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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穿越中世纪181


    玛蒂尔达出现在纪尧姆面前, 是佩罗伯爵夫人事情不久之后,一次宫廷晚宴上。这次晚宴上,她和另外几位贵族少女, 一起穿上了一样的白色裙子,在快乐的音乐中跳着跳步式舞出场——不管宗教上对舞蹈是多么深恶痛绝,也无法阻止国王和诸侯的宫廷里出现舞蹈。


    一些大型的宫廷宴会、宫廷节庆上,贵族女性, 甚至贵族女性和贵族男性结伴跳舞,都是挺常见的。


    当然了, ‘常见’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不引人注目, 就不会让看的人想入非非了。更何况,这次可不是什么动作很小的踩点舞,而是跳步式舞蹈!


    具体来说,这次是一种需要抬腿跳得比较高的圆圈舞,别说在宗教人士了,就算是在路易莎这个现代人看, 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在激烈的运动中,因为夏季衣物相对轻薄得特定,少女们的胸部都要呼之欲出了。


    现代,哪怕是一个只跳过广播体操的女孩儿都该知道,很容易跳着跳着就‘跑杯’了,非常不雅。平胸姑娘还好,发育情况好一些的女孩儿是真的尴尬,所以要么特别注意自己的动作, 要么就穿紧绷绷的运动内衣。


    而中世纪么,是不用指望有现代那么好用的内衣的。这样激烈运动的时候,但凡是一个女孩发育得比较好, 都难免尴尬——这大概也是跳步式舞蹈相比起动作幅度小,且节奏舒缓的踩点舞,更加不能为保守人士接受的原因之一。


    真要说跳步式舞蹈的抬腿有多高,动作有多诱惑,比得上后世的大腿舞、康康舞之类,那肯定是没有的。从路易莎的角度,甚至觉得那些舞蹈动作过于‘朴实’了……所以,让跳步式舞蹈尤其被忌讳的,果然还是跳舞时另外的场面吧。


    事实上,当这些姑娘们跳着跳步式圆圈舞出场时,一些严肃的宗教界人士已经起身退场表示抗议了。嗯,这里面不包括路易莎如今的大伯子琅城大主教,他是出了名的不严肃,作为一名大主教,他的生活依旧是世俗王子的做派。


    敢于在宫廷里跳跳步式舞蹈的贵族少女,不得不说,每个都是不同寻常的。但即使是在不同寻常的姑娘们中间,玛蒂尔达也显得尤其突出。她高高扬起头,四肢舒展,一点儿不畏惧、畏缩,仿佛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跳舞。


    哪怕是对舞蹈颇有微词的人,看到她的姿态,也很难说什么。仿佛抓着不雅的地方说,是自己思想下流了。


    “那位小姐好像从没见过,那是谁家的?”有人已经忍不住打听起来了,就在路易莎旁边,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是盖拉德男爵的女儿,她很少有进宫的资格,所以您没见过。不过我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她,那可真是个极有魅力的姑娘,听说有好几位出色的年轻人都在追求她,就是不知道谁能成功了。”立刻有知情人放出了‘情报’。


    有人能比较中肯地看待,当然也有人不屑一顾,就此说道:“如今的风气就是这样,越来越下流轻浮!这样的姑娘,要是在过去,真正像样的骑士是看都不会看的。与其说是贵族小姐,还不如说是一个娼妓一样了!”


    大家各有看法,就有人问到了路易莎头上,路易莎想了想就说:“我也觉得这些小姐们很可爱,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年轻的活力。至于说这样的舞蹈该不该出现在宫廷,我只能说,这得问组织今晚表演的总管,还有其他人……这总归不会是姑娘们自作主张。”


    这就是把矛头轻轻转移了一下了……的确,这种晚宴上的表演也不是临时决定的即兴表演,肯定事先都是有规划的。别说几个姑娘自己能决定了,她们主动都不太可能,更大可能就是半推半就而已。


    当然,路易莎不知道,这几个姑娘中还真有自己主动的,比如说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就在大礼堂中央随着音乐和歌声跳着,动作富有韵律,每一下都很好地跟上了节拍。与此同时,她的双眼水润、媚眼如丝,随着她的视线在满场流转,一下将不少男人都迷倒了——她并没有格外着重纪尧姆那儿,今天只是吸引一下注意力而已。


    她可不觉得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一次就能搞定,而且她觉得那样也太明显了,容易落入下乘,就像佩罗伯爵夫人一样。


    然而,玛蒂尔达并不知道的是,纪尧姆甚至没看这支舞。意识到这支舞是什么样的舞蹈后,他就皱着眉、侧过头不去看了——纪尧姆对路易莎的喜爱,让很多人下意识忽略了,他原本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人!


    路易莎并不是传统的那种女士,有的时候显得过于大胆了,很多人就认为纪尧姆就是喜欢这样的。嗯,这倒也符合一些人的思维,毕竟现在许多男人就是这样的,嘴上说着传统小女人最好,温柔贤淑、事事顺从。但一个打破平常乏味生活,充满生命力的女人,才能迅速吸引他们。


    然而,现实就是,纪尧姆真的是原书盖过章的那种‘骑士的典范’,在‘传统’这一点上不必怀疑。除了爱上路易莎这一点,让他突破了一些自己的常规,其他其实也没变……虽然俗气,但有些话是对的,譬如‘爱情真伟大’,能让人打破藩篱。


    这场宫廷晚宴之后,玛蒂尔达小姐们这支舞也成了一时议论的话题。第二天,路易莎和女伴们见鞋匠和裁缝时,大家还在说呢!


    “殿下,您在娘家时跳舞吗?”博福特伯爵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


    路易莎摇摇头:“不,平常我们演奏乐器、唱歌,但不跳舞……我倒是考虑过学一下跳舞,那可是锻炼身体的好方法。但跳舞始终是受非议的,我又不是真的喜爱它,于是也就算了。想要锻炼身体,也有别的方式嘛。”


    真要说运动量,路易莎打网球的运动量可比现在的舞蹈更大!


    其他人都不知道路易莎的话题是怎么从舞蹈跑到锻炼身体上的……此时的人们对舞蹈讳莫如深,肯定不会研究那是不是能锻炼身体什么的。


    “您虽然不跳舞,但您对舞蹈的观念是我见过的、最平和的了,居然首先考虑的是跳舞锻炼身体,而完全没有想过它对道德的意义。”博福特伯爵夫人听了后笑着道:“您该听听王后殿下的神甫是怎么说的,照他的说法‘舞蹈是一个怪圈,圈子的中心就是魔鬼’!”(注一)


    “什么事情都要和道德说教扯上关系,这是非常可怕的……”路易莎没有说更多,因为在当下的社会氛围下,这也没法再说了。


    说是现在是中世纪中晚期,社会风气松动,已经有禁欲转向开放,可这实际依旧是个传统社会,天主教占据绝对优势。‘文艺复兴’尚未来到,‘宗教改革’更是遥遥无期。


    “嗳,别说那些了,还是看看这次要定做的衣服吧。”路易莎转移话题,指了指裁缝拿来的布料:“这次可是菲利普王子的婚礼,我才出钱给你们做一身礼服的,可别错过机会了,快点儿做选择吧。”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公爵之女伊丽莎白马上就要结婚了,最近西岱这边也在为这事儿忙碌。这件事对路易莎的影响倒不大,毕竟安娜王后既是王后,又是菲利普王子的母亲,这件事理所当然是由她主持的。


    她不放心路易莎这个敌人帮忙(因为纪尧姆,也算是敌对了),路易莎也不会主动揽事,结果就是路易莎乐得轻松。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给身边的侍女、骑士什么的,都定做一身新的礼服,让他们到时候体体面面的……这也算是此时主人们应尽的义务了。


    能免费做衣服,那当然是值得高兴的,女士们立刻为此嬉笑打闹起来。在礼服款式和布料选择上举棋不定,觉得这也好、那也好,每一个细节的推敲都得花一番功夫。今天来了不少裁缝,他们当然也不会催促这些贵人,只是配合贵人们的种种想法,回答可行不可行而已。


    路易莎这次倒是没定做礼服,实在是她结婚时定做的衣服太多了!到现在甚至还没穿遍。到时候只要找一件隆重的、没穿过的礼服穿就好了,实在没必要又做新的——她不算节俭的人,但也有现代人务实的一面安,实在做不到大贵族无节制的奢侈浪费。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闲着,她将鞋匠叫到了跟前,又让人去请纪尧姆。


    纪尧姆不一会儿就来了,才知道路易莎是要让人为他做鞋,为此需要制造一对和他的双脚一模一样的模子(其实就是鞋楦)。


    去除鞋袜,鞋匠就用便于塑形的纸包住了纪尧姆的脚,一张一张的小纸片用胶水彼此粘黏,确保严丝合缝。最后,因为太过严丝合缝了,纪尧姆的双脚甚至无法在不破坏外面的包裹纸的前提下,从中脱出。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毕竟那只是纸而已,所以可以用剪刀剪破,直接分割下来。这时候做鞋,就经常用这种分割下来的鞋片裁割皮革,再用来拼接缝纫成鞋子。只不过,路易莎的御用鞋匠,并不直接使用这些‘鞋片’,而是先用它们做鞋楦,再用鞋楦做鞋子。


    但这些纪尧姆就不知道了,他还以为就是普通地做鞋子呢!


    “我有很多鞋子,完全足够穿了。”纪尧姆有些迟疑地说。他一方面觉得做新鞋毫无理由,另一方面又没法生硬拒绝路易莎,只能委婉地说明情况……嗯,这对纪尧姆来说已经是非常委婉的话语了。


    “当然,您有很多鞋子,不过那些鞋子并不舒适……这一点,我之前没想到,因为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也都没有做新衣新鞋。这次因为菲利普殿下和伊丽莎白小姐的婚礼,倒使我想起了这件事。”路易莎拉住纪尧姆的双手,让他好好坐在椅子上,方便鞋匠操作。


    “我知道,您因为经常行军打仗的原因,算是非常重视鞋子是否舒适的人。但请您相信我,您过去的鞋子,绝对不能和我的鞋匠制作的鞋子相比。”路易莎非常笃定地说。她当然笃定啦,她的鞋匠可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做的鞋子,至少在皮鞋、皮靴这个品类里,比后世的不会差!


    要说加工条件、材料什么的不如后世,那是一些高科技鞋!真要说传统的鞋子,后世有钱人会定做的全手工制作的鞋子,只要琢磨出了制法,中世纪和后世能有什么差别?


    鞋匠笑呵呵地剪下鞋片,回头就用这个制造了鞋楦。


    再路易莎的引导下,他们现在做一双真正的好鞋已经相当复杂了。回去之后,他造好了鞋楦,就用按照一定规律剪开的鞋片,如旧式一样裁了一些皮革出来。都是最好的头层牛皮,这些牛皮片都是足够做两双鞋的——因为这就不是单鞋!


    裁好皮革后,这些皮革并不是直接使用的,而是得先削边。边缘是留给缝纫拼合用的‘余量’,为了不在缝起来后,这些‘余量’太影响鞋子,肯定是得修剪、削薄一些才好的……这种细节,正是现在堪称原始的制鞋业没能考虑到的。


    削边之后就得打孔了,一些是外层皮革的装饰孔,做一些镂空花纹,还有一些就是便于缝纫和鞋带孔了。这些都是在最初就心中有数,要一五一十做好的,不然后面再做就没有现在片状皮革的状态做着方便了。


    打孔完毕,就能用上蜡的细麻线将片状皮革缝纫起来了,两层鞋面逢起来时要注意上下,还要注意时时刻刻和鞋楦比着来,不能有一点儿不合的地方。如果有,就得趁着缝纫阶段进行调整。


    这样鞋面就差不多了,相比起眼睛能看到的鞋面,鞋底部分要复杂太多太多了。这也是后世制鞋的精华所在,毕竟鞋面其实就那么回事,古今差别并不大。真正彻底改变鞋子的实用性、舒适性的,就在鞋底!


    鞋底先要用鞋片裁剪下来,但这就不是用那种头层牛皮了,而是用没揭层过的完整牛皮。这种皮革非常厚,而且保留了厚实暄软的部分,做鞋底是更合适的。


    裁剪下来的鞋底软化厚直接就用钉子以一定方式钉在了鞋楦上,这是为了定型!钉好后还得对鞋底修剪,修边、削边、刮掉表面革层等都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得钻洞纳鞋底,这倒是和路易莎上辈子时,城中村里的老奶奶,喜欢手工做的棉鞋很像了——从店里买来现成的鞋底,再用不要的旧衣服做鞋面,这样的鞋底也是要钻洞,这样才方便和鞋面接到一起。


    ‘纳鞋底’完毕后,鞋面就可以和鞋底接到一起了,这里用的是鞋面包底的做法。鞋面下缘早留好的余量可以包住鞋底,然后就是打着规律的褶子包住并上钉子固定,这里用钉子也是定型。这样定型中的鞋子,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做下一步。


    这段时间也不会闲着,可以做别的鞋子嘛。


    定型时间够了,才会将之前鞋底和鞋面都钉到木头鞋楦上的钉子起出来,然后用胶水粘合。也不用怀疑此时的胶水的粘性,实际古代已经使用胶水粘乐器、家具、弓箭、器皿什么的了,合用的胶水一直是有的。


    甚至后世修古代文物,为了修旧如旧,还会制造这些古代胶水,看修理效果就知道了,确实可用。


    更何况用胶水贴好之后,也得上钉子呢!这些钉子沿着鞋面包住鞋底的部分钉了一圈,当然,不能钉得太深入,虽然鞋子里面还要垫鞋垫得,那也不能钉子露头啊!鞋底钉子没钉下去得部分,得用锤子一一锤弯,尽量贴在鞋底上。


    再然后还得修剪一番皮革,之前虽然也修剪过,但到底没到最后,肯定得为后面留余地,没有修剪到底。而等修剪恰当了,就可以固定特异沿条了——这个特异沿条,其实就是一根皮条,也是用整个的牛皮裁出来的,有相当的厚度。


    特异沿条软化处理后就沿着鞋底边缘贴了一圈,只有鞋跟部分没有。贴好的特异沿条,还得用上蜡细麻线缝在之前纳鞋底钻好的小孔上固定。之后就是在这根特异沿条内,贴一层鞋底,这样鞋底就平齐了,方便之后继续制鞋底。


    这之后要贴一个半鞋底,只有后半个鞋底,这也是为了鞋子更舒适。再贴一层完整的鞋底,连沿条也要盖住的那种。当然了,鞋底用的牛皮都是完整厚实的那种,并且使用前都会挂掉表面光滑的革层。


    到这时候,操作就比较考研技术了,不再只是修修剪剪,而是得削切打磨这层鞋底,得到楞线。再然后,取另外的厚牛皮鞋底,手工镗出型来,与上一层鞋底的楞线相合——这个是为了足弓起楞,发那个之塌陷,后世的鞋子这个位置会加钢条。


    这就是最后一层鞋底了,而且比较特殊的是,这层鞋底不需要挂掉光滑的革曾,但需要在边缘揭开这薄薄一层革。不用完全揭开,就是沿边揭开一点儿。


    这主要是因为一层一层贴上去的鞋底,这时候还要用细麻线沿边缝一圈固定(不涉及到鞋面和第一层鞋底)。到时候这看起来不好看,也不利于防水。所以这揭开的这一圈革,就可以在里面的牛皮因为修剪被削取后,恰好向上包住几层鞋底和沿条。


    多余的一点儿就是向鞋面与鞋底间的缝隙楔进去就好,外面看上去就完美了。


    当然,到这里一双鞋还没有做好,还得做鞋跟。鞋跟要用四层厚牛皮,第一层得做成U形,就像马蹄铁一样。这里粘贴到鞋底上后,贴两层普通的半月形鞋跟,再就是上钉子。一半是普通钉子,直接钉到底就行,另一半要长一些,会露出一些。


    长一些的钉子会用特殊的工具去掉钉子头,这就成了朝外尖尖的暗钉了,最后一层半月形鞋跟上虽然也有胶水,但为了固定,按到这样的暗钉上显然是更稳固的。


    到此,一双真正的好鞋总算完成了90%,之后就是一系列打磨、上蜡,并在鞋底用一种特别小的、上有麻花花纹的滚轮去烫。这种滚轮头会在火上烤一烤,烫上去就能形成花纹,这些花纹菱形分布在鞋底,是用来防滑的。


    鞋匠真的做的特别用心,甚至考虑到了纪尧姆不比路易莎,经常要外出。还在鞋底足尖那一点儿容易磨损的地方,削掉了一层皮,换装了一小条金属片上去防磨损……


    这样精心制作的鞋子,一次做了两双,一双是短靴,另一双就是正常皮鞋的样式——按照路易莎的吩咐,是那种系带式的牛津鞋款。


    在菲利普王子的婚礼前,总算来得及送到了纪尧姆面前……说实话,纪尧姆就算没有试穿这双鞋,也觉得它们很不错,因为那精细挺阔的样子,就不像是普通鞋子。这让纪尧姆想起来路易莎平时穿的一些皮鞋,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过路易莎是女士,在他看来会喜欢精美东西是天性,所以他平常看到也不会觉得那更好穿,还以为就是样子好看一些而已。


    但现在,真的试穿上了,才知道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给纪尧姆一身好衣服,他不会有这种感觉,他从不追赶如今宫廷里所谓的时髦,衣服什么的,合身就行了,再就是冬天要暖和。但鞋子不一样,鞋子不好穿是真的会影响到做事的!


    对一个务实主义者来说,这点就很重要了。


    “您有一个非常出色的鞋匠。”纪尧姆从来不为这些称赞人的,这次却是破例了,他的确是非常喜欢脚上的鞋。


    第182章 穿越中世纪182


    路易莎的御用鞋匠不止一个, 她当初调教鞋匠时就有意‘普遍撒网,重点培养’,只有让更多鞋匠了解她的要求, 才能有真正有天赋的鞋匠出头……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做的。这就让特鲁瓦一些手艺较好的鞋匠,或多或少都接触到了新的制鞋技艺。


    在布鲁多宫廷里,有一些人追随路易莎的选择,或者说‘潮流’, 找她喜欢的鞋匠定做鞋子。这样尝试后,立刻就明白新式皮鞋的好处了, 之后就是新式鞋慢慢在布鲁多宫廷增多。


    不过, 这在西岱无疑还未为人所知,除了路易莎和她身边的人,还没有人穿上这类鞋。主要是,除了服务于路易莎的鞋匠,也没有别的鞋匠会做了。


    但自从纪尧姆穿的新鞋被人注意到后,情况就不同了——不同于此时各种常见的鞋子, 包括最为人所熟知的那种长尖头鞋(这可不是后世那种尖头鞋,而是真的伸出的尖头影响到走路,平常得用一根链子向上吊起,固定在小腿的那种鞋,也是中世纪题材的影视剧里,对于男鞋常见的刻画),不算夸张,可就是显得尤其精美。


    有一种花里胡哨不在表面, 但又因为其精美,不会沦为平庸的出众……这个时代,贵族中可不流行什么‘内敛的奢华’‘低调的内涵’。有钱有势的贵族就是要大大咧咧显露出来, 穿红挂彩、穿金带银,什么素净、矜持、文静……都是不存在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鞋是纪尧姆穿出去的。这可是王太子,天然就在聚光灯下,身上任何细节都会被其他人拿着放大镜观察。即使他本人没什么做时髦人物的意思,也很容易引领潮流。过去纪尧姆身上从未出现新奇东西就算了,现在他的鞋子明显不同了,大家当然一下就发现了。


    很快被人发现之后,就有人知道了新鞋的来历,找上了路易莎的御用鞋匠定制鞋子。因为这些新式鞋明显好穿得多,而不只是外表精致,立刻就引起了追捧……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纪尧姆刚穿上新式鞋,正是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丽莎白’婚礼期间,主要注意力都在这里了。


    当然,正如一早的安排,这事儿只把安娜王后忙了个人仰马翻。至于路易莎,得益于安娜王后的不信任,悠哉游哉地度过了婚礼前的准备期。直到‘伏京的伊丽莎白’的婚嫁队伍抵达了西岱近前的一座小镇,她才有了第一个正经任务。


    即作为两个迎亲代表之一,去到了‘伏京的伊丽莎白’下榻的城堡。


    当初路易莎来西岱和纪尧姆结婚,也有这么一出。迎亲代表要一男一女两个,当初路易莎结婚时,男性是纪尧姆同父异母的兄长路易王子,也就是琅城大主教,女性则是西敏公爵夫人。他们两人身份上完全足够,也都是王室成员,是十足十的合适。


    现在的话,男性代表依旧是琅城大主教路易王子,女性代表变成了路易莎……这主要是,真的来说的话,路易莎作为现在王室之中地位第二高的女性,肯定是更合适的——地位最高的安娜王后又不可能做迎亲代表去迎接自己的儿媳。


    再者,之前安娜王后因为防备纪尧姆和路易莎,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了,真是一点儿不让他们插手这桩婚事啊!全然不管,能有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纪尧姆一力促成的结果……


    虽然路易莎自己不在乎,婚礼的准备期间,她算得上全程隐身,能够躲懒对她可太好了。但别人不这么看啊!正常情况下,大家可不会放弃这种露脸的机会!这不只是面子,也是一步步实实在在握有权力的方式呢!


    就像路易莎在布鲁多时一样,要做事才能有权力到手,道理是一样的。


    大约也是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小心眼,王室依旧团结,这种时候安娜王后也不得不让路易莎出面做迎亲代表。反正这个工作虽然露脸、重要,却不需要做事,也就谈不到侵蚀权力了——对此,路易莎当然无所谓。


    她倒不是不在乎权力,哪怕为了能够一定程度上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她也是要抓住一些权力的,就像她在布鲁多时做的那样。只不过她很清楚,现在和安娜王后争,根本没有意义。不止别人看着难看,有安娜王后这个名正言顺的正牌王后抵挡,她也很难顺心。


    事倍功半,甚至‘功半’都达不到,何必呢?


    而且她知道纪尧姆不久就会继位了,到时候安娜王后自然会‘退让’,她也能理所当然地以女主人地身份掌握应该掌握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在路易莎和琅城大主教来迎亲时,他们的一切行为都非常有分寸,换个说法就是有礼有节,但亲近不足——这也很正常,他们此前都没有见过这位‘伏京的伊丽莎白’,路易王子还要对未来弟媳避嫌,就更别说了。


    不过路易莎倒是对这位‘伏京的伊丽莎白’有那么些印象:原书之中,她也是有过出场的,虽然她不是某个女配,和菲利普王子这个男主角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准确地说,她在原书中,是以弗朗索瓦王子的妻子身份出现的……对,就是男主菲利普王子同父同母的弟弟,这一辈王子中最小的那个。


    这说起来也是‘蝴蝶效应’了,原书中,纪尧姆成为王太子后,和女主角‘波茨利亚的索菲亚’这个小公国公主就解除婚约了。之后,顺着一些人的期待,他和巴伦公主艾莉西亚结了婚,那些人也是还惦记着这位公主对巴伦的强宣称呢!


    之后,男主角菲利普王子和布鲁多的女继承人伊娃按时完婚……这样不就把弗朗索瓦王子剩下了么?所以,原书中也有的,王室与伏京公爵的一战,该得的一场好处,一部分就通过‘伏京的伊丽莎白’与弗朗索瓦王子的婚礼变现了。


    现在的情况却不是那样,菲利普王子的婚约对象,也就是路易莎,和他解除了婚约,嫁给了纪尧姆。如此一来,纪尧姆和巴伦公主艾莉西亚就没什么事了,安娜王后如今还在为艾莉西亚公主和弗朗索瓦王子的婚事奔走呢!


    这说起来,唯一一个婚事没有着落的就成了菲利普王子这个原书男主角……


    从这个角度来说,原书要和弗朗索瓦王子结婚的‘伏京的伊丽莎白’,现在要和她结婚其实也奇怪。别看西方世界王国、公国不少,联姻结婚好像选择面挺广,其实真到了最顶尖层次,要求又高,绝不肯‘向下兼容’的话,来来去去合适的都是有数的。


    路易莎虽然对原书中的‘伏京的伊丽莎白’有那么点儿印象,但也就是基于她的身份,她和弗朗索瓦王子的CP罢了——原书中,弗朗索瓦王子还挺有存在感的,他在原书中的角色定位大概是阳光正派好少年那种。


    当男女主角为这段不是那么合适的感情痛苦时,他就是个给出鼓励的人……这种阳光小王子,而且没有搅和到男女主角感情戏里的定位,是真的挺不错的。放在偶像剧里,也是独美的捧人角色了。


    所以,路易莎是真不记得原书中是怎么说这位贵女的了,印象中她很少出场。倒是好像说过她挺漂亮 ……不过说实话,在贵族圈子里吹容貌,这是最有价值,又是最没价值的了。


    贵族相比起普通人,有的是时间精力金钱捯饬妆饰自己,多数达到及格线以上是没问题的。如果是一个正当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那更是不消多说,怎么都会有些可爱。要说漂亮的人,平常在贵族圈子里见的真不少。


    不过嘛,原书的盖章多多少少是有些价值的,所以路易莎并不奇怪‘伏京的伊丽莎白’是个远超及格线的美女——她是那种甜美可人型的美女,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和弗朗索瓦王子的确般配,按照华夏的说法这叫‘夫妻相’。


    当然,路易莎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了,这辈子绝不可能对外讲弗朗索瓦王子和‘伏京的伊丽莎白’牵扯到一起。不同于原书之中,‘伏京的伊丽莎白’现在是要嫁给菲利普王子的,这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啊。


    而在双方短暂的会面中,不只是路易莎在观察伊丽莎白这个未来的新娘,伊丽莎白也在观察她。


    她早就知道了,‘布鲁多的路易莎’这个瓦松知名的美女会是她未来的嫂子,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是她必须尊敬低头的瓦松王后——她以前从没见过路易莎,对她好奇的同时,又有些不以为然。毕竟那些吹捧路易莎的吟游诗人,他们的诗歌总是过于夸张,伊丽莎白早就不信了。


    ‘布鲁多的路易莎’是布鲁多的女继承人,是当下瓦松的王太子妃,也会是未来的王后。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她哪怕一无是处,也少不了夸赞。即使她容貌平庸,相比夸她可爱的人也会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不过她还是好奇,除了单纯的对未知的好奇,也和她的性格有关。简单来说,伊丽莎白公爵小姐这个人,她一直都非常自恋……她对自己的美貌相当自信,甚至到了自恋的地步。她就是那种会用软尺量自己的脖围、腰围、腿围,一定要它们保持一个‘完美数值’的那种人。


    而且为了‘美丽’,她更是做过很多即使后世来看也说得上‘夸张’的事儿。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爱美能有什么错呢?换个说法,还能说是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自己的人生有掌控力呢!只不过她有一个毛病,就是会很介意别人比她更出众,一旦是那种情况,对方地位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更高,她就会内耗。而如果对方不如她地位高,就会被她打压。


    在这个时代,有这种毛病,倒也不算稀奇……男尊女卑的社会大环境下,女性或主动或被动,总是很难完全逃脱‘雌竟’的叙事。


    有着这样‘毛病’的伊丽莎白公爵小姐,一见到路易莎,不出意外地就开始‘内耗’了。当然,这种内耗表现在内是如何煎熬先不说,表现在外就是她情绪不好——只能说,幸亏眼下还得办婚礼,她作为贵族小姐也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所以还有所控制,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她的不快。


    不过,一些侍奉她的侍女已经察觉到了……其实也不需要对伊丽莎白的情绪多敏锐,只是看到路易莎了,再联系伊丽莎白一向的性格,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路易莎无疑是极美的,今年也才18岁的她,身上稚气正在减弱,现在只能说还留下了一点儿少女时代似有若无的轻盈稚弱。其他的,则越来越接近一个成年女子该有的样子——嗯,白种人是这样的,成熟得早。别说18岁了,有些15、6岁的,就很有成年人的感觉了。


    这没有不好的意思,而是说,除非是某些偏爱那种少女气质的,不然都得承认,现在的路易莎更美了。她现在来到了白种人的颜值巅峰期开始(一般来说,多数白种人都是小时候好看,青春期的时候会有一段‘尴尬期’,之后17、8岁到25岁之间),各方面都臻于完美。


    就像一轮月亮,已经到了月圆期,月辉如水、莹润皎洁。


    侍女们看到了路易莎那双著名的绿眼睛,最受瓦松人推崇的绿眼睛。必须得承认,那绝不是完美的绿色,可就是绝对合适!绿色里带着的灰调,让她显得那么清新,仿佛雾气朦胧的森林,神秘、深邃、朦胧,看到的人不会怀疑其间栖息着仙女。


    说实话,只是看到眼睛她们就注意不到别的了,之后再回想王太子妃的长相,居然一下想不起来……


    直到第二天迎亲队伍领着送嫁队伍又上路,她们见到路易莎,才能注意到别的。


    就在路易莎那双整个瓦松都出名的眼睛上方,束着一条白钻石和蓝宝石拼成的头带,钻石的闪耀简直要让看到的人眯起眼睛了。而配合这样的首饰,她穿的是一整块来自东方的丝绸裁成的袍子,没有用花边、褶皱、珠宝,甚至刺绣来点缀,这也不用那个。


    织金的东方丝绸在这天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简直耀目,这个时候才能明白这样的袍子为什么都尽可能不加裁剪,并且面积做得很大。就是因为丝绸本身就很美了,舍不得剪碎,而且用裁剪来‘扬长避短’根本没必要,它根本没有短处!


    这块丝绸也是很难得了,此时从东方,这里说的是‘远东’,进口来的丝绸虽然多,但多数都是中等、下等品质的。真正的上等货非常少见,而这块丝绸绝对是上等货中的极品,想必在远东华夏,它也是皇室、公卿之家才会使用的。


    路易莎上辈子是华夏人,虽然现代人对丝绸的了解一般都比较少,但谁让汉服又流行起来了,她身边还颇有几个富婆汉服娘?她们是真的会用很好的丝绸去订制汉服的,连带着路易莎对此也有了‘常识’。


    从她的感觉来说,这种料子用来做华夏古代贵妇的礼服也绰绰有余……真的,只有亲眼见到,才能明白什么叫做‘散发着金钱的气息’,那真的不一样!


    当然,这样布料的衣服在路易莎的衣柜里算得上有档次,却也不突出。所以被她穿来迎亲,在她看来这才显得重视,又不至于抢了准新娘的风头——为此,她甚至连王冠都没戴,就戴了一个头带!


    没错,就是头带,那条钻石和蓝宝石拼成图案的头带就算再华丽,那本质上还是头带,这没毛病。


    但作为准新娘的伊丽莎白公爵小姐是不会领路易莎的‘情’了,她甚至在私下对身边的侍女抱怨说:“这位太子妃在显摆些什么吗?所有人都知道布鲁多的富裕,她倒也不必在别人的婚礼上这样突出自己,倒像是别人连好衣服、好珠宝都没有一样。”


    这完全就是没事找事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路易莎已经尽量‘低调’了。现在这样的妆扮,只能说是她的身份所必须的,不然身为太子妃就太不像样了。


    事实上,在之后她真正结婚时,她就能知道了,路易莎来迎亲,乃至之后见面礼上,是多么‘收敛’了。


    迎亲完毕,路易莎算是结束了一项工作,至于之后伊丽莎白公爵小姐和菲利普王子的‘见面礼’,这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她和纪尧姆虽然也都有出席,可就是个人群中的‘NPC’而已,凑个人头,而且他们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去也不好。


    “菲利普王子和伊丽莎白殿下实在是相配。”‘见面礼’之后,不少人都在路易莎耳边说起了这个。


    没错,在‘见面礼’当时,菲利普王子温和而英俊,伊丽莎白公爵小姐活泼而甜美,就仿佛是一株橡树与一株花树,让大家称赞不断——大概只有路易莎会因为原书中的弗朗索瓦王子,而很难毫无芥蒂地觉得两人相配吧。


    而且也不只是弗朗索瓦王子的问题,路易莎最忍不住细想的还是菲利普王子和原书中的女主角‘波茨利亚的索菲亚’……现在两人还从未见过面,如果像原书一样,索菲亚选择了进宫做事,两人又宿命般地相遇,还会爱上吗?


    理论上是会的,虽然一些情况不同了,但形势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再说了这两个人依旧是对方会爱上的内里和外在——最大的变数可能就在伊丽莎白公爵小姐了,现在菲利普王子的妻子会是她,而不是原书中的伊娃。


    是伊娃在原书中的狠毒,甚至癫狂,让菲利普王子对妻子一点儿余地也没有。甚至,哪怕原书中的伊娃都那样了,如果她没有因为难产而死,菲利普王子和索菲亚这对还不知道有没有个结果呢!毕竟这可是中世纪,离婚操作是很难搞的。


    当然,以原书之中菲利普王子表现出来的腹黑,路易莎不怀疑他如果有这个想法,是能够达成的。


    见面礼之后又是几天,然后才到真正结婚那一天。到了那时候,虽然路易莎不用像两个结婚的当事人一样忙碌,可要说轻松,那也是没有的。就像是后世参加婚礼,作为新郎家的亲戚,即使是不用管事儿的那种,也难免要每天点卯出席。


    说实话,真到了结婚当天,路易莎真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之后虽然还会有连日庆祝,但作为身份地位足够的人,偶尔请假,再加上时不时躲清闲,那反而不难操作了——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婚礼,而且菲利普王子作为普通王子,婚礼的规模大小也不可能和当初王太子婚礼相比。


    当初她都挺过来了,何况现在!


    婚礼当天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都是路易莎当初结婚时经历过的那一套。就是小教堂里,一些人的见证下宣誓结婚,再然后还有一个进城仪式……嗯,没有当初凯瑟琳公主和路易莎结婚时那么隆重的全程巡游,毕竟不是太子妃,只是普通的王子妃呢。


    就连献礼的仪式也一样,并没有在西岱内城门口这个具有很大意义且公开的场合举行,而是选择了在王宫里进行。


    送礼物的人也不再是社会各界、无所不包,也不是说各界就没送礼物,只是送礼物的规模和礼物本身,都是不能比的。


    送出的诸多礼物中,也有路易莎的一份呢!她的礼物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最不会出错的珠宝——这东西保值,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谁都喜欢、谁都用得上,而且这也符合路易莎的身份。


    具体来说,路易莎送了一个男士可以用的黄金嵌宝石领圈,和一套总共8个,可以一边手戴四只的珍珠手镯。一看就知道,前者是给菲利普王子的,后者就是给王子妃伊丽莎白的了。


    第183章 穿越中世纪183


    路易莎送菲利普王子和伊丽莎白公爵小姐的新婚礼物, 真要说的话,算是不公不过。


    其中黄金嵌宝石的领圈价值不菲,不是此时男士领圈常见的粗大风格, 反而很精巧。领圈的主体是黄金拉丝编股而成的‘黄金绳’蜿蜒扭结而成,因为金子很柔软,所以制作出了非常复杂的造型。


    总的来说,预备着给菲利普的这条领圈是一环套一环, 甚至还有相当复杂的双股连环扣和镂空鸢尾花(罗佩王室的纹章就是鸢尾图案,这也是其象征)。而珠宝就镶嵌在镂空鸢尾花上——象征着罗佩王室的鸢尾花是金黄色的, 所以花朵部分用的是金琥珀。


    还有每朵鸢尾花后的‘背景’一圈, 则是各不相同。有蓝、白、红三种眼色,其中蓝色是罗佩家族的代表色,所以最多、最显眼,而这些都是烧造的珐琅……虽然说,珐琅到底就是一种玻璃,和真正的宝石没得比, 但好的珐琅还是值钱的。


    就像是华夏古代,玻璃到后来一些朝代也很便宜了,可玻璃与玻璃亦有不同。其中优质的被称作‘药玉’,一些低品级礼服还会指定用药玉装饰。别看品级低,那好歹是礼服,用的东西总不可能差。


    另外,领圈周围一圈还垂了水滴型的珠子,都是各色水晶雕琢而成。


    至于送伊丽莎白公爵小姐得一套8只的珍珠手镯, 镯子是金子做的,是上面镶嵌了一圈珍珠。不过,这并不是那种为了掩盖珍珠瑕疵而制作的珍珠镶嵌镯, 每一颗珍珠在圆框里都是可以转动的,由此可以观察到完整的珍珠。那些滚圆的、有手指头肚那么大的珍珠,真的就是肉眼看去无瑕疵!


    这样一份新婚贺礼,要说价值连城,那肯定说不上。可拿出来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甚至是略有些超过了,只不过这种‘超过’在大家觉得不夸张的程度上。甚至考虑到路易莎的富有,更多人也不觉得‘超过’。


    但伊丽莎白公爵小姐,或者说伊丽莎白王子妃,她不这么想。大概是对一个人有意见了,那再看什么都不会顺眼——路易莎给的新婚贺礼如何差了一些,她会觉得这是对自己不尊重。现在给的稍好了点儿,她又觉得这是一种炫耀,炫耀身为布鲁多女继承人的富有什么的。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炫富’了……在她和菲利普王子婚礼当天后,还有一个礼拜左右的庆祝期。这个庆祝期肯定比不上路易莎和纪尧姆结婚时的规格了,但其实也很不错了,完全符合一位大国王子的待遇。


    就在这段庆祝期里,每天都是晚宴和各种庆祝活动。这时候,虽然伊丽莎白还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毕竟是她的婚礼庆祝期),但已经不像婚礼时那么绝对了,其他人连穿个衣服、戴个首饰都要考虑她,不能抢新娘子的风头。


    庆祝期间,依旧有骑士比武大会,甚至因为这不是一周之内能结束的,庆祝期结束了,它都不能结束。比武大会开始时,路易莎就出席了——她本身不算特别爱看骑士比武大会,和后世的很多运动项目一样,看不懂的话就很没意思。


    而且有的时候真的是太凶残了,说是现在的比武大会越来越‘文斗’了,可伤人、死人依旧很常见。这方面,路易莎也是和平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现代人的性情,就是不太能看得。用孟子话的话说,就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但正式比武第一天她还是要露一下面的,一方面是身份的原因,这类场合需要她露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纪尧姆会出现在第一天的比武场上……他其实也是因为官方的原因才会参加比武大会的,不然他对于这样表演性质的比武,也没有什么兴趣。


    纪尧姆既然会出场,那路易莎就不好看都不看了。


    这一次出席骑士比武大会的路易莎当然也有妆扮,她戴上了一整套的祖母绿珠宝,就是她回归布鲁多宫廷时,就打造好的‘维多利亚的祖母绿冠冕’那一套。当时还是因为她弄出了甜菜食糖,让巴尔扎克伯爵非常满意,所以出钱给她打造的珠宝呢。


    王冠、项链、耳坠和胸针四件套全都戴上了,这套珠宝在路易莎还是个未嫁少女时,其实是显得有些过于奢侈了,只有一些重大场合上才好全部用上。平常只能单独戴其中一两件,而且还不能包括最为奢侈的王冠。


    倒是现在,作为已婚贵妇、王太子妃,她倒是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都能使用全套了……这和近现代不太一样,近现代的王室,因为‘风格’不一样,就算有大量奢华的王室珠宝,除了一些传统场合,也是悠着点儿用珠宝的。而中世纪的风格嘛,可没有低调的说法,珠宝衣服等都是能多堆砌一层,就绝不会吝惜的样子。


    珠宝是奢侈的祖母绿套装,大量使用了祖母绿(光是这顶王冠顶部,就得使用19颗倒置水滴形祖母绿,其中最大的一颗足足要15克拉呢。这还不算王冠腰部和底部使用的大大小小的方形、菱形刻面祖母绿),这可是此时的宝石之王,最昂贵的宝石,其华贵是不言自明的。


    不过相比起珠宝,其实路易莎今天穿的衣服也当仁不让——主要是一条浅蓝色的丝绸礼服,这个颜色是罗佩家族、巴尔扎克家族共同的代表色。路易莎要出席公开场合,又选择困难,犹豫穿什么时,总会选浅蓝色。


    完全紧身随形的设计相当简洁,也没有做过多装饰,不过向下的裙摆很宽大,显现除了此时兴起流行的立体剪裁功底。


    总体来说,这其实是一条偏向简洁优美的裙子,轮廓很顺畅,没有增加很多附属设计——没有腰带,没有装饰性金银辫,没有花边,没有罩纱,没有密密麻麻的细褶,没有花结,没有对比分明的流行拼色设计(此时流行的拼色设计可以参考后世的马戏团小丑,这可以说是这类设计的一种历史遗留)……


    但是,没有人能否认这条裙子的华美!因为这条裙子用了大量的银线刺绣和水晶装饰。在上身的正面部分,银线刺绣和水晶装饰是比较满的,经过腰部过渡,到下身就是藤蔓形的图案疏疏落落的了。


    只用银线这一种颜色刺绣和水晶装饰,这样虽然华美闪耀,但映衬在浅蓝色的丝绸裙上,也不显得繁琐腻味,反而显示出了纯正的华贵和高雅。配合一条雪白的、挽起来后多余长度刚刚到腰部的毛皮批帛,真如同一位万众瞩目的女王,有一种毫不费力的高贵。


    丰厚的毛皮其实是有些不适合这个季节的,即使作为披帛比较窄,完全就是装饰性的,并没有‘保暖’的意思,感觉上也会有些怪。不过路易莎洁白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和灰绿的眼睛、忧郁清新的气质,实在是太‘冷感’了。以至于完全中和了丰厚毛皮的‘暖意’,使之成为了单纯的高贵和耀目,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至于披帛,虽然在中世纪服饰中不常见,或者说,就是‘绝迹’了。但其实也有类似的服装设计,比如在紧身随形的裙子上臂到手肘部之间,分别别一条和裙子眼色完全不一样的长布条,这可是此时的‘流行款’!


    而这一的别色布,视觉感受上就和披帛差不多,所以理论上中世纪人应该不会不喜欢披帛这种装饰——而且真要说的话,古罗马晚期,还真有过‘披帛’差不多的服装组件。甚至于,对西方影响很大的近东地区,披帛类装饰更为常见。


    到了近代时期,西方女性的礼服裙,配披帛类装饰更是见怪不怪。


    所以无论是传统,还是单纯审美角度,路易莎挽一个披帛都完全没问题。没人会觉得这奇怪,反而会因为欣赏美,以及对路易莎身份的尊崇,打从心底里想要学起来也说不定。


    这样的路易莎,一出现在比武大会现场的看台上,立刻成为了视线焦点。即使是对路易莎一些行为很是看不惯的一些人,这时候也承认,她的的确确非同一般。


    “是太子妃殿下啊……真是美极了,她挽在臂间的那是什么?有些像东方人的玩意儿?”就在伊丽莎白身边,原本围绕着她说话的,都向路易莎张望着——倒也不只是因为路易莎够惹眼的了,还因为路易莎是‘太子妃’。


    这是贵族的时代,贵族不只是对平民与自己的分别划得很清楚,对贵族内部的高低划分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虽然不至于像贵族与平民之间那样清楚(毕竟贵族内部的话,是有一定的‘阶级流动’的),但带来的追随效应却是一点儿不差的!


    很多贵族是真觉得地位更高的贵族代表的一切都是值得追随的,有的人只是在借此讨好,但不可否认,更多人是真的发自内心在学上位者。


    这种心态和后世中产阶级会消费不少奢侈品差不多,都是在以一种行为划分出‘自己’和‘他者’,从而维护一种阶级上的安全感——毕竟,中产阶级既不想是资产阶级一样,因为有产而地位相对稳固,又不像真正的底层一样没有下探的空间,难免一直处在阶级滑落的忧虑中。


    此时的贵族虽然没有阶级滑落的忧虑,但从各方面维持自身优越地位的需求也是存在的。追随更上层的贵族,华丽的衣服首饰、更大更新的城堡、美味的食物……既是人性里对更好生活的追求,也是满足维持自身优越地位心理的简单做法之一。


    “什么古怪玩意儿。”伊丽莎白也看到了路易莎,虽然她心里也觉得路易莎的衣服是好看的,但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另外,她也看到了路易莎奢华的珠宝,就是那套祖母绿珠宝。说实话,路易莎这套珠宝虽然着实奢华,但也不是什么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就伊丽莎白自己,其实也有几套珠宝是差不多的水准的,只不过不见得有这么漂亮——这可是近现代才有的设计。


    一方面,伊丽莎白是伏京公爵的女儿,伏京公爵也是瓦松的六大世俗贵族之一,富贵是不必说的。身为他的女儿,拥有一些奢华的珠宝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这次结婚,多少有些‘和亲’的意思,不只是陪嫁了土地,其他陪嫁品等也是较正常情况下更多。


    而珠宝,只不过是诸多陪嫁品之一,自然也非同小可。


    所以,单纯说这套祖母绿珠宝就震慑住伊丽莎白,那是没有的。但这些日子,伊丽莎白一直颇为关注路易莎,所以知道,这么些天,凡是她看到路易莎的日子里,路易莎的珠宝就没有重样的。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小件珠宝不重样,而是大珠宝也没有重样过。


    这倒是让她对布鲁多的豪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以前知道布鲁多富有,也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再者说了,布鲁多富有,也不代表嫁出去的女儿富有啊,即使那个女儿是女继承人——很多贵族,直到死前都不会放弃生下男性继承人的,所以对暂时的女继承人,还真不一定多大方。


    当然,‘布鲁多的路易莎’是和王太子结婚,而且是瓦松这样的大国王太子,那即使不是女继承人,陪嫁肯定也是丰厚的。因此,伊丽莎白并不怀疑路易莎的富有,只不过富有与富有也是不一样的。


    路易莎当然不知道,伊丽莎白这个新鲜出炉的‘妯娌’对她想了这么多。就在她身上聚集了许多人的目光时,她也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在看台上,一举一动挑不出毛病……嗯,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中世纪的很多‘传统’,但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这种撑场面的场合,真要比谁更能‘端着’,倒也没几个人能比过她。


    “殿下,王太子殿下的比武在第一场。”旁边的人告诉路易莎。


    这倒是不奇怪,纪尧姆在比武大会上出场不过是一个‘任务’,那肯定是早完早好。而且作为比武大会的第一次竞技,这也算是有特殊意义的,由他来开场总比把他放到无足轻重的某场比赛中,更显得合理。


    路易莎点了点头,就听吉娜在身后说道:“说起来,纪尧姆殿下好像很少参加骑士比武大会,这是我知道的,纪尧姆殿下的第三次骑士比武大会。一次是在普法尔茨宫廷节时,还有一次就是去年,殿下和纪尧姆殿下结婚庆祝期间,再就是现在了……”


    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说道:“其实这也差不多了,好几年算下来,纪尧姆殿下还真就只参加了这几场骑士比武大会。纪尧姆殿下是一个严肃的人,一向不喜欢骑士比武大会的娱乐性。要说集体竞技,年少时还参加了几场,单人竞技就真的没有过几次了。”


    相比起单人竞技,一对一单挑,肯定是集体比武多多少少真实一些的,好歹有演习的效果了。


    “娱乐性啊……”路易莎无意义地嘟囔了一句。至少在其他人听来是无意义的,毕竟路易莎本人的话,可不觉得骑士比武有什么‘娱乐性’。不理解比赛只是一方面,毕竟有的时候看不懂比赛也能看个热闹,最重要的还是太血腥了。


    这其实也有路易莎个人的问题,她就是那种格斗类比赛也看不了的人,她性格上就不喜欢这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兴致勃勃聊接下来的骑士比武时,她都兴趣寥寥。直到纪尧姆和他的对手上场了,她才‘意思意思’给了一些热烈反应,其实也不是发自真心的——她还给了纪尧姆自己的发带做护身符。


    这也没什么可说的,骑士比武时的传统罢了。骑士如果有心仪的女士,都会向她们索取自己的发带、衣袖等,系在自己的手臂或者长矛上,认为这能保佑自己取得胜利,也是一种献殷勤的手段。


    这大概和‘幸运女神’‘胜利女神’的文化传统有关,虽然现在是天主教一统西方了,可更早期的文化习俗残存在了方方面面。所以大家一边因为天主教,以及现实的男尊女卑而厌女,觉得她们是不成功的男人,是坏事的象征。另一方面,又总是将她们与幸运、胜利等意向联系到一起。


    这让人想到后世的赌场,西方人的赌场就很习惯用美女招待,赌客们也习惯美女作陪。当要要做掷骰子之类的事情时,会让女人在上面吹口气,认为这能得到好运。赌场中甚至有‘女人代表幸运’这类俗语呢……


    “虽然看不到纪尧姆殿下的表情,但我猜,纪尧姆殿下现在一定很高兴。”路易莎系发带回来,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说道:“纪尧姆殿下并不喜欢骑士比武,这次也完全是因为要展示自己对菲利普王子这个弟弟的祝福、宽和。”


    “要说还有什么激励着纪尧姆殿下去战斗、去取胜,除了对骑士荣耀的追求,就只剩下不叫您失望这一点了。”


    不出意料的,纪尧姆干净利落地赢了这场骑士比武。等他回到竞技场外地帐篷,换回普通的衣服,登上看台时,他还在对面朝路易莎展示了他依旧系在手腕上的发带——男士看台和女士们的看台并不在一处,所以即使他们是夫妻,这个时候也不能坐到一处。


    嗯,普通看台上男女混坐反而不是问题,就是他们这种搭建的高处看台,每一个座位都是一一分配好的,男女分的很清楚。


    “……我有些意外。”这一天后,晚上回到纪尧姆在西岱城内的宅邸,路易莎梳理着经过细致擦拭后,只是发潮的头发。坐在填满软垫的坐式绳床上,对刚刚走进房间的纪尧姆说道。


    纪尧姆一开始没明白路易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经过路易莎解释才知道,说的是今天白天,在比武大会竞技场看台上,他朝她挥手展示手腕上发带的事儿。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奇怪的,但一向内敛严肃的纪尧姆这样,就给路易莎一种欧欧西的感觉了。


    纪尧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想法,好像当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没有特殊的想法,只是完全发自内心想要这样做?”路易莎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是说,每个人都难免受对其他人的固有印象影响——这是我的问题。”


    总是把纪尧姆想成是严肃的、不习惯对外表露自己的人,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会做某些事,这其实是有些过头了。


    事实上,纪尧姆在路易莎‘自我检讨’时,还拿出了一个盒子给路易莎——这当然是一份礼物,不是特殊的日子,没有特殊事件,也可以送礼物,谁又能说这样的纪尧姆符合外界对他的固有印象呢?


    得到礼物总是开心的,这和自己买东西不一样,是另一种快乐——路易莎就这样期待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条漂亮的项链。项链主体是银色的,链子极细,纯银链,没有镶嵌珍珠宝石之类,长度是刚刚过锁骨的程度,不长不短。


    但当拿起来看时还是挺长的,因为银链之下坠子的部分有很强的加长效果。先是两颗浅蓝色宝石为主石的项链坠,蓝宝石有小拇指头儿那么大,椭圆形,周围一圈碎钻。这样两颗项链坠下,还有一颗隆重的多的项链坠。


    主石是一样的浅蓝色宝石,椭圆形,但要大上一圈。外围一圈碎钻后,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线条,线条上也是镶着碎钻的,线条的‘终点’用的碎钻要比较大一点儿。


    然后就是这颗项链坠的底部,还坠了银链子做成的流苏穗子,进一步延长了项链的长度。


    纪尧姆看着路易莎,故意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我看您真的很适合蓝色,蓝宝石很衬托您的气质。”


    第184章 穿越中世纪184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丽莎白’的婚礼庆祝, 一直持续了一个礼拜。就在婚礼庆祝结束,但为结婚庆祝而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还在进行时,突如其来的糟糕消息打断了西岱王宫中的欢乐气氛——路易三世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


    其实也不能说是‘突然’, 路易三世去年都二次中风了,这种情况哪怕是在后世都非常难搞的。在此时,从一开始,大家就当他是在等死的人了。应该说, 他又撑了一年,这才让人意外呢!


    不过, 就在大家以为他又能像之前第一次中风后那样, 挣扎上数年时,他的身体恶化了,这也算是一种‘突然’吧。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就在菲利普王子结婚时,一切就有些迹象了。当时的路易三世精神变好了一些,大家都以为这是因为儿子的婚礼, 中世纪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语,但差不多的说法是有的。


    然而在路易三世身体恶化的当下再看,这大概就是一种回光返照而已。众所周知的,人在将死之前,常见精神好转的情况。有些意识已经混沌的人,甚至都会出现记忆变得清晰,多年前的小事都能回忆起来的状况呢!


    “……忏悔仪式总算完成了,接下来……”说着这话的卡尼尔伯爵夫人摇了摇头, 没有再往下说。


    这段时间,虽然西岱王宫中格外波诡云谲,但路易莎和纪尧姆还是住进了王宫。不只是因为路易三世生命垂危的当口, 作为王太子的纪尧姆就应该在身边。更是因为,他的确定路易三世的遗嘱是符合自己利益的,而不会再者最后关头被一些人篡改,今后成为对付自己的武器。


    是的,遗嘱……在这一点上,西方和华夏其实是相通的,国王和皇帝都有‘遗诏’这类东西。一般都是提前拟好,但人死如灯灭,死后遗嘱是不是真的按照活着时候的意愿来,就要看任命的遗嘱执行人怎么说了——这在华夏叫做‘顾命大臣’,在西方就是遗嘱执行人了。


    就像华夏宫廷斗争中,皇帝死前由谁陪着,谁就占据优势一样。中世纪的国王死前,能够在他身边也很重要。


    就像这一次,路易三世也在精神好的时候提到了几位此时不在西岱,但得他信任的臣属。他希望能尽快招这些人来西岱,他显然打算临终前对这些人有所交代……不过,事情成不成,其实得看此时西岱的‘实权派’怎么想。


    人是派出去了,可这些派出去报信的骑士,既可以快马加鞭,也可以慢慢走,具体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们主人一句吩咐的事儿?


    之所以大家会在这种事上耍手段,也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不满意的人这时候能来,将来还成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啊,忏悔仪式,得趁着陛下精神好的时候完成忏悔仪式,如果忏悔仪式无法顺利完成,那就太糟糕了。”雨果夫人在一旁也点了点头,肯定道。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如果死前没能完成忏悔仪式,那的确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先不管这个人其他事做的怎么样,正常情况下,没有做忏悔就死掉的人,就是没法上天堂的——不管贵族们平常是否是真的虔诚,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显露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本质。


    万一,万一呢?


    万一经文上说的都是真的,万一真有天堂地狱的差别,万一没做死前忏悔真的会影响到上天堂……那不是太糟糕了吗?


    “说到忏悔仪式,这下那个高登兰人该得意了,他可是陛下的忏悔神甫。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成为陛下的忏悔神甫,我是说,他既不是陛下的家庭神甫,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主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主教而已。”博福特伯爵夫人也忍不住加入到了忏悔仪式的讨论中。


    她所说的‘高登兰人’,指的是佩科克主教,他是瓦松的众多主教之一,原来是高登兰人来着。博福特伯爵夫人之所以抱怨这个,大概和她夫家有关——博福特伯爵的领地就在佩科克主教的教区内,双方据说是相处不太融洽。


    “您不用担心,博福特伯爵和佩科克主教现在都是殿下的人,他不会在当上最高法官后对伯爵和您不利的。”路易莎劝慰了博福特伯爵夫人一句。


    这算是瓦松的惯例之一了,国王去世前会指定一位神甫作为他的忏悔师,主持他的忏悔仪式。而这个幸运的神甫,一般要求是高级神职人员,而且历来名声较好——当国王去世,新任国王继位,这个神甫就会接替成为瓦松的最高法官。


    佩科克主教在众多神甫中,显然不是特别有竞争力。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一方面因为他是纪尧姆的人,另一方面就是王后那一派也不太反感他。这大概和他这个人会做人,准确地说是会花钱有关,听说他花了大价钱让安娜王后的亲信说他好话呢!


    博福特伯爵夫人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哦,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只不过觉得看不顺眼而已,我们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这样的人做陛下的忏悔——”


    “夫人,这些话不要在宫里说,好吗?”路易莎打断了她的话。宫廷里是没有秘密的,一些敏感的话能不说就不说,尤其是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


    博福特伯爵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管怎么说,科佩克主教都是纪尧姆一派推出来的人,她在这里指责对方的品德,往小了说是缺乏大局观,往大了说就是破坏团结了。在有‘外敌’的当下,这一点问题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一旁雨果夫人也是很体贴地转移话题道:“最近纪尧姆殿下也因为陛下的原因,常常呆在陛下寝宫那边……我听说,有一些侍女趁此机会都在向殿下示好。”


    “侍女?陛下身边还有侍女吗?要照顾陛下,还是侍从才得用吧?”路易莎有些不解。一个完全不能动弹的中风病人,要照顾好可是很需要力气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侍从的确比侍女合适。更何况,以路易莎有限的去国王寝宫的经历来说,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侍女出没,基本都是侍从。


    “当然是有的。”雨果夫人点了点头:“陛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女呢?只不过是否受重用,是否受陛下信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过去怎么样先不说,现在这种情况,这些侍女当然也希望能在纪尧姆殿下那儿有个好印象。”


    “不管怎么说,等到纪尧姆殿下继位了,纪尧姆殿下和您身边,总有一些职位空缺……”


    而就在路易莎她们就今后侍女们的宫廷职位有种种讨论时,忽然有一位骑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是贝尔纳德骑士,正是当初被纪尧姆派遣,给路易莎送上那块红宝石的骑士。那时候,他在纪尧姆身边还是很不起眼的一个骑士(本来让他给路易莎送东西,就是不想让路易莎知道那份礼物来自于谁,所以选了一个边缘人物),现在却已经是比较受重用的侍从之一了。


    贝尔纳德骑士一来,路易莎就有一种预感,赶紧站起了身——贝尔纳德骑士现在就是跟着纪尧姆,不是有大事,怎么可能这么着急过来?而现在王宫里、纪尧姆身边,要说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路易三世的事了。


    所以几乎是路易莎一边往外走,贝尔纳德骑士一边说:“殿下,陛下看起来是要不行了,纪尧姆殿下派我来护送您过去。”


    路易莎点点头,不需要再收拾,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侍女、侍从,浩浩荡荡往路易三世的寝宫而去——这段时间,路易三世情况很不好的样子,路易莎的穿戴几乎是立刻从之前婚礼庆祝时期的华贵艳丽,换成了低调的样式。


    就像现在,她穿着主色为褐色,搭配白色的衣服,珠宝也很小且没有彩宝。这样一幅模样,别说是送路易三世这个公公最后一程了,就是参加他的葬礼,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路易莎感到国王寝宫,侍女侍从大多数都留在了外面,她只带了雨果夫人,以及过来通知她的贝尔纳德骑士一起进入寝宫内。


    因为路易莎本来就在王宫里,所以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人,只落后于一直守在寝宫一些人而已。她一出现,纪尧姆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此时的纪尧姆,就站在路易三世床榻旁第一个位置,这是王太子该有的位置。


    这个过程中,没有谁说话,路易莎就连走路也轻轻的,并没有打扰此时正在进行的,国王陛下与其他人的交代声。


    这个时候的路易三世应该是有些糊涂了,问的事、说的话都很跳跃,有时确实是当下需要说的,有时却是过去很久已经发生的大事。像是很多事他都知道,但忘记了发生的时间先后,一切像是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线一样。


    就在路易莎轻巧地站到了纪尧姆身后时(纪尧姆身后的一些人都非常见机地给她让出了位置),忽然路易三世不再说前面的花头,只是挨个儿呼唤起自己儿子的名字:“皮埃尔、雅克、纪尧姆……”


    准确地说,他呼唤的是做过自己王太子的儿子。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是路易三世想要和自己的继承人交代一些话。只是他的记忆已经乱七八糟,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的继承人是哪一个。


    终于他念到‘纪尧姆’的名字,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纪尧姆’,接着说道:“亲爱的,一切要当心,当你成为瓦松的国王,就要小心你身边一切人!哪怕是亲人、爱人、朋友,他们都对你有所求,都围绕着你,你会分不清楚很多……”


    嘟哝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清的话后,他又说:“好吧,希望你能做一个好国王,至少比我更好。哦,我一直清楚,这些年我太纵容一些人了,以至于造成了一些麻烦……”


    这句话让不少人一下紧张了起来,这么一会儿,原本就在宫里的一些人也接到消息赶来了。他们中也有人正是这些年被路易三世纵容的人,吃到了非常多的好处,别说把过去吃到的吐出来了,就是今后不能继续吃,那也是很难受的!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纪尧姆继位,好日子不再。现在路易三世交代这样的话,仿佛是一个不妙的‘预言’一样。


    这个时候,这些年便想要挤到路易三世的床榻前,趁着他死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求到一个恩典——一般来说,人在死前是很难拒绝请求的,尤其是一些自己能够给出的请求。这也是宗教上所倡导的,尽可能宽恕,为自己上天堂积攒功德之类……


    如果这个时候能要一个路易三世的恩典,等到将来纪尧姆上位,至少要到恩典的当事人会相对‘安全’很多。而对此,纪尧姆也显然早有防备,此时围在周围的他的人,都有意无意挤兑那些想要靠近的王后一派的人。


    尤其是有资格站在床榻前一圈的人,因为多是纪尧姆的人,是真的没有什么空子给外围的人钻。


    此时,施瓦格尔伯爵看似中立,实则也有所偏向地开口了:“陛下,有关于您的遗嘱,您现在还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吗?如果您需要做一番安排,现在也可以说,记录员就在一边。”


    自从路易三世忏悔仪式举办后,专门负责遗嘱的人就一直在寝宫里,没有离开过。此前路易三世已经立过遗嘱了,中间因为继承人更换过,所以还改过不止一次。最近一次改自己的遗嘱,正是纪尧姆成为王太子那会儿。


    施瓦格尔伯爵作为前任国王的私生子,路易三世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凯瑟琳公主现如今的丈夫。过去一直是以中立形象示人的,像是个绝对终于国王的人。这个时候抢先牵扯住了路易三世的注意力,既是挡了王后一派求恩典的机会,也是为自己索取好处做铺垫呢!


    “遗嘱?啊,是的,遗嘱……上次修改遗嘱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的遗嘱中没有提到纪尧姆和菲利普的妻子。她们是我的儿媳,我未来孙子的母亲,尤其是路易莎,她还是瓦松之后的王后,我也该给她们留些什么的。”


    “那么,这样吧,我会给路易莎那套蓝宝石首饰,就是曾经属于亲爱的洛丽塔的那套。另外,还有一份1000镑的年金,以及我库房里那些红布,在给我的侍从侍女做完新衣服后,剩下的全是路易莎的。”


    这里说的‘红布’,当然不是指红色的布,而是路易三世私库里各种最好的纺织品。毕竟红色染料贵,只有最好的布料才值得用红色染料去染来着。


    至于说‘洛丽塔’,其实说的是路易三世的第一任王后。以路易三世的性情,倒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她第一任妻子,他就有更深厚的感情了。不过毕竟是第一任王后,很多最好的王室珠宝在她接连生下男性继承人后,就都给她了。


    当然,这种赠与其实象征意义居多,本质上还是属于王室这个家庭了,并不是说王后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洛丽塔王后死后,路易三世就收回了曾经送给妻子的所有东西,不限于珠宝,还有土地、年金等等。而不是让这些东西,直接给洛丽塔王后的儿女继承。


    其实他现在给了路易莎什么,路易莎和纪尧姆都是不在意的——所有人都知道,纪尧姆会是下一任国王,属于路易三世的一切,从这个国家,到他的私人财富,都会由纪尧姆接手。这样的话,路易三世就算什么都不给路易莎,路易莎当上王后后,也会该有的全都有。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路易莎这个情况,和路易莎一起被提及的伊丽莎白就非常紧张地等着路易三世宣布给她的赠予。


    “……至于伊丽莎白,她和菲利普刚刚结婚,这也算是我送她的见面礼。那条红宝石项链,就是曾经属于我母亲的那条,就送给伊丽莎白吧。还会给她一笔钱,从我的私库中取出2000镑来,嗳!这算是我给她和菲利普的补贴,新婚夫妻,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宣布完这一条,路易三世喘了一口气,有一会儿呼吸不上来。但随着佩科克主教举起一枚十字架祈祷,并让人喂了他一点儿圣水,他又缓过来了。


    他接着说道:“还有弗朗索瓦,嗳!虽然遗嘱中早对你有所安排,但我也没想到,死前依旧不能看到你结婚。你现在的年金比菲利普要800镑,我就再给你增加800镑吧……不要乱花,今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呢!”


    这其实是在说弗朗索瓦将来的婚礼开支……菲利普是在路易三世生前把婚结了,一应开支,大部分还能蹭国库和王室的账。而路易三世去世后,这样的便宜就不会有了——国王一死,王子们就会由国王的儿子,变成新国王的兄弟,儿子和兄弟可是截然不同的。


    父亲给儿子结婚出钱,这是天经地义的。而哥哥虽然也有扶持弟弟的义务,却没有大包大揽的,尤其是这个弟弟还同父异母,且已经成年。


    到时候弗朗索瓦王子要结婚,王室不可能一毛不拔,但要像菲利普结婚时一样全包了,那是不可能的——结婚对男性贵族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新娘的嫁妆绝对比结婚开支要多得多。但这不代表大贵族结婚,男方就不花钱了。


    偌大的排场,也不是那么好摆的!有一部分可以让岳父活着大舅子承担,可很多开销依旧不可避免(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运,可以找到愿意付账单的岳父、大舅子,具体来说,男方得地位很高才会有这种好处。譬如之前路易莎和纪尧姆结婚,巴尔扎克伯爵就付了婚礼账单,毕竟路易莎是嫁瓦松王太子嘛)。


    弗朗索瓦之后,路易三世又陆陆续续交代了对几个人的遗赠。这些说完,才说道了遗嘱执行人的问题,他之前指定过几个遗嘱执行人,但现在肯定要根据情况做一些修改——他和纪尧姆这个儿子又没仇,只要不影响政局稳定,肯定是愿意清扫掉一些纪尧姆的敌人,换上纪尧姆的朋友的。


    于是,在几家欢喜几家愁之下,大家又听着路易三世对遗嘱执行人做了变动。


    过了这一波,就是对各大教堂、修道院的恩典了,没什么可说的,各种捐钱捐物,甚至给特权政策而已。凡是重要的,或者举行过一些王室‘红白喜事’的,这个时候都不会漏下——哪怕路易三世脑子糊涂不记得了,也有佩科克主教在一旁提醒他。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坏了教会中‘兄弟们’的好事,他记得可清楚了(除非是自己在教会中的敌人)。


    这之后,确定遗嘱就是这样了,路易三世要在记录员修改后的遗嘱上签字,属的是‘瓦松国王’的头衔,这也是他以这个身份签的最后一份法律文书了。


    “您就对我没有任何交代吗?”这个时候,安娜王后明知如此,还是问了出来,想要更多的恩典和保护。


    路易三世眼皮垂着,并没有看向安娜王后的方向,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回答说:“您啊,我对您没有什么别的交代了,您很早就在我的遗嘱上有了详细的安排……您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忘记您呢?”


    到此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所有人退出去,只有纪尧姆和路易三世在寝宫里——接下来,就是将死的国王将属于国王的神秘力量传给自己儿子的时刻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得窥伺。


    嗯,中世纪是一直有这样说法的,认为国王有治疗麻风病等疾病的能力,只要触摸接触就可以治愈病人……


    第185章 穿越中世纪185


    路易三世驾崩后, 就是对纪尧姆的考验了。


    任何一个国家都难免有一套关于葬礼的繁文缛节,具体到至高无上的君主,其葬礼更是熬人。不只是参加葬礼的每个人都得小心遵守礼节, 其中最辛苦的就要数王位继承人了——西方倒是没有继承人结庐守孝三年的规矩,但另有一番挑战。


    从路易三世停止呼吸开始,早有准备的宫廷就忙碌了起来。首先是处理遗体,君主的遗体显然不像是普通人, 直接放进棺材下葬就好,这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古埃及的影响, 是得掏空内脏, 让后用香料做防腐处理的。


    掏空的内脏也像古埃及人一样,是做过一番处理后分别用容器盛放的。其中心脏最受重视,会用描金的白水晶罐子装盛。因为经过清洗和别的复杂处理,心脏已经‘标本化’了,倒是不算恐怖。但就这样放在遗体旁,每个过来瞻仰遗体的人都能看到, 还是会让人本能地不自在。


    就是这样的内脏,以及表面有一层尸蜡浮现的遗体旁,纪尧姆得一直守着,吃饭也要在一旁吃——说实话,路易莎很佩服纪尧姆做这些的时候始终面不改色。


    这个过程要从尸体处理好,直到路易三世的遗体下葬。


    “……真是太辛苦纪尧姆殿下了,难怪殿下以前总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呢。”吉娜刚刚听路易莎的话, 给纪尧姆送了一些精油过去,正好逢着纪尧姆吃饭——精油有除菌保护的效果,路易莎是看纪尧姆这几天要和尸体呆在一起, 所以时不时就会让人去在纪尧姆身周撒不少精油。


    路易莎这个安排并不出格,毕竟就算没事,大家也经常带着香薰炉走动,用熏香抵御外界的‘臭气’,以及臭气所代表的疾病。事实上,为了以免此时瞻仰遗体的人受到尸臭侵袭,尸体本来就用了大量香料来着……


    “纪尧姆殿下就一定要在陛下的遗体旁用餐吗?这么一会儿也不能离开一下吗?”吉娜觉得这真的很不能理解。


    其实路易莎一开始也觉得这太搞心态了,但经过一番了解,知道这是传统,也无法改变什么。她给吉娜解释道:“这恐怕不能够,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在陛下下葬之前,纪尧姆殿下又不算是新王……所以在陛下不能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得由纪尧姆殿下这个继承人,代表他在那儿用餐,仿佛陛下依旧统治着瓦松一样。”


    所以现在他们对纪尧姆的称呼依旧是‘殿下’,因为在路易三世下葬至王室家族墓穴之前,纪尧姆都还不算真正的国王,更没有经过庄严的即位仪式。


    好在,最艰难的日子就两天而已,给亲人臣属们瞻仰两天之后,遗体就会被放进棺材里。虽然那之后纪尧姆还在在一旁陪着,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装进棺材后各方面都会好一些,无论是心理,还是现实层面。


    装进棺材后才进入到守灵程序,这个过程相对快,普通人往往只守灵一夜就可以下葬了,还有喝守灵酒的习俗(相当于华夏的‘白事酒席’)。国王则要守灵三日,也尽量肃穆哀伤,没有守灵酒这种被教会反复批评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国家级别的仪式来说,三天绝对算快了。


    不过守灵之后并不是立刻下葬的,还得由高级神职人员主持盛大的祈祷。这期间,王室成员往往会贡献出不止一场弥撒,给出不少捐献。譬如纪尧姆,他就以自己的名义、路易莎的名义,给出了总共4场盛大地弥撒,至于捐献则更是不可计数。


    这本质上也是上位继位的未来国王,第一次给教会好处。


    路易莎也以自己的名义、纪尧姆的名义、自己父亲巴尔扎克伯爵的名义,奉献了3场弥撒。


    数场弥撒、无数捐赠后,祈祷程序也忙中有序地结束了,再就是很多人已经在期待的‘送葬’——至少纪尧姆一方的人是很期待送葬的,只等送葬完毕,纪尧姆就是瓦松的国王了。虽然说,后面还有一场正式的加冕仪式,纪尧姆才是真正的国王。但从路易三世下葬完成那一刻开始,就将纪尧姆认为是实际上的瓦松国王,这是没问题的。


    在下葬仪式前夜,路易莎注意到了纪尧姆的心情复杂,好奇地问:“您是在怀念陛下吗?”


    纪尧姆却摇了摇头:“虽然这样说不太恰当,但可能不会有人怀念他,就连王后也不会——她的确分享了他的权力,以此做了很多事,不过这和不怀念他并不冲突……你和陛下并不熟悉,所以很难想象他是个多糟糕的存在。”


    路易莎的确不算很了解路易三世,别说她和纪尧姆结婚后,在西岱的时间不长,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进宫见路易三世。就算他们是常住西岱的,她和纪尧姆结婚时,路易三世也已经二次中风了,因此她很难体会到曾经的路易三世有多让人窒息。


    他一直就是一个专断独行且自私的人,对身边的人都没什么真情。他没有中风前,完全是靠着权力维持,中风之后就是靠着权力与计谋了。非要形容的话,他给身边人的感觉就像是蜘蛛,会在暗处织网,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相比起明着来的‘真刀真枪’,他这种有时是更让人喘不上气的。


    “那么您……”路易莎有些不解。


    纪尧姆想了想说:“我只是在想,他是瓦松国王,我是下一个……等到我死的时候,一切大概没什么不同吧。一代代的罗佩君主,总是以相同的仪式举行葬礼——您知道他死去前传给我的神秘力量吗?我早就不认为那是真的了,但直到他弥留之际,什么也无法教给我的模样展现出来,还是会觉得‘虚无’。”


    “‘虚无’,这个单词是这样说的吗?哲学家总会探讨这个……”


    路易莎不知道纪尧姆是不是因为父亲的去世,所以突然展现出了感性的一面……或许他并不在意路易三世这个人,但他对‘父亲’这个角色,还有‘前任君主’这个身份,还是会有感触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路易三世已经去世。在第二天,在纪尧姆和佩科克主教等人的主持下,举行了送葬仪式。


    送葬仪式的开始,首先是王室侍卫长来到众人面前。这位王室侍卫长正是卢卡斯的父亲,他之前是王后跟前的红人,后来又转投了纪尧姆,他的儿子卢卡斯娶的也是路易莎的亲戚……现在他拿起了一根木质镀金权杖,当众折断了它。


    这根权杖并不是加冕仪式上用到的、王室代代相传的那根,而是专门由侍卫长保管的,每任国王继位时都会换新的。这既象征着国王的统治,也是国王给侍卫长的‘委任状’——一个国王可能有过几个侍卫长,但几乎没有侍卫长能够跨国王任职。


    这有点儿像是华夏古代的宦官总管,新君上位总有自己的班底。前朝的官员就算了,后宫这种自己说话算话,而且最接近他生活的地方,那肯定是要换人管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卢卡斯的父亲折断了那根镀金权杖后,又拿起了一根新的镀金权杖,将其交给了克莱尔骑士。虽然纪尧姆接受了这位前·侍卫长的投诚,但侍卫长这种要害位置,肯定还是要给真正的自己人来当的。当然,对卢卡斯父子,纪尧姆这边也有安排,即使没有以前的风光,也不会太差。


    毕竟是后投诚的,在新王继位之初能平稳落地,有这样的结果,卢卡斯父子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至于想要更多,那就要看他们在今后的表现了。


    完成这个仪式,众人便欢呼‘国王万岁’,这当然不是对棺材里的路易三世说的,只会是对纪尧姆说的……就好像这也不是一场送葬仪式,而是一场非常喜事一样。


    纪尧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和自己的兄弟们,路易·罗佩、菲利普·罗佩、弗朗索瓦·罗佩,以及其他宗室男性,先后跨上马背。这个时候,出殡才算正是开始,由纪尧姆他们领头,后面是王国的几乎所有重要人物,大家就这样往王室墓穴所在的圣母大教堂而去。


    除了少数能骑马的人,这场送葬仪式中,所有人都只能步行,其中也包括安娜王后,以及路易莎这个准·王后——似乎是认为这样送葬才更加真情实感,才能行进更长的时间,给亲人以哀思的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幸运的是眼下气候还算合适。刚刚入秋,天气只留了一点儿夏日燥热的尾巴,只是步行的话,并不难熬。相比起盛夏或者冬天出殡,这肯定是好得多了。


    而且这种季节也有利于西岱的百姓出来‘看热闹’,不然的话,像是冬天,那太冷了,穷人哪里会出来凑这个热闹?而如果他们不凑这个热闹,那难免显得场面冷清,觉得这个国王不得人心,所以才没有百姓自发送葬。


    嗯,虽然路易三世确实是不得人心的国王,但王室要顾及王室的颜面,肯定是不希望场面冷清,自己家族的统治不得人心的。所以有的时候来的百姓不多,他们就会撒钱,这样一些不愿意来的百姓也会为了钱来。


    只是那样一来的话,场面说不定会是另一种难看。原本肃穆的送葬仪式,因为争抢钱币的民众吵嚷拥挤,所有人互相抢夺打斗,有时甚至会闹出人命……


    当下来看热闹的人不算少,毕竟这年头可看的热闹也不多,看到这么多人的送葬仪式,出于好奇也是要多看两眼的。再者说了,大家对路易三世没什么好感,却对继任的纪尧姆抱有不小的期待。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是个天才将领、常胜将军。


    这在中世纪可是君主非常重要的一项素质。


    所以有不少的人其实是为了向纪尧姆致敬,这才来到路边等送葬的队伍过去,并欢呼‘国王万岁’之类的口号。


    送殡的队伍走得再慢,这条路也有个头儿,不久之后,终于抵达了罗佩家族的墓穴地。在这里有专门负责看守王室墓穴的神甫,他在众人的见证下打开了地下墓穴的门,再然后就是瓦松重要人物,按照一定的顺序下到墓穴里。


    墓穴就在地下,这些天已经有人在历代先王的墓坑旁挖好了新的墓坑,现在棺材和送葬的人都下到墓穴,葬礼就按照惯例举行——由路易三世的宫廷总管将代表他职位的权杖扔到墓坑里面,这根权杖和侍卫长的那根差不多,虽说是国王的,但交给了宫廷总管保管,也是任命他的信物。


    等到今天后,纪尧姆成为了真正的国王,他当然会任命自己的宫廷总管,也交给那人一根新的权杖。


    宫廷总管高声道:“路易三世陛下驾崩,新王万岁!”


    其他人跟着重复高呼:“路易三世陛下驾崩,新王万岁!”


    重复的高呼声总共是五次,这期间,纪尧姆就跪在路易三世的墓坑前祈祷,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此时此刻此地进行默默祈祷。


    之后,就是路易三世过去的仆从长将代表他职位的权杖扔到路易三世的棺材上方,紧跟着的,还有路易三世各个行宫的主管得到的权杖……全都扔下去了,简直就像是后世的葬礼,人们往逝者尚未封土的棺材上方扔下鲜花,以及一些他生前用过的东西。


    在这番象征意义非常充足的行动后,圣母大教堂的神甫,刚刚已经跪倒在墓坑旁的这位,这才不断地画着十字、念经祝祷——他身后站着六位附属于圣母大教堂的修道院的修士,等到他画完最后一个十字,念完最后一句祝祷,修士门便上前推上了石板。


    在墓穴里的墓坑上方,并不是封土掩埋的,而是用沉重的石板盖上。


    到这时候,下葬才真正完成,众人默哀了几分钟,便沉默着、有序地离开了着点满了蜡烛依旧显得阴森幽邃的地下墓穴。很快,所有人回到了教堂正厅,虽然这时候已经天黑了,可给人的感觉和墓穴里截然不同……仿佛是一下重回了阳间。


    “葬礼应该只有最后一项了吧……”路易莎身边,和她关系很好的西敏公爵夫人小声和她传话。


    路易莎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圣母大教堂的弥撒了,一场为了路易三世陛下的安息,另一场是对纪尧姆殿下的祝福。”


    “嗳,您还称呼陛下为‘殿下’啊,应该改变称呼了。” 西敏公爵夫人忍不住遮着脸莞尔一笑,其实也不用遮的,今天参加葬礼的女眷都披头巾、戴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路易莎短促地‘啊’了一声,才小声道:“因为还没有举行加冕仪式……我一直拿不准在葬礼后到加冕仪式前,该如何称呼……过去我曾见过加冕仪式前的慕伯汉国王,当时也是称呼为‘殿下’或者‘公爵大人’的。”


    “那是因为慕伯汉情况特殊,他们的国王权力来自于推举,来自其他诸侯的认同,所以仪式很重要。但在瓦松,王室本身就可以传承王位,所以加冕仪式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国不可一日无君,总不能葬礼后到新王加冕前,这么长时间,瓦松都没有君主统治吧?”


    路易莎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这一点,暗自在心里重复对纪尧姆的新称呼。


    这时候,所有人也各找地方休息。弥撒还有一会儿呢,正好一路送葬而来,而且刚刚在墓穴里忙乱了一回,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休息的时候,路易莎注意到了安娜王后有些神不守舍,另外还有一些明显注定要失势的人,这个时候都露出了愁容。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不需要想就能知道的——应该说,这时候教堂大厅里的人群明显分成了两派,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连此时服务众人的修士,看似是修道院里苦修的人,实际上也对这个国家上层的局势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们表面上给所有人的服务都是一样的,送来了差不多的水和食物。但明显有先后不同,有些人得到的也更精细充足。


    难道说,圣母大教堂还缺这么点儿供应,不能做到给所有人一样的东西吗?其实不是的,甚至可以说,这种差别对待就是一种故意,是投名状,是以这种方式给未来的当权者们留下好印象。


    休息了有一会儿,就有人来通知弥撒即将开始,这两场弥撒也花了不少时间。等到结束时,已经差不多是午夜时分了。


    到此,葬礼才算真正结束,所有参与送葬的人各回各家——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很多人私下也会聚在一起开小会,就连纪尧姆也会和心腹们呆在一起,为接下来的事统一一下思想。


    这样的事不是不能等到明天再说,但肯定是越早越好,纪尧姆又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那肯定是‘今日事今日毕’了。


    等到回程时,路易莎也不用再步行了,即使从圣母大教堂去西岱王宫的路程很短,她也可以选择乘车或者骑马了。而她最后选了乘车回王宫——这么黑的天,即使有骑士打着火把在前面开路,路易莎也不敢骑马,不然别说惊马、堕马了,就是一不小心调到阴沟里去也是有可能的。


    一路上她的马车畅通无阻,这不只是因为前后有多为打着火把的骑士护驾开路,更是此时一点儿不缺明眼人。大家只要打眼一瞧,就能从护卫的骑士身上的纹章看出他们是谁的人,由此猜出马车里是谁也就不难了。


    这可是新王后的马车,能让的自然都会让了。


    “我还以为路上会堵呢。”吉娜拉开一点儿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情况,说道:“不少马车都来接参加葬礼的人了,还有随行的骑士和侍从……这么多人、车、马,天又这么黑,都小心行路,最容易堵起来了。”


    “现在瞧着,倒是很顺畅……”


    博福特伯爵夫人笑了笑:“这是当然的,西岱这些人物是最懂得看风向的,见风使舵谁也没有他们顺畅。大家都能看出这是殿下的车队,谁都会谦让着叫殿下先行的。”


    “这还不算什么呢,今后你就能真正见到那些人的奉承了,只要拥有足够的权力,他们从来最懂得卑躬屈膝。别说是殿下本人了,就是我们这些人,也能沾陛下和殿下的光,成为西岱红人之列……对了,您的婚事有着落了吗?我听说,最近去布鲁多提亲的人可是多不胜数。”


    吉娜比路易莎小一岁,在此时的贵族女性来说,也是正适合结婚的年龄区间内。她虽然只是一个骑士的女儿,但现在路易莎不是成为王后了么?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的情况在古今中外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因为她现在是路易莎最宠爱的侍女之一,不少身份够不上,但又有心‘上进’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觉得吉娜这样一个骑士的女儿,总归门槛比较低,要联姻的话成功可能性高。而一旦成功,说不定效果比一些纪尧姆和路易莎的亲戚还好。


    毕竟很多远亲是真的不熟,还不如跟前每天都能见到的侍女得意呢!


    听博福特伯爵夫人这样打趣,吉娜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现在对结婚的想法很复杂,既不排斥,但也不是特别想,因为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实在无法想象结婚后能比现在更舒服。


    就这样闲话打趣着,路易莎的马车到了王宫门口,也是非常凑巧了。明明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的安娜王后,现在应该叫做王太后的马车,这时候也到了宫门口。


    然后对方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做出了让路的样子。再然后,路易莎的马车夫也非常理所当然地赶着车先进了宫门。


    这倒不是路易莎的人一下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了,也不是安娜王后那边一下就怂了。而是规矩就是这样的,不同于以孝治国的华夏,太后的地位要远高于皇后。在中世纪的西方,王后就是王国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太后是要让位于王后的。


    第186章 穿越中世纪186


    送葬之后, 不到一个月时间,纪尧姆的加冕仪式就要举行了。之所以要等这么长的时间,倒不是中世纪西方的王国也像华夏古代王朝一样, 新帝也得守孝,还以天代月,得27天之后才能开始旅行皇帝的职责。


    这其实是给王国内,哪怕是边陲之地的重要人物时间, 让他们,以及一些外国大贵族都能有足够的时间, 赶来参加这场加冕典礼。


    甚至说起来, 纪尧姆这场加冕礼算是快的了,参考之前路易莎曾经参加过的普法尔茨宫廷节(说是宫廷节,本质上还是慕伯汉国王的加冕礼),提前数个月就开始通知也不奇怪。


    等到加冕礼前夕,西岱已经如当初的普法尔茨一样,成为了贵族汇聚的海洋。国内外得到邀请的人, 几乎都是要来的。这就导致本就因为容纳过多人口的西岱,一下更加拥挤起来——说实话,中世纪要说‘宜居’,还是得小城市。大城市的话,因为此时的基础建设、城市管理等跟不上,往往都很脏很挤,贫富悬殊,随处可见乞丐。


    当然, 按照此时人们的观念,乞丐多也可以是城市富庶的象征。毕竟只有富庶的城市才能养得起那么多的乞丐,否则的话, 乞丐根本不会出现,因为来了就得等着饿死。


    在加冕礼前夕,路易莎可算是够忙的了,因为她经常得和纪尧姆一起迎接、招待重要的客人。还有一些场合,她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不管喜不喜欢,都必须得出现……说实话,哪怕她现在走到哪里都是奉承,这样连轴转下来,她都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不知道和她有差不多经历的人是怎么撑下来的,其中是怎样的精神支持,反正她是喘口气都难!当下只想快点儿加冕,加冕礼基本可以看作是一个忙碌的巅峰。之后虽然还有一段欢庆的日子,她依旧免不了忙碌,可强度反而不如现在这样。


    主要是,那时候每天出席的场合都是有数的,不像现在,一天往往被多个活动切得很碎。繁琐、复杂、节奏飞快,就算想要休息一下,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殿下,您再忍耐两天就够了。”加冕巡游当天,雨果夫人就在一旁劝说路易莎。


    这时候才凌晨三点,但今天的事还有很多,不早起是不行的。然而路易莎昨晚出席的晚宴,11点左右才散场,也就是说,她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也难怪犯困犯得厉害了。


    路易莎几乎是闭着眼睛,在侍女们像是操纵提前木偶一样,操纵扶持着才完成了洗漱、梳理等准备工作,然后就站到了梳妆台前——今天要进行加冕游行来着,所以要特别隆重,更准确地说,她得穿瓦松王室礼服。


    惯例上,瓦松王后在加冕前得游行上,得穿白色礼服,而且礼服的样式也有规定。虽然都是现在不流行的服装了,但礼服这种东西本来就谈不到流行、时髦什么的。


    路易莎脱下了贴身穿着的睡衣裙,换上了新的、雪白的衬衣裙。然后就是一条白色织锦的科特连衣裙,科特连衣裙是紧身随形的,可以外穿,但在这样的重大场合,基本只能做‘内搭’了。


    吉娜和另一个侍女一起动手,在路易莎两边,帮忙扣上手腕到手肘的细密扣子,这些扣子都是金质的。另外还有一个侍女,在路易莎背后抽拉细绳,这条科特连衣裙是用系带拉紧的,而不是扣子。


    穿好科特连衣裙后,侍女们还蹲下来整列一下裙摆,然后才有外穿的‘希克拉斯’——‘希克拉斯’是一种传统的外裙,此时已经过时了,所以只有礼服裙里可以看到它。另外,还有一些仆人穿的号衣,类似短版希克拉斯。


    这种衣服展开来看,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布,宽大概就是肩宽的样子,长度却可以是人的两倍,甚至更长。最简单的希克拉斯,就是在长方形中间挖一个圆洞,穿的时候头钻进去,然后就是身体前后垂下等分的衣片。


    这颇有原始贯头衣的遗风,由此也可以看出,这真的是非常传统的衣服了。真要是普通人穿,裁剪上没有任何难度,还几乎不需要缝纫(最多就是一点儿锁边的活计要做)。也就是现在成为礼服了,裁剪缝纫上不难,可装饰真实极近华丽!


    像是路易莎这件,按照传统主料是和里面科特连衣裙一样的白色织锦缎,其中的锦纹是淡金色的复杂图案。乍一看会不明显,但走进了就能意识到其奢华,金色锦纹真的是用极细的金线织成。


    除此之外,两侧和下摆边缘都用了白鼬皮镶边,说是镶边,其实也挺宽阔的,用的白鼬皮肯定不少。而且其中也夹杂了黑鼬鼠的黑色尾巴尖,在白鼬皮上形成整齐的、装饰性的黑色斑点——黑鼬鼠尾巴尖一直比黑鼬皮要贵,就是因为但凡白鼬皮做衣服,总要用它点缀。而一只黑鼬鼠就一条尾巴,只能做出一个‘斑点’。


    除了两侧和下摆边缘以白鼬皮镶边外,这件希克拉斯的领口,以及正面中间一竖条,也用了繁琐装饰。


    底子是金色的结实纺织带,十分华丽,它就像是一个珠宝的金质座子,上面满满都是各种宝石。边缘都是缝的整齐的珍珠,中间就是红宝石、蓝宝石交错缝缀了。这些红蓝宝石还会用珍珠、各色水晶,以及其他的小宝石做配石,形成各种造型……


    希克拉斯穿好后,路易莎并没有直接披斗篷——现在的天气根本不需要穿斗篷,但斗篷也算是礼服标配了。


    先是确定没问题了,就有侍女给她围上了一块围布,让她能安心吃点东西。今天之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机会吃东西,所以得这个时候抓紧时间,多少吃一点儿。


    吃东西时也不耽误,侍女整理着路易莎的头发。虽说按照传统,最隆重的场合,王后都得披散着头发,但也不是乱披的——为了保证之后的活动中,不会弄乱头发,披散的头发得用各种小机关固定。再有,头发还得披散得好看,最好是蓬松而整齐。


    事实上,要做到‘好看’倒不难,这方面路易莎有着得天独厚得优势:她的头发本身就厚密丰盈,发卷非常圆润精美,简直就像是后世的烫发器和定型药水做出来的,而不像是天然就能有的。


    所以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她就能有一头很美的披发了。


    吃完东西,头发也差不多整理好了,博福特伯爵夫人就捧来了一顶王冠。这只王冠是黄金底座,镶嵌了很多个大质优的蓝宝石——这其实就是路易三世临终前给路易莎的,那套之前属于第一任王后洛丽塔的蓝宝石首饰中的王冠。


    这种重大场合用的王冠,甚至普通珠宝,大多都不是随便戴的,往往有历史意义。是否符合当下的流行,工艺跟不跟得上此时的发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顶王冠背后的故事。如果一位王后不受看重,可能就无法戴着最有历史意义的王冠游行,甚至加冕……这说起来也是一件挺丢脸的事,而历史上也不缺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王后不满的国王。


    路易莎现在戴的这顶蓝宝石王冠无疑是足够有历史意义的,它本来就是‘王后之冠’的外号,第一个主人正是罗佩家族成为瓦松王室后的第一位王后。此后,它都在瓦松王后之间代代相传——从路易三世在洛丽塔王后之后,甚至没有将其送给纪尧姆的母亲,以及安娜王后就知道其象征意义了。


    不过,‘王后之冠’还是显得太非正式了,更像是既定事实铸就了名誉,所以路易莎也只是戴它完成加冕前的游行。至于加冕要戴的王冠,是另一顶从一开始就是用于王后加冕,也只用于王后加冕的王冠——瓦松的王后加冕是这样的,得先游行,然后加冕,加冕之后作为真正的王后,还得游行。


    有时这是王后一个人的事儿,譬如安娜王后,她不是和路易三世一起加冕,那加冕为王后时肯定是自己一个人游行、一个人戴冠。但这一次显然不是,路易莎得和纪尧姆一起……


    事实上,路易莎戴好王冠,又加上其他珠宝后,纪尧姆就来了,他要和路易莎一起去教堂——他们得在教堂进行祈祷,奉献一场弥撒,然后才能游行。


    “请您稍等,我还有斗篷没有披上。”路易莎抬了抬手说道,她现在头都不好乱转,只能抬手示意。


    纪尧姆稍微退开了一些,点点头:“如您所愿……那顶王冠很适合您,我说过的,蓝宝石非常衬您。”


    路易莎微笑,让纪尧姆看自己胸口垂下来的项链,不是和王冠是一套的那条,而是另外一条:“是啊,您很有看珠宝的眼光……您看这项链,就是用的您送我的那条。”


    就是主石是椭圆形浅蓝色宝石,外围一圈碎钻后,造型上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线条的那条(线条上也是镶着碎钻的,线条的‘终点’用的碎钻要比较大一点儿)。这条项链不如和王冠配套的那条那么古朴华贵,但的确美丽吸睛的多。


    说话间,侍女终于将同样白色织锦缎的斗篷固定好,这是一条不带兜帽的斗篷,用一对胸针分别固定到两边锁骨下方的位置。那是一对很漂亮的红宝石胸针,和礼服本身的风格相配,别在希克拉斯领口的金色纺织带上,简直就像是本来就在上面的宝石装饰。


    纪尧姆看到了那条项链,但并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和路易莎一起走出了房间。然后又在很多侍女侍从的拥簇下到了王宫堡场,这里已经有马车马匹等着了,两人要乘坐马车,在骑士的随扈下去圣母大教堂祈祷。


    这都是固定流程了……最近因为路易三世驾崩,纪尧姆这个新国王继位,西岱的各大教堂都赚得盆满钵满。其中又尤其以圣母大教堂这个西岱的本座教堂赚的多,这个时候教堂的看到路易莎和纪尧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祈祷完毕又奉献了弥撒,这样一套下来,天其实也快亮了。路易莎这才在教堂隆重神圣的音乐声中走出,上了一辆游行用的敞篷马车——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有游行,不少人都早早守着好位置了,这时候看到路易莎和纪要并排站在敞篷马车上,人群就欢呼起来。


    他们的欢呼不只是因为期待纪尧姆能一改路易三世后期的苛政,也因为这几天他们享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路易莎做善事不喜欢撒钱,虽然那是现在大贵族们为了显示排场、推高气氛最常用的手段了。但她觉得,一个是这很危险,本来就是人群拥挤的情况了,这些硬币撒下去,所有人都要争抢,一不小心就是连环踩踏事故。


    另外,这其实也惠及不到什么人……先不说几袋子钱都撒下去,僧多粥少,能得好处的人相对于广大普通平民还是太少。就退一步说,能抢到钱的人多数还是身强体壮的,这类人说起来不需要这么点儿额外收入,本身也能过得下去了。


    路易莎做善事另有做法,比如说这次,除了常见的在城市设置多个施舍面包、麦粥的站点,专给乞丐和穷人。城里各种针对人们日常生活,以及小商人生产经营活动的捐税,一下就免了至少一个月的。另外还有……


    当然,这些事全都是路易莎安排的不错,可大部分还是以纪尧姆的名义进行的——这也很正常,本来很多事没有纪尧姆的名义,路易莎这个准·王后也是没法做的。像是免税什么的,那肯定得国王下令才行啊!


    有这样的好处给在前头,此时西岱的市民当然心甘情愿为路易莎和纪尧姆欢呼!


    还不算光亮的街头,很多人争先去看他们新的国王和王后,虽然纪尧姆和路易莎他们都不止一次看过了。


    圣母大教堂不远处街市上的商人们,还有他们的妻子,见游行队伍走过,雀跃欢呼过一阵后就议论起来(这里的商人,他们很多都是‘夫妻店’,这个时候丈夫来开店,妻子当然也是一起的)。


    “我们的国王陛下十分英俊哩!大家都说陛下是骑士的典范,我看一点儿不错!不只是战场上总能带来胜利,还因为他坚毅的面庞、沉静的气度……这才是王者的样子!”说实话,过去数年,一直都被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统治,百姓们说起来也脸上无光。


    这是因为,此时的统治,多多少少有祖先游牧时期的遗留痕迹——大家始终渴望强人统治,一个足够强大的统治者,哪怕他是邪恶的,也多的是人崇拜。


    所以,哪怕不是‘强大’,好歹也该是个生理上健康的人……说实话,大家印象里国王就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受上帝祝福的,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国王,即使他再能玩弄计谋维持自己的统治,下面的人也会缺少尊重。


    “是的,是的……啊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都有一头黑发,都有一种聪慧之人的气质呢!”有人跟着赞同,又眯着眼睛看向走远的队伍说道。


    “……当然了,最值得说的还是王后殿下,路易莎王后殿下,她必定是受神祝福的。别看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梳子商,其实我年轻时也走南闯北,行商去过很多地方,曾见过不止一位王后或大公夫人。我敢说,她们之中没有一位可以与我们的王后相比,都差的太远了!”


    嗯,这也算是一种‘与有荣焉’吧……别说是王权统治的古典时代了,就是后世,一些还有国王的国家,如果王后长得漂亮,人民不也会以此为荣吗?


    譬如一个摩纳哥王妃格蕾丝·凯莉,她一个人就不知道带起了摩纳哥多少知名度,而这些知名度最后也都转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国家利益。很多人确实知道摩纳哥是欧洲避税天堂,真正字面意义上寸土寸金都不能形容,但也有很多人是因为王妃格蕾丝·凯莉才知道这个地中海袖珍小国的。


    路易莎可不知道自己又被民众议论了(猜得到有这样的事,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个时候她也顾不过来了……按照瓦松传统,国王和王后加冕前的游行和加冕后的游行,可以说是一样重要!换个说法,就是事无巨细,内外城凡是马车队伍能够穿过的街道,都得走一遍。


    而且不只是走一遍,中间遇到一些特别的地方,像是教堂、市政厅、修道院什么的,都得停下来,下车之后接受这里人的致敬,甚至一些奉上的礼物。


    这样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真的最累人了!


    “所以,王室中总说,要想当国王,一定得有个好身体。”路易莎好不容易偷空能喝一点水的时候,侍女特意开了个玩笑。这主要是为了活跃路易莎的情绪,让她能振奋一些。


    喝的是糖水,勉强算是补充了一些能量吧。


    路易莎也没法对这个‘笑话’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累到根本不想张嘴了,虽然她心里苦中作乐想了很多——想的是,当国王确实得有一个好身体,不然以此时的医疗条件,根本活不到继位!这方面,熬死了三个哥哥的纪尧姆想必是很有发言权的。


    当然了,面对国王得应付的大量活动和事务,这也要求有个好身体……现在就是这样,看纪尧姆的样子倒是比路易莎有余力的多。


    路易莎其实很难理解现在这种情况,因为她的体力在女士中间算是很不错的了,她实在想不到身体稍弱一些的王后要怎么撑过加冕——中世纪的贵族女性,相对近代上流社会女性,体力肯定是好很多的,毕竟没有束腰和危险化妆品的摧残,还经常骑马打猎什么的嘛。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就路易莎见到的,不少贵族女性已经很有近代贵族小姐孱弱的样子了。


    当然,再难支撑,路易莎也一点儿纰漏没有地完成了加冕前的游行。直到队伍抵达了城市边缘的另一座教堂‘圣彼得大教堂’,她才松了口气……


    圣彼得大教堂附属的修道院,就是他们今晚的落脚地了。今天回在这里斋戒沐浴、休息一晚,明早又要早早起来……明天就是真正的加冕了,圣彼得大教堂也是罗佩王室一直以来的加冕教堂。


    应该说,当初罗佩家族只有‘西岱伯爵’的头衔,还不是瓦松王室时,圣彼得大教堂就是对罗佩家族最重要的教堂了。所以有一些‘荣耀’(或者说‘好处’),即使是西岱本座大教堂的圣母大教堂也抢不走。


    游行一整天,路易莎的确累了,以至于她根本不会发愁明天还有加冕,以及加冕后的游行。基本上是简单洗漱之后,沾上床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和前一天一样,又是一番捯饬。今天的礼服其实也和昨天差不多,只不过礼服的主色调不再是白色,而是紫色。用紫色天鹅绒做主料,替换了白色织锦缎的部分,其他就都差不多了——最多就是白鼬皮的用料更豪奢了一些。


    像是里面的希克拉斯,下摆就不再只是白鼬皮镶边,而是一大截都用的白鼬皮了。还有外面的斗篷,上半部分,就是能裹住上半身的长度,也都是白鼬皮点缀黑鼬鼠尾巴的那种了。


    再然后,就是最重要的王冠也换了(毕竟是‘加冕礼’,王冠当然重要),这次甚至不能说是王冠,而是一顶帽式王冠,就是后世英国王室只有正式场合才会戴的那种款式,平常都见不到的。


    第187章 穿越中世纪187


    瓦松国王的加冕仪式和路易莎在普法尔茨见过的, 慕伯汉国王的加冕仪式相似。应该说,这一套东西是有着同一来源的,甚至, 慕伯汉国王的加冕仪式成型要大大晚于瓦松国王,所以就算说‘参考借鉴’,也是慕伯汉学了瓦松。


    所以,和当初一样的, 加冕礼上纪尧姆才是主角,路易莎的负担要轻多了——纪尧姆先是要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前厅进行的问答礼, 当初在普法尔茨路易莎没机会见到, 这次倒是全程见证了。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利卢大主教询问纪尧姆一些道德、信仰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也不是纪尧姆自己回答,而是由他指定的另外一位主教代为回答的……当初慕伯汉国王在普法尔茨加冕时也是一样的。


    利卢大主教正是瓦松的宗教诸侯之长,这次纪尧姆的加冕仪式也主要是由他来主持。


    这样的‘问答礼’之后,利卢大主教又带领一批主教为纪尧姆诵经祝祷,完成这个后纪尧姆就可以去更换教士的服装了。到这里, 路易莎都只是远远旁观而已,直到换好教士服装,她才和纪尧姆一起往圣保罗大教堂的正厅而去。


    此时此刻,所有要见证这场加冕仪式的人都已经到了,有的只是观礼,有的人却是这场加冕礼的一部分——譬如说巴尔扎克伯爵,路易莎一走进大厅就注意到了,他和另外几位世俗诸侯站在一起, 表情严肃。


    路易莎这个时候稍微落后纪尧姆半步,然后和他保持同一节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祭台前, 然后跪倒在了祭台前地软垫上。路易莎这个时候却有些思想放空,甚至瞥到了祭台前方雕刻的图案,似乎是罗佩家族主保圣人的事迹故事。


    与此几乎是同时,大厅里众教士共念《垂怜经》,利卢大主教则在副主祭忏悔后走到祭台后。他首先赐福众人并点燃香炉,此时又是一连串的高级神职人员祈祷。直到这个时候,严格意义上的‘加冕’才正式开始。


    利卢大主教作为瓦松的宗教诸侯之长,要行使敷圣油、加冕的职责。而在他一旁,是路易·罗佩这个琅城大主教上前协助,琅城大主教也属于瓦松的六大宗教诸侯之一,他在加冕仪式上是固定负责手持圣油瓶的。


    就在利卢大主教为纪尧姆涂圣油时,其他大主教也准备好了。就在他们一边的后方,朗格勒大主教手持权杖,比埃尔大主教手捧国王衣钵,图维大主教持有国王戒指,皮卡第大主教持有国王腰带——这些也一样不是随便来的,都是传统。


    而利卢大主教和琅城大主教另一边,则是六大世俗诸侯站成一列,也各司其职。他们之中罗纳公爵手捧王冠;伏京公爵则高举瓦松王国首席方旗;吉耶纳公爵高举瓦松王国次席方旗;沃特尔伯爵负责持有国王之剑;巴尔扎克伯爵这个布鲁多伯爵,就高举王室旗帜;最后是加龙伯爵持有国王的马刺。


    嗯,这其中只有加龙伯爵不是那么‘传统’,因为原本负责做这件事的应该是‘图鲁兹伯爵’,只不过之前图鲁兹已经绝嗣,其领地也收归于王室。而加冕仪式上的传统不能变,六大世俗贵族的格局也不好变,所以增补上了加龙伯爵……


    当利卢大主教接过琅城大主教递过来的圣油瓶,将其直接倾倒在纪尧姆头顶,路易莎闻到了馥郁的香味。很显然,这些圣油都是‘香油’,是浸泡很多香料,萃取了大量香气物质得到的……


    而这就是敷圣油的仪式了,接着利卢大主教又从世俗贵族之首的罗纳公爵手中拿起了王冠,将其戴在了纪尧姆头上。紧接着又是一番诵经祝祷,纪尧姆才可以站起身来,由比埃尔大主教将手中的国王衣钵(那是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


    然后是皮卡第大主教上前,将腰带系在纪尧姆腰间。


    之后才是图维大主教将代表忠诚与信仰的国王戒指戴在纪尧姆手指上——先王冠、后戒指的做法和慕伯汉国王加冕时相反,从这也可以看出两国国王的权力差别。慕伯汉国王还深受宗教影响,慕伯汉国内的宗教贵族是真的说话算话,所以和信仰息息相关的戒指放在了加冕仪式的最前面。


    瓦松就不是这样了,代表世俗统治的王冠反而是最早戴上的……再才是由沃特尔伯爵授予纪尧姆象征着其对国家与教会的守护的宝剑,以及由朗格勒大主教交给他表现虔诚于公正重要性的国王权杖。


    最后,加龙伯爵上前,半跪在纪尧姆身侧,将马刺安装到他的靴子上。


    说起来,这样一套其实很像周礼,充满了各种象征性的安排,处处彰显着等级……这大概也是一种殊途同归吧。


    而相较于纪尧姆这边,路易莎的‘加冕仪式’就堪称敷衍了。甚至说是‘加冕仪式’,都没有戴冠这一环,路易莎一开始就带着一顶华丽的帽式王冠进来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眼下‘加冕仪式’甚至都是一个新词,很多人还更喜欢称加冕仪式为‘受膏礼’呢!


    因为在国王等人的加冕仪式上,戴冠本身并不很重要,甚至更早时候是可有可无的。但‘受膏’,也就是敷圣油这个举动却是核心中的核心!由此显示了其宗教内涵,也泄露了天主教源自于东方的事实(‘受膏’本身就是近东地区的传统,而且天主教的根子也确实来自近东,这方面天主教和□□教可以说是一母同胞)。


    路易莎跪在软垫上,大主教领着其他教士为她专门念经祝祷了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做完了这些,才是现场所有人一致的欢呼,期间夹杂着‘国王万岁’‘王后万岁’之类的声音。


    就在这样的欢呼声中,路易莎和纪尧姆被人拥簇着走出了教堂。外面还有更多人等待着,这些人倒也不是普通民众,说起来也是城里各界的代表了,是西岱的统治阶级一份子。他们用提前准备好的香水和花瓣,去洒在纪尧姆、路易莎身上,不一会儿他们两人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湿漉漉的了,香气也很复杂。


    一部分人只是目送纪尧姆和路易莎顶着、香水、花瓣上了敞篷马车离开,自己却留了下来——不同于贵族们跟上了马车,汇聚成队伍,要一起进行加冕后的全城游行,这些人是不能参与游行的。他们都是城里各行会,以及外地商人的代表,说的明白一些,就是工商业从业者。


    这样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就算有钱有势,是西岱实际的统治阶级,也无法出现在一些场合……


    不过,此时不能加入游行队伍,他们似乎没什么不满,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事实上,他们中不少人期待纪尧姆正式继位已经很久了。在路易三世时期,他们这些人过的和过去没什么不同,就是苛捐杂税多了一些。毕竟路易三世需要笼络手下的人,就得对一些贪腐视而不见,而贪腐么,也自然会变成压在平民身上的负担——他们这些人,说是有钱有势,但本质上也依旧是‘平民’,权力可以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们之所以期待纪尧姆继位,倒不是觉得纪尧姆有多不同。就算纪尧姆看起来总不会像路易三世一样,对下面的蛀虫那么放纵,可国王压榨百姓,要弄钱到手,这是一样的……真正让工商业从业者对纪尧姆‘寄予厚望’的原因是‘路易莎’,也只有‘路易莎’。


    简单来说,不管在贵族圈子里,对路易莎的评价是怎样的两极分化,至少在平民之中,路易莎是很有人气的。


    不同于大多数贵族,所谓的做慈善,其实非常流于表面。与其说他们是在做慈善,不如说是在买场面好看,又或者单纯就是表演。倒不是说根本没帮到人,而是要么要被教会过一道手,效果好坏全要看教会的‘良心’。要么场面大过实际,民众体感不强。


    路易莎的慈善就非常细致了,她有来自后世的‘经验’(虽然只是看到听到的),和此时人们的做法完全不同。至少她是绝对不会直接发钱的,哪怕是给食物,也是比直接发钱好得多的做法。


    当然,她实际也不是给食物的做法,除了一些场合上临时给食物,长期还是另一套做法。


    像她比较喜欢的做法之一是‘以工代赈’,既接济了人,也不会因为是单方面的给与,无法长久——‘以工代赈’的唯一问题是费钱,古代其实挺常见以工代赈的,之所以都没有大萧条时期罗斯福总统的‘以工代赈’出名,不外乎古代只能搞小规模以工代赈,可没有现代国家的财政底气,以工代赈是大搞特搞!


    现代国家不只是生产力大大增强,国家可以调动的钱要多得多,甚至还可以花未来的钱度过眼前的难关。


    路易莎也做不到近现代那种以工代赈的规模,甚至她的以工代赈,在古代来说都是‘小规模’了(毕竟她也不是统治着,不可能调动大量资源去做这件事)。不过再怎么样,她也从来没停过这种做法。


    像是纪尧姆一直在扩建罗本都别墅,路易莎和她结婚后,就顺便接手了这项工程的监管工作。这项工程除了需要用一些专业的石匠、木匠等,杂工也要不少,其实并无什么技术要求。所以路易莎特意让人雇了生活无着的那种人,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倒是更倾向于雇佣较为体面的。


    这也算是西方的传统之一了,强调‘强者更强’,对于弱者有一种骨子里的鄙夷与冷漠。似乎他们从未考虑过自己也有可能落入到那样境地,而且也不认为落入那样境地是环境,甚至单纯运气的问题,只是以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那种方式,认为‘优胜劣汰’。


    所以哪怕是对穷人,也会更优待穷人中境况看起来尚且好一些的,认为他们更有自尊——这是没有想过,真落到了非常糟糕的境地,一切选择就不受‘自尊’之类的因素影响了。再有自尊的人,快要饿死了,也会拿自己的好衣服去换东西吃,而不是留下来保证自己外表‘体面’。


    罗本都别墅只是路易莎用工作接济穷人的做法之一,其他,尤其是在她真正能做主的布鲁多的土地上,她要做的更多、影响更大。而凡是知道她在布鲁多做了什么的普通民众,没法不对她抱有深深的期待,甚至祈求……实在是这个年代的普通人太难了,能遇到一个会在意他们生存的人,就像是撞大运抽到奖了。


    这是在普通人中,但在并不是广大底层的城市新兴中产阶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期待是一样的)。


    城市新兴中产阶级中占主流的工商业者们,他们无比确定路易莎对工商业抱有相当开发的态度,很愿意给他们更多支持。


    “真希望王后殿下能在我们这位新国王面前发挥她的影响力,让王室的光辉也惠泽到我们这些人身上。”看着远去的巡游队伍,兰伯特家族的一个成员如此说道。


    兰伯特家族正是西岱二十个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本身还是中产阶级家族。他们对路易莎尤其支持,这不只是因为路易莎对工商业有着相当开放的态度,还因为兰伯特家族的家族成员之一,还成为了特鲁瓦红酒皂在西岱的代理商之一。


    这两年靠着这个,他可以说是赚大了!不只是金钱上大有收获,还极大增加了影响力……因为这个,兰伯特家族对路易莎可是相当有‘好感’的——听说一百次,也比不上一次‘眼见为实’。他们见过了路易莎是怎样做大特鲁瓦红酒皂的,合作者又是怎样一起发财的,当然有所期待。


    特鲁瓦红酒皂这两年也不只是养肥了一批代理商,更重要的是在特鲁瓦,建立起了一个肥皂联盟!凡是加盟的合规肥皂商,全都一起生产同一标准的特鲁瓦肥皂。眼下有做成品牌的趋势,总之是大家一起发财。


    也不只是特鲁瓦红酒皂,总之其他林林总总的,像是镜子、玻璃、金银珠宝加工等,一起让特鲁瓦这座城市繁荣的不像话!


    西岱当然也想像特鲁瓦一样……


    “我不怀疑王后殿下对工商业的友善,也不怀疑王后殿下聪慧的头脑,唯一的问题是,王后殿下是否对陛下有那么强大的影响力——是的,国王陛下似乎非常宠爱王后,对她非常尊重,甚至还委以重任。”也有人在这个时候也保持了冷静,在其他人都期待着未来的变化时,泼冷水一样说道。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我们这位新国王也不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还一直有着‘骑士典范’这样的美誉。要说他是一个能让自己的宫廷中充满妇女的影响的人,恐怕最大胆的假设也不敢这样想。即使陛下的确爱着王后殿下,可……”


    一旁有人接上了这话:“嗳!男人的爱,国王的爱……虽然我是个男人,但这时候也不妨实话实说,这并不是能指望的东西。”


    是的,纪尧姆对路易莎的喜爱,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的。然后经过这些人往外传扬,这便在宫廷以外也不是秘密了。但这种君主的‘爱’向来是靠不住的,甚至不说是国王了,就是普通的夫妻,因为丈夫爱着妻子,妻子便能施加充分的影响——这也不是一定的事儿呢!


    路易莎当然不会知道,城里的工商业者针对纪尧姆和她的‘感情’已经设想了那么多。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无暇他顾’!


    明明和昨天是差不多的全城游行,但今天更早就累了。似乎是这些天积累的疲惫没有完全随着休息而消失,只要稍微劳累一点儿,它们就又冒头了。


    事实上,这一天全城游行,路易莎是完全靠意志力坚持下来的。而且哪怕是这样,她的状态也肉眼可见不如昨天。这一点,其他人看不出来,一直在一辆马车上和她同行的纪尧姆也看的清清楚楚。


    纪尧姆当然不会因此责怪路易莎,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路易莎在一些事上过于完美主义者了——不同于后世影视剧里表现的样子,似乎古代贵族,无论中外,都会在大场合上一丝不苟,否则就是缺乏‘贵族风范’,甚至‘教养’。实际上的古代贵族,尤其是西方的,礼仪上其实挺粗糙的。


    除了个别情况,多数时候就是大概差不多,他们的礼仪规范化是很靠后的事……这也不奇怪,仓廪足而知礼节,一个社会没有出现足够多的富裕阶层时,就不会有很规范的礼仪。


    可路易莎是后世人的观念……后世人倒也没有太强的礼仪观念,因为现代人等级感很弱(至少路易莎生活的那个环境是这样)。很多古代的礼仪,在现代都消失了,或者就算存在,也不会有人做强制要求。


    可是,后世人如果到了陌生环境,被告知要‘入乡随俗’,要学一套礼仪规范时。无论是出于教养出来的尊重,还是因为现代人受过长期教育,所以会下意识想做好,总之结果就是表现得特别完美主义。


    真的,路易莎会特别在意一些游行时的细节,即使只是一个没什么会在乎的小动作,她也没有因此放松。在其他人看来,这种做给地位低于自己的人看的动作,差一点儿无所谓。但在路易莎,就是做错了自己丢脸,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总之,当终于结束加冕后的全城游行后,路易莎几乎是靠着侍女们的帮助,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王宫的房间——这还可以休息一会儿,直到晚宴。


    到底人年轻,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吃了东西、洗脸擦身后躺下睡了两三个小时,再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参加晚宴时,路易莎的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晚上盛大的庆祝晚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极尽可能地奢侈呗。然而再奢侈也没什么用,这些由西岱王宫大厨房出的大菜,路易莎能吃的没几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此前西岱王宫依旧是安娜王后的地盘,路易莎和纪尧姆甚至不怎么住这里,自然也就谈不到影响这里的厨房了。


    其中唯二要说路易莎能吃的,也就是一道猪肉排和一道甜品了。


    这个猪肉排的做法很简单,属于是此时也很容易就能完成的,这也是它流行于各大宫廷厨房的原因吧——烹饪这个猪肉排,要将铸铁的平底锅加热,让后扔一小块黄油进去,通过加热化开的黄油发出滋滋声,香气散发开就好了。


    然后,在此之前还要先打好鸡蛋,分离出蛋黄,打散成蛋液,涂抹在了事先切好的肉排上。这次西岱宫廷用的是猪肉排,但其实这道菜用羊肉和牛肉都可以——具体来说是大块猪排肉,都是瘦肉,剃掉了筋膜和脂肪,切成每块3/4寸的厚度。


    再然后,将芹菜、小洋葱头、柠檬皮和肉豆蔻都弄得碎碎的,再加上面粉,这时候裹上蛋液的肉排,就可以一片片从这些‘混合碎末’中滚过。


    最后,这就可以放进铸铁平底锅中煎了,煎至两面呈褐色后就算完成了 ——煎好的肉排还应该用酱汁调味,酱汁是和肉排一起端上餐桌的,由侍者给用餐的人倒。


    至于说甜品,是苹果面包布丁。


    苹果面包布丁也简单,就是用隔夜的硬面包,去掉面包皮,切成面包片来制作:首先要将这样的面包片铺在抹了牛油的深锅锅底 。


    再然后就是将牛油和糖放进另一只锅子里加热,融化之后再加入烤杏仁、柠檬汁、苹果汁和切片了的烤苹果一起煮。煮好之后,这只锅子里的‘混合物’就被均匀地铺在了那只稍深的锅子里,压在面包片上,剩下的面包又在上面叠上一层。


    最后撒上糖、烤杏仁、肉豆蔻,送进烤箱,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估计时间,到了就拿出来而已——看这制作方法就知道了,味道不可能会差。


    第188章 穿越中世纪188


    在举行加冕仪式之前, 纪尧姆是准·国王,路易莎是准·王后。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王国之中权力最大的夫妻,具体的权力也处在一种‘薛定谔’的状态。既可以说有, 也可以说没有。如果上下配合的话,那肯定是有的,可要是有影响力的一群人不配合,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不过纪尧姆和路易莎都不是那种着急的人, 他们习惯看准时机动手。


    所以他们并没有在路易三世葬礼之后,到纪尧姆加冕仪式之前, 急于收拢权力。反而保持了相当的克制, 就‘静观其变’。这固然丧失了一些主动权,也给某些人留下了‘撤退’的时间,但反过来说也便于了‘后发制人’。


    纪尧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眼下一些人做的事,他都让心腹关注着……别看当下收拾了首尾,让纪尧姆实际掌权后不好发作。实际上, 这是有些人想的太简单了——身为国王,其权力是无限的,正常情况下,真要发作某个人,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然,真要是‘欲加之罪’,要发作的话是有代价的, 所以前提是身为国王要认那个代价。譬如说最简单的政治信誉受损,这也是最常见的。很多国王为了自己的任性‘耍赖’,看似没有惩罚, 其实信誉已经受损了,其影响大多是缓慢而深远的。


    总之,当纪尧姆和路易莎完成了加冕仪式,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可以天经地义地接手权力。虽说有的国王在继承王位后,会有不能完整继承权力,又或者不会使用权力的情况,但这至少不包括纪尧姆。


    相对于他的‘武功’,他在‘文治’确实很平庸,但也属于正常范围内了。在瓦松并未国力衰微的当下,他身为国王掌控局面并不难。至于说路易三世那些烂摊子,只能说,中世纪的政治体制决定了,国王一般般烂的话,其实没那么影响大局。


    具体来说,西方古代这种集权有限的政体,就是和华夏那种高度的中央集权不一样。统治者无法深度实行自己统治的结果就是,差一点儿的统治者也不至于流毒太重——最简单的,大量非王领的领地,相比起受国王的影响,肯定还是本地领主影响大得多。


    当然,这不是说当下瓦松的情况就轻松简单了,只是说还远未到地狱开局的时候。


    事实上,纪尧姆刚刚完成了加冕仪式,西岱还沉浸在一系列庆祝活动中时,他本人就和心腹下属们开始做各种各样的事了。在庆祝活动的热闹繁华下,却是西岱的政治地震……甚至庆祝活动还掩护了政治地震,毕竟前者牵扯了大多数不相干人的注意力,让影响没那么扩散。


    而相比起纪尧姆的复杂忙碌,路易莎的日子就要单纯不少了。因为在这个时代,国王在权力的战场上血雨腥风,王后正常情况下就只需要享受权力提升之后的种种……不,应该说,王后非要去加入权力战场,那才是大家所排斥的。


    相对华夏古代,西方古代的王后和政治、权力联系是比较紧密的,涉足其中也比较多。但这也是‘相对’来说的,而且即使是这样,这也不是主流观念所推崇的。西方虽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大家也会说一个真正的君王是不该听信‘妇人之言’的。


    所以,本身也不是‘权力迷’的路易莎,这段时间就单纯是享受地位变化带来的自由与众星捧月了而已。


    是的,路易莎绝对不是着迷于权力的人……这或许和她上辈子受过的教育有关,普通的华夏人,很少从小就被教导要成为领导者之类吧?反正她是这样的。对于政治,甚至是传闻中的‘办公室政治’,都有一种好可怕的认知。


    权谋斗争什么的,电视剧里看一看就可以了,现实中果然还是只要过好生活就行了。


    之所以这辈子的路易莎还会掌控一些东西,一方面是,按照后世的观点,那些东西本来就该属于她。别人的东西她不会多嘴多舌,可是自己的东西不管自己是什么想法,那也是不想让别人染指的——虽然按照此时的观念,她作为一个女人,是不应该主张她的‘权利’的。


    毕竟这是一个从定义上来说,女人没有所谓‘权利’的社会。


    另一方面,就是路易莎对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坚持了。即使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个时代根本没人能做到,男性也不行。但不行与不行亦有差别,路易莎至少不想自己完全受人摆布,真到了必要时候,一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


    为了做到这一点,手中多握一些牌是必须的。


    所以,出于这样‘防御性’的目的而加入到权力游戏中的路易莎,会在自己的‘地盘’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即使现在来说,还没人要染指她的权力,但她想得到那种情况下,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


    相对的,自己的‘地盘’之外,她就有余地多了。当纪尧姆统治瓦松开始,她当然也会借由王后的身份,甚至纪尧姆本身,发挥对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影响力。但她不会那么强势、主动,多数时候应该只会顺势而为。


    嗯,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纪尧姆才刚刚继位,局面还需要他重新掌控,但他又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没有理由的话,路易莎当然不会随便掺和进去。事实上,这个时候路易莎要是掺和进去了,很难说是在帮纪尧姆,还是在拖后腿。


    不管路易莎内心如何想,现实就是,眼下这个社会男人掌握了绝大多数资源,他们排斥着女性和他们分享那些资源。路易莎要是一开始,在纪尧姆立足未稳的时候,就破坏男权社会的规则,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实际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殿下,所有人都在说您任人唯亲……在入主王宫后,不仅仅将之前服侍您的人全都带上了,而且居然完全不用王宫女官,而是全要选择新人呢!”在西岱宫廷美丽园圃的一处白色亭子里,吉娜笑嘻嘻地对路易莎说起最近宫廷里的流言蜚语。


    路易莎满不在乎地说道:“面对情况如此复杂的王室宫廷,如果我不是‘任人唯亲’的做派,那才说明我真是个大傻瓜!”


    这倒不是说假话,如果是治理一个国家,太过任人唯亲肯定不好。但路易莎现在是在古代社会,以一个王后的身份搞宫廷政治,这种情况下要是不任人唯亲,那就是自找麻烦——为了显示公正大度,所以将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落下,又引入一些不知道是否可靠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路易莎现在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入主宫廷,现在西岱王宫实际上的主人依旧是安娜王后,不,应该说是‘安娜王太后’了。名义上男女主人是纪尧姆和路易莎没错,但如果重要位置,甚至比较基层的位置,都还是王太后的人,又怎么可以说他们实际掌控了这里呢?


    对此,路易莎的做法很简单粗暴,就是在王宫之中建立‘小宫廷’,另立一套班子。


    这也算是从华夏漫长的历史中学到的吧,华夏那经典的‘内外朝’制度啊——华夏中央朝廷一直以来都有用侍从官取代外朝官员的做法,像汉朝时,三公九卿制就已经实际上完蛋了,尤其是三公,迅速变成了荣誉性质的虚衔,实际上掌握权力的是皇帝近前的侍从官,也就是侍中那类。


    历朝皇帝要摆脱权力不够集中,被一些重要位置上臣子把持的境况,就会用这样的做法。边缘化掌握名分大义的重臣,让自己的亲信以‘卑职’实际我有重权。因为后者的权力并不是来自职位本身,而是依靠皇帝,皇帝本身自然就可以收权了。


    当然了,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职位会慢慢获得名分(也有获得名分不成功的例子,那就泯然众人了,这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大概要数明代的‘内阁’。阁臣获得的超然权力从来不少‘合法’的,后来皇帝对其失去兴趣,也就没有巅峰时期的说一不二),担任职位的臣子又能手握重权,甚至对皇帝有所妨碍了。


    这种时候,历史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所以才说,历史不会重复,但总会压着相同的韵脚啊。


    路易莎首先是从自己身边做起,任命了女官和侍女团——作为瓦松的王后,按照规制,她应该有20名女官、40名侍女。女官和侍女的区别在于,女官往往有具体的官职,专门负责一项工作,如管衣服、管梳头什么的,即使实际工作可能并不是她们本人来做。而侍女,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女伴,她们没有具体的工作,主要就是陪伴路易莎而已。


    路易莎很好的利用了这个建立小团队的机会,除了选择西敏公爵夫人做自己的宫廷女总管外,原本身边的侍女也各有任命——主要是宫廷女总管这个职位不同一般,如果不是一位身份足够高的贵族夫人,是无法服众的。而且即使是这样,路易莎也选择了西敏公爵夫人这个‘自己人’。


    不过说是宫廷女总管,实际西敏公爵夫人却没有做宫廷女总管的工作。宫廷女总管理论上是协助王后管理宫廷之中所有女性成员的人,但现在路易莎不好直接控制西岱宫廷,都要搞新的‘小宫廷’了,当然也就谈不到让西敏公爵夫人这个宫廷女总管名副其实。


    总体而言,西敏公爵夫人这个宫廷女总管现在就是样子货,主要是给路易莎做女伴,帮助她熟悉西岱——路易莎身边也有熟悉西岱,熟悉西岱宫廷的人,但西敏公爵夫人身份不同,看到的东西又不一样了,也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而除了西敏公爵夫人外,其他人就都是有实际用处的了。像是让娜,路易莎以她需要一个专供她口味的小厨房为由,干脆在宫里找地方搞了一个小厨房,让娜就是这个小厨房的主管。除非是一些宴会,不然日常路易莎和纪尧姆,以及他们身边的人用餐,都是从这个小厨房取餐的。


    不过这种另立小宫廷的做法不是根本,根本还是要抓住财权和人事权。索性,财权随着王位传承就自然转移了,国王的私库现在是纪尧姆的,就算管着财务的是安娜王太后的人也没用——不按照纪尧姆和路易莎的来,管财务的人根本领不到真金白银,自然是干不下去的。


    所以最先换掉的就是财务人员……相比之下,人事要麻烦一些,不过路易莎另立小宫廷的做法,本身就是在侵蚀人事。所以眼下需要为此着急的人不是路易莎,应该是那些眼见得被排除在外的人才是。


    当然,路易莎也没有一次将20名女官和40名侍女满员,算是为以后用人留下了余地。但即使是这样,她现在行走在外,派头也大得惊人了。即使说女官、侍女也不是所有人都时时跟着王后的,但每次行动至少有十来个人跟着,已经很大排场了。


    ‘一脚出、八脚迈’,华夏古代对顶级贵族小姐的形容,用在这里居然也可以。


    “是啊,那样做才会让一些人高兴。”西敏公爵夫人坐在路易莎对面,啜饮了一口水果茶,看了一眼路易莎身后的吉娜,说道:“这其实并不会得罪人,即使是有妻女在宫里任职的,这次统统被王后殿下拒之门外了。相比起抱怨,他们早就急着送家族其他女孩儿来殿下身边了。”


    宫廷里做着女官和侍女的姑娘,全都是贵族出身,她们会出现在宫廷,本身也是贵族对王室的一种拥护。之前已经在宫廷的女孩路易莎是一个也不要,这其实是一些人在宫廷的安排白费了,甚至可以说是‘投资’打了水漂。


    不过,权本位的时代就是这一点好,现在占据权力更高位的是路易莎,那当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可不像后世的投资人们,投资打了水漂肯定还是要闹一下,施压一下的——现在是要么认赔,要么重新送人进来。


    路易莎这边,只要是可靠的家族,女孩子本身有没有名声在外的劣迹,也都是要的。


    “是啊……说到这里,是说明天也会有两个姑娘来觐见吗?”路易莎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询问雨果夫人。


    雨果夫人沉稳地点了点头:“是的,殿下,她们是盖拉德男爵家的。盖拉德男爵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儿,一个18岁,一个15岁,都是很适合进宫做侍女的年纪。”


    盖拉德男爵当然没有放弃当初的计划,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纪尧姆的情妇……不,应该说,随着纪尧姆继承王位,当初的计划甚至更加确定和急迫了。之前是因为菲利普和伊丽莎白结婚,以及路易三世的葬礼接踵而至,这才被打断了,现在当然是要重拾计划!


    盖拉德男爵认为,要让次女玛蒂尔达经常接触到纪尧姆,成为路易莎的侍女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而且在路易莎刚刚成为王后,身边要新进很多女官和侍女的当下,盖拉德男爵作为纪尧姆阵营的人,送女儿过来是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怀疑。


    “两个啊……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比如她们特别能干,到时候就选一个好了。盖拉德男爵也是很早就追随陛下了,不能这时候寒了他的心。但也要考虑到留下一些空额,方便以后有合适的人可以随时进来……”


    路易莎选女官和侍女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都是要培养起来做帮手的,将来真正立起宫廷,她们都是路易莎按照自己心意建设宫廷的‘支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这些名额多少有一些‘吝啬’。


    “是的,如您所愿。”雨果夫人亲近又不失恭敬地回道。


    总体来说,路易莎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服的,另立宫廷说起来很宏大,其实只是开一个头,实际没多少麻烦的。而这之外,她的生活就是完全的自由,说什么做什么得到的都只有赞美——也不是所有王后都这么爽,基本上王后的生活质量都取决于她的丈夫。


    因为是整个王国最尊贵的女人,原则上,除了身为国王的丈夫还有资格对王后指手画脚,其他无论男女,都是只能低头的。


    或许有的人能对王后不完全‘尊敬’,但这种人也不是真的就大男子主义到了那地步,即使是王后,只要是女人,也依旧看不起。他们其实也是看人下菜,只有国王不怎么宠爱的王后,他们才会那样随意。


    路易莎并不是那样的情况,谁不知道纪尧姆爱她、信任她?因此,路易莎现在真是处在做什么都可以的状态。之前还会有一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看不惯她不那么‘规矩’的行为,现在连这种也消失了——私下应该还是会有一些说法,但至少路易莎是看不到听不到了。


    这说明,一些背后的风言风语,也是可以小心谨慎地藏着说的。很难讲,以前背后说人总被发现,是因为单纯的不谨慎,还是因为知道就算被听到了也问题不大,自然而然的一种‘心大’。


    正在路易莎她们说着这些的时候,安娜王太后身边的侍女莫佳娜过来传话,说是有些事和路易莎商量。


    路易莎很清楚现在纪尧姆和安娜王太后代表的不同立场,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说实话,她是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像宫斗剧了——结果其实是她想多了,不管安娜王太后在别的事上是什么打算,至少眼下这事儿不像是宫廷阴谋。


    “……菲利普已经结婚了,弗朗索瓦的话,他和艾莉西亚的事儿也有了眉目。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当然就是贝拉了。”安娜王太后将自己手中做到一半的刺绣交给一旁的女官,非常慈爱地看向路易莎。


    只看她现在的样子,倒真的很容易觉得她是一个大家庭里和善的母亲呢!


    安娜王太后所说的贝拉,就是纪尧姆唯一一个未嫁的姐妹伊莎贝拉了,她也是安娜王太后的亲生女儿——本来按照安娜王太后的谋划,伊莎贝拉公主是要和高登兰国王爱德华结婚的,但谁能想到爱德华国王能一声不响就和一个小贵族之女秘密结婚?


    总之,一切关于这场联姻的谋划就这样划上了休止符。


    之后安娜王太后倒也有意寻找新的合适的‘女婿’,但能够匹配瓦松这样大国的公主的男士也就那么些。错过了一个后,想要再找一个差不多的,那可费劲了!之后进入候选的男士们,要么是地位差太多了,要么就是年纪太大了——说是联姻大多不在意男方年纪,甚至有没有婚生子女也不在乎,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有条件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挑?


    就这样来来去去,几年下来伊莎贝拉公主就这样耽误了。


    其实也说不上耽误,今年伊莎贝拉公主也才22岁,对于一个未婚公主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不可接受的年纪。


    但不管怎么说,抓紧时间为她挑选丈夫,这也是当下必须要做的事。而且对此,路易莎和纪尧姆也不排斥——不同于普通王子,在国王父亲去世,国王兄弟上位后,在联姻市场上会迎来一次不小的‘贬值’,公主在这个阶段却是差不多的。


    新国王自己的女儿固然是更有价值的,但用于联姻,其婚姻成为双方结盟的象征的话,新国王的姐妹实际也没什么不同。尤其是新国王还没有女儿的话,姐妹更是无可挑剔。


    纪尧姆现在刚刚继承王位,本身就是需要通过一些外交动作,显示存在感、表达态度的。而此时的‘外交动作’里,联姻可一直是一张王牌!


    第189章 穿越中世纪189


    路易莎没有立刻对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 给与安娜王太后什么切实的回应。这件事纪尧姆虽然也和她提起过,但她在这方面很谨慎,还是决定回去和纪尧姆正式商量一下再说——按照此时的传统, 宫廷里的女主人是有权力对宫廷里女性成员的婚姻做决定的,这是权力,有时也是义务。


    譬如一些宫廷女性,过了适婚年龄, 又或者是没有儿子的年轻寡妇,她们都没有求婚者上门, 而又有结婚的意愿的话。那女主人就得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 做不好这件事倒不至于说会怎么样,但总归是没尽到义务。


    从这个角度出发,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她尽可以做决定……但这终究只是理论上的说法,身为公主的伊莎贝拉,她的婚事当然和普通宫廷女性不同,没有国王的拍板是不行的。


    是, 纪尧姆是已经对路易莎表露了自己的打算和态度,她现在照着纪尧姆的意思说也不会错。可这种事不是这么算的,过程和结果都很重要,有时过程还要更重要。所以她认为最好还是在正式征求过纪尧姆的意见后,让纪尧姆充分感受到了‘受尊重’再说。


    只能说,路易莎一向习惯了‘公私分明’,非私下场合注意把握那种微妙的分寸感。虽然这样说有些现实了,但事实如此, 如果因为私下关系很好或者特殊,就各方面随意起来,结果可能就是公事做不好, 私下关系也会渐渐出现问题。


    在现代那种人际关系宽松的时代尚且如此,在尊卑分明的古代,这是更需要注意的。


    路易莎之前在布鲁多时,和巴尔扎克伯爵相处就很注意这一点了。是的,她是巴尔扎克伯爵的继承人,她做了很多事,从没让巴尔扎克伯爵失望过。但这不是她失去‘分寸感’的理由,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巴尔扎克伯爵不是‘父亲’,而是上司。


    现在对纪尧姆也是这样,纪尧姆对她有喜爱之情,这一点就像她这辈子和巴尔扎克伯爵天然是父女关系一样。前者比后者温情一些(毕竟这个时代的亲子情和后世没法比,更何况是路易莎这种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情况),但后者到底比前者可靠呢。


    爱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血缘关系建立起的继承关系则是不会变的。


    所以,除非是私事,不然路易莎都当纪尧姆是自己的上司。既然是上司,那多请示、绝不越俎代庖就是最基本的了……


    “伊莎贝拉的婚事?”晚上吃完饭后纪尧姆回到寝宫,在卧室外的一个大厅里和路易莎休息、谈话。听路易莎说起来安娜王太后的意思、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记得,是谈起过的……高登兰当然是最好的联姻对象,虽然凯瑟琳公主现在还是施瓦格尔伯爵夫人,也算是联姻,但不是王室之间直接联姻,总是不够稳固。可现在双方都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就没办法了……不是讨论过了吗?让伊莎贝拉成为卡玛尔王后是最合适的。”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所以晚上会在睡前烧一会儿壁炉。大厅里的大壁炉此时就烧着,大概是因为怕烤得厉害,侍从们搬来了一大块挡板。


    这种挡板的样子很像华夏古代常见的屏风,有整块板子的,也有一扇一扇的。放在壁炉前,既可以避免火太旺烤得难受,也可以防止火星子迸到昂贵的衣料上造成损失,所以在此时有钱人的宅邸中不少见,宫廷中更是必备。


    路易莎看着挡板放上来,少了壁炉的火光,大厅里一下暗了不少。她是不习惯呆在黑黢黢的环境里的(睡觉的时候例外),所以走到桌台旁,拿了一根细木柴,用蜡烛引燃后就去点各处更多的蜡烛。


    一边这样做,一边慢慢说道:“是的,您和我谈过这事儿,但谈过是谈过,说不准这些日子您又改变想法了呢?我可不能随便答应王太后,事后又叫您为难。而且,这样的事只是一次随意的谈话也不能确定……”


    纪尧姆见路易莎将整个大厅点得亮堂堂的,倒没觉得这有问题。


    虽说是过于奢华了,让照明开支大大增加,但他知道路易莎并不是穷奢极欲的人。


    路易莎的花钱习惯就是和很多人不一样,单说用于个人享受的话,她能支配的钱财可能比所有人,包括他更多的。毕竟路易莎到手的钱全花在自己身上也没问题,纪尧姆却得考虑国家财政、王室开支等问题。


    但即使是这样,路易莎也每每只是要自己需要的东西,看重实用性。如果不看她对‘品质’的要求,说她是质朴都可以。可是一些东西,譬如说照明,路易莎就是喜欢亮堂堂的环境,那她就不会在乎蜡烛的用量。


    “……所以,您已经确定要将伊莎贝拉公主许配给卡玛尔的埃米尔王子了,对吗?”路易莎确认道。


    卡玛尔是一个联合王国,可以说是北欧五国联合组成的国家,埃米尔王子就是现任国王的继承人。所以才说伊莎贝拉公主是要去卡玛尔做王后的,只要等埃米尔王子继承王位,她也就是卡玛尔王后了。


    “是,这件事我已经和大臣们讨论过了,大家一致认为与卡玛尔联姻是所有选择中最有利于瓦松的。”纪尧姆在点着壁炉的温暖大厅了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道。


    侍从接过那件天鹅绒的外套,小心退到了一边去。这时侍女端着一只水盆进来了,路易莎走过去,双手蘸了蘸水就尽量洒在挡板上——这种方法可以保护挡板,以免长时间近距离烤火而很快坏掉,甚至烧起来。另外,这也是增加室内湿度的办法,不然点着大壁炉的房间可太干了。


    “所以,我就这样和王太后说吗?”


    纪尧姆答应了路易莎一声‘是’,然后又说道:“西岱王宫在修建之时看重王室的威仪,所有房间都很高大。这样的房间是很美观,但并不适合居住。而且那时的建筑理念、建筑技术……”


    说到这里时纪尧姆摇了摇头:“总之,王宫里住人并不舒服。现在才转凉没多久,每天就得点壁炉了,都是因为房间太大,而且大多四通八达,格外无法保存热量的缘故。这方面,罗本都别墅其实要好得多,我们今年应该去罗本都过冬。”


    路易莎其实也对西岱王宫没有好感,虽然从外观来说很漂亮,是中世纪早中期建筑的绝佳代表。但真正住进去就能知道什么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了,这和华夏古代一些宫廷建筑很像,都是看起来很美,实际去住并不舒服。


    高大的石头房间,冰冷阴暗,而且明明是比较私人的卧室、起居室,也谈不到封闭性。基本上都还兼着‘走廊’的功能,说不准谁要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就得横穿过去——虽然路易莎和纪尧姆的卧室是王宫里最好、最私密的房间之一,不至于如此,但也依旧有两个门洞,就那样通向大厅和一个旋转楼梯。


    “可以去罗本都过冬吗?”路易莎有些高兴地抬起头:“那倒是很不错……西岱宫廷受王太后和路易三世陛下影响太大了,在这里总是像做客一样……”


    路易莎这说的就算隐晦了,实际哪里是像‘做客’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无法自如掌握宫廷,用人做事上都要格外小心……在住的地方都得小心翼翼,这可以说是另一种辛苦了。


    “是的,去罗本都过冬,那里的扩建进展很快,可以容纳一个宫廷了……至少核心部分可以。”纪尧姆见路易莎洒了一会儿的水,完事之后手上湿漉漉的,干脆拿过了侍女手中的手帕。一边给路易莎擦手,一边说道。


    过去虽然也有人叫罗本都别墅为‘罗本都宫’,但那儿的底子始终是一所别墅,只是给去罗本都打猎的王室成员落脚的地方。所以要带太多人过去肯定是不行的,不只是房子不够住,各方面的供应跟不上也是问题。


    而自从纪尧姆接手罗本都别墅后,就有意经营那里了。要说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想作为自己在西岱附近的一个别宫(毕竟西岱城里的宅邸受限于面积,以及离王宫太近,总有各种不方便的地方)——他当时设想的未来中自己也只是一个诸侯而已,肯定要考虑以后在西岱落脚的问题。


    一直以来的经营、扩建,结果就是现在的罗本都别墅被叫做‘罗本都宫’,一点儿都不错。论规模肯定比不上一些像样的宫廷,但如果是和路易莎的拉尼小宫廷相比,至少可容纳人数这一点上,是不会差的。


    “只能带有限的人过去吗?”路易莎秒懂,微微一笑道:“这也是和不错的机会,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有人行动起来了……这是最简单分清楚派别的方式。”


    简单来说,不能带所有人去,那就只能选出重臣,以及纪尧姆的自己人了。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得自己争取去罗本都的机会——这种争取本身就是一张投名状,不是说争取去的人一定可信,可没有争取的人,就得怀疑一下他们的立场了。


    现在的情况是,王太后那边确实有人在动摇,但看不明白的情况下,还是得用交投名状的方式确定一下。另外,还有一些立场不明的‘中间派’,以前‘王太子派’和‘王后派’对着的时候,他们当然可以混过去。可现在王太子都成为国王了,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再要骑墙也说不过去了。


    也可以借此机会做一次立场整理。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不过第二天路易莎并没有急着和安娜王后说和卡玛尔联姻的事,也没有公布纪尧姆要去罗本都别墅过冬的事。前者是因为不必表现得太急切、上心,算是一种和安娜王太后的心理较量吧。后者则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纪尧姆的打算。


    什么时候放出消息,这上面的节奏也应该纪尧姆自己把握,路易莎在这上面也只需要打辅助就好了——辅助太积极有时也是不好的,路易莎可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二天的路易莎除了日常之外,还是把前一天确定的日程做了。就在午后这个相对闲适的时间,召见了盖拉德男爵的18岁的次女,以及15岁的小女儿。


    18岁的玛蒂尔达女士路易莎还算有印象,她虽然不是宫廷女性,只是偶尔沾盖拉德男爵的光才能进宫一次,但因为确实在人群中扎眼,自然很容易让人记住。但15岁的小女儿,路易莎就真的毫无印象了,都不知道她此前进过宫没有。


    “日安,王后殿下。”玛蒂尔达领着妹妹,在路易莎面前并排站立,然后非常规矩地行了一个深深的宫廷礼。


    路易莎请她们坐,和她们聊天说话,主要是问她们在家时平常会做些什么。也不是路易莎真的就关心这些了,只是借此多少可以了解一下姑娘们地的兴趣、日常什么的。另外,交谈本身也是一种面试了,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可能更多。


    这方面玛蒂尔达就表现得很好,路易莎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很健谈、很会表达自己,而且真的很机灵的女孩。更让路易莎意外的是,她有此时女性非常少见的‘自我意识’——虽然路易莎能感觉到,这种自我意识在她身上,带来的性格上的坏处要多于好处……这或许是缺乏引导,个性野蛮生长的原因?


    这方面,路易莎也不太确定,人的性格成因是很复杂的。虽然大家都说后天环境决定了性格的大多数,但也有说基因会决定一部分,不少东西也是天生的。所以才会有差不多的后天环境,却养出了差异巨大的人的情况……


    路易莎对玛蒂尔达的印象不坏,毕竟这个时代要见到一个如此个性鲜活的女孩也不容易了。至于说,有些明显能感觉到的性格上的问题,在路易莎看来其实问题不大——她其实是想到了在现代,玛蒂尔达这个年纪,就是高中刚毕业,要上大学的时候。


    这个年级的年轻女孩,性格上有这种程度的‘放肆’,其实并不少见,也不值得在意。多数人慢慢就改了,一部分人没有改变,但本来就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必须得承认,生活中本来就不是人人都那么好的。


    再一看玛蒂尔达的妹妹,路易莎感觉她真的太紧张了,紧张到了要哭出来的样子。让这样的姑娘进宫显然对她没什么好处……所以经过一番思索后,路易莎就决定还是让玛蒂尔达加入到自己日益庞大的侍女队伍中。


    “结果还是选择了年长一些的玛蒂尔达小姐吗?”两姐妹退下后,海莲娜有些好笑地说:“昨天还在说呢,玛蒂尔达小姐更加出众。但她有一个问题,眼下正是寻找佳婿的时候,如果她做了殿下的侍女,这就是殿下的责任了,可殿下您不是一直做不好这件事吗?”


    ‘这件事’指的就是做媒,玛蒂尔达现在18岁,正值适婚年龄,却连个未婚夫都没有。站在正常人的角度,肯定认为她是来当王后侍女镀金的,想的是借此找一个更好的丈夫。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这本来就是宫廷女主人的义务,路易莎可不是要为她的婚事考虑么。


    而路易莎受上辈子影响要大得多,对于做媒这种事是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一般来说,贵妇人都会促成一些婚事的,但在路易莎和纪尧姆结婚后,真正经她过手的婚事居然一件也没有,这就很让人惊讶了——她身边也有人结婚了,她也给了祝福,但实际促成者都不是她。


    “海莲娜,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事儿的!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单身生活,不正是因为我对此并无兴趣吗?”路易莎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海莲娜,不理会她的玩笑。


    海莲娜是这年头少见的独身主义者,如果不是她打定主意,自己选择了独身、做老姑娘,她老早就能结婚了!而就算说现在,已经三十几岁的她,世人眼里绝对的‘大龄女’‘老姑娘’,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呢!


    因为她现在是路易莎身边非常受重用的女官,因为这一层,不少想走捷径亲近宫廷的贵族都看中了她。


    不过他们的想法终究只能是想法,海莲娜完全没这个意思,她一个人可太舒服了!至于路易莎,这方面当然尊重海莲娜的意思。


    海莲娜当然也清楚路易莎这方面的宽容对她帮助很大——说是她人身自由,想走就能走,路易莎也不可能决定她的婚姻。但她如果真的离开了,今后的生活就不要想有现在这么安全,这么自由自在了。而如果留下来,就难免受路易莎态度的影响。


    要知道,后世的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板的很多不合理要求也不能拒绝。这个时候,因为‘尊卑分明’,要拒绝就更不可能了。


    “总之,就算玛蒂尔达小姐需要择一佳婿,这事儿也不算难。到时候是要拜托博福特伯爵夫人一声,不就行了吗?她熟悉西岱的贵族,也一向热心肠,远离揽下这样的事儿。”路易莎最后简单总结了一下。


    她这个想法完全没问题,‘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她就算不会‘做媒’又怎么样?只要交给能办好这件事的人就行了。


    当然,路易莎和海莲娜不会想到,她们在这里说着要拜托博福特伯爵夫人给玛蒂尔达做媒的时候,玛蒂尔达本人却是另一番谋划——她,以及盖拉德男爵的想法一直没变,还是想让玛蒂尔达接近纪尧姆,成为他的情妇。


    这在盖拉德男爵看来,实在是一个成功了就获利巨大的计划。到时候,盖拉德家族都会因此受益,金钱或者权力都将滚滚而来……他没有考虑过要靠家族的男性成员奋斗,然后获得那些东西,因为缺乏进取心,也因为盖拉德男爵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们是什么货色。


    总归都是没法指望的。


    当宫里的消息传来,说路易莎选中了玛蒂尔达做侍女时,盖拉德男爵颇有些意气风发地道:“成啦!这件事总算成啦!今后你可有的是机会接近陛下……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忙,我的好女儿,接下来就要全看你的了。”


    玛蒂尔达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虽然之前表现得自信满满,觉得在她们姐妹之间会选择她是很自然的事。但事情结果没出来前,谁又说得准呢?她也知道,男人肯定会更喜欢惹眼的她,可王后选择侍女,都是王后和自己的女官、侍女们做决定的。


    要是没法成为王后的侍女,就等于是第一步就进行不下去了……虽然不是不能通过别的办法接近国王陛下,但相比起机会多多的王后侍女,那就差的太远了。一直以来,国王的情妇常见是王后的侍女,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纪尧姆又不是会主动‘访花’的那种人,玛蒂尔达见他这样,就更看重能否成为路易莎的侍女这件事了——纪尧姆对外的形象一直是非常严肃正经的,虽然不是说这样的男人就没有寻花问柳的,但玛蒂尔达认为,对付这种男人,有经常见面的机会要更加重要。


    如果都不能被他看到的话,那她就是再有本事,也是无处施展的。这段时间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之前她在宫里跳过舞了,原本应该趁热打铁的,但因为宫里的事接踵而至,而她又缺少的机会,偶尔进宫也见不到忙碌的纪尧姆,可以说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现在的话,已经确定可以做王后侍女了,玛蒂尔达才又重新对未来的前景充满信心起来。


    第190章 穿越中世纪190


    如今的西岱, 新王继位,连带着一批人下,又一批人上。‘下’的人不管自己认为这是多么天崩地裂的事,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也不会在乎‘失败者’,只会看到如今西岱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新的‘星星’。


    譬如西敏公爵,他如今可以说是正炙手可热呢!


    过去大家对西敏公爵的普遍印象就是‘有钱的败家子’, 并且一个个都等着看他将老西敏公爵留下来的偌大家业败坏后的笑话呢!


    是的,他那种拿钱不当钱的花钱姿态着实让一些人羡慕, 甚至被震慑住了, 不少人也多少因为这个原因围拢在他身边。但只要头脑和认知正常的人都知道,他那种挥霍无度的日子是没法长久的。


    虽说身为贵族,都是切切实实的‘有产者’,他们有的还不是别的,而是作为最基础生产资料,且永远都不会‘过时’的土地。依靠土地, 贵族哪怕欠债再多,也会有高利贷商人愿意为他们贷款——只要以土地的收入做抵押就行了,反正三五年还不完就十年还,十年还不完就二十年还,土地的产出总是那么让人安心。


    更别说贵族身份从来是终身且可传承的,更不用担心阶级滑落之类的问题。


    但是,真正的富足和靠借贷度日,那还是不一样的。西敏公爵只要一直那样下去, 大家的认知里,沦落到后者是可以遇见的。毕竟就大家所见,他也不像是能力超群, 能够做到挣得比花的多的样子。


    这里说‘挣钱’,倒不是说他很有经济头脑,此时的贵族挣钱不能说完全不用经济头脑,但关系不怎么大是真的。贵族们挣钱的重点是要有权,在政坛有所作为……在资本主义还远着的古典时代,无论东西方,根本上都还是‘权本位’。


    只要有权的话,什么都可以得到。相应的,只是有钱,那就是案板上的肉,是年猪一样的人物。像是路易莎,如果不是因为巴尔扎克伯爵是瓦松国内的顶级大贵族,她又是布鲁多的女继承人,玻璃板、镜子、食糖、特鲁瓦红酒皂、座钟……那也是搞不定的。


    至少不可能这么顺利,成功率这么高,成果最后能大多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说西敏公爵不能挣钱,就是说他没有当权的本领和运气。‘本领’就不说,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反正大家只看到他败家挥霍的样子了,是不会觉得他有的。至于‘运气’,他和雅克王太子的关系不太好,过去雅克王子做王太子的时候,谁又会觉得他是有运气的呢?


    但现在,他真可以说是时来运转了!路易三世的儿子里,偏偏是纪尧姆继承了王位……在这么多王子离,西敏公爵就是和纪尧姆的关系好。


    其实说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很难说,单纯说性格的话,没有多少人觉得纪尧姆会和西敏公爵关系亲密——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比较严肃内敛的务实派,一个是花样百出、没个正形的享乐派,真可以说是两极了。


    但偏偏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比较合得来了。西敏公爵最初是敬佩纪尧姆,纪尧姆很早就展现出了作为一名骑士的天赋(不说战争,那个还比较晚才看出来,但作为骑士的一系列技能,纪尧姆已经学得很快了),所以生活在一个骑士时代,西敏公爵敬佩倒也不算奇怪。


    不过,这种‘敬佩’也只能说是一个‘起因’,最后能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是要看很多事的。


    而纪尧姆对西敏公爵这个堂弟,初始印象也不算差。这主要是因为,他在西敏公爵身上看到了宫廷里的王室成员身上很少见的真诚、善意、直率……至于说西敏公爵那副败家样子,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纪尧姆其实并不在意。


    纪尧姆这个人有一点很好,他的严格要求只是对自己的,而不会因为自己怎样就要求别人也怎样。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确当得起原书之中‘骑士典范’的评价,真正符合后世人想象的‘骑士典范’就应该是这样的——虽说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文学印象里的骑士和现实中存在的骑士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所谓的‘骑士典范’也只能说是美好想象而已。


    纪尧姆是这样的性格,或许也有他向来‘务实’的原因吧。真正务实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所谓要求,尤其是严格要求,那就只能是自己对自己的。不然的话,绝大多数时候结果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总之,纪尧姆成为王太子开始,大家就慢慢对西敏公爵换了风口,认为不管他有没有本领,至少运气是足够好。而靠着这运气,至少他这一系,在他手上是不会败了。


    等到纪尧姆真正继位,紧接着西敏公爵夫人也火速被任命为王后的宫廷女总管,大家更不会怀疑他家要发达了——而现在,关于西敏公爵的任命也下来了,他被纪尧姆任命为了内务总管,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任命。


    王国重要的职位就那么些,内务总管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内务总管最初是负责保管王室服装,并辅佐起居、规定礼仪的官职,有一段时间,这个官职上的官员还会负责一部分王室财产的保管和收支。而发展到现在,这个职位的职能就要单纯清晰多了,就专门负责礼仪相关事务。


    这个华夏人一看就懂,‘礼部’嘛,名义上居于六部之首,是最清贵的。但真等到实际上,大家还是喜欢去吏部当官,吏部尚书甚至有‘天官’的说法。再不行,次之也是户部、工部。前者权位并不下于吏部,油水也丰富,后者则是单纯油水第一。据说不管之前清水衙门呆了多少年,一任工部的官儿下来,也立刻就肥了。


    至于礼部,真不见得比刑部强,只能说多数时候有兵部在,不至于垫底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专门负责礼仪的最高长官,那肯定是贵不可言的。人家礼部尚书向往吏部天官的威风或许是真的,可等而下之的官员,遇上了礼部尚书,还不是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再者,中世纪的‘内务总管’,肯定和华夏的礼部尚书不同。中世纪王国的朝廷根本就没有形成华夏那种庞大的、有规制的文官系统,具体来说,中世纪的所谓‘中央官职’、各种‘大臣’,倒更像是华夏汉晋时期有开府之权的将军们开的幕府。


    幕府中的官员确实也对应一些实务,但他们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将军的属官、幕僚、顾问。


    除了个别官职,多数官职其实就是一个说法,他们到底有多少权力,还是得看‘关系’,和‘顶头上司’的关系。


    从这方面来说,纪尧姆和西敏公爵的私人关系绝对没得说。不只是两个人私交好,关键是西敏公爵还是纪尧姆的堂弟,他还是宗室子弟——君主继位之后,只要不是傻瓜,都是要交好宗室的。即使宗室中有敌人,也应该是拉一派打一派。


    如果连宗室也排斥 ,君不见晋国旧事?秦朝旧事?晋国对宗室打压到底,结果就是公族凋零,卿大夫养大之后都没有节制他们的人手。至于秦朝,有胡亥那样的奇形种,一上位就要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杀绝了的,也是少见。


    不能说没有这样做,秦朝就不会二世而亡,还能有宗室力挽狂澜,但多少还有那样的可能性。历史上,宗室再造山河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宗室’这种存在,其实就像是现代人有些排斥的亲戚。亲戚多了,对很多原子化的现代人更多是烦恼,因为那意味着指手画脚的人多了,而且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繁文缛节、交际往来,特别烦心。但在古典社会,不,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亲戚多也是有好处的。需要帮助的时候,每个人做一点点,力量也会很可观。


    而在古典社会,人多力量大就更是绝对真理了。


    作为君主的话,不能完全任人唯亲,但也不能一点儿不任人唯亲。时时刻刻有一群铁杆拱卫在身边是很重要的,而宗室就是天然的铁杆,因为血缘是最深刻的共同点——当然,有的时候宗室也会更容易成为心腹大患。但不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更要拉拢至少一部分宗室吗?


    有威胁性的人,最好放在眼皮子底下什么的……不然天知道看不到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所以,纪尧姆继位之后示好宗室是必然的,而都要示好宗室了,那肯定是从众多宗室中尽量示好关系好、有能力的——‘关系好’当然要重于‘有能力’,毕竟这可是古代人情社会!


    由此,西敏公爵就作为宗室代表之一被纪尧姆择选出来了……虽然他还太年轻,但内务总管这个官职本来就没有太需要技能的地方。说是礼仪复杂,可实际应付不过来,也可以交给熟谙礼仪,并且变通也很强的副手去做具体工作。


    说到底,内务总管还是和国库大臣、陆军元帅等更强调专业技术的职位不太一样。这是一个更方便靠私人关系提拔的职位,本身就是留着给国王信任,而又没有经验和能力的亲信的。


    “最近您真是辛苦了。”西敏公爵夫人见丈夫接待完一批客人回来,就笑着说道。


    西敏公爵摆了摆手:“也不算很辛苦,虽然有一些完全没脑子的笨蛋,居然幻想着通过我去那样影响陛下。但总的来说,多数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呵呵,和这些人打交道不算难,毕竟现在都是他们在奉承我呢。”


    西敏公爵夫人最近也是走到哪儿都被奉承,所以完全能够理解丈夫的感觉。她想了想说道:“最近来奉承的人,除了想要博得好感,还有一些人就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在去罗本都宫的名单上吧?”


    如果不在那个名单上,当然是想通过西敏公爵夫妇出力,给加到名单上了。


    西敏公爵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罗本都宫还是太小了,陛下和王后殿下打算在那儿过冬的话,绝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去——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有这么多人会着急打听这件事。罗本都宫虽然小,可是该带的人总能带上吧?”


    西敏公爵夫人笑眯眯地说:“是这样没错,但一方面,有些人太关心这件事了,难免患得患失。另一方面,‘该带’这个说法本身就很主观,陛下和王后殿下会带自己认为‘该带’的。而其他人,除了不想去的,谁会认为自己是不该带的呢?”


    “一旦如此,争取的风气也就上来了……这让我想起来王后殿下说的一个例子,她说,当灾荒年间,粮食供应不足的时候,譬如有100个人,粮食只够让90个人活着,剩下10个人一定会被饿死,那么粮价会涨到什么程度?不是10%不是10倍,而是一定会涨到最穷的10个人根本买不起的程度。”


    “现在也是如此,100个人如果只能去90个的话,除了一定能去的和一定不能去的,其他人都会充分竞争。这种时候,要比拼的东西就很多了,很考验人脉人情呢。”


    “很有道理啊……是王后殿下说的吗?这我倒是不奇怪了。”西敏公爵露出了一个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表情:“王后殿下很多时候并不像是一个女人,这或许和她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有关,看待一些问题时,总是惊人地敏锐。”


    西敏公爵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至少别当着王后殿下的面这么说,王后殿下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评价她‘不像个女人’,又或者赞扬她是‘像个男人’。她认为,这话骨子里就是对女人的轻鄙,仿佛只要出色一些,不被归类到女人中了,是像男人才有的。”


    “但……女人本来就是不成功的男人啊。”西敏公爵撇了撇嘴,嘟囔道。


    按照此时人们的观念,胎儿刚开始在母体发育的时候是没有性别的,其中一部分会因为环境湿寒等原因发育不完全,成为相对弱小的、无法诞生‘种子’的女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就是发育不成功的男人了。


    中世纪人认为,男人的精子是种子,可以在女人的血液里发育长大——完全不知道有卵子这种东西,而且可能是因为观察到了经血的存在,以为子宫里都是血液,是供给胎儿发育的‘营养’,所以有这样的结论吧。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骨子里的贬女、厌女情节影响,等于是先画靶子再射箭了。假定女性无关紧要,所以一切事她们都不是重要角色。


    即使是只有女性才能做到的生孩子,男性也要强调,她们其中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男人才是给出‘种子’的那一个,没有男人的种子,根本不可能怀孕,就像土地上不可能凭空生长出参天大树一样——完全忽视了,没有‘土地’,参天大树也不可能萌发、生长。


    这明明是就算观察不到‘卵子’,也该明白的道理,可就是被故意忽略了。


    “那么,您会说那些不出色的男人就是像女人了吗?”西敏公爵夫人非常精明地说:“虽然很多学者说,女人是不成功的男人,但这只是从生理上来论述吧?孩子真正出生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


    “所以会有很出色的女人,也会有很失败的男人……好女人和坏男人可都是很多的。”


    “失败的男人们,包括您曾经大肆批评过的,您再厌恶那些人,也没有将其评价为‘像女人’——啊,我倒不是说,您以后要这样评价她们,只是这不是说明了,‘像男人’一类的说法,本质上是一种偏见吗?很多人不是真心觉得出色的女人就是像男人了,而是出于对女人的轻蔑、厌恶才那样说的,仿佛讲女人中优秀的摘出去,就还可以天经地义地批评女人是多么糟糕的群体了。”


    对于妻子如此犀利的、无法反驳的词锋,西敏公爵一时之间简直没法回答。当然,这也和他本质上不是那种极端厌女者,而且思想相对开放有关。不然的话,这种时候,如果是是克莱门特伯爵那样的人,强词夺理,甚至不以语言,而是以暴力回应,才是更常见的。


    过了一会儿,西敏公爵才说:“难以相信您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能说这没有道理,但也不能说完全接受了它……说实话,您这番话并不像往日的风格。”


    “最近常常跟随在王后殿下身边,受到了王后殿下的影响嘛。”西敏公爵夫人倒也很坦诚。


    “我这番话算什么呢?我到底还承认,女人是发育不成功的男人呢!王后殿下在这方面更激进——她没有直接说过,但我觉得,她打从心底里不认可这一点。”路易莎当然不认可,只不过个人很难和整个社会对抗,所以她也不会宣扬那些。


    这种情况下,宣扬那些有什么用处呢?就像是败犬的狂吠,没有人会觉得有威慑力,只会觉得可笑和吵闹而已。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王后殿下的确太骄傲了。”西敏公爵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他到底是亲纪尧姆的人,所以表述还相对‘克制’,用词也是中性的。但他也不可能脱开自己的性别立场,还有从小到大建立的认知。


    “王后殿下的骄傲是真的,但魅力也是真的。她不是那种得一点儿势,不清楚他人,也不清楚自己,正是因为很多都不知道,所以才目空一切而骄傲的人。她是那种什么都知道,因为太聪明,太深邃了,所以才骄傲的……这难免让人被她吸引,受她影响,甚至理解她。”西敏公爵夫人客观评价道。


    “所以您已经受王后殿下的影响,还理解了王后殿下吗?”西敏公爵一下抓住了重点。显然,能够相对平常地看待王后殿下的‘骄傲’,不代表他也能对妻子有那个倾向保持平常心。他对自己妻子的要求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都希望她们传统一些,越传统越好。


    传统代表的就是顺从、温柔、完全以夫为天……这当然是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至少对妻子绝对是这也要求的。


    “我在王后殿下身边,当然会受她影响。”西敏公爵夫人轻飘飘说道:“理解王后殿下的话,多多少少也有些吧……您不知道,王后殿下实在是博学,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从她那儿得到合理的解释。和这样的人相处,要说一点儿不被她那套说服,那才是稀奇呢!”


    西敏公爵夫人甚至还给丈夫转述了路易莎的话:“王后殿下曾经说过,‘男人和女人,性情本质上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将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他就会变得像一个女人,将女人放在男人的位置上,她就会像个男人’……王后殿下举了各国女性君主的例子,又拿那些为了君主宠爱你来我往的大臣说事儿,您说我能反对这话吗?”


    “我都立刻可以找到一些例子证明这话,君主的话,譬如曾经统治托莱多的费莉西亚一世,她虽然是个女人,但从来没有想过提高女性地位,也没有做过任何所谓‘女人的事儿’。她是完全的权力动物,不看她的性别,其实和历史上任何一位男性君主没有任何差别,而且还得是明君。”


    “至于争宠的大臣,哈哈,现在不是也能见到?大臣们为了陛下的宠爱争风吃醋。不说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说出来了,就觉得和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彼此竞争,没什么不同了——当然,大臣们的目的要高尚一些。”


    西敏公爵都被惊到了,而且妻子这番话他也的确没有反驳的余地。但好歹公爵夫人最后一句话给了他一点儿余地,他也赶紧抓住说道:“没错,没错,高尚的目的!女人们这样,终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已,而男人们这样,往往有一个远大的志向。”


    然而说是这样说,内心到底有多心虚,就只有西敏公爵自己知道了——这时候他都有些同情刚刚登上王位的纪尧姆,即使他是眼下基督世界最有权力的人之一……爱上会那样思考问题的女人,在西敏公爵看来完全是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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