
挂了电话,那道声音继续说:“我老公。知道我跟你们吃饭,非要过来付钱。说什么女人就是他们的脸面,出来吃饭,哪有自己付钱的。太大男子主义了,我也真是拿他没办法……”
闵静和袁嘉宝面面相觑。
第62章 第 62 章 “如果男人真的爱你系列……
“其实今晚的消费也不高, 凭我自己的工资,请你们吃顿饭也就是顺手的事。主要他这人太大男子主义了, 不管什么事都要替我顶着,说要是不管什么都让我自己上,还和他谈这个恋爱做什么。”
隔壁的女孩子继续抱怨着,但任凭是谁都能听出她隐藏在言语之下的得意。
闵静和袁嘉宝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袁嘉宝是想到了平时跟闵静秀恩爱的自己,当时不觉得,现在真正以旁观者身份听来, 还真挺尴尬的。
她赶紧喝酒打岔。
闵静也没其他想法, 小姑娘家家的,得了情郎偏颇, 跟手帕交炫耀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 这女孩的男朋友要真是这么个做派, 她还挺欣赏的。
“咦, 那是谁呀?”
袁嘉宝眼前忽然一亮,拉着王希月说。
闵静也跟着看了过去, 顿时笑了。
只见入口处, 秦朗信步而入, 他身上穿的还是中午那会儿的套装,只是脱了西装上衣, 也解了领结,看着既从容又自信。
但他不是独自前来的,身边另有两人,与他一般无二的装束,相貌和气质都与秦朗不相上下。
闵静记得, 都是今天在律所见过面的,应该都是秦朗的同事。
“有时候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袁嘉宝凑近王希月打趣:“昌城那么大,有人在这里过了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但有缘人就不同了,怎么都能再相逢。”
“你别这样。”王希月推她,一脸正色:“都跟你说是手段了,他有他的职业操守,我也还没走完离婚程序,你这么说,对他不好。”
袁嘉宝眨巴了几下眼睛,乖乖捂嘴退开:“你说得对,怪我,磕学家属性又发作了。”
闵静难掩欣赏地看了眼王希月,和于家人这次交手,之所以能大获全胜,秦朗功不可没。他所展现出来的心机谋算,搭配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和自身精英的定位,很难不让女人心动。
也难怪袁嘉宝这种只对自家老公恋爱脑的人都忍不住磕上cp。
但没想到作为被‘英雄救美’的当事人王希月却能清醒至此。
没错,秦朗是立下了首功,可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事后他也能从王希月得到的大笔离婚赔偿中抽取一笔非常可观的佣金作为奖励。毕竟这次王希月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早已超过了诉讼中所提出的金额。
再加上今天在秦朗的监督下,于和熙虽然签下了全部的文件,但除了于母现场转给王希月的一千万补偿金,其他产业都要在接下来几天正式转入王希月的名下。
而明天更是要等于和熙一起前往民政局办理离婚。
在此之前,俩人之间绝不能出任何男女之间的传言,哪怕是玩笑都不行。
“他应该也是来庆祝的吧。”闵静出言化解有些僵持的气氛。“今天,你和他算是共赢的合作伙伴。”
王希月点头,略微考虑之后,招来不远处的服务生,耳语了几句,并指了指秦朗所在的那桌。
服务生微笑着点头。
晚餐已经接近尾声,袁嘉宝手机也响了。
“安安醒了。”她伸了个懒腰:“要是时间能倒流,我一定多玩几年,绝对不这么早就当妈。哎,自从有了这小祖宗,我都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滋味了。”
袁嘉宝说着,忍不住自己给自己打气:“再忍忍,九月份就能上幼儿园了!”
王希月笑了笑没说话,她正在付款,倒是闵静愣了一下:“幼儿园?”
“对啊,不会吧静静,你不会还没给小继挑选幼儿园吧?难道你是想直接送他跳级去小学?那孩子也太辛苦了。”
袁嘉宝自说自话着,她自己是绝对的享乐主义者,从小也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学什么不学什么凭她自己喜欢就好。轮到自己当妈了,也舍不得拘着安安。
她觉得孩子就该有孩子样,玩才是人生头等大事,玩得越疯说明人生越有盼头,也不是很认可大部分父母的所谓精英教育,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学这学那,多痛苦啊。
闵静的脸上浮现片刻的尴尬。
她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转念一想,这也怨不得她,谁让那臭小子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装老成装正经,生怕人不知道他身体里住了个几十岁的灵魂。
以至于她每次见着,满脑子只顾着想,怎么才让那张小脸露出与他这具身体年龄相等的表情。
好的,坏的,生气的,高兴的,随便什么情绪都行。
哪里还记得幼儿园这种小事……
等等。
闵静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拍桌:“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对被吓了一跳的袁嘉宝和王希月说:“哪家幼儿园好,咱们明天就去报名!”
袁嘉宝结结巴巴:“不、不跳级了?”
“跳什么级,他一个小家伙干嘛非得往大人堆里钻?同龄人都在玩泥巴的年纪,我让他一个人去背书?我忍心?我可是他亲妈。”
袁嘉宝:……
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不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就真信了。
“我正好要给乐乐转学,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看着闵静的反应,再联想到袁嘉宝说的话,王希月也跟着附和。她家乐乐就是袁嘉宝口中正在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之前的幼儿园甚至是中英双语国际学校,是当初于母花了很大力气才送进去的,每年单是学费就有六位数。
王希月本来还舍不得那里,想着反正钱财到手,不如让乐乐继续上学。
可这会儿听到闵静的打算,她登时改变了心意。
在她看来,她和乐乐母子俩之所以能脱离苦海,出力最大的不是秦朗,而是闵静。
如果没有她的鼓励和竭力帮助,她是绝对走不到这一步的。
一切都是在乐乐和小继成为朋友之后,她也随之和静静成为朋友之后才开始好转的。
静静才是她的贵人。
而且王希月深知,她家乐乐,当着她的面是阳光温暖又体贴的好孩子,但私下里,会把他小姑的枕头用小刀划成稀巴烂。
会默默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奶奶看。
会偷偷把他爸的剧本撕成碎片。
有时会不受控制地出现暴力倾向。
就像在闵家,拿着刀冲向于母那回一样。
当时,是小继阻止了他,这些时日,也是小继跟他玩得最好。她能感受到孩子心底里那股纠缠他多时,让他自己也痛苦但他舍不得丢掉的暴虐情绪在慢慢消失。
这都是因为静静和小继。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直做静静的朋友,也让乐乐一直做小继的朋友。
永远都不要分开。
闵静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这些,但也觉得这提议不错,臭小子眼高于顶,却能对乐乐和颜悦色,而且乐乐这小家伙又懂礼貌又乖,还能带着沈继一起玩,就像今天在游乐场一样。
这么合适的玩伴当然不能让他跑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起身。
路过秦朗那桌的时候,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
秦朗有些意外,但马上起身回了礼,几句寒暄过后,三人离开,秦朗坐回原位,若无其事地吃饭。
同事却凑了上来:“果然是三个大美人,还各有千秋,冷艳霸气,温柔似水,妖娆明媚,最极品的三款都集齐了。对了,哪个是今天刚恢复单身的富婆?”
秦朗睨他一眼:“干嘛,想吃软饭?”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对姐姐一见钟情。”
“言不由衷。”另一边的同事嗤笑:“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吃,介绍一下?”
“神金。”
秦朗懒得理口嗨的俩人,俩货是他的律所合伙人,都是有家室的,还都是耙耳朵,吃软饭可以,吃外人的软饭那是万万不敢的。二人之所以一唱一和,纯粹是为了拿他取乐来着。
谁让他今天拿下了笔大单呢。
“吃完没有,吃完赶紧起来,然后回去加班。”
“别啊,这才哪到哪,最贵的酒还没点呢。我说你个葛朗台,今天靠着富婆发了笔财,请兄弟们多喝杯酒怎么了?还想什么案子,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来十件百件,也比不上富婆姐姐这一单啊。”
秦朗自顾自起身。
这种狗话谁信谁吃亏。
其他二人见状,叹息一声,也跟着起身。
付款的时候,秦朗自觉掏出手机,却被告知:“您这一桌的菜已经有人付过了。”
秦朗一愣,他同事已经凑了上来:“谁啊。”
经理笑着说是坐在角落里的三位女士之一。
秦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猪队友已经开始了:
“富婆姐姐万岁!”
“我终于有一天也是吃上了富婆的软饭,这都要感谢我们的秦大律师,谢谢,太谢谢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软饭,也太好吃了吧!”
“哎呀,最贵那瓶酒没点,太可惜了!”
“差不多就行了。”秦朗转身给俩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丢人现眼。”
转身就走。
俩损友相视一眼,更来劲了:“大腿,别走!”
“富婆钦定的大腿啊,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们!”
三人快步离去,丝毫没注意到随后过来付款的男子面带菜色,转头看了眼还在高兴聚餐的女孩那桌,目送三人离去的眼神愈发复杂。
看着手机里余款页面,他咬咬牙:“买单。”
……
给孩子们擦了脸,又喂了点酒店点的流食,约定好明天去看幼儿园的时间后,闵静跟袁嘉宝带着自家崽子起身告辞。
什么园?
吃完东西恢复了大半精神的沈继抬起头,可他没听清。
大人们也没有继续多说下去的意思,王希月亲自送着几人来到电梯口,帮她们按下了电梯。
“明天见。”
“明天见。”
走到大堂时,闵静和袁嘉宝的手机同时响起,同步接听,同步露出笑容。
“我家的说要来接我,快到门口了。”袁嘉宝说:“送你们一程?”
“巧了,我家的也是。”闵静巧笑倩兮。
俩人相视一笑。
如今已是三月底,气候温和,再加上安安睡饱之后,眼下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听说爸爸要来接,根本坐不住,兴奋地表示要在门口等。
袁嘉宝无奈,只能随她,闵静也跟了上来。
酒店门口有些忙碌,车来车往的,她们于是又往旁边走了两步,那里正好有个喷泉,安安被吸引了注意力,非得拉着沈继去看。
也就在这时,闵静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争执声:
“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让你来买一次单吗,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啊?”
声音还有些耳熟。
“一顿饭?一次单?”男声嗤笑:“正常人一顿饭吃五位数?你只让我买过这一次单?”
“我那么多大学同学,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吃点好的不应该吗?还是你想让她们知道,我在校的时候找的男朋友又帅又高又有钱,现在进入社会了,反而找了你这样,连顿饭都不肯请的人?”
“我的条件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呢?”
“给我花钱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你自己充游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句话了?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爱我!”
“你讲点道理,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你的命,你一声令下我什么事没帮你做到?这还叫不够爱你?”
“爱是给予自己的稀有和稀少。如果你有钱,却没时间,但是能做到二十四小时待命,你当然爱我。可是你没有钱,但是有大把的时间,那你的差遣有什么价值?”
“?”
偷听的闵静:?
向有钱人要时间,跟没钱人要钱……
这理论有点儿意思啊。
正想着,安安突然朝这里跑了过来:“妈妈,静静阿姨,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闵静、袁嘉宝:……
“妈妈在看你爸爸发的信息呢,快看,他来了!”
袁嘉宝抄起女儿就跑。
但男女吵架声也不见了。
闵静转身二人的背影,终于想起来女孩是谁了,这不就是坐在隔壁,炫耀说自己有男朋友疼,男朋友是大男子主义,喜欢强势宠爱她的女孩吗?
那她身边这个……
“哎,又是个被网上道理带偏的。”见主角们离开,袁嘉宝也不急着跑了。
“什么道理?”闵静问。
“如果男人真的爱你系列。”
闵静心念一动,直接搜索。
如果男人真的爱你,在你说今天去医院的时候,他的反应就会是……
如果男人真的爱你,他就会……
“悠着点听,道理是没错的,但实践出来的时候得拿捏好那个度。”拿捏好了,增进夫妻感情,拿捏不好……看着离去的女孩,袁嘉宝摇头:“要是没拿捏好,就是这种结果。”
沈继看着越搜资料,眼睛越亮的闵静,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63章 第 63 章 “你活着的时候,从未有……
沈延很快就到了, 他那双大长腿一落地,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包括袁嘉宝。
“你家男人最近健身效果越来越好了。”袁嘉宝凑近她耳边说:“好像比上次更壮实了?啧, 那八块腹肌的手感是不是很好?早知道我也赶着路宇去练了。”
闵静一把把她的头推开:“等你家路宇练成你就知道了。”
沈延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官司,过来打了招呼。
安安费劲地仰着脖子,看向沈延:“沈小继,你爸爸真的好高啊。”
沈延闻言边蹲下身:“你是安安?”
“嗯!”路安安点点头。
沈延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入手毛茸又软和的触感,真是和臭小子截然不同。
正说着话,路宇也赶到了。两家人本就有之前一起去游乐场的经历,沈延和路宇也曾交换过联系方式, 便下车寒暄了几句。
直到安安嚷着肚子饿, 晚风吹得又冷,大家才回过神来, 约好下次再聚后, 便匆匆结束唠嗑, 回了自家车上。
车子缓慢又稳定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内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轻缓悠扬的旋律在流淌。
趁着红灯,沈延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就看到闵静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 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在看什么?”
他忍不住问。
闵静俏皮地斜眼看他:“晚上你就知道了。”
后座闭目养神的沈继:……你不会想知道的。
晚上九点半, 一家人终于到家。
家里空无一人,只有听到动静的小黑猫小玄直扑沈延脚踝。
早上出门时闵静就跟谢阿姨说了, 晚上极有可能不回来吃,不用她多跑一趟。先前决定留下跟王希月等人吃饭时,闵静也给沈延发去了信息,让他自己跟苏和在外头找点吃的。
“喵~!”
“饿了?”
沈延捧起小猫,见怪不怪。
单手换掉鞋子, 他抱着猫就往厨房走:“我去给它弄羊奶。”
“你去泡,把小家伙给我抱会儿,这也是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明明是我做主让它进的门,它倒好,睡觉找小继,吃奶找你,跟我不存在似的。”
闵静说。
“那要不你给它铲屎?”
沈继突然插嘴。
闵静抱住小猫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僵硬,想也不想地回头啐他:“想都别想!”
沈继撇嘴。
要他说,这猫最听她话才是,睡觉过来缠他,害他晚上睡觉连翻身都要警觉会不会压着它,吃饭知道找他爸,堂堂八尺男儿,曾经呼风唤雨的楚王亲手喂奶。偶尔能陪着玩了,父子俩还没抱过瘾,她上来就要抢猫,这臭猫也愿意乖乖被抢。
最讨人嫌的铲屎活,还是他们父子俩轮流,她那双手简直跟金子做的一样,什么粗活脏活都沾不了。
不愧是她做主收留的猫。
说到手。
沈继看了眼她今天刚做的,镶了粉钻的尖尖长长的指甲,皱了下眉头:“你轻点抱它。”
闵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把小猫塞到他怀里:“行了行了,带着你的心肝宝贝,快走。”
转身去洗漱了。
沈延泡完奶粉回来,看了眼闵静离去的背影,干脆把手里的喂奶针管也给了沈继。
“没事惹她做什么,她不安生了,能有咱们爷俩安生日子过?”
“女人就是不能太惯着,否则只会越来越任性妄为,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延一愣,这句话,好耳熟啊……
沈继讽刺一笑:“你忘了?”
自己说的道理,自己转头就忘,却一本正经地教给他这个儿子?
真行。
沈继拿着羊奶,抱着小黑猫,直接上了二楼。
本还想提醒他,他娘恐怕又觉醒了蠢蠢欲动的作妖之心,需要注意一二。
现在看来……哼,自求多福吧!
……
沈延回到房间,发现闵静不在屋里,只听到主卧里自带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轻笑一声,去衣帽间取了自己的一套衣物,走到外间第二浴室里洗漱。
相比较女人往往会因为享受沐浴而耽误时间,男人一向喜欢速战速决。
沈延已经做好回房后要玩会儿手机才会看到闵静芙蓉出水的美景。
却不想这一回失了算。
他回到房间时,芙蓉已然出水,正坐在梳妆台前,尤其发梢还萦绕着诸多水汽。
闵静拿着吹风机,也不转身,就从镜子里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手酸了,帮我吹干。”
沈延眉头微微一动,一句话也没说,关紧房门后,走上前去。
给吹风机插上电,调到热风。
他的动作略显僵硬与笨拙,手指在穿过她的长发时总是不自觉收紧力道,但是在遇上不可避免的发结时,又会变得轻柔无比,像是害怕弄疼她一样。
闵静起初是闭着眼睛享受的,中途却忍不住悄悄睁开眼,借助镜子的反射,她将男人认真的神态尽收眼底。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头发干了,沈延刚收起吹风机——
“饿了,想吃冰激凌……我们家是不是还有盒草莓味的?”
她转过身,用略带渴望的目光看着他。
一半渴求,一半示弱。
沈延挑了下眉。
一声不吭走出房门,五分钟后,手里拿着一盒冰激凌走了回来。
走廊尽头。
正在逗猫的沈继听到上下楼梯的脚步声,摇了摇头,说了声:“该!”
闵静边看手机边吃,转眼间冰激凌就空了一小半,不过两口之后,沈延又收了回去,自己两三口干完。
“你干嘛!”
“自己的重要日子自己记不住?等过些天有的你受。”
闵静一愣,什么日子?哦……她月事快来了。
沈延下床把冰激凌的盒子扔到了门口,打算明天再拿去厨房。
回身,上床,抱人——
一只纤纤玉足落在他胸膛上,阻止了他靠近的动作,他耐住性子,抬眼看人:“又怎么了?”
闵静眼里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迟疑,但短暂的考虑后,还是说道:“今天逛街太久,我脚酸,你给我捏捏。”
沈延好半天都没反应。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他嗤笑一声,质问:“你让我给你捏脚?”
闵静认真点头。
脚丫子还动了动,同款美甲的小钻熠熠生辉。
沈延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突然欺身而上,将闵静压于身下,咬牙切齿问:“我又哪里做错了?”
闵静定定地凝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翻身拿来床头柜的手机,面部识别解锁后,哒哒哒几下,很快翻出几页图片。
沈延拿来手机,同时侧过身去放了她一马。
只见图片上的第一行写着醒目的大字《一个男人要是真正爱你,会做到以下几件事》
一、为你花钱,对你极其慷慨大方;二、帮你洗头吹头发;三、给你做早饭;四、给你按摩;五、记得你的生理期;六……
沈延眉头越皱越紧,这都什么跟什么?
“做到这些,才是爱你?那上辈子,你不如跟永叶好。”
也就是她的贴身女侍。
“滚!”闵静嗔道。
“难道不是?像这些事花钱请个人手回来,一个月也就万把块钱的事,要是再加码,多个十万百万,难道不是更好?说到底用点子钱财就能打发的事,还扯上真爱不爱了?”
沈延没好气地吐槽:“我上辈子后宫就你一人,那么多侍从全盯着你和继儿两个伺候,难道没做到这些?”
闵静自有话要说:“你往后看。”
沈延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有钱有势的男人更容易做到这些,因为钱财对他们而言才是真正可以随便挥霍的花言巧语,本钱极低。
对这一类人,就得看他们会不会在你们身上花心思,花时间了。
沈延又咬牙了:“我没对你花时间,花心思?”
“你就给我装傻吧,这还看不懂?”闵静丝毫不怵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要学会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沈延气笑了,干脆以手撑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说说,怎么个本质?我全身上下有什么不是你的?”
他如今都快身无分文了,就因为这个,差点没被苏和笑话死。
闵静也以同样的姿势与他相望。
“我要你最看重的东西。”
沈延与她对望片刻,神色忽地微变。
半晌,他败下阵来:“我把王权给了你。”
“是啊,在你死之后。”闵静不客气地反驳:“你要是能活下来,要是继儿已经长大,还能轮得到我?”
沈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跟你扯旧账的意思。”闵静轻哼了一声,做着漂亮美甲的手指拨弄着刚吹干不久的长发,心里颇有些遗憾,可惜了她今天刚做的大波浪……
为了给这个男人一次机会,她牺牲太多了。
“我就是觉得不够圆满……你活着的时候,从未有一天对我俯首称臣。”
她悠悠地叹了声,一手捂着心口,作惋惜状。
沈延定定地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
猛然起身。
在闵静微讶的目光中,宽大炙热的双手捧住她的玉足,温柔地置于腿间。
沈延一边想着上辈子的手下如何给自己按摩双足的动作,一边依葫芦画瓢。
“力道怎么样?”
闵静笑得心满意足:“正好。就是技术差了点儿,远不如永叶。啧,早知道上辈子我还不如跟她好。”
沈延咬牙。
……
夜渐渐深了。
闵宅二楼的动静却迟迟不曾停歇。
“要不你还是找永叶?”
“沈延!你个王八蛋,这时候你都停得下来,你是不是男人。”
……一小时后。
“还找不找永叶了?”
“你……禽兽,有没有完了!”
……
“吾王……王上,是不是就想微臣这样称呼您?”
“唔……可以。”
“好话当赏。”
“?!”
第64章 第 64 章 “君无戏言。”“可你是……
谢琳提着采买好的新鲜食材进入闵宅的时候, 已经是早上十点半,只看到客厅里抱着小猫在玩平板的沈继。
“小继, 妈妈呢?”
她随口问。
“楼上。”
沈继随口答。
谢琳应了一声,脱掉外套后熟练地系上围裙,就去厨房忙活了。
她也没觉得奇怪。
打从她被辞退后又回来,她便发现这个家里出现了不小的变化。一向沉默又静寂,活得像个影子一样的沈继开始说话了,虽然平时还是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态,轻易不乐意开口, 但比起之前, 已经不知道活络了多少。
至少身上都有人气了。
男主人沈延不再早出晚归,一天到晚不着家, 而是每晚到点回来陪母子俩用饭, 看着就靠谱。
她看着长大的闵静, 这个家的女主人, 更是一反常态。
以前是雷打不动的早睡早起, 大概七八点就在花园里浇花除草了,衣着端庄整齐, 妆容精致, 连鬓边的发丝儿都服帖齐整。
用过早饭后看会儿书, 然后就是围着男人转悠。
要么研究新菜谱讨先生欢心,要么想着法地给他家人买这买那。
中午吃过饭就午睡, 傍晚醒来时又继续研究菜谱,打电话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几点回来。
通常那时候先生总是推脱公务太忙、应酬太多,回不来家。
她也不介意,落一时半刻的泪水, 自怨自哀一会儿,就开始驻守在客厅这一片沙发区域,也不玩手机,就开着电视,也不管里头放的是什么,反正她没心思看,总归就硬熬着,等先生下班归家。
谢琳下班得早,从不知道她最后等到了没有。
也不想多问。
现在的闵静不一样。
至少睡到日上三竿成了常态。
谢琳好几次来,会看到她睡眼惺忪,懒洋洋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的模样。
衣着不再整齐。要是不出门,常常只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裙就下来了,最多外罩一件同色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有时大片的雪白肩膀和精致的锁骨都袒露在外,晃眼得很。再没了以前那种一丝不苟,任何时候都要维持体面的坚持。
园子里的花草也不费心打理了,彻底丢给了园丁老李,只偶尔采几朵开得正好的花晒干了做花茶;
在客厅沙发上的时候坐姿也不一板一眼了,躺得横七竖八怎么舒服怎么来;
有时还会主动来厨房跟她打招呼,问她今天准备什么拿手好菜,甚至兴致来了,还要主动给她看手机里收藏的菜谱,问她能不能做。
一副馋猫样。
谢琳每每回想起来,都会笑着摇头。
挺好的。
她想。
过日子就该这样松弛有度,热热闹闹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谢琳虽然好奇,但多年以来练就的职业操守和不爱多管闲事的本性,让她生不出探究之心。
只要今天的日子过得比昨天更好,那就是好事,不必非得寻根问底。
“小继,中午吃个鳗鱼饭好不好?奶奶给你做虾滑芝士,再来个蔬菜饼,你要是能把蔬菜饼吃完,饭后甜点就有冰激凌华夫饼。”
沈继的眉头随着谢琳的话,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半天没吭声,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
谢琳看了就忍不住笑:“我保证蔬菜饼里吃不出菜味儿。”
沈继这才缓缓点了下头。
谢琳笑着转身继续忙活。
临近十二点,谢琳开始装盘,不时抬头往楼梯口张望,却迟迟不见闵静下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小继,去看看你妈妈起来没有。”
沈继头也不抬:“不用管她。”
“可不能这么说妈妈。”谢琳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这些日子,母子俩之间的隔阂她早有所觉,心想着应该是闵静之前不闻不问的态度伤了孩子的心,但看在闵静如今改好了的份上,她就想替她说几句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知错就改。”她笑眯眯地说:“妈妈毕竟是妈妈,她永远是世界上最疼小继的人。”
沈继看着眼前和善可亲的老人,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却仍拒绝了她的提议:“她没事,一会儿就下来了。”
虽然说来到这里以后受这具身体影响,他自己也觉得有时候自己真的变笨变幼稚了,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
该懂的,不该懂的,他都懂。
就算那是他生母,这会儿也不该他上去瞧。
谢琳却不明白,还要再劝时,沈延回来了。
神色自若地跟屋里人打过招呼,视线紧跟着环视一圈,没见到闵静的身影,心中就有了数。
“我上去看看她。”
谢琳欣然同意。
……
闵静放下电话,又泡了一会儿,等到水温又下降了一度,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扶着腰,闵静走出浴室,在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她调节了一早上才消下去的不愤瞬间涌上心头:“禽兽!”
沈延挑了下眉。“还有力气骂人?看来宣太后果然精力旺盛。”
他忽然蹲下,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闵静被吓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干嘛?”本想继续骄横,但男人昨晚越挨骂越上头,越勇猛精进的样子让她心有余悸,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连忙放柔了语气:“谢阿姨肯定在楼下吧,继儿也醒着呢,我再不下去,脸往哪放啊?”
又娇又媚,还带了一丝楚楚可怜。
沈延瞬间觉得后世所谓的夹子音都弱爆了。
他低头亲了亲那张既能骂人拱火,又能软语哄人的小嘴,把趁人之危四个字落到了实处,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
“翻过去。”
他大手捏住她后腰,在闵静准备撕破脸皮发火之前,说:“我给你按按。”
闵静一顿,半信半疑地转了过去,趴好。
“你会吗~”
闵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刚才没准备~嗯。”
沈延暂停了动作,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好心给你按摩解乏,你好意思勾引我?”
“姓沈的,分明是你趁人之……”
闵静把头埋进抱枕里,压紧牙关,不许自己再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好啊,这笔帐,她记下了!
且等她休养好了,到时候……
沈延嘴角一直没落下来。
五分钟后,腰部确实略有缓解。
闵静起身的时候脸色好看多了,又开始指使沈延去给她拿衣服。
等穿戴整齐,临出门前,更是把一纸袋的东西交给了沈延:“出去找个垃圾桶丢掉,悄悄的,别让谢阿姨和小继看见。”
说完闵静就下了楼,留下沈延按耐不住好奇地打开纸袋。
好眼熟的颜色……好像是,床单。
沈延面不改色地把关紧纸袋,跟在闵静身后下了楼。
……
在看到沈延那辆酷炫的跑车离开闵宅后,武梅又继续在角落里蹲守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那姓谢的保姆也跟着离开。
她试探性地上前按响了门铃。
当代表屋内有人接听的灯光亮起时,武梅赶紧扯开一抹她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静静啊,是我……”
灯灭了。
武梅脸色一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眼里的凶光收回去。
再一次按响门铃。
但这一回再无人回应。
当她开始按第三次的时候,一道尖锐的警报声猛然响起,声音之大之响亮,方圆五百米之内的行人统统看了过来,武梅更是看到道路尽头,小区警卫人员的车子飞速向她驶来。
武梅吓得拔腿就跑,靠着对小区绿化带的熟悉,在穿过各种林荫小道之后,带着满身的树叶泥土和雾水,成功逃离。
公交车站,武梅面如死灰,无力地蹲坐在地上,今天家里一帮子人的传票送过来了,近十个人,贪了闵氏十几万到几百万不等,尤其沈书个臭小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单他一个人就吃了两千万。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律师说,除非在三个月内把钱凑足了补回去,否则所有人都得进去。
她当场就被亲大哥和亲大姐给扔了出来,所有人都要她去跟沈延求情,希望他能网开一面。还要挟她说,钱大家是都没有的,早花光了,非要填窟窿,就让她这个亲妈出,毕竟管不好沈延都是她的责任,如果沈延一意孤行要跟大家决裂,她也要被逐出家族。
她之前从闵静那偷走的珠宝首饰还有名牌的包包,衣服,保养品,已经都被那群强盗拿光了。
他们现在还霸占了她的家,让她有家回不得。
前后都没了路。
武梅呆坐了很久很久,她不明白自己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就算沈延不是她亲生的,沈延小时候她照顾的也不周到,不尽心,但这小子不还是长大了?还考上了大学。
就算学费都是他自己弄的贷款,后来的生活费是他勤工俭学,但饮水要思源,没有她把他养活,养大了,他哪来的命拥有这一切?
还有家里那群亲戚,当初是他们自己跟一群见了蜜的马蜂似的,挤上来沾光。
她才开口让沈延安排他们的。
可她没让这群畜生贪污公款只顾自肥啊!
一个个的,自己管不住贪欲胡乱伸手,现在出事了,全都怪起她来了?
我呸!
武梅的眼神渐渐坚定,她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却一往无前地朝某处走去。
《盛楚典当行》
武梅从衣服的内兜里拿出小红布包,握在手里看了半天,最终咬咬牙,走了进去。
……
“你再说一遍!”
沈延随意地看了眼放在脖子上的美工刀,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文件,语气平静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请假,周一带老婆孩子去玩,周五回来。我不在公司的这一周,你多费心。”
说完他还特意在心里比对了一下,很好,一字不差。
苏和忍无可忍:“你是人吗?你没看我一天到晚都忙成狗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这是你家公司,不是我家的!”
“不都一个意思吗,别客气,尽管把公司当成家。对了,你赚的钱最好放家里。”
“……我鲨了你!”
“下周收益全给你。等短期计划完成,也给你放个长假,你想放多久就多久。”
美工刀收回了一瞬。
“真的?”
“君无戏言。”
“可你是条狗啊。”
“……”
苏和无视掉沈延难看的要死的脸色,自顾自提议:“你要带老婆孩子去哪玩?要不,我帮你再招两个专业管理层,我也跟你们出去浪一阵?”
“不方便。”沈延直接拒绝,然后才解释:“北边大草原,跟节目组一起去的。”
今天饭后静静新给他的消息,说是按照流程下期就该父母一起出场了。
节不节目的还在其次,跟妻儿一起出去旅游却是沈延很期待的新事。
何况大草原啊。
他很久很久没有骑马了,有点怀念那种追风逐电的感觉。
“拍综艺啊?那算了。”
苏和瞬间兴致缺缺,电灯泡他还有兴趣做做,综艺明星就算了吧。
“不过招人可以有。”沈延又说:“你看着办。”
说到正事,苏和也跟着恢复了正常:“胡氏又派人来接洽我们了,目标还是云安县的地,价格又高了点。不过我打听到点内幕,说应该是从首都来了个大人物,这大人物祖籍就在云安县周边,胡氏想要投其所好,借这大人物的东风更上层楼,所以才想拿下这块地,当投名状用的,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你怎么说?”
“不答应。”
沈延言简意骇。
大家族又怎样,族地又怎样,谁家还没点族地了?
第65章 第 65 章 就爱搞事情的节目组。……
“小姐。”
胡曼吟转过头, 只一眼便从助手脸上的神色猜出了结果:“闵氏又拒绝了?”
助手点头。
“小姐,闵家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提的价格已经是市场价的双倍了,他们稳赚不赔啊。”
助手不解地问。
“能是什么意思?罗家那边露馅了呗。”胡曼吟不疾不徐地回答,相比较助理们的慌乱,她显得尤为平静,似乎一切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谁能想到当初我随口透露给罗文正的消息居然是真的,小小的云安县地界还真有座价值非凡的王宫遗迹。”
想到这件事情的经过,胡曼吟就觉得好笑。
她与罗文正打从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 是为了利益才走到一起的。罗文正在防备她, 算计她,对她家的胡氏集团虎视眈眈, 她又何尝不对罗家产业垂涎三尺?
大概一两年前, 因缘际会之下她意外入了首都一个大家族掌权人的眼, 得知了许多外界难以接触的消息, 借着消息差让胡氏狠狠赚了一笔, 出了大大的风头。
罗家也跟着眼红不已。
一向不着家的男人那段日子里变得特别粘人又听话,一天到晚围着她转, 要星星不给月亮, 绞尽脑汁地讨她欢心。
她享受够了, 才干脆利落地给了个消息:“云安县附近有座千年遗迹正待挖掘,等出土后造了博物馆, 或者成了景点,那片土地的价格肯定会大涨。”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罗文正好色贪婪,心胸狭窄,但又不是傻子, 不可能听完她一面之词,连求证都不求证一下就砸钱囤地。
她说话不能张口就来。
遗迹是真的,考古队也已集结完毕,但临出发前一周,领头的教授却病危了,考古队的队员也随后被派往其他地点,因此挖掘工作暂且搁置。
她另外用了点手段,让罗文正的人前往首都验证时得出一个结论:挖掘工作具体什么时候重启不知道,但应该是在两年以内。
她想让罗文正出手买地。
因为这件事最完整的真相是:那位来自首都大家族的掌权人正在寻找家族祖地,经过多年比对分析,猜测那块地极有可能是在云安县度假村附近。
她之所以能入这位掌权人的眼,甚至得了人家手指缝里落下来的好处,就是因为她心甘情愿地做了对方的马前卒,替对方在昌城地界帮忙寻找那块所谓的祖地。
按理说,她最好是自己把度假村买了。
但买地总归是项大投资,要是首都那位真的对此事上心,她投入的资金很快就能看到回报还好一些,偏偏那位是匆匆忙忙赶回的首都,也没告诉她,什么时候会再回昌城,正经寻找这块所谓的‘族地’,她当然就不能以身犯险了。
思来想去,不如让罗文正替她买了。
一来,可以削弱罗氏集团的资金链;二来,同时给罗氏和首都的大人物卖个人情;三来,日后罗文正要敢跟她翻脸,她就借大人物的手,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可谓一石三鸟。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罗文正在确认过消息之后,竟然也学她一样心怀鬼胎地钓鱼了。
钓的还是闵氏的小白脸赘婿。
呵,男人。
而且好死不死的,那考古队的教授近来又身体痊愈,据她重金打探来的可靠消息,那块遗址范围越挖越大,早已超出了古墓的范畴,怕不是真正的古时村落、城镇,乃至大户人家住宅的遗址。
恐怕她随口告诉罗文正的博物馆最终真能建成。
那处度假村的地皮价值也会持续上升。
闵家,怎么都赔不了。
“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接洽,能谈就谈,不能谈也无所谓,让沈家的人自己找他们谈好了。”
胡曼吟光棍地说。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
“走吧,沈小姐差不多该到了。”
助理见状给她披上了外套,又拿来手机。
恰好此时一条消息通知弹了出来。
胡曼吟觑了一眼,居然是她准前夫发的。
【赏脸吃顿饭?今晚八点,潇湘会馆。】
胡曼吟挑了下眉头,正要回没空,今晚天塌下来也没有人能阻止她陪大腿吃饭。
对方却直接发送来一张照片。
夜光温泉池中,一对男女笑着相拥。
男的光着膀子,女的仅着一条布料极少的泳衣,丰满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胡曼吟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照片,忽地一笑:【好。】
……
高级的黑色商务车驶出胡家。
胖胖的助理大气不敢喘一声,一路上都在假装忙碌,一眼都不敢看自家老板。
胡曼吟墨镜之下的俏脸满是寒霜,眼里的冷光更是吓人。
大概二十分钟后,她们来到目的地,临下车前,胡曼吟说了一句:“好好查查,谁拍的照片。我不想在昌城再看到这个人。”
“是。”
助理微颤颤地回。
下车之后,胡曼吟摘掉墨镜,已然又是一脸笑意。
昌城西山山顶。
这里是昌城有名的观星台,因为占地广,视野好,而深受昌城人的喜爱。
此时观星台的一边已经站了许多人,大概十名体格健壮的保镖,十名西装革履,训练有素的‘管家’,甚至还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胡曼吟还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私人用的救护车。
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年纪较大,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笔直的黑色西装裤,白色衬衫熨得平平滑滑,背脊挺立,仪态很好。
胡曼吟笑着上前打招呼:“荣伯,好久不见。”
荣伯微微躬身回礼:“胡小姐,好久不见。您有心了。”
“应该的。雁姑姑可是帮了我不少的忙,我这是礼尚往来。”胡曼吟笑着回答。
荣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胡曼吟也不觉得被冷落,怡然自得地跟在一旁。
少顷,天空中传来异动。
众人同时抬头,看向天边出现的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轰鸣声也随之变得更加响亮。
风也变得越来越大,胡曼吟不得不戴上助手递过来的贝雷帽。
白色的私人飞机缓缓降落在了另一边的草坪之上。
等到彻底停稳,随着荣伯踏出第一步,所有人也紧随其后。
舱门缓缓打开,率先下来了个和荣伯一摸一样打扮的人,紧接着一架轮椅出现在了舱门的部分,通过升降台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
“先生。”
荣伯毕恭毕敬地喊人。
和荣伯作一样打扮的人推着轮椅慢慢走了过来,胡曼吟才看清了轮椅上的人。
约摸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一张国字脸威严满满,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无法让人将他与弱者二字联系起来。
胡曼吟见他目光望了过来,本能地露出微笑,本想上去打个招呼,不料老爷子直接移开了视线,中气十足地咆哮起来:“来这么多人,是巴不得我在飞机上发病猝死,来给我收尸来了?”
胡曼吟当即不敢再说话。
荣伯等人也跟着低下头。
唯独推着轮椅的人笑着开口:“先生,您不能每次跟大小姐吵输了架,就拿自己的命来赌咒,拿我们来撒气啊。”
“谁说我吵输了?我那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是是是。”
他伸手招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着推起了轮椅。
“告诉那死丫头,有本事永远不要回来,更不要来给老子送终,老子不稀罕!”
轮椅上的人还在怒骂不休。
这时飞机舱门关上,准备再度起飞,安保人员请大家赶紧撤离现场。
胡曼吟跟在荣伯身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个人:“雁姑姑呢?”
荣伯身边的人,胡曼吟听到其他人称呼他为‘祥叔’的,闻言哭笑不得地说:“和老爷子临上飞机前吵了一架,赌气跑到藏北散心去了。”
胡曼吟:?
……
4月8日早八点。
直播间准时开播。
紧接着李洁就看到xxx进入直播间一类的弹幕疯狂刷新,只一眨眼功夫,直播间的人数就破了四位数、五位数、甚至开头的数字也几乎是以秒为单位在疯狂更新着。
很快就来到百万数。
李洁心跳的很快,即兴奋,又不敢置信,还带着浓浓的困惑。
今天可是周末!
有那么多早起的鸟儿吗?
很快她就得到了解答:
【我大概是疯了,为了看静静,为了看小继,我给自己定了个闹钟!07:59的闹钟,我上班都不订闹钟,大周末为了追个直播倒是定了。】
【已经一星期没看到我的继宝了,靠每天那一点点路人分享的偶遇照片,解不了馋。】
【好可惜,节目组这次去接人的时候居然没开直播,差点以为又能吃到瓜了。】
【王希月居然真的离婚了,姐姐干得漂亮!】
【我静姐姐的软饭男在哪,快出来与我一战!】
【所以两个自愿来当实习爸爸和老公的流量小生?在哪个直播间?】
【笑死了,两个为了流量来提前适应人夫身份的居然是陈华和张毅。】
李洁暗道了一声果然。
鸟儿早起是为了吃虫,而这一届网友满脑子只有吃瓜。
王希月恢复单身的消息已经被放出来三天了,网友们集结阵营进退有序地炮轰于家人所有平台账号的攻势也足足持续了两天。
一直到王希月亲自站出来说明离婚是双方对彼此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经过友好协商好共同作出的决定,甚至连孩子的抚养权和近八成身家的产业都在自己手上之类的事情也都告诉了网友,才让大家偃旗息鼓。
不过接下来问题也给到了节目组这边。
因为谁也没想到,这一届的宝妈里头不但有单亲妈妈,还有俩。
节目录到第三期就让父亲也陪同出游是早就定好的流程,不然会有很多人家根本不同意老婆带着孩子来上综艺。
比如王希月就是个例子。
本来只有一个李扶婷,又是个素人,节目组本打算让母女俩借口缺席一期,他们可以另外找一家明星夫妻补上。
但现在又多了个王希月,就比较难办了。
最后不知是谁灵机一动,想到了最开始的于慕儿,说,既然能有实习妈妈,为什么不能有实习爸爸?
这是个好主意。
至少导演当时眼睛一亮。
不过他们还得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谁会愿意来跟单亲妈妈组一次家庭,提前体会一下继婚的状态?
“就凭咱们节目的热度,有的是人来。”
“我们知道是为流量来的,他们的粉丝呢?那些男明星的老婆粉多吓人你心里没点数啊?”
总导演听他们争论了一会儿,低头想了想,拍板道:“那就明明白白告诉粉丝,他们是自愿来的!”
“啥?”
“有啥好藏着掖着的,上节目不为了流量难道还真是为了跟单亲妈妈相亲吗?你们几个,赶紧拟定一些人选,挑十个出来,给他们发去邀请函,头两个答应来的收下就行。这个过程拍下来,到时候剪成小预告片发网上。”
于是。
热搜又爆了。
第三期节目又一次经历了未拍先热,眼下各直播间里火爆的人气就是最直观的体现。
当然,闵静的直播间尤其热闹,也有另一大原因。
李洁带着两位摄像师来到房号为731的房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大概半分钟后,房门打开。
一张硬朗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直播间里瞬间掀起一股热潮:
【沈延!!我的一生之敌!!】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活该他吃软饭!】
【王希月都离婚了,退一万步讲,静姐姐就不能为了我也离一次婚吗?】
【沈小继真的好像他,尤其是眼睛,不过脸型和其他五官部位还是更像静静,精致一些。】
“沈先生,您好。”李洁打着招呼,姿态有些卑微,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沈延她都会有种面对上位者的忐忑。“请问静静醒了吗?”
沈延点了下头,侧身让开道路:“进来吧。”
“那个,在正式开拍之前,我们也想对您做个小小的采访,可以吗?”
沈延回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点了下头。
节目组给一家人订的是酒店套房,有三间卧室,一间客厅,一厨两卫。
李洁一进屋就看到正在客厅自己看书的沈继,打了声招呼后,专门负责跟拍沈继的摄像就走了过去,开始一天的工作。
闵静也从主卧里走出,今天的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毛衣,下搭同色系百褶裙,越发显得人高挑纤细,长发挽成低低的发髻,盘在脑后,看起来温柔又明媚。
“来了?”
她熟稔地和李洁打招呼:“吃了没?”
“吃了。”
“哦,我们还没。”
李洁:……
她扬起一个知趣的笑容:“我想跟沈先生做点采访,要不,您和小继先下去吃?”
“行啊,我们下去等你们。”
说着拿上外套就走,沈继果断起身跟随,母子俩非常默契地没多看沈延。
丝毫不在乎所谓的采访。
两个摄像也跟着走了,房间里登时只剩下沈延、李洁与另一位摄像小哥。
李洁看了眼面前的沈延,下意识地往摄像小哥身边凑了凑。
“第一个问题……”她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职业需求,做这行必须脸皮厚,必须!
“沈先生您好,知道您时间宝贵,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至今为止还有很多人认为您和静姐的婚姻,是纯粹的受益者,说更难听点,您是单纯为了吃软饭才选择结婚。所以对静姐这位妻子,还有小继这个儿子都没有所谓的真感情。那么,您又是为什么同意来参加节目呢?在录制节目的过程中,会不会演戏来欺骗观众呢?”
【哇哦,一如既往的犀利问题,不愧是妈宝,就是爱搞事。】
【节目组真的很懂制造话题。】
【所以为什么呢沈延,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快回答。】
【他要敢在镜头面前说不演戏,就是在立人设,将来一旦翻车,必遭反噬。】
“你要是先入为主这么问话,无论我回答什么都会像是在辩驳,在掩饰。”沈延轻轻一笑,镇定自若地说:“可是日久见人心。不用管我为什么来,反正我来了,又二十四小时在你们的镜头下,你们大家自行辨认就是了。”
李洁一愣,意识到这人的狡猾丝毫不在闵静之下。
【好圆滑的回答。】
【既点出了节目组想搞事的不良居心,又提前一步堵死了观众们对他回答的评判,好赖话都让他说了,但用行动来证明的说辞听起来又很真诚。】
李洁也明白到了这一点,心情登时有点复杂。
就这点来说,沈延和闵静这对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行吧,那第二个问题,在你心目中,静静是什么样的人?”
沈延听完,目露追忆之色。
——
“你便是齐国送来的美人?瞧着也无甚稀奇。”
“你们瞧,她身上穿的衣裳真难看,我的女侍都不屑穿。”
“哪有人这样行礼的,你真是齐国王室女?怕不是哪个山野林子里生出来的罢?”
躲在树上睡大觉的沈延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虽说开口说话的这些都是他同姓叔伯家的女儿,与他也算亲戚,可这些话实在刻薄难听,他虽对齐女无感,但毕竟是齐国送来求和的礼物,也不能如此慢待。
要传出去,楚国颜面何在,他这楚王又当如何自处?
他正要出声呵止,却听另一道轻灵欢脱的声音道:“真的吗?姐姐们要是这么说,那妹妹可放心了,我原先也不明白,齐国为何放着那么多贵女不选,偏选我这个家道中落的,没成想,竟是因了我这张脸。哎,规矩仪态和穷酸相倒是不急,这楚王宫富丽堂皇,还能短了我的衣食?时日长了,这些都能养出来,就像诸位姐姐们一样。倒是……这副相貌,若无老天爷厚赏,又无父母馈赠,可是哪里也寻不到的。这人要是生下来就丑啊,便是抹上最金贵的胭脂,也是那涂了料的老树皮,便是穿着时下最新制的华服,也是老母鸡穿人衣,长得丑,还爱作怪,除了招人嫌,什么用处都没有。”
话落,楚国王室女们都愣住了。
沈延也愣住了。
这一大段,连说带笑,连损带骂的,她居然还能笑吟吟的,连口气都不带喘。
“你!来人,给我撕了她的嘴!”
闵静转身就跑。
边跑边回头笑:“老树皮,你抓我一个试试。”
沈延至今还记得,她跑远时,那飞扬起来的裙角。
齐人尚红,那日闵静也穿着一身红裙,鲜亮的红色硬生生地给威严却沉闷的楚王宫,注入了一丝活力。
——
沈延嘴角轻扬:“初见时,一朵娇花。”
美丽,却只是众多娇花中的一朵。
“后来才知道带刺。再后来,还能瞧见根须底下带着点潮湿的泥土。难养得很,又好养得很。”
李洁眨巴着眼睛,突然很想当场对线直播间里的姐妹,问问谁听懂了。
【什么意思?这人说话怎么文皱皱的,好装啊。】
【他刚才明显是在回忆,是不是在俩人初见时的场面?】
【娇花的意思很好懂,漂亮,娇弱呗。】
【带刺也好懂,脾气暴,不好惹,咱们静姐也确实有点脾气暴。】
【泥土的意思不会是说静静表面无害其实心黑手狠吧?】
【难道是说静静土鳖?听说他是高材生,是不是嫌弃静姐没文化啊?】
【还说什么难养好养,谁要他养了,不一直是静姐在养他吗?】
直播间里大家开始情绪激烈地批斗,但诸多猜想和吐槽中,一名网友在评论区悄然留下自己的解读:
【花朵带着根,深入土中,就有蓬勃的朝气,根本不用在温室里娇养,精心伺候。相反,任凭风吹雨打,哪怕花败了也能再开,甚至开得比从前更艳更美,更是能开不止一季。我猜,他是在夸静姐身上,有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很快,这则评论得到了极多的赞赏,李洁在采访结束后看到,当场悔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抓着手机去找当事人求证。
奈何她没文化,当时只能硬着头皮问:“沈先生,可以说得明白一点吗?”
沈延想了下说:“是最适合我的人。”
第66章 第 66 章 至少,摄她心魂。
闵静和沈继来到酒店一楼的餐厅时, 其他人已经都在了。
上周五,妈宝2的正片开始播送, 收视率和讨论度一骑绝尘,节目组挣得盆满钵满,背后的赞助商也非常满意,打钱打得更爽快了。
本就财大气粗的节目组出手越发豪爽,干脆将这家距离草原最近的五星级酒店整个包了下来。
毕竟这次来的人尤其多,大家都拖家带口的,餐厅里原来的小方桌都不见了踪影, 只剩一张极其宽敞的大圆桌, 足够十八个人坐下的那种。
不过男人们都没来,现场还是六位妈妈和六个小孩, 看来采访的流程并不只属于沈延一个。
“静静, 快来。”
袁嘉宝毫不掩饰自己和闵静的亲近。
闵静走了过去, 在其身边落座, 沈继却让王乐乐逮了过去, 不由分说拉进小孩中央。
“沈哥,他们给我找了个临时爸爸。”
王乐乐张口便是大料。
“还有我还有我。”欢欢凑了过来, 她如今越来越不怕几个小哥哥了:“沈哥哥, 他们给我找的临时爸爸长得很好看, 还送我礼物了。”
说着还摇晃了下脑袋,今天李扶婷给她扎了两个小啾啾, 戴了两个红色流苏的蝴蝶发圈,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轻颤着,栩栩如生,又耀眼精致。
沈继看了一眼:“那他人还挺好。”
其他的不予置评。
“好漂亮呀。”安安忍不住伸手去碰欢欢头上的蝴蝶,眼里带着艳羡:“我也要让爸爸给我买。”
欢欢眨巴着眼睛, 安安小姐姐在羡慕她吗?哇,她也能被公主一样的安安姐姐羡慕吗?
她更高兴地摇晃起脑袋,和安安开心地玩了起来。
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餐厅中,让人看着都觉得美好。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张浩斯又一次不请自来:“我爸说了,男人的魅力主要在赚钱能力,能赚钱,肯给女人花钱的才是好男人。”
看着欢欢头上的发饰,小胖子一脸不屑:“这么点见面礼亏他拿得出手,安安,要换成是我,少说给你打一对纯金的——唔!”
蔚念笑得一脸和善:“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张浩斯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很快就被嘴里羊肉包子的美妙滋味吸引了注意力。
哇,太好吃了。
蔚念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起丈夫,好好地,跟儿子说这些做什么。
只希望直播间里听到这番话的网友能高抬贵手。
但她想多了,网友们其实对这一届的小家伙们特别怜爱,就算浩浩是其中最皮最熊的,几乎将争强好胜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但因为他从不曾真正欺负过其他小朋友,还总是被打脸吃瘪,让网友们开怀大笑,大家就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再者说了。
【浩浩说得也没错,男人有赚钱的能力,又有给女人花钱的魄力,怎么不算有魅力呢?】
【总比除了老实啥也没有的强吧。】
网友们如是说。
紧跟着大家就被张浩斯吃包子的样子给彻底吸引住。
【这孩子是天选吃播博主。】
【羊肉包子有这么好吃吗?我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要说张浩斯有什么除了莽、口无遮拦闹大笑话之外的优点,独一无二的饭张力当得头筹。
就连沈继,只往他那瞅了一眼,登时口舌生津。他咽了口口水,若无其事地拿起面前的另一个羊肉包子,开始干饭。
乐乐也紧随其后。
文之遥刚才就在认真干饭。
玩够了的欢欢和安安小姐妹感觉四周静了下来,看了小伙伴一眼,好家伙,一篮二十来个的大包子空了小半。
不由分说加入大部队。
闵静笑着收回视线,几个孩子除了最开始磨合期的不愉快,后来就再没有吵过架,甚至通过上一期真心话大冒险之后,几个人的感情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也许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孩子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也各有千秋。之遥好胜却爽利,安安娇气但知分寸,浩浩霸道但从不真正欺负人,还很听劝;
乐乐知礼,欢欢早慧,虽然时不时有些小心思,但难掩其善良的本性。
他们都爱吃爱玩爱闹爱笑,却也懂善良,讲义气。
真的很适合做她家这小孩身大人魂,自以为狂拽酷霸炫其实难掩稚气的儿子的玩伴。
早餐用完,男人们下来了,还都是坐同一班电梯下来的,到地方一看,发现圆桌被分成了三个区域,女人们亲密无间地坐在了一堆,孩子们也坐在了一堆,他们只能自觉地坐满空闲的一排椅子。
孩子们胃口很小,不一会儿就饱了,看到爸爸们过来当即高兴地迎了上去,亲热地给介绍那道早餐最好吃。
“这个包子,还有那个馕,都好吃,爸爸我给你夹。”
这是小棉袄安安。
“妈妈说这里的牛奶特别有营养,特别好吃,爸爸你先吃着,我给你剥鸡蛋。”
这是更厚一层的棉袄文之遥。
“这个这个这个,都特别好吃……”
“臭小子,你不是来给我夹菜的吗?怎么都自己吃了?”
“额,太好吃了,我忍不住……爸,你自己夹吧!”
这是试图当棉袄但一个转身就漏风的张浩斯。
哄堂大笑。
张同和儿子张浩斯如出一辙的圆脸上登时挂不住了,骂了一句:“臭小子。”
等他眼神扫过仍停留在座位上,根本无动于衷的沈继时,又笑了起来,难掩得意地冲沈延看了一眼,又说:“算你还有孝心。”
沈延只当看不见。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导演适时地出来发布任务,今天也有任务,六个家庭根据方才几个爸爸走出楼梯的先后顺序来决定抽签顺序。
第一个是沈延。
张同有些不服气,这大兄弟不仅人长得高又帅,气场还这么强大,刚才走进电梯的时候更是习惯性地窃取了c位,害他一个堂堂国内前五百强的老总被迫站角落。
走出来的时候也是第二个。
哦他想起来了,这兄弟虽说是个上门女婿,也好歹做了几年集团老总,有点气势也很正常。
不过也就那样吧,男人要是真有本事,做什么上门女婿啊?估计还是草包一个,等后面有机会,他随便展现一点内涵就够碾压他了。
哼。
这时人们的座位也以家庭为中心被分开了。
沈延抽完签就极其自然地回到闵静身边,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
闵静拆开一看,居然是牧羊一天?
“便宜你了。”闵静对沈延说道。
沈延眉头一挑,拉了拉她的耳垂,警告:“这不是便宜我们吗?”
这不该是夫妻同心的时候吗?难道她还想他抽中苦力活?到时候输了怎么办。
恰好此时张同抽中的任务是挤羊奶。
沈延立刻示意,一家三口挤羊棚里给羊挤奶,可一点都不轻松。
有对比才有高下。
闵静轻哼一声,她说的便宜,才不是这个。
沈继安静地坐在一旁玩着自己的手表,根本不参与俩人的话题。
文之遥的爸爸文青山抽中了给羊剪毛。
路宇是帮牧民们做饭。
新来的两大流量小生,陈华刷马,张毅跑马。
分工完毕,众人出发。
“你一会儿下车跟我安排好的人走。”
张毅借口没拿手机,折返回来,却与拿着他手机的经纪人撞个正着,经纪人趁机压低声音说:“记得挑我给你安排好的马。”
张毅拿了手机就走,他很镇定,在路上还能找借口与乐乐互动,问他骑过马没。
乐乐老实地说没有。
“那叔叔一会儿教你。”
说着,为表亲近,特意去揉乱了孩子的头发。
乐乐说好,刻意放慢步调等人超过了自己往前走了,才默默伸出手将头发复原,并毫不犹豫往自家沈哥处走去。
草原很辽阔。
一般生活在辽阔土地上的人民,心胸也是宽广的。
众人一到就被热情似火的牧民老乡拉去了自己的帐篷,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闵静一脸欣喜地看着面前色彩鲜艳的长袍:“我可以随便选?”
当家女主人笑着点头。
在她的帮助下,闵静很快穿戴整齐,头发也梳成了辫子,戴上玛瑙额饰。
这民族的袍子有些宽大,显现不出她的好身材,但穿在身上,却好像自带了风的不羁,和云的潇洒。
她站在立地镜前,看着镜中容貌明媚,举止英气的女子,心情更好了。
道完谢,闵静迫不及待出门。
……嗯,她才不是要给某人看呢。
可她才出帐篷,就看到眼前几乎有一人高大的黑色骏马,正在原地踢踏喷气。
她的视线渐渐上移,瞳孔微微一缩。
……
沈延死后,
长达很多年的时间,在很多辗转难眠的夜里,闵静总是会想和沈延有关的事。
一开始,总萦绕心头的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那时沈延已然一反常态,疏远他们母子很久了,前朝后宫有无数流言蜚语,都在说她失宠了,说沈延厌了她的矫揉造作,更是厌了继儿的顽劣与不堪教诲。
因为她的母国齐国,又在联合他国给楚国使绊子,甚至害得边关将士损失惨重。
沈延对她恨屋及乌。
甚至有人在议事堂当众提出,要将她遣回齐国,跟齐国彻底断了姻亲,以明立场。
起初,她都没放在心上。
还将乱嚼舌根的侍从狠狠打了一顿,丢出宫去了。
直到那晚沈延走到她宫门口。
也没进来,就站在门口,与她隔了扇门,淡淡宣告:楚国危在旦夕,概因齐国而起,她这样的王妃他要不起,继儿他也不要了,即日起便要将娘儿俩送到魏国为质。
因为他要娶魏国长公主。
楚国要和魏国结盟,他许诺了王后之位,以及未来的楚国王位。
所以她和她的继儿,都得给魏国长公主和将来长公主所出的公子腾地方。
她记得自己的心如死灰,记得自己的歇斯底里,记得自己隔着门与他对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甚至咒他早死,咒楚国被灭,咒楚国上上下下死无全尸的话都骂出声了。
沈延也不遑多让,骂她故作清高,骂她恃宠而骄,骂她多年来不知进取不懂上进,破落门户出身,还总搁他这拿腔拿调,总要他个当王的低声下气,这对吗?
俩人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一副反正今后永不再见,再不把这些平日里积攒在心里的话骂出来,就来不及了的做派。
那场架,确实是闵静一辈子吵过最凶,说过最多狠话的架,哪怕过去十几年,依然记忆犹新。
很多很多年后,继儿都独挑大梁快十年了,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沈延骂她的一堆话里的一句:
“孤都不知道你对孤是真心或假意,孤这些年却只你一个,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孤亏了!”
也许是时间长了。
记忆伴随着这话出现的,竟不是他的刻薄模样和恶毒话语。
而是带了些委屈。
带了委屈?
可能吗。
她嗤笑了一声没深想。
可养老的日子太闷太闲了,她的思绪就总是不受控制地去追忆年轻时候的事。
想得最多的还是沈延。
想他的坏,想他的好,想他的负心薄幸,想他的呵护备至,想他那句,不知她真心还是假意。
哎。
当然是假的。
她可是齐国送来和亲的礼物,一件赔礼道歉的礼物,想在楚王宫里活下去,还活得好,她能不与他逢场作戏吗?
泼辣也好,语出惊人也好,榻上风情万种也好,不过都是在他心里烙下自己影子的手段。
她得活命啊。
在楚王宫里,不抓紧他这个楚王的心,她怎么活?凭真心?
她要真心,第一次面对那些贵女时,要不是早知道他在,她老早就避着她们走了,谁会上赶着找不痛快,自找羞辱和麻烦?
她要真心,第一次侍寝的时候,能边嘤嘤哭着喊疼求怜惜,边勾得他食髓知味又来了好几次?
就凭那莽夫的粗糙技术,她老早一脚把他踹下床了!
她要真心,他能有资格看到她偷偷对着铜镜练习许久才做出来的矫揉造作的娇模样?
狗男人,眼睛亮得比谁都凶,被她拉着衣袖轻声撒娇的时候半个身子都酥了,
回头敢问她要真心。
当时吃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会儿吃干抹净了怪她没有真心了!
要不是有楚王的身份,就他这么个东西,也配享受她这些精雕玉琢的美人心计?
呸!
……
可是再后来。
她精力愈发不济的那些时日。
所有的记忆似乎都慢慢、慢慢消散。
只剩下最特别的一些片段。
其中就有,她最开始对沈延动心的时刻。
继儿满月时,恰逢边军大胜,楚国上下一片欢腾,沈延为犒赏边军,决定亲率群臣前往城外迎接,那时她获封王妃,也被要求随同。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延身穿戎装的样子。
他挺拔的身姿在训练有素的将士中毫不逊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豪迈。
平日里身穿王服的沈延就算不说话,身上也自带一股想要压人一头的气势,逼人以他马首是瞻的气势。
是为王者久居高位,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势。
可她不喜欢那种气势,总让她忍不住担心自个儿的小命,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之前,总要在脑子里过上两遍。
费劲。
一身戎装的沈延,身上气势依旧很盛,因为他尽管身在杀气腾腾的将士之中,依旧鹤立鸡群,就算是主将,也要低他一头。
却另有一股味道,是平时看不到,却摄人心魂的。
至少,摄她心魂。
那种专属于男性的力量与野性。
第67章 第 67 章 她要做一件,上辈子就想……
闵静心脏砰砰直跳。
她怔怔地看着那抹身影, 目光专注而认真,仿佛天地间, 只剩下他一人。
沈延似有所觉地望了过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扬。
一只手落在了闵静肩膀处,将她的意识唤回。
闵静回头,居然是袁嘉宝。
这货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沈延,甚至咬了咬下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静静, 我们是不是姐妹?”
闵静瞬间心生警惕:“干嘛?”
“我真的不能摸一下你老公的腹肌吗?”
闵静一把将她推开两米远, 义正言辞:“我们不认识。”
袁嘉宝只好让一步:“那让你老公骑马带我溜一圈。”
“你老公来了。”
啊?
袁嘉宝回头,一脸黑线的路宇就站在她身后。
她刚刚说的话想当然是被听到了。
“老公你来得正好, 你看静静, 真是不经逗。”她讪笑着去挽他的胳膊。
“是吗, 要不我帮你劝劝她?”路宇皮笑肉不笑。
袁嘉宝:……
她后退两步, 突然拔腿就跑:“一个两个, 都没幽默感,不跟你们说了。安安, 安安!”
快来救救你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被袁嘉宝笑死】
【袁嘉宝演我, 谁不馋这样的沈延呐。】
【本静静毒唯有点毒不下去了, 这样看来,静静吃得真不错。】
【蒙古袍本来就适合沈延这种脱衣有肉型, 那发带又是哪位神仙的神来之笔啊!】
【静静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啊,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我要去沈延的直播间一趟了。】
【静姐放心,姐妹几个是去帮你看好他的!】
【没错没错。】
沈延原来略显冷清的直播间瞬间迎来大批的人气。
相比较之下,另一边穿戴整齐, 早已立于马上凹了无数姿势,只等直播间人气鼎盛,结果左等右等都没见来人,甚至仅剩不多的颜狗都在往外跑的张毅几乎咬碎了标志□□牙。
撞型不可怕,谁肌肉小谁尴尬。
【毅崽不怕,妈妈只是去刺探一下军情,妈妈心志坚定,绝不会落入敌方美男计——】
【毅哥不怕,我就去看一下隔壁的马有多帅,很快回来。】
【我这颗心只会为了毅哥跳动,我此去主要是为了讨伐一下男狐狸精——】
张毅呵呵:我信你们个鬼。
果不其然——
【姐妹们,那男狐狸好深的道行,顶不住啦!】
【什么?大胆狐妖,姐妹别怕,我这就来助你!】
【姐妹同心,看我千里御剑,瞬息便至!】
张毅一把摘下千挑万选来的发带:不玩了!
“你这后生不错。”
一道爽朗的笑声随之响起。
是本地的牧民大叔,沈延穿的是他家的衣裳,骑的也正是他家最烈的马。
“我家大黑脾气可倔,可不是谁都能骑的。”
大叔一脸赞赏地看着沈延,他家牛羊马群很多,不少节目组来草原录制,都是优先选择跟他家合作的,以往也有很多艺人借马借衣,都是拍过古装剧,上过马术课的,自以为有点经验,正好来耍耍帅,出出风头。
外行人看热闹,以为能上马背,挺直了背脊跑上一圈不掉下来,就算是会骑马了。
殊不知真正的精通,是松弛。
“是吗?我觉得它挺乖的。”沈延也没有大出风头的意思,摸着座下骏马,目露追忆。
古往今来几个男人不爱马?
宝马、神剑、美人、权柄,自古就是每个男人的心之所向。
他也不例外。
身为楚王,他没上过战场,但生在乱世,只懂舞文弄墨的君王与亡国之君无异。
他年少便学骑射剑术,也曾入过军营,也有自己的坐骑。
那也是匹黑马,生的神骏异常,很配他王者的身份,可惜他身居高位,每日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很少有放纵自己去郊外跑马的时候。
于是那匹宝马就被他赐给了对他忠心耿耿的武将王义,宝马当配勇将,才不会如明珠蒙尘。
催着马走动了一会儿,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望着不远处宽广的草原,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冲动来:“大叔,我能带它出去跑一圈吗?”
“去吧。”大叔很爽快:“是该带大黑出去跑一圈了。”
沈延正要出发,就看到同一家马厩里,与他差不多装扮的沈继同样骑着一匹马缓缓地走出。
那时一匹深棕色的马,是比他的大黑矮点儿,但绝非马驹。
沈延皱眉:“你一个孩子,逞什么强?”
沈继不以为意:“你又不是我,怎知我逞强?”
说着径自驱马绕过沈延,往另一边去。
沈延想跟上,在听到闵静的声音后,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去。
一家三口抽中的是牧羊的任务,这草原辽阔无边,羊群的数量他方才问过牧民大叔,足有二百来只,想要完美完成任务,最好骑马。
可闵静……
闵静看着面前的马,咬了咬唇。
她还真没学过,毕竟上辈子出行都是马车代步。
看了眼一旁正在学马的新手,也就是王希月和李扶婷两位,毕竟来参加节目的嘉宾里,幸喆是击剑冠军,力量控制极强,不多时就掌握了骑马的要点;蔚念是金牌配角,也曾拍过古装戏,甚至还是战争戏,骑马对她而言也不是问题。
至于袁嘉宝,这货不拍戏,但有钱呀,马术课也是去玩过的。
只剩下出身普通的王希月和李扶婷了。
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闵静就是不想现学,万一闹出笑话来——
干脆咬咬牙,向沈延走去。
沈延本就在看她,见状,视线更是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眼中带了一抹期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闵静的表情渐渐变得坚定,她要做一件,上辈子就想做的事。
她来到沈延面前,轻轻仰起白皙的脖子,在万众瞩目下,坦然自若地伸出双手。
“抱我!”
众人傻眼。
闵静却一脸坦然,甚至理直气壮。
短短两个字,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像个求助者,也没有情侣之间女生撒娇求抱抱的暧昧,倒更像是她在居高临下地命令沈延。
……姐,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势了?
但出乎意料的,沈延莞尔一笑,如她所愿地弯下身来,有力的臂膀挽住她纤细的腰身,轻轻一提,闵静就被提上了马背。
众人:???
【少侠好臂力。】
【提上去了?这就提上去了?我还以为他至少要先下马。】
【……牛,静姐吃得真好。】
【扛不住了,好好好,不就是成为富婆吗,等着瞧!】
另一边正和老婆各乘一骑,手牵着手漫步秀恩爱,幻想着网友们此时是不是在羡慕自己这对神仙眷侣的张同看到这一幕,手上猛地用了劲。
“啧!”
蔚念赶紧收回手,忍不住打了他一下:“疼死了!”
看到不远处的场景,她也有些羡慕,忍不住对自己老公说:“健身房,安排上?”
张同下意识就想回一句,男人外表不重要之类的话,可这回不知怎的,真说不出口。
最终答案在嗓子眼百转千回,成了一句:“行,我上!”
不就是腹肌吗,不就是臂力吗,他上他也行!
……
袁嘉宝收回羡慕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老公。
路宇受不住,再加上男人的好胜心确实也被激起来了:“知道了,回去就办健身卡。”
袁嘉宝兴奋地跳起来:“我老早给你办好了,最顶级的钻石卡,一年!”
路宇眼前一黑,好家伙,他掉坑了!
……
只有同为奥运冠军的文青山,他挠了挠头,臂力他是有的,但这马术……“老婆,我觉得骑马很有趣,回头我能报个马术课吗?”
幸喆笑得一脸幸福,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她不在乎,可她忽然想起上回深夜聊天,闵静说过一句,男人想对女人做些付出的时候,千万不能拒绝。
她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好!期待你的表现。”
……
欢欢有些害怕地看着面前比她高太多的大马,尽管节目组安排的牧民努力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再三跟她担保说这是最温顺的小母马,绝对绝对不会摔伤她,更不会吃掉她,她也很难说服自己往前一步。
因为她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
“妈、妈妈……”
她颤抖着想让妈妈赶紧来救她,却在此时,两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穿过她的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欢欢只觉得眼前视线骤然开朗,那只高大的马驹也不再是她面前难以逾越的怪兽大山,而是脚下……
她居高临下看着,奇了怪了,刚才仰着头被这匹马驹的一双大眼睛盯着看,仿佛她是它的食物一样,吓都要被吓死了。
可这会儿一看,哪有什么要吃人的怪兽。
矮矮的,小小的,分明很可爱啊。
“伸手摸摸,让它认识一下你的气味,如果它愿意让你摸它的头,就说明你们是朋友了。”
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欢欢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嵌在嘴角的黑色钉子,她一下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节目组给她找的临时爸爸。
不等欢欢反应过来,大手抓着她的小手缓缓往马儿鼻尖探去,马儿若有所觉地凑了过来,鼻子动了动,呼出的气息热热的,湿湿的,欢欢吓得猛地把手抽回来,陈华笑了声又安慰她:“没事的,你看,它很乖。”
说着还示范了遍。
欢欢亲眼看着小马驹嗅完他的手后毫无反应,任由大手继续贴向它的脸颊,头顶。
见状,欢欢就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陈华也适时地拉着她的小手又试了一次,这回,欢欢熬到了亲手摸到马儿头顶鬃毛的阶段。
有点硬硬的,有点扎手,但是,它真的不咬人!
欢欢转忧为喜,摸得越发起劲,小小身子也不自觉地越来越靠近马驹。
陈华干脆将她放上马背,他人高一米八八,这几个月大的小马驹不过到他腰际,单手护着孩子单手拉着马儿缰绳,简直不要太简单。
纠正完欢欢的坐姿之后,领着小马慢慢地开始走动。
欢欢起初小脸泛白,一手死死抓着前鞍桥,可是当小马走出去近八米,依旧温顺安静,没有生气咬她或者摔她,欢欢的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脸色逐渐恢复,眼里也缓缓多出一份雀跃。
“很简单的,对吧。”
耳畔响起临时爸爸带笑的询问,欢欢笑着抬头,重重点头:“嗯嗯!”
咔嚓。
画面定格。
李扶婷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
……
“手放在这里,它动的时候,你的腿要——乐乐,去哪里?”
王乐乐头也不回:“张叔叔,我觉得你说的对,走捷径又不可耻。”
张毅一脸恍惚地眨了眨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等等。
他一脸惨白。
捷径!
“你放心我会好好表现的,啧,她都结过婚了,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我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不过说回来,这种级别的富婆要是愿意,我也不是不能放低点底线,能走好多年弯路……走捷径怎么了,走捷径又不可耻。”
这小子偷听了他跟经纪人的电话!
……
王乐乐才不在乎身后的人被他的炸弹炸得如何体无完肤,他径自走到沈继面前,学着闵静的样子伸出手。
“沈哥,抱我!”
沈继瞬间黑了脸:“滚!”
第68章 第 68 章 “巧了,我也姓沈。”……
人们此时在想什么, 说什么,闵静统统不在乎。
背靠着沈延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她侧身抬眸,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硬朗的下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给你一次机会,带我私奔。”
沈延瞳孔微微一缩,低头看着怀中似化作绕指柔的娇娇人,似乎懂了什么。
他不再多说,双腿一夹马肚, 大黑马嘶鸣一声, 如箭离弦。
“哎?”
俩人的摄像师同时愣住,跑这么快, 他们怎么跟?
“开车, 开车去追!”
总导演急着说。
笨重的设备刚扛上车, 再抬头, 俩人已经成了远处极为渺小的黑点。
摄像师:……
总导演:……
直播间:
【好家伙, 这俩口子要干嘛去,镜头都不要了?】
【谈恋爱不带我, 差评!】
【静静, 我的静静!我的白菜让猪整个打包走了!呜呜呜。】
【有什么是小情侣之间的事不能让我知道的?我难道是外人吗?】
【此时此刻最应该觉得被抛下的难道不该是沈继吗?】
一句评论慢悠悠地划过, 直播间登时安静了下来。
对哦,沈小继!
【丸辣!沈小继有样学样, 也跑啦!】
众人后知后觉地抬头,完蛋,这是闵静俩口子的直播间,此时摄像师还在后头奋起直追,除了两口子的背影啥也看不到。
立即有人切换直播间, 也有人打开第二设备,只有一早就在用折叠屏同时追两个直播间的真爱土豪粉哭着吐槽:【上行下效,什么样的父母养什么样的儿,古人诚不欺我!】
在她视角里,沈继跟父母们一样,骑着马早就跑远了,急得摄像和跟随导演赶紧上了第二辆吉普车去追,偏偏这辆车还出了点毛病,半天没打着火。
“给我上航拍器!”
导演咬牙切齿,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赞助费,他死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性能差的要死的赞助商产品!
找航拍器,开机、调整,再到送上高空,一系列动作下来,别说那对不靠谱的父母了,沈继都没了踪影。
“先找小孩!”
导演果断做出决定。
……
闵静可不知道身后出现了什么事,她此时此刻坐在狂奔的马背上,仗着沈延高超的马术,肆意地迎着清风展开双臂,表情是说不出地惬意。
天地苍茫辽阔,绿草如茵,不远处牛羊如云。
沈延不再加速冲刺,而是任由马儿慢下脚步,带着他们在草原上随意走动。
闵静懒懒地往后靠了靠,清楚地感受到背后,属于沈延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与她的贴得极近。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她轻轻开口:“你要不是楚王,咱们一家只是普通百姓,你耕地放牧,狩猎养家,我织布做饭,给你生儿育女,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大富大贵,只三餐温饱,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是不是也挺好?”
她低声轻喃,仿佛情人之间的蜜语。
沈延听得心里痒痒的,回答得却很清醒:“我要不是楚王,你可看不上我。”
闵静一愣,直接笑出声来,甚至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言之有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肯定。
淡淡的愁绪和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闵静回身的时候看到了身后追上来的摄像,心中一动,果断拉下沈延的衣襟,送上一个深深的香吻。
“往事不可追,幸好咱们来日方长,对么,王上?”
微微上扬的尾音,嘴角妩媚的笑容。
无一处不勾人。
沈延不语,结实的手臂微微用力,纤腰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提起,那抹红唇便好似再一次主动送上一般,被他笑纳。
摄像小哥姗姗来迟,直播间迎来的第一个画面,是沈延若无其事地给怀中闵静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画面依旧美好,男帅女美,就是俩人表情很正经。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博览群书养出来的直觉告诉我,越正经越不对。】
【不要以为我瞎,静静脸分明是红的,别跟我扯高原反应,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我要闹了,你们俩口子真的把我当外人是吧,我真闹了哦!】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不给我重播小心我脑补,我脑补起来就不是人了我跟你们说,那分寸我可把握不住了我跟你说。】
【那个啥,这边爹妈找到了,那边孩子还没找到呢,我的沈小继还有人关心吗!】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震碎了所有蠢蠢欲动的颜色心,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了沈继的直播间。
航拍器的速度自然是比马快,不多时画面里就出现了目标,但在镜头拉近的刹那,所有人的心不但没被放下,反而高高提起——
【靠,狼!】
两头肩高接近一米的黑色四爪动物不知从哪里出现,一前一后地堵住了沈继的去路,随着镜头的推进,众人才得以看清那不是狼,狼没有那么纤细的身材和粗短的毛发,而更像是狗。
可问题是狗哪来的那么尖锐,那么凶悍的表现?
两只黑色大狗前肢着地半趴在地上,对着马上的沈继呲牙咧嘴,作势进攻。
沈继座下的棕马被吓得半死,四只马蹄不安地跳动着,突然,一只大狗猛地扑了上来,棕马下意识立腿去踹。
沈继暗道不好,他紧紧抓着马儿的脖子,但终究人小力微,落下马来。
两只大狗立即兴奋地嚎叫着朝沈继冲去——
所有人的心跳都几乎停止——
比较胆小的粉丝已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屏幕前尖叫出声——
“大威小武!”
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急不可耐地传来,但看来为时已晚。
两只大狗已然落到了沈继的身上,争前恐后地,
舔他的脸。
沈继赶紧抬手遮挡。
但两只大狗似乎都很霸道,也很聪明,知道用前肢去拨开他的手,继续狂舔。
“大威小武,赶紧给我回来!”
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落下,两只大狗的动作同时一顿,随后不甘不愿地往回走去。
终于从那满满爱意中脱身的沈继长长地吐出口气。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脸。
是个女人。
正关切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沈继点点头,他先是在地上尝试着动了一下四肢,发现都能活动自如,大概是五岁小孩的特有属性发挥了作用,体格娇小且肢体柔软,而且这里是草原,有青草覆盖,自带缓冲,虽然从马背上高高落下,却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慢慢爬了起来。
女人见状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真抱歉,畜牲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们。”
虽然大威小武平时从来不这样,但是女人不想解释什么,这件事上,错了就是错了,刚才这孩子要真出了什么事,她得愧疚一辈子。
沈继看了眼女人身后的两只大狗,心里大概知道一些缘故,但也没开口求情,要不是他年纪小,要不是这里有草地……
自己的命,怎么都要比两条狗重吧?
“也不用太重,我运气不错,也给它们沾沾喜气好了。”
他于是说。
女人愣了一下。
身后两只大狗突然又开始躁动,它们仿佛听懂了沈继在为它们求情,也原谅了它们的莽撞的话,兴奋地双双往前冲了一米,幸好女人及时回头,瞪了一眼,两只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可尽管留在原地,两只还是忍不住冲着沈继哼哼唧唧,亲近的意思溢于言表。
女人更觉惊奇。
本来这俩好端端地在给她开道,中途不知闻到了什么,忽然就兴奋起来,拔腿就往这里跑,起初她还以为是闻到了野兔野鼠的味道,每当一回事,直到远远地看着这俩将一匹马围在中间,才察觉到不对劲跟了过来。
难道说,这俩货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小孩?
但不是当猎物,而是……
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起沈继,这一打量,又是一愣。
右手更是不自觉地捂住心口。
好奇怪的感觉。
她暗衬。
眼前的小豆丁最多四五岁大,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虽然一身牧民打扮,但那白嫩细腻的皮肤根本不像是本地小孩。不过,这孩子最奇特的,要属神色。
他模样有多俊俏,神色就有多成熟。
是的,成熟。
在此之前女人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在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身上看到所谓的成熟气质。
但她真的看到了。
凭她的阅历与识人的能力,她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看错。
不过,这不是让她愣住,或是心生怪异的缘由。
她也无法解释,怎么一看到这孩子的脸,竟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还有一股亲切感。
“没想到它们这么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问。
殊不知她刚才在打量沈继的时候,沈继也在打量她。
女人虽然身形很纤细,也很有力,但看得出来已经不年轻了。用现在的专业术语,某人越来越常挂在嘴边的语言说,就是眼角的皱纹和法令纹都很明显,可她身上却有种磅礴的生命力,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算是站在那不开口,也让人难以忽视。
最关键的是,沈继觉得,她这张脸很眼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叫沈继,你呢?”
女人的眉毛高高挑起,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哪个沈?”
沈继想也不想:“周文王第十子晡季食采于沈的沈。”
女人笑了一声,说不出的满意:
“巧了,我也是这个沈,我叫沈雁风。”
第69章 第 69 章 “不把脓挤出来,伤好不……
“你小小年纪, 竟然也知道周文王?”
沈雁风对眼前小孩的好奇心几乎到达了巅峰,这世上姓沈的数以万计, 一般人都会回答沈城的沈,或者只会说偏旁是哪个的字。
毕竟,不是谁家都有流传千古的族谱,知道自己血脉起源的。
沈继眨了下眼:“读书就知道了。”
自家老祖宗,他当然知道。一统天下那会儿,若非有这一层血脉渊源可考,也没那么容易堵住那批老学究的嘴。
说着他缓缓走到两只翘首以盼许久的大狗面前, 轻抚狗头。
两只大狗激动地争宠。
沈雁风看在眼里, 忍不住说:“喜欢狗?要不要送你一只?”
“喜欢。”沈继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两只大狗的喜爱,在毛茸茸、小短腿、圆圆脑袋圆屁股等为审美标准, 凭美貌血统论高低的宠物狗大行其道的后世, 这种四肢格外细长, 模样难看, 牙齿尖锐凶性外露的大型猎犬已经很难见到了。
可他偏对这种犬情有独钟。
因为这是最勇最猛的猎犬。
但对于沈雁风的好意, 他却说:“但不必了,我不养狗。”
“哦?为什么?”沈雁风问, 看着他矮矮的个头, 她自觉找到了答案:“你爸妈不允许?”
“他们还没资格帮我做决定。”沈继轻哼:“它们这样的, 不该养在封闭的院子里看家护院,还是在这种辽阔天地间肆意奔跑更好。”
才怪。
沈继义正严词地说完, 回头就翻了个白眼,他也想养这么威风凛凛的大狗,可他如今不是西帝了,没有动辄十来个奴仆帮着照顾,伺候这些崽子的吃喝拉撒了。这要自己养, 洗澡梳毛带着出去遛弯还算小事,狗万一……
养猫铲屎他认了,鼻子一捏反正在自己家也没人看见。
出门遛狗捡屎绝无可能!
沈雁风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觉得这孩子越看越讨人喜欢,正要多说一些,节目组摄像的车子终于来到,李洁疯了一样下车跑过来,却在看到两只有她胸口高的狗时紧急刹车。
她害怕地不自觉结巴:“小、小继,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沈雁风见状,往后招了招手,两名戴着墨镜的保镖走了过来,给大威小武带上了链子。
见着那足有小孩手臂粗的链子,李洁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沈继的手拔腿就跑到十米开外,离两只大狗足够远了,才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伤到哪里了没有,都还好吧?被咬着没?”
沈继摇头:“它们只是想跟我玩,热情了点,没想咬我。”
“那就好,那就好。”
李洁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天知道刚才她魂都快被吓没了。
要是这小祖宗除了差池……
李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沈雁风倒是没觉得被李洁一惊一乍的样子冒犯到,只是看着越走越近的摄像头,略有些不喜地皱了下眉头,给自家保镖递去了个眼神,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们的疏忽。”
等李洁冷静下来之后,保镖上前,双手递上一张名片:“等回去还是建议把孩子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关于补偿和后续责任,我们愿意全权负责,这是我的名片,请到时候务必联系我。”
说完,矜持地一颔首,大步离开。
沈继转身,才发现沈雁风早已离开,连带着两只大狗也不见了踪影。
李洁看了眼名片,发现只是写了那男保镖的姓名和电话,其他信息都是空白,忍不住说:“口气不小,可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简陋的名片,该不会是骗子吧?小继,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PD姐,我们回去吧。”
李洁刚要点头,忽然摄像小哥苦着脸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航拍器:“完了啊姐,机器坏了。”
“什么?怎么坏的?”
李洁震惊,怪不得看到小继被两条大狗逼得落下马来就没画面了。
“你看。”
摄像小哥把机器递了过来,看着上面黑色冒烟的洞口,李洁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该不会是,枪吧?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摄像,摄像也是一脸沉重地看着她。
李洁的目光最终落回了手中那张简朴的名片上。
能在国内搞到枪的势力……她有资格跟人要赔偿吗?
沈继不知道李洁心里的纠结,他正摇晃着胳膊往回走,方才的经历虽然有些惊险,但也算有趣。
沈雁风。
忘了问是哪两个雁风了。
急促的马蹄声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抬头看到骑着马飞速接近的人,沈继又恢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
不等黑马完全停驻,沈延便心急火燎地下马,快步跑到沈继面前,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沈继见他神色,略有所动地摇摇头。
沈延松了口气,担忧过后,又忍不住火大:“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让你不要逞强?”
厉声的斥责,带着止不住的后怕。
沈继却没听出来,前一秒的感动在这声斥责中灰飞烟灭,他目光无喜无悲地看着面前的沈延,冷冷道:“不用你管。”
话落,用力甩开他的双手,径自往前走去。
沈延都被气笑了,起身叫道:“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沈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越走越远,小小的背影透着大大的倔强。
沈延咬牙:“臭小子。”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能再无止境地让步下去了。
沈延翻身上了黑马,加速追上了沈继,弯腰将那小家伙整个提了起来,横着放在了马背上。
反手对着那高高撅起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沈继愣了足足十几秒。
一道尖锐叫声响彻云霄:“沈延!”
啪!
“叫爸爸!”
“你敢!”
“我是你爸,我有什么不敢?”
教训完了,沈延才把他翻过来,单手箍在胸前,另一只手控着马匹,向营地赶去。
沈继使尽浑身力气也移动不了那只铁掌半分,最终力竭,但他又不甘心,看着近在咫尺的手臂,看着看着,忽然恶向胆边生,嗷呜一口,直接咬了上去。
沈延震了震,始终巍然不动。
马速渐渐慢了下来,耳边的风不再呜咽,沈继听到了父亲低沉的声音:
“咬吧,咬狠点,把你心里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别再闹脾气了,也别再让你母亲担心。对不起你的是我,有什么怨恨,尽管冲着我来。”
沈继瞳孔一震,嘴上的力道不自觉卸去了一分。
这话的意思是……他被认出来了。
奇怪么?
他心里一个声音在反问。
他们总共教出过几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
呵。
像是要回应似的,沈继再一次,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比刚才还加了三分的力道!
……
营地里,看着跑近的黑马,闵静目露期冀之色,情不自禁地往前迎去,正在安慰她的王希月和袁嘉宝也紧紧跟在她身边。
直到看轻马背上的沈延,完好无损的沈延,闵静那颗悬在心头的大石才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眼前一黑。
左右传来的力道和紧张的问候让她意识到自己真是被吓坏了,腿都软得站不直了。
她连忙调整呼吸,好几秒后,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我没事。”
她一步步走近黑马,一脸关切地迎上了沈继:“没事吧——”
沈继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闵静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你给我站住!”
沈继脚步不停,置若罔闻。
闵静猛地冲了上去,将他转了过来:“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为什么要一个人骑着马跑那么远,为什么要逞强骑大马,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你才五岁,就算你这脑子是金子做的,你也才五岁,随便一个人想把你抱走就抱走,随便什么野狼野狗,一口就能要掉你的小命,你懂不懂?”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航拍器传回来的最后一幅画面时,整个人差点魂飞魄散。
等待的这十几分钟里,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沈继感受着她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但就是这种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脑子里名为理智的最后一根线彻底绷断。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冷冷地问:“为什么有的事你们能做,我就不能?凭什么你们做就是情有可原,我做就是罪大恶极?谁给你们管教我的权利,替我决定我要怎么做的权利?就凭你们父母的身份?就凭你们生下了我?养大了我?那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被你们生下来,愿不愿意被你们这般教养!”
闵静愣住。
看着沈继冰冷却隐含痛苦的眼神,她心口一窒。
“继儿……”
沈继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跑走。
闵静想追,但想着他方才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
“哎呀,孩子安全回来就好了。”袁嘉宝见状赶紧说:“你呀就是关心则乱,小继安全回来就好了,孩子嘛,慢慢说就好了。”
“对,我让乐乐去陪他,你也不要着急,不要生气,等孩子冷静下来了再慢慢说,现在安抚为上。”
闵静摆摆手,示意她们没事。
手心忽然被一人捉住,滚烫的热度传来,仿佛给她的心注入了一丝力气。
她抬头,果然是沈延。
“他知道了?”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却瞬间意会。
“叫他知道也好。”
沈延说:“不把脓挤出来,再好的药也不能让伤好彻底。”
闵静默然。
……
漆黑的房间里。
看着直播画面里,平安归来的沈继。
小小的身影才松一口气,就又目睹了沈继与生母大吵一架的画面。
她陷入沉思。
这时,弹幕又都在说,沈继反应这般强烈,是因为自尊心受伤所致。
也有在说沈继太骄傲自满,恐怕将来过刚易折云云。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敲下一条弹幕解释:
【他不是骄傲太过,自尊心旺盛,是有过类似情况下的伤痛,你们不了解不要乱说。】
但这条弹幕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她泄了气,忍不住环住自己小小的身躯。
少顷,屋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第70章 第 70 章 “我们是孩子啊!”……
“综艺节目?”
沈雁风摘掉手套帽子, 在女助手的帮助下,脱掉身上的骑马服, 听着管家汇报的消息,她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娱乐性的节目,也叫真人秀,主要拍一些有钱人家的太太或者女艺人单独带着自家孩子到处去旅行。”
管家解释:“这档节目曾是去年最火爆的节目,小姐还记得于家人吗?前阵子于家老太太托人带话,求您出手,帮他们家打压前儿媳的节目, 就是这一档了。”
闻言, 沈雁风眼里掠过一丝嫌恶:“她呀。”
想到那蛇蝎心肠的老太婆她就来气。
沈家家大业大,屹立京都多年, 为沈家做过事的人不知凡几。
那老太婆自己没什么本事, 却有个好爹, 十余年前算是用命为沈家效过忠, 沈家人重情, 就答应照拂他的后人一二。
前不久那老太婆拿着信物上门,哭哭啼啼地说儿子所遇非人, 前儿媳妇不但不孝, 而且偷人成性, 还骗她一家养了外人的孽种好几年,如今东窗事发, 不仅不思悔改,还联合外人给自家下套,骗走了近九成的家业。
她一个老寡妇如今带着一双儿女都快活不下去了,恳请沈家出手相助。
沈雁风乍一听还对她心生同情,不过纵横商城这么些年,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凭意气做事的人了。
答应之前,差人去查了事情来龙去脉。
结果这一查,直接把她整笑了。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死老太婆,颠倒黑白都颠到她沈雁风面前来了,什么偷情成性,东窗事发还不思悔改,分明都是她那儿子的罪状。居然被她移花接木到了那可怜的前儿媳妇身上。
还有那可怜的孩子,只是因为懂事向着生母,就被她不由分说定义成了孽种。
竟还妄想拿她沈雁风当刀使。
想必是剩下的一成家产还是太多了。
都给出去就清净了。
首都的空气也还是不够清新,不适合她这样的人带着一双废物儿女养老。
那就顺便滚回老家好了。
“这么说,她那前儿媳这次也在?那这个叫沈继的孩子,又是谁家的?”
管家准备的资料很充分,三两句话就把闵静、沈延的背景交代了个干净。
“上门女婿?那孩子怎么不是跟妈姓?”
“……”管家也拿自家小姐某些时刻突然急转弯的脑回路没有办法:“也许是,当妈的性子不够强硬吧。”
沈雁风听完,想到沈继那张神色肃穆的小脸,不自觉地笑了。
那就是像爸爸了?
当上门女婿还能让儿子跟自己姓的人……
她秀眉忽又一拧。
不会是个内里藏奸试图吃绝户的坏种吧?
“你说那孩子的爸妈这期都来参加了?”沈雁风问。
“是,直播画面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管家说着还递过平板来:“咱们大威小武也被拍到了,都上热搜引起关注了。”
沈雁风动作一顿:“饿它们一天,再给点小教训,至少要它们学会,下次看到外人,尤其是孩子,绝对不能再这么鲁莽。”
“是。”
“当时摄像还没来,谁拍的大威小武?”
一直在旁沉默到现在的保镖走了出来:“大小姐,是航拍器,不过我后来击落了,保证没让大小姐的脸暴露于人前。”
沈雁风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接过平板,就想去找些沈继那小孩的片段来看。
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那小子极其顺眼,特别讨人喜欢。
“等会儿,你击落了人家的航拍器?拿什么击落的?”
沈雁风忽又回过神来。
保镖神色讷讷地摸着腰间武器,不语。
沈雁风一脸无语:“赶紧联络人家,赔钱!”
“是!”
恰在此时,另一名年纪较轻的女孩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迢迢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中午送到门口的饭菜到现在都没动过,我担心,就趴门上听了会儿动静,就听到她在哭。”
沈雁风抚额,这一天天的,都不带消停的。
她把平板一摔,抬脚往楼上走去,边走边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姚家那群王八蛋,又来惹我家迢迢哭了?”
“没接到消息呀。”年轻女孩回答说:“我按照您的吩咐,把迢迢用的所有电子产品都设置成了家长看护模式,姚家人的所有平台账户我都给拉了黑名单,甚至只要带着姚家人ip地址的信息都通过不了,她不该看到啊。”
沈雁风闻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没当过妈,也没嫁过人,哪懂一个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何况还是迢迢这种命运多舛,性子娇弱的小姑娘。
迢迢是她下属兼表妹的女儿,嫁给了首都与沈家并驾齐驱的姚家。
可惜父亲姚维是个十成十的混球,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在外私生子女无数,她那表妹,曾经也算是职场上的女强人,嫁过去不到五年,就香消玉殒,留下迢迢一个小姑娘在诺大的豪门里,险些被那些私生子女生吞活剥。
她实在看不过眼,亲自带了人,上门把孩子抢了出来,放话要留在自己身边养育。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被一脑子封建思想的老头子臭骂了一顿,说她一个大龄未婚女,有什么资格养别人家的孩子。还说什么,她这种离经叛道的不孝子孙,不配回乡祭祖。
呵,说得跟谁稀罕似的。
要她说,得亏她当年没妥协,答应什么商业联姻。
京都放眼望去,那么多对联姻的怨侣,谁过得有她滋润。
还有孩子,谁敢信,她沈雁风,单枪匹马挑北边黑熊都不惧的沈雁风,还得哄孩子。
太他妈愁人了。
沈雁风来到门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带着根本不属于她的温柔,缓缓开口:“迢迢……”
身后跟着的众人都是一脸的难受。
耳朵好像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沈雁风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想,怎么是香香软软,说话都得注意音量的小姑娘呢。
这要换做是耐摔的小子多好。
拉出去操练一通,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哭。
……
沈延现在是真想把这臭小子拉出去操练一番,来一场男子汉和男子汉之间的对话。
尤其是晚饭后,闵静主动过去,本想跟那小子说句软话,却被臭小子再一次当众漠视的时候。
“我去跟他说。”
“你别火上浇油了。”闵静一把拉住他,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
……
“沈哥,你真的很讨厌你的爸爸妈妈吗?”
昏暗的灯光中,王乐乐探出一个脑袋,悄声问着身边的沈继。
晚饭后,向来表现得不喜欢和人有过于亲密接触的沈继一反常态,主动要求跟他睡一间房。
王乐乐本来很开心的,但是想到临睡前,妈妈低声交给自己的任务,又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尽朋友的本分。
“可是,我觉得叔叔阿姨人不坏,对你也很好啊。”
沈继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你不懂。”
“我懂。”
王乐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固执:“你解释给我听,我能懂。沈哥,你别把我当笨蛋。”
认真说起来,他比沈哥还大六个月呢,事实上要不是沈哥坚持,他才应该是哥哥。
沈继:……
他翻了个白眼,本不想理会这孩子,谁知道王乐乐的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契而不舍的。
沈继被烦得不行,猛地掀开一截被子,语速飞快地问:“好,那我问你,如果你妈妈非要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把你留在你爸身边,为你安排好所有的人生走向,一次又一次,用最残酷的方式让您明白,他们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终于,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变得比你妈勇敢,比你爸更狡猾,比你奶奶更厚颜无耻,比你小姑还自私自利,你把全天下的坏事都做尽了,最后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齿地骂你,说你完美继承了你家的基因,活该孤家寡人,不得好死。总之你做了一辈子的恶人,你总以为这是你爸妈言传身教的结果,他们到死都在彼此憎恶,你凭什么有一个比他们还好的结局。可谁知道到了最后,你爸妈又当着你的面复婚和好了,一天到晚在你面前黏黏糊糊的,你怎么想?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吗?”
他等着乐乐蒙圈和茫然的表情,决定了,一旦这小子多求他解释一句,他就一拳把人砸晕。
不然这一晚上休想安生了。
在他的注视下,乐乐果然开口询问,问的却是:“你的爸爸也和我爸爸一样坏吗?”
沈继准备挥出去的拳头瞬间失了力气,他猛地别过头:“比你家好一点。”
“他打过你,打过阿姨吗?”
“没有。”
乐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什么也没看到,他抿着唇想了好半天,开口说:“沈哥,前两天我妈妈把外公外婆接到我们家来住了,我外公生病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我,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盒饼干,我外婆说那是过年时外公的朋友送给他的年礼,他说那是我最喜欢吃的饼干,所以就一直藏着,谁也不舍得给,就等着送给我吃。可是我打开的时候,饼干已经发霉,不能吃了。”
沈继懒懒地抬眼看他,静侯下文。
乐乐继续说:“那块饼干看着就很恶心,我碰都不想碰,妈妈却拿起来,让我假装吃一口。”
“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这样。”
“后来我妈妈跟我说,其实喜欢吃那块饼干的不是我,是我外公。妈妈说,外公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外公想把他眼里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这是外公爱我的体现。”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不一样,我外公这么爱我不会让我觉得舒服,可他这份爱本身没有错,所以我应该礼貌对待。”
沈继怔怔地看着他。
乐乐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说:“沈哥,如果你的爸爸妈妈根本不爱你,就像我爸爸一样,那么丢了也不可惜。可要是他们真的很爱你,只是表达的方式让你不舒服,那你就忍忍吧。”
沈继心中微动。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另外一头的被子突然被掀开,又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
路安安一脸认真地说:“你要实在忍不了,就做点坏事来报复一下,让他们伤脑筋,让他们想办法赔偿你。沈小继,我们还是孩子啊,该哭的时候要大声哭,该闹的时候大声闹,闹到他们大人面子挂不住,就什么都有了。你听我的,别傻乎乎的自己生闷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第二个小脑袋也钻了出来,欢欢点头如捣蒜:“对,对!”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文之遥也坐了起来。
沈继一脸黑线,这就是你们非要挤过来一起睡的目的?
半夜三更不睡觉,光明正大地集体听墙角?!
沈继忍不住看床脚真正睡着的张浩斯,果然还是这心宽体胖的小子最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