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对路易莎这个王后有着种种想法, 但路易莎还是在王后这个位置上越来越稳了。
这件事本质上来说很简单,这年头几乎没有离婚的事儿,只有丧偶。在这一条件下, 只要没有宫廷阴谋,又或者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路易莎的王后位置本来就是无从动摇的。当然了,不动摇不等于不质疑, 一个受到大家衷心服从的王后始终是不同的。
而王后能否服众,主要看两点, 一个本人的品德、智慧, 另一个就是国王的态度了。前者不必说,王后可不是什么花瓶,很多时候都是要参与到王国事务中的(就算不直接参与,凭借其对国王、王储的特殊影响,也会间接改变国家的运行的)。所以,如果一个王后无德无脑, 那就很麻烦了,除非是她的敌人,不然没人愿意见到这样的王后。
后者则更加直白,这就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别说是王室之中了,就是普通家庭,妻子的地位也往往取决于丈夫的态度。如果丈夫尊重、爱护妻子,不要说家庭内部成员了, 就是外面的亲友,肯定也会对妻子更尊重的。
路易莎并不缺乏纪尧姆的尊重爱护,至于品德和头脑——头脑简直不值得讨论, 有着现代人眼界,又接受了这个时代顶尖教育,还亲身实施过对领地管理的路易莎,在此时绝对是头脑出众、智慧高远的那类人。
而让一些人意外的是,路易莎在‘品德’一项上也是高分……要知道,路易莎一直以来遭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不够贤德。她那种以自我为主,很多时候显得过于咄咄逼人的作风(虽然她自己不觉得那就算‘咄咄逼人’了),对此时不少人是难以接受的。
但话说回来,这种所谓的‘不够贤德’其实只是个人感觉而已,而真的以一个王后的品行标准去看路易莎的话,她其实一点儿毛病没有——当然,那是到现在为止,等到路易莎更深地参与到瓦松这个国家的治理中的时候,可能就不同了。
现在的话,路易莎没有参与瓦松政务,最多就是对宫内一些事务有过安排,而这显然是正常情况下,一个王后本就有的权力。
路易莎做的最无可指摘的一点就是‘守贞’……虽然这听起来很离谱,但没错的,只要做到这一点,她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后世一些恶臭发言,譬如‘贞洁是女人最好的嫁妆’什么的,在古代确实是颠不破的真理。不仅仅在华夏是这样,在西方也如此——主流观念里有一种说法,就是‘只要一个女人谨守贞洁,那么不管怎样,她都可以抬头挺胸做人’。
因为主流观念里女人就是各种不行,不仅仅是体力,还有品德什么的,也是被污名化的。到最后,女人自己都会说什么‘我的确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不留神就改变想法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女人的软弱和善变’,总之,女人就是被认为是善变的、不可理喻的、缺乏意志力的等等。
所以,当一个女人真的软弱、善变,或者有别的缺点时,反而不能成为彻底否定她这个人的理由。
男性,或者说主流社会,唯一给她们设下的‘禁区’就只有守贞而已(至少冠冕堂皇地拿到台面上说的,只有如此)。一旦一个女人克服了主流社会赋予她们的污名化标签,诸如‘容易受到诱惑’‘放荡’什么的,守贞这一点做的特别好,其他的就都是小节了。
路易莎也不是刻意守贞的,只能说她是个正常人,道德和头脑都正常。后世的华夏人,道德方面有底线的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出轨的。而人在古代,路易莎更不可能有这个可能了,她不想给自己麻烦的古代生活加难度!
而既然有意在这件事上无可指摘,路易莎就不会留下破绽。日常她真是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而且是大量的人,让一切都摊开,连怀疑也无从谈起——她也不会回避与男性接触,她的陪嫁骑士、陪嫁侍从,过去怎么差遣的,现在依旧怎么差遣。
现在,纪尧姆的一些侍从,路易莎有用得上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略过。但她都是坦坦荡荡的,从没有避人,又或者交代不可说之事。
而除了‘守贞’这一点外,路易莎在慈善上也是做的极好的。
别说是中世纪了,就算是近现代很长时间里,西方不也提倡女性工作。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性,也不需要自己做家务什么的,社会对她们的‘事业’要求就成了做慈善。此时甚至有一种说法,说是女性如果是为了做慈善,将丈夫的财产一同捐献,那也是受认可的。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此时的女性结婚后,就连自己的嫁妆也大多不受自己支配。所谓的家庭共有财产,她们只有名义上的所有权,实际完全是丈夫使用的。她们真的要动用,都得得到丈夫的允许呢!
可是一旦用于慈善的话,别说是自己的嫁妆了,就连丈夫的资产都可以用了——虽然这也就是外人的说法,丈夫本身肯定是不同意的,实际情况不会那么‘极端’。但既然有这种声音,本身就很说明情况了。
总之一句话,路易莎勤做慈善、好做慈善,她就是人人称颂的仁慈王后……一个守贞而仁慈的皇后,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而说到慈善,路易莎最近也在筹集善款做新的慈善项目。
路易莎对身边的女官、侍女们说:“是的,义卖会,我的打算是,所有参加游园会的人,每人至少准备一件用不上的物品,到时候就在宫里的庭院里摆摊出售。最后如果被人看中,就可以直接卖出,作为这次过冬捐助的善款了。”
西岱是此时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但在这个时代,以此时的城市管理水平、生产力,大城市并不意味着宜居,而是正相反。除了少数富有的人,多数市民都过着困苦的生活。吃饭什么的先不说,取暖燃料缺乏是不争的事实。
每年西岱的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呢……
一般来说,瓦松人习惯冬天烧木柴取暖,不过随着森林资源的不断粗放利用,现在的木柴价格是越来越高了。所以普通人也会烧煤取暖——煤有煤灰,气味也大,如果是品质不好的煤,问题还会更多,但此时的普通人没得选。
而且一些真正穷苦的人,就连煤也买不起!冬天只能是‘熬’过去的。他们一般是烧能够找到的各种杂物垃圾,再搭配一些最便宜的劣煤,每天只在最需要取暖的一段时间内烧。这样要是运气好,冬天是能熬过去的。可要是运气不好,有人冻出病了,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至于更穷的,这种条件也达不到,那过冬对他们就是过鬼门关了,全靠身体素质和运气扛而已。
现在眼看着天冷了,宫里都开始烧壁炉了,当然也得开始考虑宫外穷苦百姓过冬的问题了。这可是纪尧姆继位以来的第一年,而且眼看着是个冷冬,可不能让西岱出现大量冻死人的现象,所以纪尧姆也在和大臣商议如何让商人运送更多燃料进入西岱的事。
路易莎这边也打辅助,从慈善这个任何人都挑不出错的角度着手,准备收集一些善款,到时候换成燃料,发放给穷人。
女官、侍女们互相看看,西敏公爵夫人不太确定道:“这样的义卖会我好像也听说过,城里一些中产阶级妇女似乎这样做过,但宫廷里从未有过这种做法……这样合适吗?”
义卖会在后世很常见,此时虽然不多见,但也已然出现——说实话,首先出现在城市中产阶级妇女中一点儿也不奇怪,穷人根本没有多余的、用不上的东西,义卖会能卖什么?而贵族呢,一直是奢侈的代名词,做慈善也是财大气粗的做法,才不会说什么利用用不上的旧物筹钱呢!
只有中产阶级家庭,既能拿得出旧物,且有做慈善的习惯。同时还不像贵族那样,做慈善甚至想不到这个方向。
“当然可以。”路易莎理所当然地说:“这可是做慈善,有什么不行的?宫里也没有规定,不许这样做——这大概是我们去罗本都别墅过冬前,最后一次大型的宫廷活动了,大家一定会积极参家的。”
“不需要想太多,节俭可是美德,用旧物去做慈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无可指摘。”路易莎这也算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了,哪怕贵族再如何奢侈浪费,甚至以此作为区分自己与他者地方式,从宗教、传统上来说,节俭依旧是一点儿挑不出错的。
既节俭,又是为了做慈善,这简直是无敌了……路易莎以这种方式搞一场活动,以她作为王后的身份,大家只有跟随的份儿。说不定之后西岱还会兴起这种做慈善的方式,这就叫‘上行下效’,很多流行都是这样起来的。
路易莎之后又和大家讨论了一下义卖会的相关细节,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侍从走了进来,禀报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工匠已经制作好了打到您要求的煤饼和炉子,现在带着样品来了,您要亲自见见他吗?”
路易莎点点头:“太好了,我们正在讨论义卖会的事儿,正好也和煤饼有关呢!让他进来吧。”
义卖会筹集的善款是要用来买燃料的,所以才说和煤饼、炉子有关——筹集善款给西岱的穷苦人买燃料过冬,那肯定是不会买昂贵的木炭的,路易莎的计划是采购大量的煤,然后制作成上辈子小时候用过的那种‘藕煤’,然后分发给穷人。
藕煤是将煤炭与黄泥、木屑、石灰、木炭粉等原材料混合,再用模具做成多孔的、形似蜂窝莲藕的燃料。相比起纯用煤炭,藕煤不仅成本更加低廉,还有燃烧更充分、燃烧时间更久、更清洁等优势。
更重要的是,它制作起来不难,古代条件下也很简单,不会因为处在中世纪就增加多少成本——实在是通过聪明设计解决大问题的典范。
此前普通的煤团成煤球直接用,缺点太多了,效率也相对低。藕煤能做到成本更低的情况下,燃烧时间更长,在此时绝对是个能迅速推广开的发明。这也是路易莎得知西岱有不少煤店,普通市民已经对煤不陌生时有的想法。
嗯,果然是‘大城市’啊……古代的大城市才是消耗林木资源更厉害的地方,再加上人口众多,燃料需求巨大,这才用动力用煤取代部分木柴——毕竟古代用煤粗糙,煤的缺点太大了,如果不是不得已了,谁又愿意用煤呢?
华夏古代似乎也都是作为京城的大城市率先大规模使用煤做燃料呢……
负责试制路易莎要求的煤饼和炉子的匠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一直服务于宫廷,所以倒没有面对宫廷贵妇的不自在。相当自然地问安后,他就在路易莎的询问下,开始介绍起了试制成功的煤饼。
“殿下请看,这就是按照殿下指示试制成功的煤饼。按照王后殿下的吩咐,用海煤、锯木屑、石灰、黄泥、木炭粉等混合,再用模具压制。经过我和助手的试验,大概是海煤70%,黄泥30%的比例最好。这样火烧得旺、烧的时候够长,煤饼本身还不容易碰烂,是最实用的。”
煤饼原料里占比最大的就是石炭和黄泥了,其他都属于是‘边角料’,说到比例时根本不用提——匠人说‘海煤’是他的语言习惯,这是为了和木炭相区分开的一种称呼,源自于西岱的煤大多数船运来这一现实。
路易莎看过去,匠人带来的柳条篮子里就装着他口中试制成功的煤饼,那些煤饼呈规整圆柱形状,中间有十二个孔,确实是按照路易莎说的做的——当然,她不会只看表面就算了,她立刻就让侍女点燃试试看。
对此侍女有些犹豫,但因为是素娥的吩咐,还是很快照做了。路易莎看出了她犹豫的原因,笑着道:“不必担心,这些煤饼不同于你们见过的海煤,味道并不难闻,也没有太多煤灰飘散,不会弄脏你们的裙子的。”
制作煤饼的匠人也说道:“殿下说的对极了!小的们已经实验过了,这些殿下吩咐制作的煤饼和海煤完全不一样!海煤气味难闻、煤烟很大,还有飘散开会弄黑脸和衣服的煤灰,只有穷人没办法才用!这些煤饼却将这些问题一一克服了。”
等到煤饼燃烧起来后,是否烧得久,还有煤灰的问题,暂且是看不出来的。不过确实没有烟,也没有烧煤时最有存在感的臭味了。对此海莲娜很感兴趣,询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以一个‘化学家’的敏锐嗅觉感觉到了,这应该有炼金术的手段。
当然,她的感觉是没错的,路易莎解释道:“这是加了石灰的关系。”
其实原理挺简单的,煤炭燃烧之所以有气味,是因为其中含有二氧化硫,含硫物烧起来大多不会好闻。而石灰,这里指的是熟石灰氢氧化钙,其可以与二氧化硫遇热反应,生成硫酸钙和水,这是无味的。
海莲娜本身就是很高明的化学家,路易莎不需要解释太多,说到这里她就有了种种想法了。虽然不太确定,但方向肯定是对的——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路易莎解释详细,她更想有了一个方向之后,自己去实验。
大家围着烧起来的煤饼啧啧称奇,吉娜好奇地道:“真是太神奇了……您之前似乎说过,这种经过制作的煤饼,是比直接用煤更加便宜的——就是因为加了黄泥的关系吗?一部分煤用泥土代替,这种以次充好的做法竟然不会降低海煤的品质,反而让它烧得更好了?这是什么缘故呢?”
路易莎给她解释:“你们见过烧陶、烧瓷器吗?那都是用泥土烧的,所以用火烧泥土的话,就是会越少越硬的。在煤饼中掺入黄泥,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这样可以降低成本,但更多还是因为黄泥越烧会越固结,烟尘自然就飞散不出了……没有煤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且这还有一个优点,这样一来,制作煤饼时用到的海煤,还可以选择品质较差的。因为有黄泥固结、石灰除味,差一些的海煤也不太影响煤饼使用——这样的话,煤饼的成本又可以降低一些了。”
大家纷纷称赞‘绝妙’,了解了煤饼之后,这才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煤饼的专用炉子上。
就是路易莎上辈子小时候常见的那种煤炉样式,只不过铁皮等原材料是不会用了,主要是泥土做的——这种煤炉腔子里可以垒三块煤,最底下的是烧透了的。中间那块是烧着的,上面可以放新煤续火。另外,炉子底部还有一个落煤灰并通风的地方,通着外面,还有炉盖关开。
通过炉盖调整开口大小,也能调整火势,做饭时可以火大一些,平常再调小一些,省煤也不妨碍取暖、烧水。
第192章 穿越中世纪192
路易莎得到试制成功的煤饼后, 并没有想着只用来救济穷人,而是考虑可以推广开。因为是关系到民生的燃料,这种煤饼便宜又好用, 推广怎么看都是有利的。
降低燃料价格后,不仅仅是最穷的一些人受益,普通人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之前用木柴的人见识到煤饼比海煤强得多,甚至不比木柴差多少, 日常做饭,还有冬天取暖, 估计也会换成煤饼!
尤其是日常做饭……取暖的话, 木柴烧壁炉还是多少有一些优势(煤饼也可以放进壁炉里烧,只是那样一来的话,效果是不如烧木柴好的。而放在炉子里取暖,就得配合烤火桌之类的东西,才能比较好地取暖)。可如果做饭,除非是烤肉, 不然煤炉还要更好用呢!
此时普通人家里不太常见华夏那种灶,烧火做饭用的是壁炉或者炉台。炉台就是一个稍凹的台子,直接在上面烧火就行了,做饭时如果用锅,要么是吊在上方的那种,要么就是用一个铁架子架在上方,然后上面坐锅或者坐壶。
可以想象,煤饼一旦推广开, 意味着多么大的市场,而这又代表了大笔的金钱流动。
但路易莎并不打算赚这个赚钱,她本身并不缺钱, 而且现在作为瓦松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阶级’,她还是有点儿主人翁意识的。这种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的事,就没必要在乎一点儿利润了——所以煤的生意她并没有自己做的打算,准备直接找几个人去做。
是的,要多找几个人。这种民生物资的生意,只交给一两个人的话,要是形成垄断了,那可是很危险的。
但具体找谁,这就很有说法了,路易莎觉得这是一个可用的筹码……她既然不图这个产业的利润了,那作为可以分蛋糕的人,当然就拥有了相应的影响力。
不过,这件事并不着急,大家都看不到这一产业的前途,她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就让大家相信什么啊——是的,看到煤饼和煤炉后,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是很好的产品。但好东西就一定会大受欢迎,以至于大卖吗?很多事是没法站在后来者的眼光看的。
上赶着不是买卖,路易莎也不习惯推销,就决定要让人看到‘前途’再说。为此,她得自己先开一家煤场、一家煤店,今年冬天,不只是给穷人分送这些煤饼、煤炉,还要开始对外出售,看市场反响。
于是路易莎一面找来认识的商人,让他们去办煤场、煤店,一面和纪尧姆说起了煤饼——路易莎还未结婚的时候,作为布鲁多的女继承人,就多的是认识的商人了,其中不少她只要吩咐一声,就能替她办事。
这个煤饼,别说一看就知道是好生意,就算不是好生意,为了讨好路易莎,他们肯定也会照办的。就算失败了,一点儿煤而已,成本不算高,可要是借此获得了路易莎的信任,那就赚大了(实际是不可能失败的,因为最开始出的煤饼全都被路易莎包销了,要用来发给穷人来着)。
另一边,纪尧姆看到了匠人送来的煤饼、煤炉,路易莎又让人演示了一下,立刻也明白了煤饼的优点。
路易莎在一边介绍煤饼的成本等优势时,他也在算计这件事的意义。说是纪尧姆不那么精于内政,但接受的教育、开阔的眼界摆在那里,他当然也一眼看出了煤饼对民生的意义,尤其是对西岱这个人口众多的王都,意义更是重大。
另外就是西岱之外的煤矿情况了……煤饼一旦推广,煤的用量肯定会大增,过去那种不算问题的输入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建立稳定的供应渠道。
西岱比较麻烦的一点是本地及其周边地区,都是不产煤的,之所以煤被叫做‘海煤’,正是因为它就是由船从外边运来。这和华夏很长一段时间总在外来物品前缀一个‘洋’字差不多,洋灯、洋车、洋楼、洋表、洋钱……
不过嘛,中世纪相对后世有一点好,那就是此时的煤都是做燃料用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用处。而只是做燃料的话,撑死了又能用多少煤?一些后世不大认为有开采价值的小煤矿,此时也完全可用,要是以这种煤矿为目标,找几个能靠水运直接接到的采煤点还是可以的。
当然,煤矿小可以,此时采煤却有另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深’……开采难度得很低才行。
要找这样的煤矿,不是闭门造车能行的,得实地考察。不过这就不需要纪尧姆去做了,他只要考虑到这点,再派人去做就行了。
“这很不错,最近总有人和我抱怨,今年的木柴又涨价了……如果城市里可以更多使用这种海煤,大概能让很多原本付不起燃料费的人轻松一些吧。”纪尧姆的双手放在煤火上方,感受了一下煤烧起来后的热度。
“至少做法完全可以只用这种炉子,至于烤壁炉取暖……”说到这里,纪尧姆有点儿不确定了。
“会有人和您抱怨木柴涨价?我猜是宫廷的某个主管之类的吧……是想增加这个冬天燃料的开支?”路易莎一下就看穿了,摇摇头道:“没必要理会,在王室转移到罗本都别墅过冬的情况下,只有王太后的宫廷,取暖费用就应该只有那么多。”
现在的情况是,路易莎和纪尧姆才是王室核心成员,是宫廷的重中之重。他们走了,还带走了很多宫廷成员,西岱王宫这边除了安娜王太后留守,其他就算还有‘重要人物’留在西岱,那也不是住在宫廷的。
没有足够多的宫廷成员,也没有各种活动的宫廷,削减冬天取暖费是很自然的事。但这很显然让一些人接受不了,毕竟这也是那些人一直以来的财源呢……所谓过手就是油,宫廷上到总管,下到仆人,都是靠在各项宫廷采买中捞钱而肥的。
对此,纪尧姆当然不会惯着。如果这些人是他的人,他或许还会有些犹豫,毕竟这年头的领主想要手下人效忠,就是要舍得给钱。放任他们多少弄些油水,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但现在西岱王宫这些人,都是王太后等人提拔的,也依旧听命于她……纪尧姆管他们干什么?
“是的,宫廷里很多人甚至认为,即使我们去罗本都别墅过冬,王宫这边的取暖、照明等开支依旧不改削减。不管怎么说,很多仆人、侍从侍女都还在,他们得运转王宫,王宫实际使用木柴、蜡烛等物品是差不了多少的。”纪尧姆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这是他不满的时候会有的小动作。
不是所有不满的时候都会有这个小动作,但他如果做这个小动作,往往说明他在不满之余,还觉得这十分荒谬。
“人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为很多荒唐之事找理由,甚至连自己都被说服了……不用担心他们会做什么,您已经掌握了财权,他们迟早会认清现实的。”路易莎说完,还让纪尧姆看自己找人做的烤火桌、烤火被。
“您刚刚说,取暖烤火的话,煤炉比不上烧柴的壁炉?您再看看这个吧,先不说只要壁炉里多放一些煤,也能很暖和,就是只用一个煤炉,其实也能很好取暖的。”
烤火桌、烤火被就是后世华夏很常见的那种,火炉外可以放一张四方桌,再罩一条棉被,这样坐在桌边搭着棉被烤火的人也不怕冷了。
纪尧姆和路易莎一起坐在烤火炉旁烤火,感受着棉被底下越来越温暖。路易莎还让人拿来一些水果和饮料——这大概是一种华夏人的本能习惯吧,坐在这种桌子边,就特别想要吃点什么喝点儿什么。
纪尧姆原本是不吃东西的,但路易莎已经分到他面前的小盘子里了,他也就跟着慢慢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道:“……王宫这边一些人恐怕会很怨恨我们,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胆量和能力做什么,但总有一些人……”
说到这里,纪尧姆又摇了摇头,宫廷阴谋什么的是最麻烦的。
“那就多呆在罗本都别墅好了。”路易莎明白了纪尧姆的顾虑,想了想说道:“您过去不就是为了避开王宫的一些是是非非,所以才将罗本都别墅当作是自己的大本营吗?这样的话,干脆将罗本都别墅真正建成‘罗本都宫’好了。”
路易莎一下就想到了上辈子历史上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他早期也是住巴黎卢浮宫这座王宫的。但因为他厌恶巴黎(巴黎的市民暴动让他印象深刻),当他有能力的时候就将原本只是狩猎别墅的凡尔赛宫营建了起来,这才有了后世举世闻名的凡尔赛宫。
“如果罗本都别墅被营建成了一所像样的行宫,将宫廷中心转移到那里也很简单吧?各国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先例……平常您需要巡视领地,需要回到西岱时,就多呆在罗本都,西岱王宫只在有必要时过来就好了。”
纪尧姆觉得路易莎这个提议很不错,就记在了心里——这种事还是造成既定事实为主,没必要宣扬出去,以免引起有心人的反抗。
不过煤饼的事还是很快传了出去——路易莎办了一场成功的慈善活动,所有人捐赠的旧物都卖出后,她就采购了大量的煤饼、煤炉,以众人的名义送到了西岱的穷苦人家里。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所有人都看到了。
嗯,其实捐赠的所有旧物也不是都卖给了参加活动的人,毕竟那都是旧物了,路易莎又没有强制购买,部分确实不能让贵族们感兴趣。不过,就算是剩下没有卖出的东西,也会有商人感兴趣,有的是自己想要,有的则是有渠道加价再卖出。所以路易莎只要找相熟的商人,很容易就能出手了。
穷人有了煤炉和一堆煤饼,这个冬天就好过很多了。同时他们日常用煤,对西岱其他市民也是一种广告。他们见这种煤饼很好用,和过去见过的海煤完全不一样,然后又了解到煤饼很便宜,城里也有地方可以买……也有不少选择买煤的。
主要是过去用柴的话,一个冬天就得非常节省燃料,现在用煤代替一部分,甚至全部后,就能暖暖和和过一个冬天了。这样巨大的差异面前怎么选,具备生活的精明的市民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虽然今年还完全看不出煤饼的市场极限,但眼下这种情况‘打个样’已经做到了。再放出风去,说煤饼的制造方法并不打算保密,立几乎是立刻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
“这是一项有益于民的技术,应该传播出去,让有意于此的商人充分竞争,以达到让人民充分受益的目的……”路易莎是如此和找上门来的访客说的,这是真话,只不过听在访客们耳朵里多少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毕竟路易莎也没有直接公开做法……只能说,高尚的目的和实际的打算,这两者并不冲突,而现在的路易莎就是全都要。
“您考虑得真是太充分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路易莎,所有人都只能说好话。不只是他们现在想要路易莎的技术,算是有求于人。就算没有这一点,对于一位深受国王信任和尊重的王后,那也是怎么谦卑都不为过的。
“是啊是啊,更令人敬佩的是殿下的仁慈,不管怎么样,您总是考虑到这个国家的人民。”
“殿下总是如此,一直一来都那么热衷于慈善就很说明问题了。听说殿下还在布鲁多时,就曾经为穷人做过很多事呢!所以得到了布鲁多人的格外爱戴……现在的话,西岱人也很快会像布鲁多人一样崇拜您了。”
诸如此类的吹捧一直不停,路易莎心情也不错,毕竟好话谁不喜欢听呢?不过她可没有被这些奉承冲昏头脑,一直记得要选择怎样的人接手煤饼产业——首先是立场,站在她和纪尧姆一边的人才能分享这份好处。
这种做法是不需要怀疑的,哪怕是后世,大家也是先用自己人,其他限定要求也是用在‘自己人’这个群体里筛选而已。不然的话,要怎么服众呢?人家跟随你,付出忠诚,不就是图这个吗?这在中世纪更是颠不破的真理!
在立场没问题的情况下,就要考虑其他方面了,主要是人品。至于说经商能力什么的,这些能到路易莎面前说话奉承的,也不会是商人。他们都是贵族来的,争取到这桩生意后,才会让投靠自己的商人去做。
大家说话间,不一会儿就到下午茶时间了,路易莎顺势就留下了这些人吃下午茶。
“是‘三点一刻’啊……”有人立刻说道。现在路易莎的‘三点一刻’已经很出名了,而不像路易莎在特鲁瓦时,这个说法只有她身边的人说说而已。
没人因此指责路易莎贪食,还是那句话,这对一位王后来说实在是太不痛不痒了,说了等于没说。而既然是说了等于没说,那何必要说呢?没的得罪人。
一旦不挑每天多吃一餐的问题后,大家有样学样就很快了——主要是,此时的人们总在学更高一层阶级的人衣食住行,路易莎作为王后,基本上是到顶了,自然会是所有人学的对象。更何况,她的下午茶确实美味又讲究,天然符合贵族们的需求。
历史上的下午茶,不也是先在贵族中间流行,然后才遍及所有人的么?
不一会儿,下午茶的饮料和点心端了上来。还好今天的下午茶因为早预备着路易莎要留客,做的还挺多的,不会不够。
其实现在的小厨房,就算路易莎不留客也会做很多,因为路易莎的女官、侍女实在太多了。这些人说是不想吃下午茶的说一声,就不准备她们的份儿了,可绝大多数都是会吃的。个别不吃就是因为女性少食的传统,以及宗教上的禁欲主义了。
“今天是蜂蜜柠檬菊花茶啊……糕点的话,是芝士夹心蛋糕、手指三明治、南瓜乳酪饼干和让娜饼干啊!”吉娜对小桌上送来的点心每一样都很了解,立刻如数家珍起来。
蜂蜜柠檬菊花茶、芝士夹心蛋糕、手指三明治、南瓜乳酪饼干,无论哪一样都没什么可说的。唯独这个‘让娜饼干’,其实就是玛格丽特饼干,路易莎在特鲁瓦时就经常吃的了。不过这个饼干现在也不可能叫‘玛格丽特饼干’了,完全没道理啊,索性路易莎就干脆以让娜的名字命名了。
她确实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制作这种饼干的人,而且做的真的很好呢!
这次的下午茶客人,也有第一次吃这种饼干的人,就和当初海莲娜第一次吃时一样,忍不住说道:“很酥脆,很轻盈,即使是最薄最好,所以轻盈如云彩的薄祭饼也比不上这个呢!真不愧是王后殿下的厨房,总能贡献出如此出色的食物。”
不出意外的,这些饼干类的东西又被归为祭饼一类了……
大家都不断称赞着下午茶的饮料和糕点,尤其是个别人,此前完全没有机会参加路易莎的下午茶,只是听人说过,当下就更热切了——现在,路易莎的下午茶似乎有演变成一种宫廷活动的趋势。
路易莎是将下午茶当成是自己休息放松时间的,所以除非是恰好遇上,不然她真的很少特意请人参加自己的下午茶歇。这反而衬出了参加她的下午茶的珍贵,让更多贵妇越发趋之若鹜了。
“……请再给我倒一杯饮料。”路易莎一边说话,一边请服侍的侍女倒茶。今天的是蜂蜜柠檬菊花茶,这也算是天冷的时候路易莎比较常喝的一种茶了。
“真好闻啊,这花香。”一边的西敏公爵夫人惊喜地说。当茶水从茶壶中被倒出来,立刻有菊花香气混合着蜂蜜甜香、柠檬清香散发出来。
“这是黄春菊对吗?我听说过您会喝晒干的黄春菊泡的水,这件事连慕伯汉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慕伯汉的梅丽公主还说过呢!这原本是一种野花的,现在倒是因为您的关系,备受推崇起来了了——说是喝它泡的水有利于睡眠,对镇痛、止咳也很有帮助,这是真的吗?”
“这我可不好说,我只能说我一直喝它,觉得挺舒服的……要我说,这种事不需要太在意,喜欢就多喝一些,不喜欢就喝别的。其他的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不也有很多吗?还是心情愉快对身体好是最确定的。”路易莎非常诚恳地说道。
路易莎泡蜂蜜柠檬菊花茶用的黄春菊是后世所谓的罗马洋甘菊,按照后世的说法,它是有西敏公爵夫人说的那样的效果的。但实际有没有,有的话具体又能有多少,大概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193章 穿越中世纪193
处理完发放煤饼给穷人的慈善事项后不久, 路易莎就和纪尧姆一起,带领西岱宫廷暂时搬到了罗本都别墅 。
她之前就在罗本都别墅住过,对这里算是熟悉, 这次来住的房间都和上次一样的——其实相比起西岱王宫,罗本都别墅这个只住过一次,平时更是没什么机会来的地方,路易莎还要住的舒服自在很多。
这不只是因为这里是她和纪尧姆的地盘, 不像王宫处处有安娜王太后的影响,很多时候都得处处小心 。还因为事实上, 罗本都别墅作为新扩建的城堡, 就是要宜居很多。
而是说是‘扩建’,相较于原本只是个狩猎小屋的规模,现在可以说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从头新建一座城堡,一切都是最新式的样子……即使都说城堡就不会宜居,可城堡和城堡之间亦有差距, 总体肯定是新造比旧造有进步的。
比如说吧,罗本都别墅就用上了特鲁瓦出产的玻璃板镶嵌的窗户。单扇窗都做的更大了,用整块玻璃板,而不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皇冠玻璃,以铅条镶边组成一扇窗户。这样无形之中,采光都提高了一个等级。
窗户也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像是给壁炉专设烟道之类的做法在此时已经很成熟了,别说是城堡了, 就是普通富裕人家的主宅,也会在墙壁里设置烟道,然后通过烟囱排出烟气。这样不只是室内环境好很多, 也能给烟道经过的房间增温——一座城堡有壁炉的房间很多,烟道也经过不止一处,所以虽然达不到类似暖气的效果,但一些条件恰好的房间其实也差不多了。
可是,在西岱王宫,就因为那是一座太有历史的宫殿了,修建之时类似的技术已经有了,但比较少见。这样一来,修筑西岱王宫时就恰好没有用上……是的,西岱王宫的壁炉想要排烟,不能走专门的烟道。在意的话,就一般只能设在外墙处,直接排烟口排除烟气。
先不说这样浪费了冬天里宝贵的热量,就说有的房间根本没条件这样设置排烟口,也就没有壁炉了(不是所有房间都能靠外墙的,再或者靠外墙,可最初没有设壁炉,后面再要打排烟口也几乎不可能,此时的城堡外墙是非常、非常厚的)。
现在罗本都别墅就都没有这些问题了,哪怕是路易莎这么个被后世各种舒适、便利娇惯的现代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方面是,生活在中世纪这么些年,多少也习惯了。另一方面就是作为‘统治阶级’,很多不便其实是可以通过古代人的解决的。
没有自来水?需要的话直接召唤仆人送来就可以了。没有空调?冰块和壁炉也可以勉强一用。上厕所没有抽水马桶?她每次用过之后,立刻就会有人整理,下次用优势干净的了。厨房设施……啊,厨房设施和她无关,她是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的,不需要自己做饭……
“真没想到罗本都宫是这样的。”玛蒂尔达和同伴走在房间外的走廊里,东张西望着。昨天路易莎和纪尧姆才带着人来,今天还有挺多东西要整理,所以她们这些侍女们也闲不下来,都被安排了事情。玛蒂尔达这时候就和另一个侍女,这时候此处派发一些通知,做传达的工作。
“是啊,比想象中好多了……听说陛下从得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扩建了,就是没想到几年时间就能这样完善。”另一个侍女同样是第一次来罗本都别墅,好奇心也不小。
“只要资金充足,修建城堡也可以很快吧?”玛蒂尔达揣摩着这件事,忍不住说道:“我还听说过米拉诺的百泉宫总共只用了5年就修成了,以百泉宫的规模,只要5年的话,罗本都宫几年时间能有现在的样子也不足为奇了。”
“是啊,资金充足的话总能雇更多人手,动用更多机械,不加考虑地准备建筑材料……”同伴的思路也被玛蒂尔达引导了,跟着想了想说道。
玛蒂尔达自得地笑了笑,她还是挺喜欢来宫廷做王后侍女的。这不只是因为她的目标是王座之上的国王陛下,这个职位有利于达成这个目标。还因为做王后侍女的这些日子,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和过去的不同。
现在,作为宫廷贵女,一切都有宫廷照管了。她才来,王后就让裁缝为她量体做衣,冬天昂贵的服装一下就做了几套。有常服,也有重大场合可穿的礼服,但即使是常服,也不是织锦,就是丝绒,衣料非常奢侈。
除此之外,她还一来就得到了一些赏赐,到手了一荷包金币……宫廷是会给侍女们一些钱,那些钱名义上不是工资,但其实也差不多。但她才刚来,还没到第一次拿的时候呢!所以这个钱就是‘见面钱’。
路易莎这是按照华夏人的礼节给‘见面礼’……也是考虑到这些做侍女的女孩子,离开家到宫廷,不见得人人都带足了钱。在得到宫廷给的工资前,好歹能有点钱在手上。
玛蒂尔达进宫时倒是带了钱的,毕竟盖拉德男爵还指望她能成为国王的情妇呢,说不定就要为此行好处花钱。不过也有侍女手头没什么钱,路易莎成为王后后选的侍女都有不错的出身没错,可出身良好不代表有钱,家里有钱也不代表女孩儿就能有现钱在手。
很多贵妇即使随便一套首饰都要上百镑了,但要她们拿出10镑现钱,或许都有难处呢!
所以才有捉奸的话,就要看贵妇人有没有一下不见踪迹的昂贵首饰的说法——没钱给情夫置办东西,一般得先典当自己之前的首饰才行。
衣服、钱等等,都让玛蒂尔达喜欢,她就是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好东西又谁不喜欢呢?但是,相比起这些,玛蒂尔达更着迷的是,作为宫廷贵女,每天见到的男士都是这个国家最出众的,而她还可以受这些人的恭维。
怎么说呢,宫廷在这个时代其实是一个‘特殊空间’……类似于《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是少男少女们的伊甸园。这里大家都相对平等,入目所见,人、物、景一切都是美丽的,不需要考虑现实世界的柴米油盐……
此时的宫廷,也讲究富裕、文雅这些,而这正是宫廷以外的世界缺乏的(现实的世界正相反,是贫乏的、暴力的)。
玛蒂尔达一进入宫廷,那么她见到的男士,不管在外有着怎样的显赫的身份、糟糕的脾气,一般都不会盛气凌人。他们大多严守宫廷里的一类规矩,即‘女士优先’、‘不可拒绝任何一位女士’(当然了,‘女士’本来就是对贵族女性的尊称,所以女仆之类就是身处宫廷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玛蒂尔达见惯了宫外的世情,宫廷生活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现在对宫廷满意的不得了。只希望一直如此,绝不要结束——这也算是她想要成为国王情妇的新动力了……毕竟没有这样的身份,她能在宫廷呆多久是不好说的。
现在西敏公爵夫人已经打算为她做媒了,她总不能一直拒绝。而一旦结婚,离开宫廷就很可能了……嗯,已婚贵妇也可以是侍女,但如果不是心腹的话,结婚后一般就离开宫廷了。
更重要的是,玛蒂尔达见过宫廷之中更有地位的夫人是如何受优待的,那是她的目标——作为宫廷贵女,她遇到的男士们已经够和气了。可那些人一旦面对有地位的夫人,更是可以说是‘谄媚’。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位,更多是因为魅力,毕竟他们的地位大多比夫人们还高。
在玛蒂尔达想来,如果她成为国王的情妇,那那样的风光她也可以得到。如果真的比魅力,她不觉得自己弱于那些夫人,只不过身份有差别,对男士们的吸引力也就不同罢了。
国王的情妇在宫廷里向来地位很高,大家鄙夷归鄙夷,但面对受宠的国王情妇时,基本也和面对王后差不多了。更不要说实实在在的待遇了,国王的情妇在宫廷女性中向来是仅次于王后的中心,而且更容易成为被模仿、追逐的对象。
这样风光的未来,对玛蒂尔达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
“……好了,最后也传达到了,我们回去吧。”又传达了一处后,同伴对玛蒂尔达说着这话,这就重新回到了王后寝宫那边复命。
路易莎和纪尧姆分别有自己的寝宫,虽然他们只要在一起就不会分房睡,以至于国王寝宫往往是个摆设……
回到王后寝宫的玛蒂尔达,和同伴就在外面的客厅之一向路易莎复命了。原本路易莎正在和几个宫廷贵妇一边摆弄乐器,一边串闲话,见两个侍女回来复命,还暂时停了一下。
“做的很好,盖拉德小姐、杜松小姐。”路易莎笑着说道,然后又想了想,对几位宫廷贵妇说道:“我有一个主意,不如由侍女们组一个小小乐队,擅长乐器,又有意愿的都可以报名参加……这样技能陶冶她们的情操,又可以打发时间。”
“还是见到盖拉德小姐启发了我,我记得她就很擅长竖琴。”
“不瞒你们说,实在是成为王后之后,我身边的侍女太多了。女官们还有工作,侍女中就只有常在我身边侍奉的侍女有事可做了,其他侍女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虽然说,她们可以自己找事做,但有些事我不说的话,她们恐怕也没办法做吧?”
路易莎是知道一些侍女日常无所事事的,她倒是不清楚有人已经谋划着要做国王情妇了,但一群正年轻的漂亮女孩,有钱有闲,还闲得慌,想也知道容易出事了。这在后世都是如此,在此时就更如此了。
路易莎现在是王后,当然不想自己的侍女团出什么丑闻。再者,侍女和女官人数众多,也无法像当初在特鲁瓦时一样,直接进行严格管理了。所以,给她们中拔尖的一些人找个正经事儿做,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了。
到时候真组一个乐队,日常要学习、排练,很多事也就没时间、没机会去想去做了。
音乐在此时和宗教关系很紧密,所以组乐队不像是组舞团,完全没有道德上的麻烦。路易莎要说组织侍女搞乐队,大家只会说这是一个高雅的活动,不愧是王后殿下什么的。所以路易莎这个提议一出,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人反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落地了。
玛蒂尔达则因为路易莎那一句称赞,成为了乐队第一名成员,也是乐队里的第一竖琴手——她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因为她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出风头的好机会。
之前她虽然成为了路易莎的侍女,人都住进了王宫,时不时就有见到纪尧姆的机会。但这种机会往往就是‘擦肩而过’的程度,纪尧姆根本没有把她这个普通侍女记在心里。她想来,她除非是做了王后的心腹侍女,不然什么时候被国王注意到,就完全是看运气了。
就像很多性格积极的人一样,玛蒂尔达不想寄托于运气,她还是想要主动出击的。
而现在,成为王后组织的乐队一员就是一个机会。毕竟想也知道了,王后组织了乐队学习、练习,那肯定是要‘登台表演’的。而这样的场合,就有机会在国王面前尽情表现自己了,让他从众多人中注意到自己。
之前玛蒂尔达还在宫廷表演过舞蹈,当时之所以积极参与,也是同样的思路呢。
就这样,玛蒂尔达一头扎进了路易莎组织的乐队中,不过对于路易莎,组织侍女们搞乐队只能说是日常生活里的小插曲。这件事吩咐下去了,具体的事就有别人去做了。而她自己,这段时间还是主要处理一些布鲁多的事。
现在也是年底了,她手下管理的很多事也该开始做年终总结了——她可不只是瓦松王后,她还是布鲁多的继承人呢!
而在处理布鲁多事务的间隙,她还要管着当下的罗本都宫廷一些事……这和之前在西岱宫廷不同,在西岱宫廷时她无意和安娜王太后直接对上,维持着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宫里的事她基本不管的,依旧是安娜王太后在管。
但在罗本都,那些王后该管的宫廷事务,她现在都要上手了。
这方面纪尧姆也很支持她,直接命令罗本都的总管安德烈男爵道:“宫廷内务这方面,您需要多多听取王后的意见,她的旨意就和我的是一样的。有什么无法做决定的事,也可以请示王后——尤其是当我不在宫里的时候。”
纪尧姆很少管罗本都别墅的事,他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现在,他已经是国王了,罗本都别墅也会渐渐变成真正的‘行宫’,甚至说不定是‘王宫’。这种情况下,依旧不管它,那就是再相信安德烈男爵这个心腹也不行啊。
纪尧姆将其交给路易莎,既是因为信任路易莎,也是知道她有这个能力,可以代替自己做这事儿。
安德烈男爵是纪尧姆的心腹,很早就跟随纪尧姆了,他很懂得看形势。纪尧姆这样一说,他立刻恭恭敬敬答应了下来,并向路易莎表示了顺服。事实上,路易莎在他这里甚至暂时优先级高过纪尧姆了!
毕竟跟了纪尧姆这么久,安德烈男爵知道,只要他是忠诚的,也没有故意做错事,纪尧姆并不是个难伺候的主人。甚至宫廷里很多事,有什么不够好的地方,纪尧姆都不一定能够感觉到,或者就算感觉到了也不大会在意。
路易莎就不同了,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还不知道怎么相处。而且就有限的所知,路易莎也不像是个不在意细节的人。
而就在这种双方的陌生人式的客气中,一开始其实很不错。路易莎觉得安德烈男爵有眼色也能干,而安德烈男爵觉得路易莎某种程度上和纪尧姆有点儿像——意思就是同样务实,而且找到她的风格的话,也不难伺候。
的确,路易莎并不是难伺候的人,她会事先划出自己的线,告诉身边的人什么不可以做,还有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实话,很多时候宫里的人并不怕贵人们特别挑,最怕的是很多事不说清楚,又或者为了挑剔而挑剔。
而且路易莎有一点好,她没有此时大贵族理所当然的尊卑观念。让其他人做事是一回事,可她从不会糟蹋人。凡是为她工作的下属,不会觉得工作简单,但心态却会好很多……自己有没有被尊重,这当然是有感觉的。
不过,这不代表路易莎就没有要求了。事实上,在路易莎的要求下,最近的安德烈男爵可忙坏了。
路易莎不喜欢宫廷缺乏规矩,这大概是作为一个华夏人的本能了。凡是摊子铺的大一些,就要立一定的规矩去管理——此时的宫廷当然也有自己的规矩,不然就不能运行了。可那样的规矩,在路易莎看来实在是太松了。
别说和华夏古代的宫廷相比了,就是比一些古代大户人家都比不上。
像《红楼梦》里贾府那样,老太太没有坐镇,王夫人和王熙凤这样的当家媳妇也一时无法时,下面不久有些松了?所以探春等小辈管家时,还要晚上巡视什么的。看他们为了这些事立的规矩,就知道门户、规矩还是很严格的。
别看读者觉得荣国府好像上下都挺没规矩的,也看不出来多严格,可那其实是开了上帝视角!真要说的话,其实荣国府面子上是不差的(宁国府另外说)。
之后老太太再出山,一下还拿了一些夜里赌钱的婆子——中世纪宫廷里值班的守卫也会赌钱,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赌,并没有规矩禁止这些。而只要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黄赌毒会并列不是没有理由的,其危害性都不单在本身,还在于其会导致其他的犯罪。
例如‘奸近杀,赌近盗’,就是古人对‘黄赌’两项的认知总结(古代没有毒品问题),这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而在深宅大户或者宫廷这样的地方,负责守门的人都沉迷赌钱、不干正事,结果往往就是门户不严。再者,赌钱的人是有弱点的,欠下赌债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弱点,从而做出很多坏规矩的事……他们都不见得想到了自己的玩忽职守会造成多大的灾难,以至于让人事后都瞠目结舌。
路易莎立下规矩,宫廷的各项管理都要按照她的规矩来。说实话,一时之间真是怨声载道,多数人都自由自在惯了,谁愿意受这拘束?这就是人性。
只不过抱怨归抱怨,却没人能够不遵守。一方面是路易莎作为王后,她有这样的权力做安排。另一方面,她这样做从道德层面是无可挑剔的!单纯看她指定的规矩,哪一条都是朝着整肃风气、引导良善去的。
古代社会可没人会用‘你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冷么’一类的句子,面对路易莎在道德高地上,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办法——不然的话,他们总不能因为路易莎对宫廷规矩抓的紧一点儿了就搞什么造反的活动吧?
于是就这样,罗本都宫廷一时之间上下严谨、井然有序……虽然这让一些人觉得不自在了,但同样有人更喜欢这样。
人对‘自由享乐’和‘纪律性’是都有追求的,在中世纪这样并不强调自由主义的时代,在有识之士的群体中,没准喜欢后者的还要多一些呢!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大量的神职人员,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路易莎一直以来没有表现出对教会的特别崇拜,现在活动在宫廷的某些高级神职人员,都要向罗马写信,请求教皇表彰她了
第194章 穿越中世纪194
不得不承认, 此时的贵族女性中是‘卧虎藏龙’、多才多艺的。或许是因为,她们学习也没什么实际用处,所以在有学习条件下, 反而能相对按照自己的喜好与志向来?反正就路易莎看到的,这时的贵族女性,哪怕是不怎么识字,也往往能够摆弄一两样乐器。
所以她要在侍女中组一个乐队, 这事儿是很顺利的。话说出去,很快就有年轻姑娘, 或者刚刚结婚的女士来报名——她们出身不俗, 人也出众,在这个年纪大多是愿意出风头的。而且就算不为出风头,谁又不想在王后面前露脸呢?
别管是为什么,先被王后记住总是好的……这是不少路易莎做王后了,才到她身边的侍女的想法。
说起来,如今路易莎身边人实在是太多了, 早就不是她在特鲁瓦时那样,凡是来到她身边的,别说是侍女了,就是女仆也一个一个都很熟悉……现在侍女们想要在王后面前争得宠爱,作为在宫廷中立足的资本,这种程度的费心是必然的。
当然,也有人并无这样想法,真的就是喜欢音乐, 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最后路易莎的侍女们组成了一个11人小乐队——说是小型乐队,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按照路易莎的规划, 分成了管乐乐器组、弦乐乐器组和打击乐器组。其中管乐乐器组有笛手两名、小号手一名,弦乐乐器组有小提琴手三名、菲德尔琴一名、琉特琴一名,竖琴一名,打击乐器组就是鼓手一名,定音鼓手一名。
玛蒂尔达在其中正是唯一的那名竖琴手。
另外,其他侍女、女官,甚至并非路易莎侍女、女官的宫廷女性,兴致上来了参与排练与演出,那也未尝不可。
乐队以弦乐为主,而弦乐中小提琴手又独占三席,这也不是路易莎偏心,而是此时的音乐风格和偏好就是这样的。至少在贵族宫廷里,是以弦乐为重的。甚至有一种论调,说是小提琴、竖琴、琉特琴这些弦乐,听的时候得洗耳恭听,以一种庄重的态度欣赏呢!放在华夏,这大概就是‘雅乐’了。
而在弦乐重,小提琴又是毋庸置疑的首位。这种乐器上格外有发言权,也是此时极大掌握音乐话语权的游吟诗人们都说了,小提琴的音色最为纯美自然,听小提琴音乐能够治愈痛苦,得到心灵的宁静。
当然了,现在的‘小提琴’和后世的小提琴其实不是一个东西,只能说它是一类弦乐乐器的统称。甚至不是所有小提琴都是弓子擦弦演奏,还有拨弦的。所以说是有3为小提琴手,实际她们手中的小提琴也不完全一样,可以说是多样性拉满了。
还有,说实话在女士们之中,对弦乐的看重体现的更加明显。如果说男士们还能推崇情感上更加激烈,甚至带有战争气息的小号声、打击乐声,那女士们就一面倒地偏向弦乐了,最多再加上婉转的笛子(此时的笛子都是木笛)。
在为小乐队挑选乐手时,弦乐乐器整个组的竞争都是最激烈的,几乎人人都能上手一两件,甚至更多弦乐乐器。以至于经过挑选出来的乐手,在路易莎听来真的很有水准了,并不比她平常听过的一些吟游诗人演奏差……要知道,人家可是专业的,靠这个吃饭的!
另外笛手也不少人,就是小号手和鼓手、定音鼓手,一开始都没人报名的。还是之后弦乐乐器组选完了,笛手也选好了,其他人见没有选择了,才报名小号手、鼓手和定音鼓手。
说实话,水准都很堪忧,鼓手和定音鼓手完全是业余的。按照她们所说,她们只是在家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演奏乐器、享受音乐时客串过鼓手,对此有一定了解。至于小号手则更糟糕,她其实从没吹过小号。
其实所有报名参加小号手选拔的,就没有一个吹过小号的。只不过小号手是乐队中不可少的(至少路易莎这样觉得,其实现在多的是纯弦乐乐队什么的),一定要有,于是下面的人硬着头皮选了一个出来。
至少她有管乐乐器的基础,而且试吹时,她是一下就能吹响的人。帮忙选人的小号手见了,也说她是有天赋的……
所以事情就先这样了,不会的话,之后再学就是了 ——反正不是她,乐队其他人这段时间也要开始上课了。路易莎说是让她们可以练习乐器打发无所事事的时间,那就不能让她们没有组织地瞎练,是给她们准备了老师的。
老师是一位年纪快上七十岁的游吟诗人,此外还有几个民间女艺人做助手,总之不怕会有流言蜚语。吟游诗人和女艺人会帮助乐手们磨练演奏技艺,另外也直接组织她们排练一些曲目……毕竟不是真的音乐学校,本质还是让这些女孩子有事可做,枯燥的基础训练就算了,尽可能直接练曲子吧。
除了一些难度较低的、此时颇为流行的‘基础练习曲’,路易莎还特意把之前自己就弹奏过的《铃儿响叮当》的谱子,交给了负责乐队的吟游诗人。对方是各全能高手,也能编曲(此时艺人的一个特点,特别厉害的、能够成为宫廷红人的,基本是全才),让他将其编曲成乐队版应该不难。
而且这个曲子本身也难度不大,现在开始练习的话,圣诞节前拿出手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圣诞节晚宴也可以让乐队表演一下,算是汇报演出——贵族少女在宫廷节庆上跳舞都没问题,演奏音乐就更不是问题了。这是一个给她们表现自己的机会,而不是将她们贬为艺人的侮辱。
最后交代好了《铃儿响叮当》这首练习曲的事,路易莎就离开了专门给乐队的排练室,转而去了纪尧姆那里。今天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商量,最近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完全确定了下来,她已经和卡玛尔联合王国的埃米尔王子是未婚夫妻了。
婚礼定在明年的春夏,毕竟再着急,冬天也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季节。尤其是卡玛尔联合王国在北方,那里格外冷,就更不适合冬天有什么大活动了。
这样算起来,似乎还有半年,不怎么需要着急?其实不是这样的,春夏的婚礼,估计瓦松这边春天就要送嫁了,得给送嫁路上,还有卡玛尔那边举办一系列活动留下时间。所以实际的准备时间,可能就是4个月的样子。
4个月,就算西方古代贵族女子筹备婚礼没有华夏古代那么复杂,那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当然,这件事必然是由安娜王太后这个做母亲的主持的,所以‘捉襟见肘’也不关路易莎和纪尧姆的事——或许有些王后乐得主持这样的事,以显示自己作为王后的存在感和权威,但路易莎是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一来,她并不是势弱的那种王后,不需要抓住这种机会立威,甚至担心这种时候不出面会被排挤出宫廷权力的核心。二来么,就是路易莎的性格原因了,她本来就不是爱揽事的性格。再者,她很清楚,伊莎贝拉公主这桩婚事她来弄是吃力不讨好。
她弄得再花团锦簇,安娜王太后和伊莎贝拉公主也会觉得她没有尽心,是克扣了伊莎贝拉公主。而一旦真的有一点点不好,别说是安娜王太后、伊莎贝拉公主,两位安娜王太后所出的王子了,就是其他‘路人’,也会觉得是哥哥嫂子一掌权,就苛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了。
这不见得是真的,但这类八卦大家都爱看啊!这戏剧性简直仅次于继母虐待丈夫和前期生的子女了,在世界各地的民间故事里都有体现。
干脆就让安娜王太后自己弄好了,反正财权在纪尧姆手里,这方面捏住了就不会出格。反正纪尧姆只会给一个公主的正常嫁妆,是和卡玛尔如今那位国王说定的那些。至于说安娜王太后想让伊莎贝拉公主更风光,另外还想给一些私房钱,那就得她自己出钱了。
她做了这么多年涉足国事的王后,可是有钱的很!纪尧姆又没有让她把过去多吃多拿的钱吐出来,根本不用考虑她有没有钱的问题——其他一些人多吃多拿,吃相格外难看,而且现在居然还不停手的,纪尧姆已经着手收拾了,但安娜王太后本人并不是纪尧姆的目标。
还是那句话,王室矛盾公开化,那就是太难看了!而且这很容易给有心人可乘之机,毕竟安娜王太后可不只是一个王太后,她是有两个长大的儿子的,这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但交给安娜王太后主持,也不代表路易莎和纪尧姆这里一点儿事没有。纪尧姆得和外交官员讨论日后和卡玛尔联合王国的关系,还得接见卡玛尔联合王国的使臣。路易莎则是负责审批账单,安娜王太后在西岱给伊莎贝拉公主准备嫁妆,那可是花钱如流水,由此有了不少账单。
纪尧姆将这件事交给了路易莎……事实上,他对当初和路易莎结婚前,布鲁多的会计师团队的表现记忆犹新。面对当时的西岱王宫一些人在婚礼采购中大肆夹带私货,他们非常精明干练地抓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件事,而且让任何人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让路易莎干这事儿,其实就是想借助那些会计师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路易莎也有一个会计师团队,专门为她打理会计相关事务。都是布鲁多出来的,他不认为服务于路易莎的会计师,会比服务于巴尔扎克伯爵的差。
路易莎去到纪尧姆那里,拿到了西岱送来的账单,以及一些情报。
当然不可能是安娜王太后说什么是什么了,单纯觉得盯紧账单,杜绝会计问题就行了?那未免太天真。如今西岱发生的一切,纪尧姆身在罗本都别墅也是要知道的,甚至准备伊莎贝拉公主嫁妆相关的动作,也只是顺便盯着的。
拿到账单和她需要知道的情报后,路易莎没有着急去看,而是交给了一旁的雨果夫人,就和纪尧姆谈起了最近宫里的一些事。公事、私事都有,交流公事是为了公务上两个人的互信,让纪尧姆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免不必要的误会。既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普通不会有误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私事……两个公事上有交集的人,还有‘私人关系’,这肯定是很不方便的。于公有什么不好会影响私人关系,于私有什么摩擦,也会反映到对公上。等于是说,一损俱损,风险加倍,需要维护的东西也加倍了。
但现实就是这样,路易莎和纪尧姆正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这是无法改变的,路易莎也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小心谨慎地维护两方面的关系了。好在这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一损俱损的同时,也有‘一荣俱荣’的意思。
他们的‘私人关系’增加了信任,让很多明面上的事非常有默契,另外一些其实相对敏感的事也能够相对简单地处理了。而公事上能够互相支持的现实,也让纪尧姆能够始终对路易莎保持相对平等的态度,这也对两人的感情大有裨益。
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人就是会下意识看不起‘弱小’,对地位不对等的人还会缺乏耐心。哪怕是在后世,如果女人做了家庭主妇,逐渐与社会脱节,和丈夫不在同一个维度上后,丈夫的不耐烦、看不起也会从细节上体现出来呢!
爱情不能完全避免这种情况,当初结婚的时候,不说爱得多深,至少也是有点儿感情的。可这改变不了多数家庭主妇慢慢滑落到一种可悲的境地——不是说所有人都是这样,但大多数确实如此,这是说多少‘家庭主妇也做了很多’‘她们的劳动换算成市场上的家政劳动,并不比她们的丈夫差’之类政治正确的话,都无法改变的。
如果道理‘正确’就能在人世间运行,那人间就不是人间,应该是天堂了才对。
而现在,路易莎并不是依附于纪尧姆的莬丝子,只单纯沾他的光,在王后这个位置上尽情骄奢淫逸。她有自己的事做,不只是作为王后的,还有作为布鲁多女继承人的。另外,在瓦松的一些事上,她还会和纪尧姆打配合。
她不只不会拖后腿,还总是给出关键而完美的辅助。
对于这样的路易莎,一天天过去,纪尧姆已经将她当成了可靠的同伴、帮手——即使这个时代是绝对男尊女卑的,纪尧姆还是一个强大王国的君主,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他也潜意识将路易莎放在了相对平等的位置。
按照后世的说法,‘平等’才是真正的爱的开始,不平等的爱其实带有审视的、居高临下的意味,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宠爱’。而‘宠爱’这个词,用在人对宠物身上才更合适,用在人对人身上,则有了玩弄的含义。
即使一开始是真的喜欢,并没有玩弄的意思,也因为占据绝对主动权,可能某一个瞬间就成为玩弄,甚至玩腻了后抛弃了。
这就像是大学校园里,每次毕业时就激增的弃养宠物,要说养的时候不喜欢,那是假的。但‘只是’一个完全受自己支配、弱小的、随时可以放弃的生命,那放弃也就放弃了……这也是人性。
而且是这样相对平等的关系的话,哪怕有一天,他对路易莎一点儿爱都没有,他都无法对她弃若敝屣。而会依旧重视她,因为她不是他的爱人后,还是‘路易莎’。
路易莎和纪尧姆说了一会儿后,纪尧姆忽然提到了一件事:“伊莎贝拉和埃米尔王子的联姻其实没什么,伊莎贝拉始终是个女孩儿,她的嫁妆再多也有限。更需要忧虑的是弗朗索瓦,在他结婚前,总要为他准备一块土地。”
如果是在普通贵族家庭,儿女婚事肯定是儿子娶妻更赚,女儿嫁人则是亏大了,至少经济账上是这样的——儿子只有长子会继承土地和大部分动产,其他儿子分剩下不多的一点儿东西,结婚也不会改变这一点。女儿嫁人则是对应不同婚事,得准备相应的嫁妆,这可都是从家族往外掏钱!
但在王室,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个公主,就算是嫁给别国的国王做王后,其嫁妆也是有限的。即使有的国王国库比较干净,陶嫁妆的时候扣扣嗖嗖的,分几次付清的嫁妆金也有可能到后面就赖下一部分了,这也不耽误公主结婚。
而且说实话,只要不是慕伯汉那种小公国,王国的收入还是可以的。一个公主的嫁妆对王室的压力,可远没有一个公爵小姐、伯爵小姐出嫁时对公爵、伯爵的压力大。
所以王室从来不介意生女儿(只要已经有了男性继承人),女儿生的越多越好,这样才有足够的联姻人选,大不了到时候送一份嫁妆而已。相较之下,很多公爵、伯爵,在生孩子的时候也要悠着点儿,单纯从经济上不愿意接纳更多的女儿。
可是王室王子结婚,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王子多几个,对国王向来是甜蜜的烦恼,那意味着继承人的事儿不用担心了。就像路易三世,死了那么多儿子,不还是他的儿子继承王位么?而与此同时,怎么安排这些王子,那就是大问题了。
普通贵族是绝大多数是长子继承制,这也算是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了保存这一支的实力,无奈下的选择。相比起普通贵族,王室实力更强,就有了长子之外,给其他男性继承人分割一些土地的底气——分割给自己的儿子的时候还好,给自己的兄弟的时候,就只剩下不爽了。
一般分割土地,封一个有实际土地的爵位,至迟不会晚于这个王子结婚。
之前菲利普结婚时,没有从王领中分出一份来给他,那是因为纪尧姆和叛乱的伏京公爵打了一仗,大胜而归!借此从伏京公爵的领地上割肉,让伏京公爵以自己女儿的陪嫁的名义,将土地给了菲利普……
菲利普是这样应付过去了,而后面还有一个弗朗索瓦呢!
“弗朗索瓦?”路易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的,他今年也20岁,很快就21岁了。虽然男性结婚可以推迟一些,叫他们做一段时间快乐的单身汉,但我想王太后恐怕不会乐意。他一直想尽快敲定弗朗索瓦的婚事,越快越好。”
准确地说,安娜王太后一直想让菲利普和弗朗索瓦都赶紧结婚!因为他们都是王子,路易三世这个父亲在位,还是他们的哥哥在位,对他们婚事的影响很大。但这种事也不是着急就能随便的,结果弗朗索瓦还是没赶上……
现在虽说是路易三世已逝,好像抓不抓紧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然。现在的安娜王太后还对前朝和宫廷有一定影响力,这个时候很多事要好办很多。就这样一直拖下去,筹码慢慢失效,情况又不同了。
安娜王太后总不会想着,真的和自己身后这些所谓的‘后党’,到时候造纪尧姆的反,又或者一直这样和纪尧姆抗衡。她是有些天真,但不是傻!真的是傻的话,也没法成为路易三世的帮手了……事实上,安娜王太后早就打算退了,只不过身后这些人不会轻易让她这个招牌下来。
所以她也索性还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一边给身后一些人‘遮风挡雨’,另一边也将他们丢给纪尧姆‘消耗’——这方面,她和纪尧姆是有一定默契的。
他们的对立是真的,合作也是真的。只能说权力的斗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永恒的敌人,甚至没有纯粹的朋友或敌人,一切都那么复杂、微妙。
第195章 穿越中世纪195
当罗本都别墅批款的签字文书送来, 西岱王宫这边就开始了准备伊莎贝拉公主嫁妆的下一步工作。
“所以才总说,王子公主的婚配,最好在他们父王活着的时候完成。不然的话, 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又看了一遍新的嫁妆采购清单,安娜王太后有些面无表情地说:“即使是同一个母亲生下的兄弟姐妹,往往也彼此算计,这就是王室的悲哀, 更何况……”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她的意思呢?宫廷贵妇和侍女们都低下了头不说话。
安娜王太后便自顾自往下说:“我从未见过这样吝啬的君主, 对王室成员也会克扣, 这样的事儿谁听说过?要知道在他们父王在时,一切可不是这样!”
大家还是不说话,但也有心里十分清楚的人心道:当然不可能如路易三世时期了!路易三世大把撒钱那是没办法了,一个中风后根本不能行动的君主,可得不到诸侯的尊重!恐怕就连宫廷里也多的是二心。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依靠大把撒钱, 才能勉强控制住下面了。
也正是因为大把撒钱,以及对下面一些人堪称蛀虫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纪尧姆接到手里的是一个经济上非常糟糕的摊子。只能说,还好这是中世纪西方,而不是华夏,经济问题虽然重要,但一般只要不是‘病入膏肓’了,就还有救。
这一方面是国家体量小, 船小好掉头,另一方面也是中世纪西方王国,国王集权有限。简单来说就是, 王室财政,甚至国家财政差一些,并不代表地方上败坏了——而只要是这样,填满王室空空如也的国库,只要遇到一个有为君主就不会太难。
安娜王太后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不过从权倾朝野、说一不二,一下成了现在这样,几乎就要无人问津了,她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这种‘落差’。当下这种抱怨,更多是一种发泄而已。
所以在抱怨了一通,无人敢于回应的情况下,她最终还是收拾好了心情,将准备女儿嫁妆遇到的‘烦心事’扔到一边。转而说道:“……好吧,不管怎么说,贝拉总算也要结婚了,还是做一个王后——不能做高登兰的王后,好歹也是未来卡玛尔的王后,这没什么可不满了,是不是?”
在其他人带着笑脸奉承,一个劲奉承说‘是’后,安娜王太后才叹了口气说:“唉!贝拉的问题也解决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弗朗索瓦那孩子了。他和艾莉西亚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说到这里,她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费利佩二世可真是个恶棍!我从未见到比他更无耻的家伙了。篡夺了自己侄子的王位,现在还要在自己侄女的婚事上想方设法设下陷阱……这一次‘血亲婚事特许书’依旧没成功。”
费利佩二世正是巴伦公主艾莉西亚的叔叔,如今的巴伦国王。他在阻挠自己侄女和瓦松王室成员结婚这件事上,简直不遗余力!
这也不是他没事找事,而是艾莉西亚对巴伦的宣称实在是太强了!一旦她和瓦松王室成员结婚,生下继承人,瓦松肯定会支持她将这个‘强宣称’变成事实。这样的话,对费利佩二世的统治就是极大的威胁了。
事实上,费利佩二世不只是通过派人在罗马活动,阻止安娜王后这边拿到‘血亲婚事特许书’,从而阻止艾莉西亚和弗朗索瓦的联姻。他还力主艾莉西亚的监护权在自己手中,可以将她许配给自己看中的人。
虽然现在艾莉西亚人在瓦松,他许配一百遍也不可能成真,可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恶心人的办法。而且说实在的,他作为艾莉西亚最近的男性长辈,他主张的‘监护权’还真的有些道理……即使他篡权夺位,弄死了艾莉西亚的哥哥。
他如果单方面将艾莉西亚许配于人,并完成了订婚的流程,这到底有没有效力,确实是非常难说的。将来艾莉西亚如果真的和弗朗索瓦结婚,说不定费利佩二世就会跳出来说婚姻无效,因为艾莉西亚之前和别人的订婚尚未解除。甚至由此他们的孩子也只能算私生子……
只能说,中世纪的很多事就是这样的,你说你的法理,我说我的法理,最后谁的法理得到确认,还是得看实力——到时候应该就是瓦松和巴伦谁强听谁的了,如果瓦松能出兵,用物理的方式将艾莉西亚的强宣称变成事实,那更是不需要再质疑法理问题。
而从这个角度来看,安娜王太后这边还是有优势的,毕竟瓦松是比巴伦强大一个等级的国家。事实上,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都只有安娜王太后自己出力在罗马活动,费利佩二世也不见得真能‘阻击’他们——对于佛朗索瓦和艾莉西亚的婚事,雅克王太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太赞同,所以没帮忙。
毕竟雅克当时看到的是安娜王太后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和布鲁多的女继承人订婚,另一个则是瞄准了对巴伦有强宣称的巴伦公主艾莉西亚。这要是都成功了,加上安娜王太后对政坛的影响,等到他继承王位时,安娜王太后这一系不就太过强盛了吗?
至于等到纪尧姆成为王太子,他和安娜王太后的关系更紧张,那就更不会在这种事上出力了。他没有扯后腿,只是冷眼旁观,就算是顾及王室体面、对外观瞻,考虑到不好让王室矛盾明面化、常规化了。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到弗朗索瓦时,弗朗索瓦本人就气冲冲从外面走进来了。直接对安娜王太后说道:“母后!我实在无法忍耐艾莉西亚了,她太任性了。她难道不能学一点儿瓦松传统女人的温柔顺从吗?我只是稍不如她的意,她就发了疯一样!”
安娜王太后严肃说道:“艾莉西亚会是你未来的妻子,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这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弗朗索瓦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不是那种会对自己母亲恶语相向的孩子,最终也只是一言不发,然后直接跑了出去——这就是他最‘无礼’的行为了,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等到弗朗索瓦走了,安娜王太后才有机会让人问弗朗索瓦的侍从,发生什么事了。
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弗朗索瓦殿下最近与宫里一位司衣女官非常亲近,这次正好被艾莉西亚殿下瞧见了。艾莉西亚殿下很生气,不只是朝弗朗索瓦殿下发了火,还打了那位司衣女官……”
不需要侍从更详细地描述,在场听到的人也能想到那是怎样的鸡飞狗跳了。
“弗朗索瓦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安娜王太后恨铁不成钢。倒不是认为他觉得儿子有个司衣女官做情妇,这有什么问题,但弗朗索瓦在处置这件事上的粗糙、冲动,让她实在不能理解。
知道艾莉西亚是爱吃醋的性格,就不要被她抓住,至少不要当场被抓住!过去没有亲眼见到,那流言蜚语再多,也可以维持着表面样子,现在是连表面平静都没有了——而且现在事发了,弗朗索瓦居然没办法安抚艾莉西亚,反而嚷嚷着无法忍受,意思就是不打算了要这桩联姻了呗。
又埋怨了几句,大家见安娜王太后的怒火没那么盛了,才有人劝说道:“殿下,这也不能全怪弗朗索瓦殿下啊。的确,就像弗朗索瓦殿下说的,艾莉西亚公主的脾气实在是……唉,这一点上,她实在和她母亲太像了。”
“是的,是的,我记得她母亲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宗室里最霸道的女孩儿了。”
大家也只能这样劝说了,到底弗朗索瓦是安娜王太后的亲儿子,她这时候可以责怪,其他人却是不行的。或许气头上没什么,可事后想想,说不定就要怪罪了。
艾莉西亚的性格以此时对‘贤妻良母’的要求,的确是算不上好的,性格强势且善妒这是不少人都有所耳闻的了。她似乎没有因为‘寄人篱下’就养成敏感软弱的性格,反而像是刺猬一样,知道身处这也的环境越不能示弱,便竖起了一身的刺……
当然,这也和她对自己‘奇货可居’的定位有清晰认知有关。她知道自己对巴伦的强宣称的价值,知道瓦松王室是绝不会放弃她的,所以在性情上根本不加收敛。
“艾莉西亚脾气不好,也不是弗朗索瓦说出那样的话的理由。”安娜王太后冷冷道:“我还在为那孩子谋划他的前程,结果他却在扯后腿。”
当然了,安娜王太后也没有把弗朗索瓦的反抗情绪当回事,这种事根本不是还没有正经领地,无法独立的‘小王子’能够自己决定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虽然是他的婚事,可最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是因为他。
“……不管怎么说,要尽快让他们结婚。”安娜王太后一句话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她是认为,随着弗朗索瓦年纪越来越大,他自己的主意也越来越多,即使他还是个没有自己领地的‘光头王子’,也可能任性做出一些事来。而她作为母亲,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是不可能等着他自毁前程的!所以还是得赶快让他结婚,越快尘埃落定越好。
而想到这一点,安娜王太后又怨恨起来:她想到了纪尧姆,其实只要纪尧姆吩咐,给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弄到‘血亲婚事特许书’这事儿并不难办。但就是这样对他不算难的事儿,却一直在推脱。
安娜王太后自然选择性忽视了纪尧姆也有自己的考量,除了他和安娜王太后的关系不好,从私情上就不想帮忙。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份‘血亲婚事特许书’的事,还涉及到后续的许多事项。
说白了,给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弄到‘血亲婚事特许书’,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结婚,然后动用对巴伦的强宣称吗?如果根本没有动用宣称的打算,费那个劲干什么?
纪尧姆是还想考虑一下动用强宣称的事,这才真是国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虽然是要等到艾莉西亚生下男性继承人后再说,但影响其实从纪尧姆出手弄特殊书就开始了。费利佩二世见到纪尧姆都出手了,难道想不到瓦松王室内部这是已经统一意见,图谋巴伦了?
所以,要么不动,动手之前是要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的。
“您还是打算要促成这桩婚事吗?”路易莎将泡好的花茶递给了纪尧姆,然后和他挨着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烤火。
因为生活亲密,路易莎挺多习惯已经变成了纪尧姆的习惯。就比如说花茶、水果茶这些,尤其是花茶,纪尧姆一开始是完全喝不惯的,配着点心都不太能喝。但现在,没有点心,就是单纯喝这种饮料,他也可以了,还能品出细微的味道呢!
纪尧姆接过路易莎递过来的花茶,点了点头。他刚刚和路易莎说到了安娜王太后写来的信,信里除了感谢他们为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费心外,就是试探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这桩联姻,纪尧姆能不能帮忙促成。
路易莎很了解纪尧姆的一些语气习惯了,所以一听就知道,纪尧姆对此是持肯定态度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艾莉西亚这样一个强宣称,谁又会到手上了却放弃呢?当初瓦松王室收留她们母女,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的。
只是如果要利用好这个强宣称,最好还是国王自己和她结婚,然后就能将强宣称的权力留在自己这一系——原书中,纪尧姆会和艾莉西亚结婚,就是这一思路的产物。只不过,现在纪尧姆已经和路易莎结婚了,这条路就不可能了。
纪尧姆自己不行,退一步他的儿子也可以。可他还没有儿子,而且艾莉西亚也不是小孩子了,等不起他有儿子——确实,中世纪也有不少姐弟向的联姻。联姻的话,重要的还是双方代表的利益,女方比男方年长十几岁虽然少见,但也不是问题。
可要是年长更多,而且男方还连个影子都无,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没办法,还真就是佛朗索瓦最合适了。不然排除弗朗索瓦,再在宗室里挑,血缘、身份上差的太远了,外面看了会议论纷纷不说,也不见得比佛朗索瓦好——佛朗索瓦是安娜王太后的儿子,天然就和纪尧姆不同心,可换一个离得远的宗室,难道就和纪尧姆同心同德,完全可以信任了吗?
“我考虑过别的宗室子弟,其中也有可以信任的,但都是远支了,地位太低,和艾莉西亚完全不对等。”纪尧姆简短解释了一下。
路易莎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不让艾莉西亚和弗朗索瓦结婚,而让她和别的宗室结婚,谁都知道这是纪尧姆和安娜王太后在斗法,是王室矛盾。可这个宗室如果差的不太多,大家也说不出什么来,差的太远就不同了。
“弗朗索瓦也不错。”路易莎理解纪尧姆,便以一种公允的口吻说道:“其实哪怕有相对合适的宗室子弟,也不见得会比弗朗索瓦好——弗朗索瓦不是傻瓜,他肯定知道,如果要把艾莉西亚公主的强宣称变成现实,乃至之后稳定巴伦,都只能借助瓦松的力量、您的力量。”
“既然是这样,那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公主入主巴伦后,对瓦松就是一样的……他们会依靠瓦松、依靠您。”
简单来说就是,和艾莉西亚结婚的是弗朗索瓦,还是别的什么宗室子弟,事情的本质也不会变。结果只要当事人的脑子没坏,就该知道到时候该向谁低头、向谁服从,这样瓦松也就可以施加对巴伦的影响,做很多事了。
纪尧姆想了一下:“这很像您曾经说过的,在权力的斗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有利益,即使弗朗索瓦受王太后的影响,对我并无多少忠诚和尊重,他也会做‘正确的事’。”
路易莎跟着他说:“反过来,如果没有了‘利益’,即使原本忠诚的人,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情势变化,而慢慢变得不可靠。”
纪尧姆是一个务实的人,对权力的运行也不陌生,当然同意这话。
“那么,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会帮助王太后得到那份‘血亲婚事特许书’,问题是之后的事。”纪尧姆说完这话,就闭上嘴不说话,完全沉浸在了思考中。
路易莎也不打扰他,自顾自把自己那杯花茶喝完了,又在宽敞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活动身子。等到纪尧姆下了什么决定,已经是十几分钟的事了。
“王太后的信件,除了试探我对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联姻的态度,还向我请求了给弗朗索瓦一份封地。”纪尧姆忽然说道。
路易莎有些意外,并不是意外安娜王太后想给小儿子索要封地,而是意外纪尧姆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安娜王太后之所以在试探纪尧姆对那桩联姻的态度时,还请求了封地的事,这二者就是有关联的!
“这是王太后在让您做选择啊。”路易莎轻轻说道。
是的,就是安娜王太后在让纪尧姆做选择,要么选择促成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的婚事,然后在艾莉西亚的强宣称生效时尽力帮忙。要么,就不要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结婚了,准备给他找个别的‘新娘’。只是这样的话,给他一块领地就是必须的了。
总不能让一个王子手上没有一块地,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结婚。
虽然看起来前者要麻烦很多,但考虑到那样的话,瓦松也会有好处。干活儿不只是为弗朗索瓦干,也是为自己干,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正是这样……而且这也是个看起来有选择,其实没有的‘难题’。”纪尧姆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路易莎知道他这个表情的意思,纪尧姆其实已经认了,会接手弗朗索瓦、艾莉西亚联姻的事,帮忙扫清困难。但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实际没有选择的选择,这会让他有一种被操纵的感觉——纪尧姆的个性也是非常刚强倔强的。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一个强大王国的王子,即使从小相对自己的兄弟们,没那么受重视,那也是天之骄子。而这样的天之骄子,后来还被发现了战争上的才能,成为年纪轻轻就指挥大战的将军……以他的出身,以及这种战场时间只能信任自己、只信任自己的‘职业习惯’,他要是不刚强倔强,甚至一意孤行,路易莎那才奇怪呢!
第196章 穿越中世纪196
既然纪尧姆已经决定, 会促成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的婚事,以此换得不必给这个弟弟分出领地的‘谅解’,事情就很快进入了操作阶段, 毕竟他可不是一个拖沓的人——纪尧姆当然可以不要这种外界的‘谅解’,可身为国王,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
在可以的情况下,他总是要符合大家的期待一些的。不然就是人心动荡, 多出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当然,操作这件事归操作这件事, 纪尧姆也没有主动去提。即使安娜王太后已经先在信件中暗示了, 那也只是‘暗示’而已。在这种事上,要掌握主动权,要让其他人觉得纪尧姆公正,他就得等着安娜王太后更为清晰主动地‘请求’。
即是说,给人感觉他是在安娜王太后的请求下,这才接受这个事的。这完全是安娜王太后和弗朗索瓦这个弟弟自己的选择(某种意义上, 这倒也没错),其他不相干的人就很难以此攻击纪尧姆刻薄、吝啬,缺乏作为君主和兄长的‘大度’‘慷慨’。
虽然明眼人其实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可政治的微妙之处就在这里了,有的时候真就是大家一起表演,类似于自欺欺人。有的事可以做、不可以说,有的事可以说、不可以做——眼下这件事,重要的不是实际怎么样, 而是场面上是否一片和谐,安娜王太后和弗朗索瓦王子是否接受结果。
这就像是后世一些国家的选举,选举中未尝没有猫腻, 重点是最后失败者能否接受这个结果。如果失败者不接受,那些问题都会是问题,会被翻到台面上争吵、对峙,非常难看。而如果失败者接受了,那就是所有人鼓掌欢呼,为一次选举成功收尾和欢庆,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于是,纪尧姆和安娜王太后的过招就开始了,纪尧姆需要安娜王太后更官方的‘请求’,不给未来留隐患。安娜王太后却不愿意这样,不只是因为她或多或少还想给弗朗索瓦争取一点儿地,哪怕是很小很小的土地,而如果这时候太过主动,就失去谈判这个的余地了。
还是因为,‘后党’给她的压力也很大……在纪尧姆位置越来越稳固的当下,她当然有急流勇退的想法,不然一直作为一块招牌和纪尧姆对峙,对她,对她的儿子们,都是没有好处的(她又不打算造反,她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不然当初路易三世也不会放心她做自己的政治盟友了)。
可是,她既然作为一个势力派系的领头羊、招牌,很多时候就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想下来,可已经被架在空中,有些下不来了!
‘后党’还想把她顶在前面吸引火力、增加筹码呢,怎么可能轻易放她。她要是直接不干,纪尧姆估计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新国王哪怕和王太后关系不好,也不会下狠手。这不只是观瞻的问题,还得考虑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怎么想,他们可都是国王的兄弟、诸侯。
一般要对王太后下狠手,那王太后所生的其他儿子也得连带解决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真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可是,‘后党’其他人,曾经无比支持安娜王太后的人,就先要跳出来下狠手了……从来跳反背叛的人最遭人恨,也是必须要打下去的,不然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即使是安娜王太后先试探的,这时候也很难直接请求纪尧姆。那样就好像她已经完全向纪尧姆低头了,而且和他有着充分的默契、利益往来似的——虽然从事实上来说,就是这样了。
这直接导致了最近西岱,甚至罗本都的气氛有些古怪了起来。即使有的人知道,这只可能斗而不破,甚至就是上面的人在演戏,那也怕自己倒霉,就被台风扫到尾。更何况,还真不是所有人都心明眼亮,这时候可担心形势不妙,又是一场朝堂地震呢!
当然,更多的人自觉这和自己无关,或者关系不大,心态轻松之下,乐得看戏,圣诞节前夕传了许多流言蜚语。
这股风潮甚至传导到了路易莎的侍女组的乐队中,要知道她们最近排演曲目,就准备在圣诞节前后、一系列宴会中奉献演出,可快忙死了——由此可见,八卦果然是人的最强动力之一,即使再忙也不会少了这个。
“……我听说,王太后大发雷霆,她希望陛下能将泽布兰分给弗朗索瓦殿下,这陛下怎么可能同意呢?陛下立刻断然拒绝了。”休息时间里,乐队的小提琴手之一,就对同伴们说起了自己最新听到的新闻。她的哥哥是国王侍从之一,消息灵通,所以她的话应该是真的。
有人立刻说道:“泽布兰?天呐!连我都知道,泽布兰绝不可能。泽布兰那样富庶,还是瓦松影响低地地区的重要支点,是能够和沃特尔伯爵领互相支援的重要领土……既然已经拿到手中了,肯定是要留下来的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对此王太后也有话说,她说陛下曾经答应过先王,要将泽布兰分给菲利普殿下。现在既然菲利普殿下有了别的,泽布兰也不提给他了,那就该给弗朗索瓦殿下,不然总不能叫弗朗索瓦殿下连一块自己的领地都没有吧。”
“咦?还有这样的事儿?可是泽布兰不是陛下自己争到的吗?为什么要分给菲利普殿下?”纪尧姆为了和路易莎结婚许下的话,显然不可能人尽皆知,所以有不知道的人,立刻疑惑起来。
这就涉及到王室绯闻了,还和她们的主人,瓦松的王后殿下有关,回答的人声音都低了下来——是的,只是声音小了一些,八卦还是要八卦的。
“这件事和王后殿下有关,你们都知道的,王后殿下原本和菲利普殿下订婚,结果陛下在普法尔茨对王后殿下一见钟情,才有了之后的事。当时为了说服先王解除原有的婚约,重新订下陛下和王后殿下的婚约,陛下承诺可以将泽布兰分给菲利普殿下作为‘补偿’。”
原本不知道这一往事的女孩儿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啊?当时陛下还不是王太子吧,也想不到后来的事,所以是真的下定了那样的决心?真是……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足以让人放弃权力、财富,甚至生命……哎呀,现在陛下依旧深深爱着王后殿下,太好了!”这显然是各有些真情实感磕CP的姑娘了。
不少人也为此感动,露出了相似的表情,在这些人中,玛蒂尔达显得无动于衷——她可不觉得这世上有忠贞的男人,所谓的‘忠贞’‘爱情’什么的,都是最终达成了既定事实,这才可以下定论的。
至于最终会达成那样的‘既定事实’,也不见得是真的忠贞了,更大可能是没有受到别的诱惑,又或者诱惑不够。
“所以陛下是真的答应过啊,后来没有将泽布兰给菲利普殿下,而是用战胜伏京公爵后得到的东西替代了,是不是?”当然了,国王与王后的‘爱情’并不是这次八卦的主线,所以还是有没那么容易歪楼的女孩问回了原来的问题。
“没错。”立刻有人回答道:“这是连我们都知道的,虽然陛下出于王室利益,没有将泽布兰给菲利普殿下,但‘伏京的伊丽莎白’和菲利普殿下结婚,陪嫁的大片土地,也抵得过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初的承诺也算完成了——王太后怎么还能拿这个说事儿呢?”
“对啊!就是这样的,更别说当初的承诺都没有说定的,根本不算数。”有人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件事,而且真的知道很多的,就说道:“我听说,那只是陛下的提议而已,先王可没有同意。先王更希望陛下能够代替他,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东征,所以提出以一次东征为代价,为陛下与王后殿下订立婚约。”
“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啊,我还以为陛下会主持上次东征是因为对主的虔诚呢……”有人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这可是个全民信教的时代,哪怕很多人信仰并不虔诚,却也不妨碍更多人信仰是非常虔诚的。
不过,显然在场特别在意这一点的也就这一个,其他人还是继续七嘴八舌地说着之前的话题,就是安娜王太后和纪尧姆这些日子的一些过招——因为路易莎这些侍女的家族都是站纪尧姆这边的,或者至少不能是‘后党’那边的敌人,所以她们也大多都站在纪尧姆这边说话。
正同仇敌忾说得起劲,忽然正对着门口坐的侍女闭上了嘴,还露出了有些担心的表情。这样反常,立刻让注意到她的人下意识觉得不对,然后就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路易莎一行人。
一下,乐队的侍女们纷纷站起身行礼,想到刚刚的议论,心里很不安——路易莎一直觉得,宫廷生活,祸从口出,所以不太喜欢这种背后议论人,传播绯闻什么的。她倒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因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连她有时也难免和人背后说人呢。
不过,服侍路易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对这种事的态度呢?所以这次刚好被她撞见,这些侍女当然忧心了。倒不是怕路易莎有什么惩罚,路易莎的惩罚方式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是非常轻的(但她会让人记录犯错,次数到了就让走人,所以也足够威慑了),就怕在路易莎那里没有好印象。
她们中不少人可不甘心一直做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侍女……而如果有一定野心的话,在王后那里的印象分就很重要了。
路易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应该少说一些的,这宫廷之中从没有秘密不是吗?而且说错话比做错事还糟糕,做错事往往还能够就事论事,说错话就不是了……我真为你们担心。”
最后一句话路易莎是发自真心的,她作为现代人没什么尊卑观念,被人议论的话,只要不是恶意的,好坏都还能接受。但她很清楚,这是古代,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宫廷这种地方说错话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祸了。
最终路易莎没有再说什么,扫视了一遍乐队的侍女们,摇摇头离开了——然而还不如训斥一通呢,她这样让侍女们更有压力……这也是路易莎气势越来越足的表现,只有威慑力不够的人才只能通过强烈的情绪输出震慑其他人。
“王后殿下是生气了吗?”有人不安地问。
“不像是,我觉得殿下不是生气。”玛蒂尔达镇定地说,还解释了一句:“王后殿下没必要生气,是不是?我们刚刚也没有说殿下的坏话啊。不过是谈论陛下和王太后的分歧,说的更多的还是王太后的贪心不足……这说起来,王后殿下应该愿意听才对。”
这个倒挺有道理,其他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之前那个小提琴手还说:“这话也对,我们都是向着陛下的,而王后殿下又和陛下是一起的……不过,殿下不太喜欢我们传播这些流言,尤其是议论人的,这也是为我们好。”
尤其虔诚的那个姑娘跟着连连称是:“没错,我们应该少一些背后口舌,这也是经文里说过的。”
这其他人就不理会了,一会儿大家觉得没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又去练习曲目去了……看到这里,玛蒂尔达撇了撇嘴,她本来还想引导这些侍女抱怨路易莎的,她可不想路易莎的名声好。
虽说路易莎的名声好不好的,都不妨碍她做国王情妇的目标,可王后的名声差一些,国王情妇总归舒服点儿——这当然是她下一阶段才需要考虑的事,不过现在顺便做一做也没什么不好的,好比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另一边,路易莎却已经将乐队侍女的小小插曲放下了,径直往浴室去。她本来就是打算去浴室好好泡泡的,刚刚只是恰好遇上了才停下来的。
罗本都别墅这边因为是新建的,造了很多新式的、十分方便的设施,新式豪华浴室就是其中之一。要说路易莎对罗本都别墅哪里最满意,也就是这个浴室了——这个浴室原本是属于纪尧姆的,名称都是‘国王浴室’,但他见路易莎非常喜欢,已经将其送给路易莎了。
嗯,虽然不是不可以共用,但宫廷里的房间,‘所有权’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既然浴室给了路易莎,那就是路易莎支配了,就算纪尧姆想用,原则上也得征得路易莎的同意才行。
事实上,因为豪华浴室的浴池足够大,路易莎往往不是自己一个人享受,还会带上最亲近的女官、侍女,个别宫廷贵妇一起使用。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纪尧姆再也没使用过——中世纪人倒不会觉得男女在不同时段使用同一个浴室不行,很多民间经营的浴室没有条件男女分开,往往就是不同日子接待不同性别的客人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其中终究是有一丝桃色意味。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生性严肃的人会避免那样的事儿。
来到浴室,路易莎和其他人先在外间脱衣服——这间‘国王浴室’原本只分为外间和内间,内间主要就是大浴池,有一个热水池、一个冷水池,适应不同需求泡澡。然后还有一间蒸气房,可以蒸桑拿。至于外间,则是进去前脱去外衣,出来后又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
后来路易莎开始监督罗本都别墅的扩建工作,发现居然有一间豪华浴室,想着自己也能享受,就添加了一些私货。从外间靠内间的一侧分割出了一个小间作为‘淋浴间’……这也算是现代人在澡堂里的习惯了,得先淋浴洗干净,才会下浴池。
毕竟浴池公用,不冲一冲就下,对大家都不好。
路易莎也是看到那么大的浴池,可以很多人用,这才添加的——她听说,有些国王甚至会和大臣一起在浴池里泡澡,一面泡澡享受、一面畅谈国家大事什么的。所以这也算是为纪尧姆考虑了,要知道此时虽然不是文艺复兴早期的‘肮脏岁月’,大家的卫生水平就是符合生产力的正常水平。可就是正常的古代水平,哪怕是贵族,也往往少不了跳蚤什么的呢!
这一点是绝对不用怀疑的,因为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路易莎上辈子很小的时候还被一些长辈‘恫吓’,下雨天不要淋雨,淋雨后没有立刻洗头的话,头上就会生虱子。而如果不是自己有过生虱子的经验,小孩子也至少知道这回事儿,这样的恫吓是不会有效果的。
等到路易莎长大一些,好像就再没听到过那种说法了,大概是虱子已经绝迹了(至少在她从小生活的地区是这样)。
所以先洗一洗,再大家一起下水,这对纪尧姆好,也对路易莎好——纪尧姆身上有了跳蚤什么的,作为和他同吃同住的人,路易莎再干净也是迟早的事儿。
最后‘国王浴室’归了路易莎,没有了路易莎想象中国王和大臣泡澡谈国事的场面,但淋浴间还是没白费。现在是路易莎使用这里了,她还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以她对为生的重视,淋浴间只会更有必要。
和路易莎分享‘国王浴室’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路易莎的习惯、要求的洗澡流程,纷纷在外间脱下华贵的外衣,由女仆收起来后,就走进了淋浴间——这里有12个固定莲蓬头,每个莲蓬头都有黄铜水阀控制出热水。
黄铜水阀和黄铜水龙头都是此时就有的东西,从工艺上来说,此时当然造的出。只不过成本原因,做不到普及而已。
另外在路易莎的要求下,罗本都别墅里的水管都是用的黄铜管或者铸铁管,没有用铅管,也包括浴室这边用水的水管。虽说是洗澡不比饮用,但铅管水这种东西能不沾就不沾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家在淋浴间好好洗了头、洗了澡,然后才头上、身上都裹着布巾去浴池所在的内间。
内间的热水池正好放好水,就由路易莎首先下水——浴池用水也是水管、水龙头控制的,放水则靠排水口,拔掉塞子,用过的水就能走粗大的瓦管排出城堡了。这样的设置,在建造城堡的时候会麻烦一些,但在入住后却会方便很多。
浴池是由一种细腻温和的石头雕琢成数个部件,然后在浴室里安装、粘合到一起的,十分之大,容纳12个人同时泡澡也很宽敞(这就是淋浴间有12个莲蓬头的原因,在考虑舒适的情况下,浴室就是可以一次来12个人)。
路易莎这次一起只有7个人,就更没问题了。大家可以很自在地呆着,或是一个人占据一角,或是和关系好的朋友凑在一起。
“好香啊,是用了精油吗?”扯掉身上裹着的布巾,西敏公爵夫人也下了水,在刚刚好的水温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后,嗅闻着空气里甜美的茉莉花香就问道。
她虽然是问,但已然肯定。毕竟现在是冬天,茉莉鲜花是没有的,花水也没有那么长的保质期。这时候还能闻到如此清新、鲜活的茉莉花香,就只能是茉莉精油了。
这是她们淋浴时,刚混合了基础油,才滴入浴池的——精油不溶于水,用基础油稀释后才能比较均匀地散开。另外精油特别容易挥发,为了防止它早早随水蒸气跑掉,也必须下水前才滴入。
“是,是茉莉花精油……茉莉花精油也是很适合泡澡时使用的精油,尤其是冬天,听说很滋润皮肤,能改善冬天皮肤干燥脆弱的问题。”路易莎在浴池里拨了拨水说道。
说起来,这个茉莉花精油,还是从‘布鲁多香水行会’采购的。但这不是在普罗万产的,而是当初那些普罗万香水商去了布鲁多南部的丘陵地区,经营花圃后生产的。去年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大丰收吧,还特别献给了路易莎一些。
路易莎当然不会占他们便宜,收下这份礼物后,转手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单,采购了不少那边新出的精油。
或许现在他们的精油是供不应求,路易莎大采购不算什么。但以后自家产的多了,再加上还有别家也做这个,路易莎的大采购就是莫大的优势了——路易莎可是瓦松王后,她采购布鲁多香水行会的精油,没有比这更有用的‘广告’了。
第197章 穿越中世纪197
一群宫廷贵妇泡澡, 当然不会只聊‘无聊的精油’,很快大家也说起了八卦——所以路易莎才没有明文禁止这些,根本禁不住的, 能够少说一些敏感话题,路易莎就谢天谢地了。
“说实话,我觉得卡特莱斯男爵是老糊涂了,我是说, 他真觉得用那样的办法可以检测他那年轻漂亮的未婚妻是否贞洁尚在吗?”博福特伯爵夫人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
她所说的卡特莱斯男爵,是最近比较被热议的人物之一。这位男爵都六十多了, 有儿有女, 却在做了鳏夫二十多年后,突然决定再婚。
再婚的对象是一个小商人的女儿,这从身份地位上来说这自然是不匹配的。但卡特莱斯男爵都一把年纪了,长子就连儿子都有不止一个了,大家看得出来她娶新妻就是图养老而已,这当然就不可能向正常的婚姻一样, 讲究门当户对。
更何况,人家是小商人的女儿没错,可见过的人都说真是个亮眼的美人儿!要知道,美貌也是稀缺资源,依靠美貌也足以抵得过出身的不足了。当下这桩婚事,没有一个人说新娘不配的,只说是卡特莱斯男爵交了好运。
但卡特莱斯男爵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有些怪脾气, 又或者就是老人家面对年轻妻子,‘绿帽恐惧’尤其严重。总之,他始终怀疑自己即将过门的小妻子并非完璧之身——‘处女情结’当然不是只有华夏才有的, 这其实遍布全世界。尤其是在古代,尤其多,也尤其严重。
卡特莱斯男爵之所以如此,大概和他的未婚妻过去曾有过一个恋人有关,据说两人曾经都要谈婚论嫁了。只是未婚妻的父母早就看到了女儿的美貌,以为‘奇货可居’,不肯将她许配给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拆散了年轻的一对恋人。
虽然从邻里间的说法来讲,倒不曾听说两个年轻人曾有过最严重的越轨,但卡特莱斯男爵显然不放心——现代人眼里,古人所谓的‘失贞’都是和最后一步有关的,但实际古代要比这苛刻的多。
华夏的话,被人看到手臂什么的都不说了,但看光了,又或者摸到了更隐私的部位,那肯定算‘失贞’。西方相对而言却更严格,严格就严格在,或许是因为宗教的原因,他们会将一些精神上的越轨也看做‘失贞’。
这还不是后世精神出轨那种程度,有可能就是女孩子多看了一个男人几眼,两人眼神交汇、小鹿乱撞了一下,就算是失贞了——当然,这在失贞的‘体系等级’中,算是比较轻微的那种了。所以虽然是失贞,但只要不是脑子有毛病的男人,倒也不至于为这个大动肝火。
现在卡特莱斯男爵也不是怀疑未婚妻有过这样轻微的‘失贞’,她恋人都有过了,这根本不用想啊。他紧张的是更严重的‘失贞’,即使不到‘最高等级’的,也接近的那种。只要想到这一点,卡特莱斯男爵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缓解这个焦虑。,卡特莱斯男爵就提出要检测未婚妻的贞洁……
嗯,检测未婚妻‘贞洁’的方式也相当具有‘年代特色’,就是看未婚妻的尿液——现代人会觉得这是什么屎尿屁,但西方古代,乃至于近代,屎尿屁就真的不是很忌讳。就不说古代对于粪便视若寻常的态度了,近代作为治疗便秘的特效药,居然是可以吞下后排出,然后洗洗保存,再次使用的!
由此可知,从文化传统上,社会生活就有‘屎尿屁’这些东西一席之地,以至于没有极少接触而带来的厌恶和恐惧。这一点在现代生活方式到来后,自然是一点一点消失了……现代人大多很难理解,所以很容易对天竺的一些日常表示厌恶,随地大小便、牛尿牛粪什么的。
“您是认为那些检测方法毫无用处,是吗?”吉娜好奇地问博福特伯爵夫人:“我也听人说过,像是什么处女的的尿液是清澈的,不然就略带浑浊,还有,保守贞洁的女子,其尿液不会从筛子里漏出来……”
“别傻了,当然是假的。”没等博福特伯爵夫人回答,海莲娜就先一句话否定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你会觉得,谁的尿液漏不过筛子?颜色也是一个道理,最多只能反映一些身体状状态,和是否是处女根本没有关系。”
“想要尿液澄澈,检查之前多喝水就好了。”
虽然都是明摆着的事儿,但没事谁会做实验和观察呢?所以在权威的认证下,即使是明事理的人看来再离谱不过的话,都多的是人相信。
博福特伯爵夫人然后才笑呵呵地跟着说道:“用筛子去盛尿液,大概只是某些人的‘想象’。不过我还真的知道有这样的事儿,就在博福特伯爵的治下,有个姑娘也被怀疑不守贞洁,便有人拿这个方法考验她。”
“那她经过了考验吗?”吉娜连忙追问。
“经过了……就我听到的私下的说法,她用脂肪涂满了筛子底部,所以……”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解释。
这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路易莎心里忍不住想着。
“用尿液检测贞洁与否,这是件很傻的事儿,但要说从尿液看身体状况——这或许有用,但我总觉得如今的医生走入歧途了。”路易莎听着也加入了话题,主要是这个话题她有太多可说的,简直不吐不快。
“是的,走入歧途,最近有人为我推荐了一个医生,他就非常痴迷‘看尿’。”西敏公爵夫人迅速表示同意。这里所谓的‘看尿’就是字面意思的看,此时的医生经常要看尿判断病人的身体情况,以至于医生又被称之为‘看尿’的人。
一般病人的尿液都用一种无色透明的玻璃球形直颈烧瓶收集,可以方便医生观察——此时的一些画作里,如果有一个人物对着球形直颈烧瓶认真观看,一般就默认那是一位医生了。
“您不知道,”西敏公爵夫人对路易莎说道:“他将尿液按照颜色不同,分成了20种,还画了一个树轮。”
‘树轮’可以看作是一种思维导图,就是由一棵树的主干分支出去。而具体到西敏公爵夫人所知道的这个医生的‘尿液树轮’,就是一根主干分出了7根树枝,这就将人的身体状况分了7等。然后每根‘树枝’上又结了2到4个不等的‘果子’,每个果子正是球形直颈烧瓶的形状,里面盛装的就是颜色不同的尿液了。
西敏公爵夫人描述道:“……首先是白色,这当然是最健康的,而且是只有孩子和处女才有的,其澄澈如山泉。然后是数种浅黄色,由浅到深依次是骆驼毛的那种淡黄色、刚刚渗出的肉汁油黄色、番红花染色的纯正金黄。白色和黄色都是健康的颜色。”
“然后是深黄一类的颜色,有两种,分别是橘子的橘黄色和黄昏色……哦,还有红色一类,火焰的橙红,到猪肝红,再到葡萄酒红,据说这代表的是□□不平衡,这需要重视,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发展为很糟糕的情况。”
“再就是深绿色,深绿色有两种,分别是甘蓝的那种绿,以及铅绿。这个颜色非常糟糕,一般这个颜色的话,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最后是两种黑色,一种是墨水的灰黑色,一种是最深的那种黑色,这是濒死之人的尿液颜色。”
“这个树轮我是不太相信的,我见过不少病人,但从未看到黄色以外的尿液颜色。”西敏公爵夫人居然是一个颇有实证精神的,对于没见过的东西都抱有一定怀疑,要知道这在此时可不多见啊!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树轮吸引了,兴致勃勃讨论自己在哪个区间,对此路易莎总结道:“总之,如果对照这个‘树轮’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健康的,至少相对健康。嗯,我想那位医生的雇主会很高兴,无论生病的人,还是没生病的人,都会从这个树轮得到慰藉吧?”
“您的角度总是和别人不同,说不定就是这样呢……我听说他在贵族中也很受欢迎,虽然痴迷看尿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不少人都愿意请他去看病。”西敏公爵夫人想了想后,点点头说道。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又由西敏公爵夫人这句话,歪楼到了最近请医生的一些贵族的传闻。大概就是说谁家有人病重,谁家刚刚夭折了一个孩子——这些在医疗水平低下的中世纪,都是非常常见的事儿。
每当路易莎听到这些,总会提醒自己要好好生活、健康每一天……说起来,她一直遵守的健康生活策略还是有用的,她几乎从未生过病,极少见地感冒一回,她也没有请这个时代的医生来看。
她上辈子感冒也一般不看的,就是自己注意一下休息,吃的喝的健康点儿,一个礼拜自然就好了。根据她的经验,就算看病吃药,也是一个礼拜好。只不过看病吃药的话,可能好受一些,少咳嗽一些什么的。
当然,这也是她身体好、运气好,感冒没有变得严重,更没有引发其他的病,不然肯定是要进医院的——现代社会,感冒已经是致人死亡最多的病之一了,它的死亡率低,但感染率高啊。基数一大,死亡率再低,实际人数也不会少了。
路易莎只祈祷平时健康生活得到的好身体是真的有用,感冒能够正常好转,而不是几率极低,但就是落到自己头上的那些情况。
不过她也不是只祈祷,一点儿不‘自救’。谢绝了此时的医生,她还是会按照现代的经验好好休息什么的,至于多喝热水,吃营养丰富又不会有负担的健康食物,食疗代替药疗,这也都是有的。
也不知道是这些发挥了作用,还是单纯运气没差到那份上,不到一个礼拜,她的感冒也就好了 。
聊着‘疾病’这个话题,又泡了一会儿,之后怕泡太久晕倒,路易莎就和其他人出来了。擦干身体后,她们穿上衬衣就走到了外间,外间有烧得足够旺的壁炉,整个房间十分温暖,在这里穿衣、晾干头发就不用担心着凉了。
这也是个休闲的好时间,可以聊天,也可以听侍女朗诵抒情长诗、骑士故事什么的,如果不嫌麻烦,让人来演奏唱歌也行。
因为刚刚泡澡时被激起了谈兴,大家也没有要侍女来朗诵、唱歌什么的,而是又说起了衣服的事——刚刚穿上了外衣,大家就看到了路易莎身上这件外裙。
那是一件新做的外裙,是深红色的丝绸面子,衬白色的毛皮里子制成。那种深到有些发黑的丝绸面料非常少见,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不过这种颜色少见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不好染,也有很难讨喜的原因。
然而路易莎穿上这件外裙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深到发暗的深红色丝绸面料,光线下反射着微光,配合面料上金色的藤蔓刺绣,有一种神秘而华美的感觉。非常不同寻常,但却是好的那种,将路易莎高贵的气质完全衬托出来了。
不,应该说衬托过头了,以至于会让人有些畏惧。
虽然路易莎本身清新忧郁的气质一直以来都能中和她的‘攻击性’,但显然再清新忧郁也是有极限的,衬托过头的情况下就……emmmm……完全掩盖不住了。
不过考虑到路易莎的王后身份,高贵得让人畏惧倒也不算是糟糕的事。
不只是平常就惯于吹捧路易莎的宫廷贵妇、女官等,对她这件裙子,以及相配的王冠和手镯大加赞赏。就连之后晚宴时,纪尧姆也多看了好几眼——他的确是‘见色起意’对路易莎一见钟情的,但再漂亮的人天天看也该‘平常心’了,所以特别多看也是有些不寻常了。
除了外裙的颜色少见,让人印象深刻外,路易莎今天的珠宝也不遑多让。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与裙子绝配的双层的光环王冠,黑色的头冠显然没有日常所见的宝石头冠那么耀眼,使用的是黑色尖晶石、黑色钻石和黑色蓝宝石制作。
即使在后世,黑色宝石也因为各种原因,价格在同类宝石里往往是最低的,这个时代就更不用说了。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不认为它们是宝石,因为那过重的石性,缺乏火彩等等,直接就当它们是石头——这不奇怪,宝石与石头的差别,很多时候完全是人类的主观判断。
最明显的例子,华夏人喜欢的玉石,在历史上,西方人的认知里就是石头来着,文化传统不同,价值判断也就不同了。也就是后世‘全球化’了,华夏人认可了玉石的价值,玉石在过去不被认同的地方,才有了价值。但即使是这样,价值相对于华夏也明显是偏低的。
然而,就是此时不怎么受认可的这些黑色宝石,戴在路易莎的头上,却有了至上的华美。就好像是纯粹的夜空,广袤、深邃、神秘、庄重,具有其他宝石没有的庄严。
还有手镯,那是一对宽边金手镯,大块大块的黑色宝石用黄金包镶,边缘是藤蔓造型,和衣服上的金色刺绣形成了呼应。
“这是您新作的珠宝吗?我是说,从没见您戴过。”纪尧姆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道:“这很美,我是说您无论戴哪种珠宝,都能让它们熠熠生辉。就好像太阳照射下来,哪怕是廉价的玻璃也能沾光反射绚丽的光辉。”
“不过,我希望这是出于您的喜欢,而不是为了节俭……虽然我们现在需要节俭一些,但这不需要您做这样的牺牲。”
黑色宝石只能说是石头的当下,纪尧姆确实有理由怀疑路易莎是为了厉行节俭才定做这样的首饰。而他说不需要路易莎做‘牺牲’,倒也不是单纯因为爱护路易莎,而是实际来说,路易莎一个人节俭,对国库意义不大。
路易莎本身就不算奢侈——别看她穿戴吃喝都很讲究,但这些大多属于‘个人开支’,是要她用自己的年金、自己的收入去付账的,也不关国库的事。至于别的方面,路易莎相比其他王后,真的很简朴了。
到底路易莎有一个现代普通人的底子,是做不到封建社会天生贵族那样放纵地骄奢淫逸的。
现在国库因为纪尧姆接受了一个烂摊子,情况不太妙。可一个王国的积蓄、收入,相对于个人开支基本上要高不止一个数量级的,路易莎这里节俭确实就是杯水车薪——也有个人挥霍可以把一个国家败掉的,别说是生产力很低的古代了,就是现代,一些不发达的小国也有这种现象。可那终究是少数,至少路易莎不算那种情况。
“不,您误会了。”路易莎意外地看了看纪尧姆,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宝石黄金手镯:“我只是觉得它们也很美,而且真的很衬今天的衣裙,您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纪尧姆微微躲开了一些路易莎的目光,路易莎好像听到他轻声回答了什么,但在人声有些嘈杂的晚宴大礼堂,根本听不清楚——不过路易莎还是下意识微笑起来,这种情况下就算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也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人的交流就是这样奇特的,语言蕴含的信息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很多时候大家还得辅助表情、动作等,才能真正理解意思。所以有有些人说话很含糊,如果是和这类人打电话交流,就得重复几遍才能明白。可要是当面交流,又不会发现有这个问题了。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就算路易莎没听清纪尧姆在说什么,也能凭借对他的了解,从别的地方获取足够的信息,知道他的意思。
第198章 穿越中世纪198
路易莎佩戴黑色宝石制成的首饰, 这在罗本都宫廷引起了一阵效仿的热潮。不过这个热潮明显不具备持久性,和当初她结婚时佩戴刻面白钻石带来的风潮不可同日而语——白钻,或者说无色钻石, 再不流行,那也属于宝石之类,只是价格偏低而已。
黑色宝石就不同了,路易莎才叫它们宝石呢!其他人眼里这就是石头。此时的人们可不会深刻了解每一种宝石的性质不同, 然后以此建立心理价位。譬如在现代,黑色蓝宝石虽然价格相对低, 可占着‘蓝宝石’的名头, 就不可能是白菜价。
此时的人们眼中,宝石最重要的就是颜色,最多讲一些火彩、变光之类(还是最近宝石切割工艺进步了不少,宝石才能显出这上面的差异)。所以,黑色蓝宝石对此时大多数人来说,大概和黑曜石之类的黑色石头没什么不同。
大家会因为路易莎佩戴黑色宝石首饰, 且确实很好看,而跟风照做,可这改变不了对黑色宝石就是石头的底层认知。在这个贵族总是追求最好、最贵、最夺目,誓要将自己与大众从视觉上彻底分开的时代,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了。
他们没有选择黑色宝石的理由啊——它不闪耀璀璨,不色彩缤纷,价值也聊胜于无,它甚至都不是宝石的!
当然, 路易莎也不会在乎黑色宝石是否能够长期流行,她会佩戴黑色宝石,就正如她自己所说, 单纯是觉得漂亮、合适而已。以她现在的威望,已经不需要单纯通过珠宝来标榜身份了——君主之类的人物穿戴华丽、塑造超然形象,这在此时并不少见,但也不是全年无休,永远都像个珠光宝气的衣服架子的。
而且不出所料的,等到圣诞节前一晚的平安夜,路易莎自己就换下了所有黑色珠宝,戴上了更符合节日氛围的华丽首饰。这正印证了她佩戴黑色宝石首饰的初衷,完全就是因为喜欢、合适,等到场合不合适,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她自己都会换下来。
“希望今晚不会出错……”在玛蒂尔达远远注视着刚刚坐下的路易莎,对她身上的璀璨仿佛星光闪闪的宝石出神的时候,一旁一个同为乐队成员的女伴有些担心地祈祷了起来。今天是平安夜晚宴,场面十分隆重,除了吃饭喝酒外,也有不少节目表演。王后身边侍女组成的乐队,也会这次献上第一次公开表演。
虽说是排演了很多次了,确定了没有问题,但临到要当着整个大礼堂的人表演,还是会担心、紧张。
“我总觉不太顺手,要我说这都是玛雅的问题,她和我都是小提琴手,她还坐我旁边——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她很容易就会带偏我的节奏。几次出问题,其实都是她的原因,只是不在她旁边就发现不了这一点……我总不能告她的状。”伙伴还在玛蒂尔达耳边喋喋不休。
又说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发现玛蒂尔达根本没有听。伙伴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隔着盏盏烛光,在主桌后望着下面的路易莎。
“亲爱的,你怎么一直盯着殿下瞧?殿下今天不是和平常一样完美吗?”伙伴有些纳闷地问。
玛蒂尔达其实不是在看路易莎,或者说,她原本是在看路易莎的,她被路易莎身上的宝石华服吸引了,同时也艳羡着每一个骑士投向路易莎的爱慕目光(路易莎作为王后,这其实只能算是正常待遇)。
但只是一会儿,路易莎和纪尧姆说起话来,她在看的就是纪尧姆和路易莎两个人了。
她猜想着两个人在说什么,心里觉得自己进入乐队,其实是有利有弊的。好处当然是从今以后,能经常在国王面前表演,有的是机会勾引他。坏处就是,平常都是排练、学习,根本不可能贴身侍奉王后,这也导致她很难有机会观察国王和王后的相处。
她其实有些好奇国王和王后是怎样相处的,不管怎么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国王陛下的确是个严肃的、不爱享乐的人。而王后呢,倒是很会对自己好,可她不是那种柔媚的人,布鲁多女继承人、瓦松第一流贵女的骄傲,那也是一等一的。
这样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谁会先低头……想一下就觉得很难相处融洽了。
爱情的火烧得旺的时候感情好,或许还能过得去,哪怕起争执了,也能很快和好。可爱情的火是不可能一直烧的,就像壁炉里烧着的木柴,也总会有烧成灰后火焰熄灭,甚至于壁炉都冰冰冷冷的时候。
而就玛蒂尔达所知,国王对王后是一见钟情的,现在都过去好几年了。或者少一点儿,只算结婚的时间,那也结婚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别说爱情消失了,据说国王和王后连一次争吵都没有!
玛蒂尔达并不认为国王和王后的‘爱情’会是自己的障碍,这时人们眼里的‘爱情’和后世认知的也不一样。尤其是对男性,还是权势滔天的男性,即使他们爱着某个女子,也不妨碍他们有别的情妇,或者去某个娼妓的臂膀里安眠。
别说是一位国王了,哪怕就是普通骑士,也多的是家里有一个妻子,然后还一边爱慕着一位贵妇人,一边光顾妓院,甚至强迫穷人家的女儿的。
玛蒂尔达在意路易莎和纪尧姆的相处,想要观察,还是想从中学到和纪尧姆相处的、讨好他的技巧。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是现在的样子,路易莎肯定有特殊的技巧,她摸准了纪尧姆的‘脾气’。
这其实是有些误解路易莎,她的高傲只不过是他人认为罢了。和纪尧姆相处时,她虽然也没什么曲意逢迎的时候,可态度也一直很好啊。尤其是私下之外,真的是以对待上司的小心谨慎对待纪尧姆的——她始终没有忘记,这是中世纪,而纪尧姆是一国之君。
即使她是王后,他们的首要关系也不是‘夫妻’,而是‘君臣’……这是上辈子看多了宫斗剧的本能做法,而现在来看,她觉得效果很不错,毕竟结果证明了一切。
最终玛蒂尔达也没能观察出什么来,主桌后面,路易莎和纪尧姆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各自做足了国王和王后的姿态,供其他人‘观赏’。
之后就是没什么可说的晚宴,直到快到玛蒂尔达她们表演了,她们才提前离席,拿着自己的乐器等候——她们前面表演节目的艺人结束之后,她们立刻就要跟上。
王后的侍女组成的乐队为大家演奏乐器,这当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她们的技艺不会比专业的演奏者更高,美貌也不见得比得过一些本身就是交际花或者女奴的艺人,但她们都是贵族出身,这在这个时代绝对能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了,还能超过呢!
之后乐队的表演虽然不算‘技惊四座’,但也对得起听众的叫好了。毕竟表演的曲目不算难,而且乐手的底子是很好的(除了小号手等少数几人),经过一番训练学习,就该有这样的水准。
在众人之中,玛蒂尔达尤其惹眼。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妆扮自己十分用心,知道要表演的乐队其他成员,每一个都是很用心打扮过的。更多是因为她天生丽质,且她对自己的魅力非常清楚,懂得展示自己的长处。
譬如说,她很清楚自己的手臂格外美,修长而纤细。所以选择了一件袖管很贴合的礼服,细密的扣子从手腕扣到了手肘部位,既方便她拨动琴弦时动作,也能很好的展示出那双优美动人的手臂。
又比如说,她知道自己神采飞扬最美,所以在其他人紧张时,她始终是最放松的那个(至少表面看是如此)。
玛蒂尔达还一边弹拨竖琴琴弦,一边眉目顾盼生辉,和观赏表演的人做‘交流’。这样轻松自如、艳丽飞扬的样子,在多数因为第一次当众表演而有些呆板的姑娘,几乎是一下显出来了——玛蒂尔达并不担心这样的表现会带来麻烦,类似这样的‘大胆’,宫廷里时不时就会出现一次,根本不算什么。
宫廷这种地方,集中了浮华富贵和尊卑分明,相对来说并没有好出身的‘边缘人’,会拼了命往上爬,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为了往上爬,大胆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基础’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在达成目标前就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比如说她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早早被王后发现自己的目的——当然,引起国王的兴趣后就无所谓了。只要引起了国王的兴趣,哪怕还不到要收做情妇的程度,王后的打压也不算什么了。
是的,面对一个拥有实权的王后的打压会很难熬,可王后始终不可能杀了她,又或者毫无理由地将她赶出宫廷。她也是贵族出身,即使没有‘布鲁多女继承人’那样厉害,也是贵族的一份子,可不是能随意对待的。
然后只要趁着国王有兴趣时更进一步就好了……成为真正的国王情妇后,王后就没法直接打压了。
玛蒂尔达的目光落在主桌几个人身上,没有露骨地直接瞄上纪尧姆,但她很确定,她已经让国王陛下感受到了‘您很特别’‘我是看着您的’……这类信息。
这也算是玛蒂尔达的小技巧了,她知道男人是吃这一套的——他们某些方面就是这样幼稚的,总会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大家都在关注自己。当有人满足他们这种‘错觉’时,他们就会感到极大的愉快,从而产生好感。
“……盖拉德男爵小姐,是不是——”晚宴结束之后,在侍女给路易莎拆散发髻梳头的时候,雨果夫人在一旁有些迟疑地说出了口,但她没说完就被路易莎打断了。
路易莎只是对着面前的玻璃镜眨动了一下眼睛,多年下来已经足够有默契的雨果夫人就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没有往下说了。又过了一会儿,头发梳顺了,头皮也经过了一番按摩,另一名侍女端来热水给路易莎热毛巾擦脸时,路易莎才开口说话。
“盖拉德小姐很可爱,也很聪明,至少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所以您也不需要做什么。”
虽然玛蒂尔达做的不那么明显,但宫廷这种地方从来不会少敏锐的人,像一贯细心的雨果夫人就察觉到了。至于路易莎,主要是她当时就在主桌后、纪尧姆旁边,算是‘沾光’吧,更容易发现玛蒂尔达的‘小花招’。
另外大概就是‘直觉’了……一个女人瞄准了自己的丈夫,人在现场的话,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总会比较容易发现。这甚至不需要明确的证据,也不需要分析,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但知道归知道,路易莎的确不好做什么。
就像她说的,现在玛蒂尔达还没‘出格’,正常是不能对她做什么的。这有点儿像是有人暗恋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对对方没意思,但也不太可能在对方没表白的情况下,直接先拒绝——也有人察觉到了就要说清楚,不喜欢拖泥带水,可那终究是少数。
考虑到还要承担‘错觉’的风险,如果是自己感觉错了,岂不是尴尬?就更少了。
当然了,路易莎如果是个‘妒妇’,那倒是无所谓了……虽说作为王后,就要做好丈夫随时沾花惹草的心理准备,可‘爱的独占欲’这是人之常情。别说是侍女已经表现出那种心思了,历史上还有王后善妒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只要国王多看一眼的女人,都要惩罚一番后赶出宫廷呢!
路易莎不是什么妒妇,虽然不至于纪尧姆真的豢养情妇也觉得无所谓,但她这方面主要还是现代女性的认知:重点不在女人,而在男人。只要男人有那方面的心,驱赶再多女人也没用,最终只会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并且在对方眼中越发面目可憎。
也不是说赶走潜在情妇,又或者对国王丈夫看得严一些就一点儿用都没有,有的时候是真能通过这种方式达成‘忠诚的婚姻’的。或者至少将丈夫找情妇的时间延后一点,再延后一点——只是这对路易莎这个现代女性来说,就实在没意思了,甚至会觉得恶心。
所以她的主张就是,玛蒂尔达没有出格犯错的话,就不用管她。当然,如果她出格犯错了,那也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雨果夫人虽然在常年的相处中,知道路易莎性格不同于普通人,但也不会想到路易莎居然‘洒脱’到这个程度。在她的认知里,还是路易莎非常宽容,而且也确实不是善妒的性格,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还什么都没有,连风吹草动都算不上呢。这时候就有所反应,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玛蒂尔达的事就暂且按下不说了,雨果夫人也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决定多留心玛蒂尔达的情况——现在倒也不算太担心,她也看得出来,纪尧姆肯定是对玛蒂尔达没有另眼相待的。当然,未来的事说不准,这是只说现在。
又过了几分钟,纪尧姆也来了时,路易莎还瞄了一眼摆在房间里的座钟,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钟了……平安夜晚宴,这也是没办法了。
路易莎现在都住自己的王后套间,纪尧姆也和她一起在这个套间起居。至于他自己的房间,基本是不去住的,不过白天会在那边办公、接见一些关系亲密的臣属,所以现在那边倒更像是一个上班的地方了。这样工作和生活分开的感觉,纪尧姆似乎是觉得不错,也很满足。
反正路易莎是没有见他带工作来路易莎这边过……
不过偶尔也有意外,他和路易莎总会聊天,而聊的内容也不受限制,其中就包括治国理政的事。那些他一说路易莎也跟得上,还经常会有很深的、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因为这个原因,难免会说到工作上的事。
有时就是随便说一说而已,路易莎也是信口而谈,这都没什么。可有的时候,问题恰好是比较上心、紧急的,又一下谈的深了,其实也就和工作差不多了。换个角度看,就是路易莎和纪尧姆两个人开小会、做头脑风暴嘛……
今天就是这样的意外时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晚宴不停,然后今天又过于兴奋了。总之,虽然是过了凌晨一点才躺下准备睡觉的,但路易莎和纪尧姆都有些睡不着。于是借着房间里烧着壁炉的火光,以及壁炉台子上点着的几根蜡烛,躺在床上说起话来。
其实这时候卧室里还有人在,是看壁炉的女仆。冬天要整夜用壁炉,所以必须要有人照看壁炉,主要不是为了适时添柴,而是防范火灾——对此,路易莎和纪尧姆都是适应的(主要是路易莎,纪尧姆都谈不到说‘适应’的,他从小如此,这反而是他所习惯的),倒是不妨碍他们旁若无人地讲小话。
“……所以您在为这件事儿头疼啊,缺少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帮助您追讨赃款。”路易莎听完纪尧姆现在的为难之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纪尧姆刚刚继位时,倒没有立刻掀桌子,算是安静了几个月。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好脾气的,或者打算延续之前路易三世旧格局的人。那只是他生性谨慎的体现,就像他在上战场前,也会先了解情况一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边没有这样的典故,但道理是相通的。
现在已经摸清楚一些底细了,就准备要动手了——具体操作是很复杂的事,但事情本身却不复杂,类似于华夏的‘和珅跌倒,嘉庆吃饱’那样。既然前面路易三世留下了那么多贪污腐败的大臣,现在不利用一番就太浪费了。
解决掉他们,既可以最快、最简单地给纪尧姆的人腾位置,也能靠收缴赃款,暂时给国库续一段时间的命。
现在可以说是国库最空虚的时候了,一方面是路易三世时期欠账太多,另一方面,纪尧姆刚刚继位,花钱的地方也多。
如果这两年没有太大的战争和天灾,纪尧姆肯定是要休养生息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治下肯定没有路易三世时期那样贪腐横行了……这样只要几年下来,积累生产配合相对合理的分配,国库要充盈起来也是挺快的。
但这个‘挺快’,对现在的瓦松财政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才说要收缴赃款给国库续一段时间的命。
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方向也很对,就是具体操作需要注意。这需要主持这件事的君主有足够的权威,不然很容易翻车,尤其是在君主权力没那么告的西方,更是如此。另外,负责做实际工作的人也得是既精明强干,又不怕得罪人的那种。
这样的‘孤臣’在华夏不难找,朝堂上总是有的。但在西方的话,朝堂诸君就很难见到这样的了。
“您是有符合要求的人选吗?如果有的话,请您一定推荐给我。”纪尧姆注意到了路易莎若有所思时垂下的眼睫,一下有了猜测:“或许他是您重用的人?即使是如此,也先借给我吧,我会补偿您的。”
“不,我不能说他一定合您的心意,只是说他可以试试看。他的确是一个很擅长和大臣打交道的人,就我所知,他放贷给官员就没有收不回账的。据他所说,他完全猜透了官员‘私账’,即使那些人说没钱,他也能自己找到钱。”
路易莎想到的是科西莫先生,那个来自罗兰西,是伽利略家族的养子的科西莫先生。他来到路易莎身边后,一开始路易莎只是试着让他打理一些放贷给肥皂商的业务(这样是扶持特鲁瓦肥皂产业),之后倒是因为做的太好,一下脱颖而出了。
现在他也管着路易莎的大笔资金。
第199章 穿越中世纪199
纪尧姆是非常信任路易莎的, 不只是因为路易莎是他的妻子,他对她还有这很深厚的感情。更是因为一直以来,路易莎表现得都很可靠, 尤其是当他给与她信任,她就从没让他失望过。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来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以至于路易莎推荐了伽利略家族的科西莫,即使科西莫年纪轻轻,不是贵族, 且此前并未担任过任何官职,是个一文不名的人, 纪尧姆还是认真考虑并召见了他。
科西莫是在几天以后赶到罗本都别墅的——说实话,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事业居然还有这种发展!虽说最开始去特鲁瓦,向路易莎这个‘未来的王后’毛遂自荐时,他就想过走王后路线这条捷径,说不定能成为王室的顾问、御用货币兑换商什么的,可现在实在是太快了。
按照他的设想,最快也得十年才到那一步呢!
只能说路易莎确实是个不拘一格用人的, 有着现代人思维方式的她,当然不会在意科西莫并未贵族的出身,完全是看他的能力说话。既然科西莫展现出了极为出众的能力,现在又恰好有个机会适合他,路易莎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说到底科西莫还是她的人,这次如果真的很好解决了纪尧姆的问题,不管他以后会不会转而为纪尧姆办事,对路易莎来说都是有好处的。纪尧姆用完他就还回来, 路易莎还能继续用这个着实好用的人才,且纪尧姆肯定要记她的‘推荐之功’的。而如果不还了,那就是她的人去了纪尧姆手下, 这也会增加她的影响力。
以最快速速度赶到罗本都别墅后,科西莫立刻就见到了纪尧姆。
纪尧姆有些意外他的年轻,但还是让侍从给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科西莫除了一开始面对纪尧姆有些紧张外,开始谈正事就进入了状态。仔细听纪尧姆的心腹侍从说过后,沉思了几分钟,就总结说道:“所以,陛下您需要从贪官污吏手中拿回他们偷走的钱,您是打算查账吗?”
虽然是问句,可从刚刚的说明中科西莫已经明白了纪尧姆这边的打算,这更像是陈述了。但直接陈述表达不出他反对的潜在意思——是的,科西莫不太同意‘查账’,只是不好直接说,所以故意用了问句表达不赞成。
纪尧姆不是迟钝的人,当然不会听不出这个意思,问道:“查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不,陛下,查账当然没什么不好,账目是不会说谎的,假账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小人的意思是,像诸位大臣那样的人物,他们的账本一定经过了很高水平的‘修饰’,要从中找到问题会很难——有痕迹没错,但这就像是森林里打猎,猎物当然是留下了痕迹的,可也不是所有猎人都能满载而归。”
科西莫揣测着纪尧姆的神色,非常小心地说:“而且这样起底账本,波折肯定会很多,可能到最后打草惊蛇。”
纪尧姆当然不会因为科西莫否定了自己的打算就生气,他是个务实的人,这时候甚至还有些高兴。因为他也很了解科西莫这类人,他们要寻求晋升之阶,往往会非常积极。这种时候的‘反对’,就不会是单纯的判断,后面一般都跟着他们自己的解决方案呢!
“那么,您又有什么好的建议呢?”纪尧姆问道。
科西莫抖擞起精神说了起来:“是的,陛下,小人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这些大人代替王国去地方收缴各项税款时,收取的钱财只有一部分是硬币,其他都是实物。从谷物牲口,到布匹木材,什么都有,或者说有什么要什么。”
以实物抵税,或者本来某个税种就特定要求以实物的形式上缴,这在古代社会是非常常见的。这主要是因为钱币供应不足,尤其是在乡村地区,人们很少有‘交易’发生,日常更少见将资产以钱币的形式积存下来。如果强行将所有税都货币化,这些人都会因为要获取钱币被平白剥削一层,陷入悲惨境地。
而这样做的国家,大多也没有好结果。首先是没有那么多货币供应是现实,原本的实物税也改收钱了,只会导致钱荒加剧,这对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好事。其次,对于古典社会中的国家来说,实物经常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收取实物,能方便国家大量掌控某些特定实物,要用的时候很方便,同时也能减少商人操纵市场。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量掌握实物的话总是让人安心的——钱当然也有用,但有的时候钱换物资从来不只是算术题。
在后世那样相对自由、能够以很快速度全球流通的市场上,各国都要搞储备,由此可知掌握物资的重要性。在中世纪,这更是重中之重。
“……就小人的经验来说,收取的硬币入账,往往会修饰得很到位,要查出问题很难。但实物方面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太多太杂,而且那么多东西就堆在仓库里,所以可以说是处处是漏洞。”科西莫成长的伽利略家族正是早期银行家那一类,经常接触这些,那可太懂了。
“查仓库里的实物吗?”纪尧姆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科西莫又说:“陛下,查仓库也很麻烦,而逼得太紧张了,说不定会有人烧仓库,来个死无对证呢!要小人说,您大可以派人去地方上,地方上当然不可能全都是那些人的人。相反,他们要从地方上拿走更多东西,不知道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
“我想,那些老爷们必定是两边都‘偷’了,不仅仅偷了上缴国家的,还向下拿了更多。所以如果悄悄找到地方上的人,叫地方上的官员带着人证物证来。您再突然召集所有人,宣布现场对账……这一定会让那些人措手不及的。”
“这种时候,问题最容易暴露出来了。”
其实,此时的大臣欺上瞒下、两头吃好处,这是非常常见的,都不值得说了。问题是,路易三世时期养肥了这些人,也养大了他们的心。他们向上偷得更多、损公肥私,向下也更加横征暴敛,以至于到了破坏大局的程度。
纪尧姆对科西莫的提议有些兴趣,不过他还需要更细致的计划,另外他也得和心腹讨论一下——当然了,纪尧姆是非常有效率的性格,所以前后也没有耽误超过一个礼拜,就认可了科西莫的建议,并且让他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
科西莫为此感到非常兴奋,特意来到路易莎这边奉承。不只是感谢路易莎将他推荐给了纪尧姆,也是一种表态,表明如果路易莎有需要,他随时愿意为路易莎效劳。他当然知道作为王后的路易莎正如日中天,不会做出有了国王青睐,就一下将原本的恩主抛诸脑后的蠢事。
“……陛下选择了信任您,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希望您能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人是路易莎推荐的,对于现在的情况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所以也只是勉励了科西莫一番,然后就提点起了他来。
“我并不怀疑您的才能,不然也不会将您推荐给陛下了,但我希望您注意到,这次的事儿和您过去的‘收账’可不一样。我是说,那些大臣们可没有那么好打交道,不同于你们过去收账时遇到的贵族,那些贵族即使蛮横,一般也是认账的。最多是想用自己的权力、门路来压迫你,叫你能够暂缓收款,又或者减免一些利息。”
“仔细想想,连一国之君差不多也是这样。那些说是欠账很多不还的,弄到借贷商人都破产的,其实最后或多或少都还了一些,真的有勇气完全赖账的都屈指可数。”
主要是,赖账那么彻底,连最后一层脸面都不要了,那对信用的损害就真的太大了。那样做,到最后真的会导致需要钱的时候无人肯放贷——而正常的话,也就是提高下次贷款的利率,以对抗高企的风险罢了。
“但现在是代表国王面对大臣,反而不可能像放贷商人一样该怎样就怎样,因为他们毕竟都不是商人。其中的分寸,您能明白吗?”路易莎像是在问科西莫,但其实不是的,纯粹就是提醒而已。
科西莫真的能回答不明白吗?或者他回答不明白,路易莎就能教他吗?先不说作为下属,主要就是为上司排忧解难,要教也只是提纲挈领,又不是师傅带徒弟,哪有手把手教细节的?就说路易莎肯教,这又要怎么教呢?
要教人很难的,尤其是涉及到‘分寸’这种微妙的东西,只能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而不会的人,还是那句老话,‘人教人,百次无效。事教人,一次入心’,与其指望有谁能教会,还不如想着脑子还不错,经了事慢慢就会了。
果然科西莫也是连连称是,说自己完全明白。只不过是真的假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等最后做完了才有结论。
回头告退出宫,科西莫就去为纪尧姆办这件事去了。这次会有不少纪尧姆信任的骑士,分散到地方上找人,科西莫也会负责几个郡。这时候还轻松一些,真正难的在后头,汇总后的工作他也要参与,而且是负责人之一呢!
他做这件事的积极性很高——当然高了,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富贵前途的事,这次的机会没抓住,想要有下一次可就难了!一个富商养子,失败后想要得到第二次机会,可比得到第一次机会更难,真正的难如登天。
在多数人还在过圣诞节假期,沉浸在圣诞节氛围中时,科西莫就和其他骑士一同悄悄出发了。那些被瞄准的贵族老爷们,这时候正是最忙的时候(圣诞节前后,各种宴会、拜访、庆祝活动,那可太多了),丝毫不知道有这样一支队伍,正准备往他们的致命处插上一刀呢!
就这样,大约到了2月中旬,派出到地方的人,包括科西莫,总算都回来了。他们不只是自己回来,还带来了一批人证物证,将任务完成的很好。
得到一份报告的纪尧姆也知道时机刚刚好,也不拖泥带水,立刻做了安排配合。
首先他宣布,将在罗本都别墅组织一次狩猎活动。当然了,罗本都本来就是王室的‘狩猎小屋’,虽然现在经过了一番扩建,可这附近依旧有属于王室的、适合狩猎的大片山林,用于大型狩猎活动是没问题的。
因为要给准备时间,所以将时间定在了三月初。正好三月初天气也会温暖许多,不少动物也出来了,相对适合组织户外狩猎活动……
既然是国王提起的大型狩猎活动,那只是现在住在罗本都别墅的一些人就不够了,邀请还给到了西岱一些人那里。应该说,凡是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不管其立场是什么,这次狩猎活动都邀请了——大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型活动让能来的贵族都来,这也是常见的。
像狩猎这种准军事活动更是如此,一般甚至会特意邀请自己的敌人,也算是一种武力威慑了。
这算是纪尧姆准备的一个‘鸿门宴’,是打算打猎期间突然发难,对质查账的。这也既突然,也是把人控制在了罗本都别墅这个纪尧姆的大本营,不可能临时去做什么应对。而且狩猎这样的准军事活动中做这样的事,威慑力也更大。
虽然纪尧姆不会搞什么类似‘血色婚礼’的屠杀,但关键不在于他怎么想,而是参加者怎么想,会不会感到压力——其实他们也不会觉得纪尧姆会搞那么大,这种事此时是没有先例的,没有人觉得哪个君主敢那样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威慑还是一样威慑,这也是狩猎活动拉来敌人观看最初的出发点。
由此,不出所料的,当狩猎的间隙,享用帐篷晚宴时,纪尧姆突然发难,是多么让人反应不过来了——当然不是纪尧姆开口先说的,这方面还是得做做表面功夫,即使大家对于真实情况都心知肚明。
是早就得到纪尧姆示意的人,突然跳出来说要举报云云……之后一唱一和之下,被举报的人目瞪口呆,然后就不知怎么的,进入到了需要对质自证清白的情境。
匆匆忙忙下答应的对质,当然不可能应付纪尧姆这边的充足准备,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殿下,殿下,这次您难道也要袖手旁观吗?”在西岱王宫里,这次元气大伤的旧臣们只能去‘逼’安娜王太后,说道:“陛下完全被一些小人蛊惑了,一些‘改革派’,活像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臣!您应该去阻止陛下的。”
还有人跟着说到:“哦,改革派!要我说,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就是改革派了,他们都是为了讨陛下喜欢,不择手段的家伙——这世道是有什么不好的,非得用那些人去改革?无非就是自己过去不得重用,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显出自己来。”
在古代的话,其实无论东西方,‘改革’都不算褒义词,甚至连中性词都算不上。这也不奇怪,封建社会强调稳定,而‘改革’虽然没有‘革命’那么强烈,但也不像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会喜欢的。
他们就喜欢一直不变,喜欢自己,还有自己的血脉,全都能一直做人上人。阶级稳固,尊卑分明,正是他们理想中的样子。
安娜王太后故意露出为难的样子:“陛下最近的确太不顾及贵族的脸面了……但我听说,你们的确是被抓住了问题。”
“殿下,”有人立刻打断:“殿下,我们得生活啊,为陛下效忠,难道不该有回报吗?依靠自己的职务,获得一些好处,这就像是从自己的领地里收取钱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此时的观念倒的确如此,依靠公职弄到手各种好处,这被看做理所当然。甚至,很多职位一旦任命,时间一长还很可能会成为这个家族的‘财产’,可以代代相传——难怪在此时很多人眼中,一个官职和领地也差不多。由此一旦当上就是自己说了算,可以尽情上下其手了。
安娜王太后一点儿不意外这些人会这么说,但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的确是这样,但你们似乎是拿的太多了,尤其是拿走了太多原本该送进国库的东西。不管怎么说,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现在陛下也只是要追回这部分东西,也没有要定罪的意思,倒也……”
安娜王太后难道过去就不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吗?当然不是!只不过以前是路易三世的时代,他的威慑力不足,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既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常大家就不可能把这些放到台面上,互相讨论你贪了多少,我又贪了多少什么的。所以安娜王太后这里装模作样,仿佛自己真不知道,其他人倒也很难说什么。
这就是那种可以做,但不好说的事。当初没有挑破,这时候自然有了装傻的余地。
没错,就是‘装傻’,这一次安娜王太后是打定主意不参与到这件事中了。这当然是因为她和纪尧姆有了默契,所以即使会大大地得罪这些‘盟友’一次,她也不会在他们地要求和鼓动下做什么。
至于说这次为什么就能有这么好的默契,肯定不会是时间久了自然有默契,而是因为纪尧姆答应了在弗朗索瓦的事上他来主动——之前是打算晾着安娜王太后,由此获得更大的妥协的。这次正好需要安娜王太后配合,就干脆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反正纪尧姆主动开口,最多也就是多给弗朗索瓦一点儿领地,封一个有领地的爵位。大可以给一个名义上在瓦松,实际又不在瓦松失控的土地,这也算是另类的‘慷他人之慨’了。
真要说起来,这对纪尧姆没什么损失,甚至还刷一波友爱兄弟、慷慨名声——当然,安娜王太后也不算白忙,一方面纪尧姆开口,而不是她去求着纪尧姆,这减轻了她的压力。只要没有做出直接倒向纪尧姆的姿态,‘盟友’们这边就还能糊弄。
另一方面,这也算是获得了一个强力无比的宣称权了,别看现在地不在实际控制中,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第200章 穿越中世纪200
针对过去路易三世时代, 贪婪无度,揽了太多好处回自家的大臣(或者原大臣),最近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之, 再一群少壮派纪尧姆亲信的乘胜追击下,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只得吐出当初吃下的大半好处。
之所以是‘大半’,而不是全部, 那当然是因为做不到。很多都已经花费了,哪里还能拿得出?这方面, 纪尧姆也不可能真的催逼太过, 毕竟这是贵族的时代,纪尧姆即使贵为国王,也不能真的让为数不少的贵族一下全完蛋……除非是战争。
路易莎上辈子时的英国历史上,就有红白玫瑰战争,两个家族争王位,这倒是死了大量的贵族。而这也为后来英国集权铺平了道路, 毕竟贵族消耗了不少嘛,可不是方便集权么——虽然英国的体制从诺曼征服后,就是相对集权的了。在威廉一世的设计下,英国就不可能出现能够威胁国王的强大诸侯。
像是红白玫瑰战争什么的,其实也是王族内部你来我往来着……
“这次你做的很好。”纪尧姆从科西莫手中拿到了最近查抄到的财货清单,这也是‘一事不烦二主’了,先前科西莫就是清账的主力。之后追款,更是他的老本行, 索性纪尧姆就让他做了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
看到最新一份的财货清单,虽然之后应该还会有新的,但‘高潮期’已经过去了。拿这份财货清单和之前几份做总结, 就是这一波‘和珅跌倒’的主要收获了。
这些归拢起来当然是极大的一笔财富,纪尧姆对使用这笔财富已经心中有数。但这不必这时候和科西莫说,所以不动声色地放下财货清单后,他就说起了自己对科西莫的安排。
“朕很想直接任命你为国库大臣,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也算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现在的国库大臣也是纪尧姆的心腹,或许能力不如科西莫那么强,但他又没犯错,纪尧姆没有理由解他的职。而且科西莫的出身,以及此前从未担任过什么瓦松政府职位,他甚至还是个外国人,这都是问题。
这些科西莫自己同样心知肚明,然后他就听到纪尧姆说道:“首先,朕会册封你为骑士,赐给领地和身份。这样再将你任命为朕的财务顾问,等到下次有机会,再安排一个大臣的位置给你,就非常简单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册封一个骑士并不算什么,即使是附带领地的骑士,对一个国王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所以纪尧姆册封科西莫,知道科西莫这次功劳的自己人,一点儿不会奇怪,更不会有反对声。至于国王的私人顾问这类职位,更不必说,这原本就不看出身,只要国王满意就行。
事实上,很多出身不高的人,正是靠着和国王的私人关系做了顾问,然后才慢慢成为大臣的。这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些神甫,他们可能是王室的家庭神甫,也有可能不是,但因为各种原因,能够和国王建立起联系。他们如果得到了国王的欣赏,之后成为顾问、大臣,这一条路是很通畅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明白其中意味的科西莫当然不会有什么,他非常感激地道:“陛下的恩惠,小人一定会牢记在心。”
纪尧姆也没有说太多,之后又是几句勉励,就让科西莫下去了。之后他则是带着财货清单,和自己的另一些心腹商量使用的问题——他虽然早有打算,但这样开会商议的过场还是要走的。而且这也不是纯粹的过场,是能够起到统一思想的作用的。
当然,纪尧姆的打算本来也就是大多数人所认可的。毕竟纪尧姆的内政并不出色,但他的头脑和性格就决定了水平至少在是平均线以上。所以这种时候他的打算也不会是什么迷惑行为,都是没什么亮点,但也挑不出毛病的。
首先就是还钱了,路易三世时代是真的从商人那里贷了不少款子。其中有的是被半赖掉了,有的却是拖延到了纪尧姆继位,现在就是纪尧姆的事了。
纪尧姆虽然不至于要连本带息全还,但本金还是打算还的。这也是为了瓦松的信用,为了未来借贷不至于利息高得可怕。
是的,纪尧姆只要还本金,瓦松的信用就能不降反升了。毕竟那些借贷商人之前就已经收了很长一段时间利息了,而且是很高的利息,现在纪尧姆只要能还本金,他们已然是大赚,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肯定还想争取积欠的利息,可面对一位能征善战的国王,谈判打消他们这个念头倒也容易。
只要意识到纪尧姆能还钱就会还钱,至少会还本金,瓦松的信用就能上升。属实是已经降到最低点了,怎么都是往上走。
还钱之余,剩下一些钱,纪尧姆则是打算用作军事开支。这并不是准备打仗了,而是单纯要敲打一些不听话的封臣——不听话的封臣,这是任何一个国王都有的烦恼,再加上纪尧姆最近对一些路易三世时代的老臣动作不断,更容易刺激出反骨仔。
这种时候,一些敲打是很有必要的……这也算是作为国王,都要经历的事。纪尧姆刚刚继位时位置不够稳固,而且也确实没钱,这都没办法立刻提上议程。但现在就不同了,位置稍稳,手头也有钱了,正好可以计划起来。
“一次领地巡视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每到一位诸侯的领地,就组织一场大型狩猎。”在讨论这个针对封臣们的‘敲打计划’时,克莱尔骑士很快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克莱尔骑士现在也是王室卫队的侍卫长了,作为大臣之一,这时候当然能发言。而他提出的建议虽然无甚新意,但这种事本来就有大量先例了,也不需要‘新意’,能达成目的就是最好的了。
果然,这个建议一出,大家也都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虽然大家猜测克莱尔骑士就是揣测着纪尧姆的想法才提出这样的建议的,觉得他有过于谄媚的嫌疑——之后的重点只在于领地巡视的细节。毕竟一场领地巡视也是千头万绪,尤其加入了具有敲打封臣的狩猎活动,组织策划的细节就更多了。
“这样啊,领地巡视……”纪尧姆开完会议,晚上就和路易莎说了这件事,路易莎对此倒是不太意外。
虽然纪尧姆过去从没有和路易莎说过要来一次上强度的领地巡视,但‘领地巡视’本身是不值得意外的事儿。中世纪的君主、诸侯,经常不在自己宫廷呆着,更多就在领地巡视中。之前纪尧姆还是王太子的时候就代路易三世巡视过领地,路易莎还和他一起去的呢。
纪尧姆继承了瓦松王位,刚继位时不太稳固就不说了,现在差不多安定下来,新的一年又开始了,领地巡视提上议程也是或早或晚的事儿。
最多就是纪尧姆给这次领地巡视加了更多目标,这是之前不知道的。不过联想到纪尧姆一直以来的志向,又觉得理所当然了——纪尧姆一直有自己的抱负,想要收拾封臣,建立更强大的中央集权,这是路易莎看得出来的。
另外,路易莎倒也不意外这个,毕竟贵族一直是君主最大的烦心事,哪个君主没有集权的念头呢?重点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反正现在的瓦松是很难的,传统和现状都是制约,纪尧姆此行也不是为了集权,能暂时让一些人老实下来就是胜利了。
纪尧姆见路易莎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路易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离开后的西岱可能不太稳定,这里有很多不满意我的人。所以必须要有一个我足够信任,权威也无可置疑的人,代替我稳定局势。”
纪尧姆一说,路易莎就懂了,这个人当然是说的她,不然纪尧姆也没必要这样子对她说了。
“太好了,能得到您这样的信任……看起来,作为王后我做的还不错?”路易莎故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就好像这是一件大好事一样。虽然从她说的角度,这的确是值得乐观对待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留在西岱坐镇,这是一件很难做的事儿。就不说宫廷阴谋之类的了,从现在大局已定的情形来说,这个可能性即使存在,也很低了。但这依旧是劳神费心极了的一件事,而且做好了看不出什么功劳,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她这个王后的巨大污点。
纪尧姆见路易莎露出开心的神色,没有说话,但嘴唇已经抿起来了。
路易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便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温和地说:“我也很希望和您一起去领地巡视,见见新地方、新人,就像上次我和您一起领地巡视一样。不过,领地巡视是君主终身的事业,这次不行,很快又会有下一次……我还担心未来和您出行太多次,会觉得新鲜的东西也不再新鲜,赶到腻烦呢。”
其实,国王和大领主巡视领地,本来就不一定要带着妻子一起,甚至不带的比带的要多得多。像路易莎这辈子的父亲巴尔扎克伯爵,他巡视领地从来不带妻子的。路易莎这辈子的生母是这样,现任伯爵夫人也是这样。
为什么路易莎要预备有拉尼宫廷,就是预备着纪尧姆巡视领地,她就回拉尼呆着的。
当然,这次的话,即使她不和纪尧姆一起巡视瓦松,也不能回拉尼了。因为要帮纪尧姆坐镇西岱,人就得在西岱,最少也得在罗本都。
纪尧姆垂着眼睛,瞧着微微仰视着他的路易莎,某种很焦躁的东西被安抚了下去。但与此同时,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又上浮了——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惊异,原来他是一个这样儿女情长的人吗?
竟然会因为一段时间后的分离赶到焦虑……和眼前这个人分离,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也是那样难以忍受。
如果倒转回去五年,不,甚至三年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三年前时他已经见过路易莎了,正在谋求和路易莎结婚,那时的他当然也爱着路易莎,但那好像和现在又是不一样的。本以为会随着时间变得淡薄的爱情,现在却是一天比一天更能够牵绊住他的情感。
似乎是那么一瞬间,纪尧姆简直要为这强烈的情感害怕了,他侧过头不看路易莎。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希望这次巡视全国能够顺利达成目的,之前和伏京公爵一战,虽然已经让一些人安分了一些,但不安分的封臣就像是雨后的蘑菇,总是会冒头,这大概是所有君主共同的烦恼。”
和伏京公爵打了一仗,赢的那样有压倒性,自然有一定‘示范作用’。更别说,战败的伏京公爵,以及和他站在一起反叛的一些其他领主了,这次损失巨大,他们那一波封臣,短时间内别说想不想了,是根本没有搞事情的能力。
但即使是这样,身为君主也不能安心。此时是中世纪中晚期的样子,诸侯征伐已经过了高峰期,蛮族入侵的狂潮也被有效抑制,基本几大满足都被抵挡在了西方核心区之外——‘蛮族’也是相对来说的,当罗马倾颓,蛮族取代了他们,接管了他们的土地和文明,蛮族自然就成了闻名世界的一份子。
只不过,当旧蛮族迈入‘文明’后,曾经孕育出他们的、艰难困苦的世界边缘地带,自然会有新的蛮族生息。再然后,为了财富和更好的生活,又来冲击‘旧蛮族’们。旧蛮族们理所当然自命为‘文明人’,相对的新蛮族就是‘野蛮人’了。
总之,看起来这段时间西方世界趋于平稳,可以划分为‘盛世’。但就像华夏的盛世之下,依旧多的是饥馑,普通老百姓所谓的好日子,在后世人看来也只是饥一顿饱一顿,根本经不起任何外部世界一点儿变化的可悲生活。西方中世纪的‘盛世’,战争也依旧是个过于日常的词儿。
最多就是战争的烈度、规模和频率都有所下降,但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还是动荡岁月。封君与封臣之间,领主与领主之间,从来不能放心。
路易莎真切感受到了纪尧姆对集权的渴望,想了想后说道:“集权的确很难,君权与臣权,中央与地方,一直是做着博弈的。即使是君主集权方面堪称‘典范’的远东丝国,达成的君主集权也只是妥协下的集权呢。”
因为路易莎的原因,纪尧姆对‘远东’是有一定了解的。‘三国演义’的故事都听路易莎讲过了,其他或真实,或戏说的历史故事当然也会听一些。这时候听路易莎说‘丝国’是君主集权,也完全不突兀。
他早已在之前的故事里就知道了,在‘秦朝’完成大一统后,远东的丝国就全国范围内由分封转向郡县了。虽然‘汉朝’一开始,皇帝有分封自己的儿子做国王,可那和独立王国的国王是两回事。更何况,‘汉朝’的皇帝还总想着削弱封国的力量,更是让分封名存实亡。
总之,汉朝的皇帝就如同古代的罗马一样,统治着广袤的领土。但不同的是,罗马很难将行之有效的统治延伸到外省,除了核心统治区,其他的地区,中央和地方也是妥协的。汉朝的统治则非常细致,真的可以下到很小的行政单位。
虽然只是听路易莎和一些去过丝国的外国人讲那边的故事,无法理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纪尧姆依旧难免心驰神往。
这时候听路易莎说远东丝国的君主集权也是妥协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完美’,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追问路易莎。
路易莎上辈子上大学学的并不是历史,‘历史故事’知道,可其中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就只知道一些基础的、大而化之的东西了。纪尧姆问华夏的君主集权怎么妥协了,她也解释不清楚,想了想还是决定讲故事。
现在的华夏是元帝国时期,路易莎就以元帝国以前的故事来说明。她讲了围绕‘铸币’发生的一系列央地博弈,一旦中央强势,当然会尽可能收回铸币权,使其完全在国家的管控下。可当乱世来临,地方自己铸币就非常常见了。
围绕铸币,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一直非常紧张,可以以小见大。另外,铸币权在此时的瓦松也是一个很能挑动神经的话题,王室一直致力于收回地方铸币权,至少要限制地方铸币出地方后的流通。拿这个举例说给纪尧姆,也更有代入感呢。
当然,具体能从这个故事里感悟到多少华夏央地博弈的微妙,就看纪尧姆的‘悟性’了。
说实话,从最后纪尧姆的神情来看,路易莎并不觉得他感悟到了什么。他当然听懂了这个故事,也理解了远东丝国的君主集权是真实存在的,但又没有想象的那么绝对。可要说弄明白了其运行原理,还找到了可借鉴之处,对当下的他有什么启发,那是没有的。
嗯,其实就和路易莎差不多嘛。
不过说着华夏的故事,路易莎的思路却慢慢打开了,不经意就联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世界历史上别的国家的君主集权之路。像华夏那么复杂、精巧的,别说融会贯通了,就是直接抄作业都很难,毕竟情况不同,想也知道生搬硬套只会失败。
可总有君主集权的操作相对简单,更方便此时的瓦松‘学习’的吧?路易莎就是这么一想,就想到了有可行性的‘案例’——上辈子历史上太阳王路易十四时期的法国,以及德川幕府统治下的日本。
太阳王路易十四这个例子就不用说了,瓦松大体就是捏他自法国,所以学习路易十四的君主集权操作,肯定更适合瓦松。即使路易十四那时候已经是17世纪,以世界近代史开始的年份1640为准的话(1640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他的统治时期完全在近代,世风民情和中世纪完全不同。
至于日本德川幕府……这就要说到日本的神奇之处了,他们虽然地处东亚,但古代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西方中世纪类似的统治方式,政治上异曲同工。这大概也是后来日本的流行文艺作品里,架空中世纪为背景非常常见的原因之一吧。
总之,因为这种‘相似’,日本德川幕府控制地方、维护集权的方式,此时看来居然很有参考意义。不,应该说,和路易十四的主要策略对照来看的话,都有很高的相似性。
想到这里,路易莎对纪尧姆说道:“丝国的方式太复杂了,而且瓦松和丝国差的太多,即使能学会,放在瓦松也不见得能成功。相较之下,另一个国家,一个比远东丝国还要更东方的岛国,他们的做法或许更有参考价值。”
路易莎是打算讲日本的事例了,虽然现在的日本还远未到德川幕府时期,但此时人们对东方的了解非常少。‘丝国’都只是个概念,更别说日本了。很多此时传来的东方故事也是以讹传讹,路易莎说的故事对不上实情很难被发现,即使被发现了也不算什么,只当她也是被骗了而已。
当然,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故事路易莎也不愿意落下,准备杜撰一个远方国家,套上后讲故事。这年头故事里‘远方国家’这种设定,其实就和架空差不多了,别说听的人了,说的人都大多不知道真假——也不见得是故意骗人,还是那句话,口口相传的时代,真的很容易以讹传讹。
“陛下,您愿意听一听这个故事吗?如果您觉得我对此说什么是有些出格了,我就不说了。”路易莎没有直接开始讲故事,讲之前还是向纪尧姆确认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