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程易白和舒蔓恋爱的事情, 程舒两家有了来往。
程易白的父亲程商时常邀请舒蔓的父亲去钓鱼,两家关系愈发亲密。
今天就是程易白的生日,程商夫妇俩商量后决定昨天就过来了, 谁知道行至锡城一段突下暴雪, 高速全线封闭, 他们夫妻俩连同女婿外孙都被困在了锡城。
刚好前几日舒蔓的父母来锡城探亲,听说这件事情后, 火速帮他们安排了住处,让在车里冻得发抖的安安下车就吃上了一顿热乎饭。
程商感激不已, 准备等暴雪过后邀请他们夫妻一道游玩, 没想到知道闺女就在锡城这边的度假山庄, 舒家夫妇俩顾不得下着雪也要一起过来看看。
锡城今天雪停, 路面积雪也清理掉了, 他们的车走环城高速进入苏城后, 车开得很慢,下午才到目的地。
好几天没看到女儿,林月芬也没心思坐,屡屡朝外张望。舒锦城也没有想聊天的心思。
“爸爸妈妈!”舒蔓欢呼雀跃地跑出去,“你们怎么来了!”
“哎呀, 你这孩子!”夫妻俩齐刷刷站起身来。
细细端详了一下闺女,看她精神气色很好,眉眼间轻松欢乐,显然在这里的几天过得还不错,夫妻俩安心了。
“我们和你程叔叔他们一起来的。”林月芬笑着说道。
“程叔叔, 孟阿姨!”舒蔓甜甜地叫了一声。
程商夫妻俩对舒蔓向来满意,见她这样乖巧,两口子笑着点点头, 而程易白的母亲孟心慈看着她,如看着自己家的闺女:“舒蔓啊,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舒蔓腼腆一笑。
程商夫妇俩那是越瞧越喜欢。
刚刚出去拿东西的程雅云和凌森也进来了,舒蔓同他们打了声招呼,目光一下子落在他身边那摇摇晃晃的小孩子身上,惊讶道:“安安你也来啦!”
“漂亮姐姐,”安安精神不振,诉苦道:“可别提了,路上一直堵着,阿嚏——”
“你是不是感冒了?”舒蔓看到他的小鼻涕,立即拿出纸巾给他。
“太冷了。”安安拢了拢衣服。
孟心慈心疼外孙,嘱咐道:“雅云,你带他去客房睡会儿。”
程雅云带着孩子走了。
都聊了一圈了程易白还没出现,程商心里有点不痛快了,看着凌森道:“易白呢?怎么还不出来!”
凌森连忙应道:“我去看看。”
“他客房有点远,”舒蔓解围,“腿又不方便。”
“程叔叔,孟阿姨,爸爸妈妈,你们先坐呀!”看他们裹着厚围巾,舒蔓立即招呼服务员去给他们倒上热茶,并且介绍着:“这是苏城最出名的茉莉香片,你们尝尝。”
舒家本来就做茶叶生意,舒蔓虽然对经营的事情一窍不通,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对于茶叶的品质、口感、还有一些典故都能说得上来,无形之中也化解了程易白没出现的尴尬。
程商夫妇俩对看一眼,大加夸赞:“老舒啊,你这闺女可真是乖巧懂事。”
“呵呵呵。”听着这些赞誉,舒锦城别提多高兴。
瞧着自己舒蔓,好像经历了车祸之后像是换了个人,自豪道:“以前啊,这丫头也是给我们惯坏了,闹出不少笑话,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是长大了。”
就他们家程易白……
程商不好说,简直不像话!
明明二十八岁的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出院了,联系也联系不上,让人家小闺女担心几天几夜就不说了,现在吧,人家父母都亲自过来了,居然还不来!实在太失礼了!
这么一比较,人家闺女知书达理,他这儿子离经叛道,凭什么娶人家?老脸都没地儿搁。
孟心慈看他拉着脸,分明生气自己儿子不争气,生怕气氛尴尬对程易白不好,连忙转移了个话题:“对了,舒蔓毕业了吗?”
“今年刚毕业。”林月芬说道,“Y大美术系的。”
“怪不得呢,”孟心慈笑着扯话题,“听安安说,舒蔓画的一手好画,是个大画家。”
“夸张了,夸张了,哈哈。”舒锦城夫妻听着恭维,嘴角乐得合不上。
而此刻,程易白出来了。
咦!还换了身衣服。
舒蔓想起来他头发上,衣服上弄了很多蛋糕,刚刚应该是处理了一下。
程易白一出来,就看到五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心头猛地一怔。
“易白,你舒伯父和舒伯母今天是特地过来的。”言下之意别不识好歹,要是敢丢了程家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舒伯父,舒伯母。”程易白微微颔首。
舒锦城原本对于程易白的出走心有不满,看程易白确实憔悴好像身体不好,虽然姗姗来迟,为人倒是还算谦虚知礼,这会心里舒服了一些。
“小程啊,”林月芬瞧着他貌似还瘦了一些,关心道:“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舒伯母关心,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程易白的表现都还算正常,程商刚才的怒火消减不少。
此刻大人们都在,孩子们反而都不自在,氛围还挺奇怪的,程商看向程易白道:“这度假山庄有什么游玩的项目?上次你说刚开发的冰钓怎么样了?”
“冰钓场已经搭建好了,预计元旦正式对外营业。”程易白大概介绍了一下,看到舒蔓的父亲眼睛都亮了,连忙道:“舒伯父要是感兴趣,我现在就派人过去准备一下。”
舒锦城虽然是钓鱼爱好者,不过眼下闺女更重要,笑着道:“不着急,明天也是一样的。”
“老舒,你这就不懂了,”程商接口,“咱们在帐篷里钓鱼,又不冷,今天刚好下着雪,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钓具都在,”程商是多年老钓友了,自己说着就忍不住,“走走走,咱们安排上!”
雪天冰钓,这个诱惑力十足,舒锦城被撺掇得心痒痒,跟着出门去拿钓具了。
舒蔓陪着自己的妈妈回房间休息。
刚坐下来,舒蔓就问:“妈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林月芬笑了笑,说道:“你出来好些天,自己身体都还没好全呢,我们当然要来看看了。”
“我没事的啦!”
“你和程易白到底还没名没分,就这么住在一起,对你不好,”林月芬拍了拍她的手,惊呼:“蔓蔓,你的手怎么了?”
“哦这个……”舒蔓本来想躲,也没能躲掉,干脆大大方方给她看了,“是画画的时候裁纸,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包扎过了,没事的。”
包扎后看不到伤口,林月芬愈发担心,想到程易白刚刚那个知礼却又疏离的样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担心:“你实话告诉妈妈,是不是程易白对你不好?”
“哪有!”才来两三天就把手给弄伤了,不怪自己妈妈会多想,舒蔓连忙道:“是我自己不好,没当心,妈妈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当心!舒家就她一个女儿了,林月芬疼惜得不行。舒蔓顿了一顿,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手受伤之后,程易白还喂我吃饭,他自己都还是病人呢!”
“是吗?”林月芬将信将疑。
“妈妈,”她依偎在最亲的人身边,跟她说道:“程易白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我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林月芬听到这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就好。”
“我们蔓蔓喜欢最重要。”
“嗯嗯。”这下总不能怀疑了吧!舒蔓环着她胳膊撒娇。
“对了妈妈,”她想起来,“你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背放松一下。”
“好啊!”
肩膀上的力量不轻不重,林月芬被她捶得很舒服。
看着以前任性的女儿车祸之后性格大变,懂事的像是换了个人,她又欣慰又心疼。
***
“儿子,你这脑子……”
“没事吧?”
那头舒蔓母女俩在说悄悄话,这边孟心慈也到了程易白房间,审问她这“不靠谱的儿子”。
“我知道你一向是有主意的。”
“不过婚姻大事,还是要跟父母商量。”
“这次的事情我们大概都知道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不兴瞒着!”
锡城吃饭的时候,他们听舒蔓父母说程易白脑震荡有了后遗症,性格变得奇奇怪怪,更是莫名其妙出院失去联系,把人给吓死了,舒蔓担心了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他们转头就打电话把程雅云骂了一顿,程雅云觉得何嘉文可能真的搞错了,便没提过舒蔓认错人的事情。
“没什么。”
“妈,我累了。”程易白不想多说。
“你累?我们还累呢!”
孟心慈被他这敷衍的态度气得够呛。
“一声不吭就出院了,知道的晓得你有病在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始乱终弃呢!”
“好在你舒伯父舒伯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止什么都没追究,还惦记着你身体怎么样,刚刚人家来你就这个反应啊!”
“你知道你爸在你舒伯父那赔了多少笑脸,都是要谈婚论嫁的人,能不能靠谱点!”
“之前相亲跑路的事情就不提了,是我们着急了,现在你都和舒蔓在一块,小年轻吵个架拌个嘴也是有的,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让着点,我和你爸吵架,哪回不是你爸让着我的!”
孟心慈看他不说话,警告道:“舒蔓性格好,没什么脾气,不代表你能随意欺负她,今天我话就放这儿,舒蔓是我和你爸认定的儿媳妇,你要敢做出什么欺负她,对不起她的事情,别说你舒伯父他们不放过你,我和你爸第一个就不饶你!”
“……”还认定的儿媳妇。
他爸妈一回来,这水可真是越搅越浑。
“听到了没有!”
“……”又来!看着他妈那后面还有一堆话要找他的样子,为了清静他“嗯”了一声。
“好了,一码归一码,”孟心慈算是消气了,端详着他道:“儿子,怎么看着你瘦了点?”
“这腿怎么样了?”她担心着,“还疼吗?”
“还知道我是你儿子……”程易白撇嘴。
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都不带喘气,都不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是亲妈吗?
“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以后要落下毛病的。”孟心慈环顾四周,准备给他找件衣服,“这是什么?”
程易白脱口而出的“别碰”刚说出口,陶瓷做的摆件就被孟心慈拿起来了,孟心慈看了眼底下的刻字,不太工整,显然是手写的。
“舒蔓送的吧?”这么紧张!
她忍着笑,“好好好,不碰。”
儿子始终是那种别扭的样子,她放回原处,借口走开:“我去看看安安,有事情打电话。”
她走了,程易白可算松了口气。
余光又瞥向柜子上的那对小人,程易白和舒蔓永远在一起。
***
次日,雪后大晴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雪的气息。
屋檐门庭前堆满厚厚的积雪,树枝上也缀着白茫茫的一片,入目所见,天地皆白。
程易白向来很少睡懒觉,可能是昨天晚上陪舒蔓父母吃饭喝多了点,今天起来的时候都九点半了,头还有点疼。
何嘉文推着他出来,听到院子里有说笑的声音,是舒蔓和安安在那堆雪人。
“哎哟!”
“程总你看那!”
程易白顺着目光瞧过去——
院子里的大理石石桌上,趴着一只围着蓝围巾的“猫”,还用绿色的玻璃珠镶嵌成眼睛,栩栩如生,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没发现是假的,不必想,这定然是舒蔓的手笔。
还挺可爱的。
他原本拿着手机想看下时间,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照相机。
何嘉文在后面瞪大了眼睛。
手机镜头原本在那只猫上,渐渐地移动,落在了半蹲在地上的舒蔓身上。
她头上戴着羽绒服的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米白色流苏围巾,手上戴着粉红色缀着毛球的厚手套,小脸白白的,鼻子冻得通红。
“姐姐,你好厉害!”说话的是安安。
舒蔓有着超乎寻常的艺术天分,别人只会堆雪人,她直接堆出来一个奥特曼,安安高兴地直跳:“我要拍下来给我同学看,羡慕死他们!”
“等一下!”对待作品这方面的事情舒蔓很认真,“我再修一修。”
“好耶,姐姐,我帮你!”安安在旁帮忙,用雪搓出来个圆子,“这边肩膀要不要再补一点?”
“好。”舒蔓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快门声,她与安安齐刷刷地回头。
程易白正举着手机,对着他们。
妈呀!偷拍被发现了!
立在轮椅后面的何嘉文绷直身体,都替他尴尬。
第32章 招惹 扣着她的后颈不给她退路
倒是程易白本尊——
看着手机屏幕上刚拍完的那张照片, 大脑宕机了几秒后,又在对上他们齐刷刷投过来“你在拍我们”的目光时,很淡定地抬手拨弄了下头发。
这一举动, 舒蔓愣住。
“臭美!”安安吐槽, “我还以为在给我们拍照, 搞半天在自拍!”
“姐姐,我们别理他, 继续吧!”安安蹲下身来。
舒蔓原本想跟程易白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眼睛都没朝这里看, 好像是刚好路过这里顺道理个头发, 她刚微微抬起的手悻悻地落回, 继续蹲下身跟安安堆雪人。
“噗嗤。”在后忍得好辛苦的何嘉文终于在他们都转过目光时, 笑了出来。
程易白将手机收回, 阴恻恻地转头看着他。
“啊那个, 程总,我去下卫生间。”不等程易白说话,他直接跑了。
程易白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俩人没注意到他,堆雪人堆得不亦乐乎。
程易白无趣极了,打开手机, 屏幕上就是舒蔓半蹲在地上的照片,她戴着帽子侧脸还不太清晰,他点开照片下方的垃圾桶,却在手机弹出提示之时犹豫了一下,按了取消。
“姐姐, 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听我妈说这边有座山,爬山多好玩呀!”
爬山!舒蔓刚要说好之时突然想到程易白,转头看他, 刚刚还在他身后的何助理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孤孤单单的。
“雪还没化,”她瞧向他盖着毯子的双腿,转头跟安安说,“现在爬山有点不安全。”
“喔,那倒也是。”
“下午你要是想玩的话,”舒蔓想起程雅云说的,“附近有个景区,可以吃蟹黄面,吃小甜品,还可以坐摇橹船。”
“好啊!”难得周末,安安期待上了。
舒蔓摸了摸他的头,将手机调好给他:“你自己拍吧,拍了发给你妈妈。”
安安拿着她的手机,给他们堆的奥特曼拍照,舒蔓则小跑回走廊。
“何助理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这儿?”舒蔓将他的轮椅推到向阳的地方,他似乎还闷闷的,她忽然想起来昨天说的给他设计她来堆雪人的事情,忙不迭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雪人,你形容一下,我来堆!”
“不用。”他已经过了这种看雪就激动的年纪,淡淡道:“你们玩吧!”
见舒蔓还要说什么,他道:“我一会要开会。”
“你怎么天天工作工作的,”舒蔓轻轻从后环住他脖子,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撒娇道:“今天就陪陪我嘛!”
“又不是天天会下雪的。”
她的头发在他耳边飘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廓处蔓延,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随之起来,熟悉的香甜的气息逐渐逼近,一遍遍地撩拨着他,挑衅他。
偏偏他又因为她的一声软绵绵的“宝宝”,所有的情绪都清了零,手一松,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舒蔓立马松开手,将手机捡起来。
“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她端详着,手机大小和手机壳都和“上一部”没有二样。
程易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对了,我还有件事很奇怪,”舒蔓晃了晃手机,“你手机掉了,为什么会把我微信删了?”
“……”略心虚的程易白垂眸。
“是系统BUG了吗?”舒蔓是真的没想过他会删掉自己,自顾自猜测着:“难道捡到你手机的人去刷机,不小心把你微信好友清零了?”
“清零?”他也怔住。
“你不奇怪吗?”舒蔓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我从你列表消失你没发现?”
“啊,”她又有了想法,“你手机该不会刚买吧?”
——所以,是他姐告诉她,他手机掉了的吗?
她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程易白嘴角扯了一下,轻“嗯”了一下算是给她一个答案。
“有这么邪门的事情!”舒蔓感叹,“看来以后还是要换国产机了。”
她将手机还给程易白,继续说道:“不管,你现在重新把我微信给加上,快点加!”
“……”
“18054296***,这个号。”
程易白按照她说的搜索,并没有搜到。
“奇怪了?”舒蔓也诧异,“难道是我设置了什么?你等等,安安——”
安安听到叫声朝着他们跑来,程易白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舒蔓看到上面写的是于副总,是公司高管,立即给安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嗯,好,通知下去,立即开展线上会议。”要签合同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程易白挂掉电话,对舒蔓道:“麻烦送我回房间。”
舒蔓和安安立即推他回去。
程易白迅速打开手机看了下邮件,随后噼里啪啦地就在公司内部软件上写东西,他朝他们做了个手势。
舒蔓听到视频接通的声音,这才带着安安出去。
***
这会开到十一点多才结束,事情也算圆满解决。
程易白刚下线,孟心慈就直接进来,把他叫出去陪舒蔓母女俩吃饭,路程不远,就十五分钟,程雅云和凌森一早定好的,来了就能吃。
定的是一个全蟹宴。
虽然已经过了螃蟹上市的季节,不过苏城龙湾景区的这家以做蟹宴出名的私房菜馆还是能够品尝到肥美的大螃蟹,还有特色的点心和甜品,以及这里不同口味的酒酿。
除了两位父亲钓鱼没来,人都全了,热热闹闹坐了一桌子。
都是见过父母的小情侣,舒蔓和程易白被安排坐一块儿,亲人都在,就算坐在一起也怪不好意思的。
“好好表现。”姐夫给他倒酒时轻声提醒。
一抬眼,连他妈和姐姐都给他眼神暗示,程易白一时都不知自己该怎么“表现”。
未免冷场,程雅云介绍着:“我以前来这附近出差,吃过一次,一直惦念到今天,这里除了蟹宴出名,松鼠鳜鱼和东坡肉也不错,舒伯母,您来尝尝。”
“好。”林月芬笑着夹了一块子,品尝后赞许:“倒是清甜不腻,你们也都试试。”
“外婆,我想吃。”
“好,安安,外婆给你夹。”
有小孩子在的好处就是,不会冷场,大家边照顾小孩子,边谈笑着。
这种场合程易白其实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在对上舒蔓母亲屡屡看来的目光,身侧舒蔓又是那种拘谨的模样,在服务员上菜后,他鬼使神差地接过舒蔓面前的蟹黄蟹粉,倒了姜丝和蟹醋进去拌好了给她。
“!”他这么主动是舒蔓没想到的。
程易白向她点点头。
舒蔓抿唇笑了下,接过手来尝了尝,悄悄跟他道:“好吃!”
程易白笑了一下。
服务员又上了两道菜,舒蔓忽然以手肘撞撞他:“吃不吃炒蟹里的年糕?”
是他爱吃的,程易白点了点头。舒蔓这才起身,给他夹了一块在碗里,程易白瞧着她顺手给自己夹的两个虾仁,心里蓦地生出些暖意。
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互相照顾,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回……
两位母亲看在眼里,尤其是舒蔓的妈妈,先前的疑虑打消,算是真的对他们放心了。
“一会吃完我们去听评弹吧,正好喝喝茶。”孟心慈看吃得差不多,接着安排道:“就在附近,走过去几分钟。”
“也好,”林月芬钟爱传统文化,“上回去锡城,我也想找个机会听听呢!”
“那最好了!”出来玩就得有个不扫兴的伙伴,孟心慈笑着道:“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妈!”程易白叫住她,“你们去吧,我腿脚不方便,舒伯母,实在抱歉。”
林月芬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他,怜恤他有伤在身,连忙道:“没事的,是我们考虑不周,小程,那你先回酒店休息,这外边也太冷了。”
“妈妈,我送他回去吧!”舒蔓瞧了程易白一眼,搓搓手,“我也怕冷。”
两人如胶似漆,在场的除了安安都是过来人,看破不说破,让人送他们回度假山庄。
“其实我对那些也不感兴趣,”舒蔓推着他的轮椅回屋,跟他说道:“雨天或者雪天,坐在落地窗边画画,那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程易白看着窗外——
屋顶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是很难见到的美景,屋檐下不住滴落融化的雪水,嘀嗒嘀嗒的,轻快且规律,像是欢快的音符。
“冷吧?”舒蔓揭开他腿上的毯子,伸手摸了摸,在程易白本能地想要避开之际,她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下。”
确定她已经走了,程易白这才拿起旁边的拐杖撑在腋下,借用巧劲站起身来。
他受伤到现在二十多天,伤口早就不疼了,只是那条伤腿尚未拆石膏,医生也提醒一个月内不能受力,他只能慢慢养着,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磨合,他用这对拐杖倒是愈发熟练。
他脱下厚重的外套,自顾自坐在床边上,左腿伤了以后不能动,时间久了真的会血液不流通,腿容易发麻。
“你怎么自己起来了?”舒蔓在门口怔了怔,立马跑进来。
她将毛茸茸的热水袋放到茶几那加热,自己蹲下身来给他揉腿,见程易白瞳孔一缩,显然是要避开她的触碰,她瞪他一眼,强行将他的脚掰正。
“躲什么!”
“你自己怎么捏!”
这小手的力量绵软,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动着他的心窝,偏偏她每回都这么放肆,一点点往上,挑战他的底线。
“好多了,”他按住她的手,抗拒道:“不用按了。”
“别不好意思嘛,我又不是别人!”舒蔓原本想坚持,不过看他眼波里泛着的冷意,那是危险的信号,她只好放弃,转而问他:“躺一躺?”
她将被褥拉开,拍了拍枕头:“要不要睡个午觉,我陪你?”
这床有两米大,枕头也有两只,对视舒蔓那含笑的眼眸,他的心跳蓦地加速,也就这须臾之刻,舒蔓都已经帮他将鞋子脱了,他心头一紧,拒绝道:“不用。”
“我不习惯别人在旁边。”
舒蔓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也没说睡你旁边啊!”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还没名没分的,她当然不敢跟他睡一张床呀!怎么他就想了?
程易白听了这话确实有些窘迫,对舒蔓来说,这还是很罕见的事情。
想到他经常跟自己开玩笑,她也试着逗他:“那我们结婚了怎么办?你不让我睡床吗?你难道让我一直独守空房?”
“扯到哪里去了,”程易白无语,“我也没打算……”
原本“结婚”两个字已经到了唇边,可一看到舒蔓那哀怨的目光,他就又迫使自己咽了下去。
“既然没打算让我独守空房,那提前适应适应?”
她示意他往里面坐一点,不过人僵着没动,她眨眨眼睛:“怎么了?你还不愿意?”
“舒蔓。”他制止她。
想了良久,他正色道:“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不要招惹我!”
这个一板一眼的表情,分明和之前的程易白割裂开来,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又在跟自己开玩笑。
才不上当!
“不管!”她往他唇上啄了一下。
见他眸色渐深,她又上去重重地亲了一下,挑衅道:“就招惹!”
“你确定?”他的眼神危险。
“昂!”她抬了抬下巴。
舒蔓还想着你能拿我怎样,忽然间后颈一凉,被一股力量狠狠扣住,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她的唇撞在他的牙齿上。
口中有股腥咸的味道被他一点点吮去,唇边的刺痛尝试着拉回她的思绪。
“唔,疼……”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刚刚她的捉弄,这次他霸道极了,不止扣着她的后颈不给她退路,更是一寸寸掠夺着她口中的一切。
他粗暴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吞了。
第33章 谈心 怎么能对她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在他冰凉的手从她的脸颊渐渐下移落到她锁骨、她被他吻的快要不能呼吸时,舒蔓心头刚起的那点害怕的苗头嘭地一下炸开,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手重重捶着他的后背。
依稀听到“易白”两个字, 程易白蓦地回过神。
她涨红了脸, 险些缺氧,眼睛还泛着泪, 他微微喘气。
“你弄疼我了。”舒蔓生气。
她一说话,嫣红的唇上细细地冒出一个血珠。
他心头一颤, 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轻轻地吻上去。
“不要!”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下颌却被他给捏住, 双唇相接, 又是一阵微刺的痛。
“舒蔓……”
“嗯?”
辗转在唇瓣的是细致的温柔, 亲密的接触让她又回想起之前那个吻, 脑海中不知不觉回忆起医院里的那段时光。
原本推开他的手,就这样搭在他的肩头。
感受到她微妙的接纳,程易白心头一荡,让这个吻变得更深。
女孩子的口中有着橙子的芳甜,他忽然想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 她喝的鲜榨橙汁,酸酸甜甜,让人欲罢不能。
舒蔓原本微倾着身体。
在被他尽数索取的过程中一点点被动后仰。
交融在一起的呼吸声逐渐紊乱。
她的大脑也渐趋空白,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终于支撑不住,她整个人躺在了他的被褥上, 他顺势压在了她身上。
她闭上眼睛。
一切变得温柔。
……
不知过去多久,意识迷离的舒蔓忽然听到清晰的敲门声,紧张地扯住他的衣服。
程易白撑住一只手, 冷冷地朝外问了一句:“谁?”
“程总,是我。”知道舒蔓在,何嘉文干脆门都没开,“岳华那边的样机上出了点故障,调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苏总打您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知道了。”程易白想起刚刚被他掐掉的电话。
他起身找回手机,发现上面确实还有一个未接来电,与此同时,舒蔓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疼了,她嘶了一下,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
“你先忙吧!”她急需缓缓。
不等他说什么,她立即从他床上爬起来,一股脑跑了出去。
“啪嗒”一声,是她关门的声音。
程易白看着床上的一片凌乱,还有她心慌意乱“逃走”时遗落在地上的围巾,他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能对她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
在唇上抹了一点滋养的唇膏,感觉舒服多了。
回到卧室后,脑海里克制不住一直回想刚刚的事情。
他从霸道的索取到温柔极致的轻吻,她能感受到他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又惧怕他那突然而来的冲动。
她不知道他们从前是什么样的,但现在这种体验很特别。
虽然有些不适应……
可她还是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温柔的一面,也喜欢他霸道的时候。
怦然让人心动。
***
彻底平复完心绪,她收拾好画板回到他房间。
兴许是碰到工作上的难题,他看起来真的很烦,她不敢影响他,搬了张凳子坐在落地窗前,指了指手里的画板:“我就在这儿画画,不打扰你。”
——要离他这么远?
她那小小的身影,好脆弱,程易白的心好像一下子跌落谷底。
他没说他很忙。
也没说不让她打扰。
因为刚才的事情,她难道很怕他吗?
程易白根本没心情工作,就这么看着舒蔓。
舒蔓专心画画的时候不受任何打搅,只是在休息的间隙转头看他,对上他的目光时,回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日光西斜,女孩沐浴在霞光中,美得浓艳。
程易白关掉快门声,对着那个娇俏的身影,轻轻按下了拍摄。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他关掉相册。
安安的小脑袋探进来,见他坐在床上,舒蔓在那头画画,便和他爸爸凌森进来,跟他们道别:“舅舅,舅妈,我要和我爸爸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明天是周一。
程易白瞧向凌森,点头道:“你们回去慢点。”
“好,你好好休息!”
“我们走了!”凌森与舒蔓也打了个招呼。
提到离别,舒蔓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实在太害怕了,怕他再不吭声就走了,好久都联系不上,人找到以后,脾气还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放下手里的画笔,坐回他床边:“易白,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过这个问题。
“再过几天。”
“喔,”她拉住他的手,“那你要跟我说,不许一个人偷偷摸摸走掉。”
“嗯。”
坐在外面久了,她的手冰凉,他从被窝里拿出捂腿的热水袋。
舒蔓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么别扭,一会儿对她很好,一会儿又对她爱搭不理,脾气怪怪的,她直接道:“那你不能帮我捂吗?它没有你手暖。”
他不吭声。
舒蔓从他的手掌心渐渐上滑,手钻进他的袖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手像是一条小蛇缠着他。
他眸色渐黯,警告她:“别闹。”
“好暖和。”舒蔓不管,手在他腕间蹭着,一面伏下身来,将头枕在他心口。
程易白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僵了僵。
突然而来的手机振动声打破这片刻的寂静,这次是舒蔓的手机,是她爸爸舒锦城打来的,他在找她。
“我爸叫我,我先过去。”她将他的被褥拉好,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好。”
这边,因为安安和凌森要先行回去,程商和舒锦城提早收杆回来,程商送安安他们上车,舒锦城回来后,便在房间里等舒蔓了。
“爸爸?”舒蔓敲了敲房门。
“来。”舒锦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舒蔓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爸爸聊过天,见舒锦城面色沉重,她心里那股不安逐渐放大,紧张道:“爸爸,怎么了?”
“今天钓鱼的时候,你程叔叔跟我说了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程家现在的意思是,你和程易白感情都不错,双方父母也满意,不如先把婚给定下。”
“啊,订婚!”太突然了,程易白都没有跟她提过。
“你先别紧张,我没答应。”
“我只是说,订婚这件事情还要问问你的意思。”
他舍不得闺女是一回事,担心程易白不能表里如一是其二,尤其是他伤了脑子之后,性格变得奇怪,他怕闺女受伤,也想问问女儿。
“你和程易白之间的相处到底怎么样?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挺好的。”逐渐接受了这个安排,她坦诚道:“我愿意的,从他不计前嫌,把我从车里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想过,我要和他结婚!”
这让舒锦城更加担心。
“爸爸知道你感念程易白的救命之恩,但婚姻大事和你想要的报恩不是一回事情,你要报答他有很多种方式,我们舒家也是有实力的。”
“爸爸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舒锦城看着她,不舍道:“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出影响自己将来的选择。”
“爸爸,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没有一时冲动,我是有认真考虑过的,我暗恋他很多年了,这些天的相处,也让我感到非常开心,程易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喜欢他,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舒锦城点了点头。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至于后面怎么办,他心里大概也有数,“婚约现在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他们要是正式来提亲,我也要看看他们的诚意。”
平心而论,程易白这个男孩子很优秀,优秀到太过耀眼,但看得出来心思太深,让人捉摸不透,舒蔓又是那么单纯,他总担心舒蔓会吃亏。
或许,还要找个机会和程易白聊聊。
“倒是还有件事情,你和程易白现在没名没分,孤男寡女容易传出闲话,”他说出来意,“你一直在这里也不太合适,明天你与我和妈妈回家。”
“要探望程易白,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可是……”
舒蔓还没有说完,他接了一句:“别忘了,你哥哥的忌日快到了。”
哥哥要是还活着,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这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伤。
“爸爸。”父亲红了的眼眶,舒蔓鼻头跟着一酸。
看着父亲鬓间渐多的白发,她心痛如绞,挽住父亲的胳膊,体贴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们的,明天我和你们回家。”
“嗯!”舒锦城很欣慰。
“我们家舒蔓真的长大了!”
***
天方擦黑,舒蔓才找到机会来找程易白。
明天就要离开的事情,她至少得亲口跟他说一声,刚到程易白房门前,就遇到了走出来的何嘉文,何嘉文打了声招呼。
“舒小姐,您找程总吗?”
“董事长刚进去。”
那便不巧了。
要么程易白的爸爸也在跟他说订婚的事情。
见何嘉文要走,舒蔓忽然想到些事情,叫住他:“何助理,你有空吗?”
“我?”何嘉文惊了惊。
舒蔓与他到了院子里的凉亭里,看他这样局促不安,舒蔓请他坐下,说道:“我明天早上就要随我爸妈回家了。”
“所以,”何嘉文明白了,“您是来跟程总道别的?”
舒蔓点点头。
“还有点事情想问你,”她想了想,“你有没有觉得程易白,变了好多?”
“……怎么讲呢!”他犹豫了下,“是有点。”
他在生闷气呗!不过,哪个男人能在知道自己是个替身时能高兴得起来?
程总现在能这么冷静,已经不错了!
“原来你也觉得他变了,”这真不是她的错觉,“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对我冷冷淡淡的,也确实,是我追的他。”
“不过在车祸之后,我感觉他像是换了个人,他变得好细腻好贴心好温柔,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们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候了,”没有别人可以讲,舒蔓同他说说心里话,“可最近我感觉他脾气变得好奇怪,时常冷冰冰的,好像又回到了车祸之前。”
车祸之前——
那就是舒蔓没有失忆的时候。
不知道是前任一号还是前任二号。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点,试探着问她:“车祸之前,‘他’对你不好?”
第34章 牙印 动不动还咬人
“也不是不好, 就是不太像正常的情侣。”
“我记不得太多的事情,总觉得,他很少笑, 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舒蔓叹气, “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开心起来。”
何嘉文想到照片上的徐书晏,徐书晏长得是没话说, 但就是给人清冷不可触碰的感觉。
加上他派去调查的人回来给他的形容,徐书晏的确是个对待感情极为淡漠的人, 可能是原生家庭的原因。
——可他老板明明不是这样的!
然而听舒蔓的意思, 他老板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样子, 反而和徐书晏更像了。
“何助理?”
“啊!”
“可能, 要给他一点时间吧!”
程总明明很喜欢她, 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是替身, 他想了想,说道:“对他而言,事情还挺突然的,一下子好像接受不了。”
不能接受他腿断了和脑子受伤的事情……
舒蔓也能够理解。
“我明天就要走了,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尤其是他情绪方面。”
“应该的,”何嘉文拍着胸脯保证,“舒小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舒蔓点头,说了声谢谢。
***
程商此刻正在程易白的房间。
“今天我跟你舒伯父提了一嘴, ”他也确实在跟他说舒蔓的事情,“你和舒蔓两个人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感情都还不错, 就先把婚给定了。”
“订婚?”程易白唰地一下坐起身来,崩溃道:“爸,这种事情你不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商量!”他这种态度,程商也有点上火,“人家舒蔓千里迢迢跟着你过来,照顾你起居,你都没想过给人家姑娘一个说法?”
眼看程易白还要顶嘴的架势,他一拍桌子:“你不乐意,人家舒家都没答应呢!”
“没答应就好。”
“你说什么?”程商火冒三丈。
“我的意思是——”
“现在谈婚论嫁太早了,舒蔓她脑子受伤失忆……”
程商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他:“怎么着?人家姑娘都没嫌你脑子被撞出问题,腿现在也瘸着,你倒是先嫌弃她失忆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易白头都大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程商声音提高八度,“你想怎么着?”
“……”
他这无话可说的表情坐实了自己理亏,程商指着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给我省省!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现在既然和人家姑娘在一块,就好好负责,始乱终弃,我们程家没有这个家风!”
“程易白,我告诉你,儿子我可以不要,舒蔓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认定了的!”
——真是够了!
他爸这个驴脾气,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再说什么好像都是给自己找借口。
程易白不想跟他再争辩什么,只是应道:“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们家既然没同意,那订婚的事情就再说吧!”
“别这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程商恨铁不成钢,“舒蔓乖巧懂事,性格又好,这样的女孩子你都不上心,转头她跟别人走了,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了爸,”见老爷子还要说什么,他补了一句:“我会把握住的!”
“听得进去就好。”程商消了气。
“还有件事情,”他想起来,“今天你舒伯父跟我说,明天准备带舒蔓一起回家。”
“她要走?”舒蔓没提过,显然不是她的意思,那就是舒蔓父母的意思了。
而他父亲先前说到了提亲的事情,舒家也没有答应,难道是他这几天的反应,让舒蔓父母看在眼里,不放心女儿跟他结婚?
“没名没分,孤男寡女在一起不遭人说闲话。”
“你姐结婚之前,我什么时候准她和你姐夫这样了!”
倒也是。
“这次订婚的事情,我只是口头上提一下,他们没答应很正常,”程商分析了一下,“作为女方,肯定要看看男方家的诚意。”
“这样,等择个好日子,我和你亲自去一趟云城,你自己的婚事,你不好好与你舒伯父他们表个态,他们舍得将女儿嫁给你。”
“等我腿好了吧。”
“也行。”恢复期也就三个月吧。
推着个轮椅去提亲确实不大合适,程商这一点也是理解的,便不催他:“你们小年轻的感情事情我们也掺和不进去,你做到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嗯。”
***
舒蔓本来想亲自跟程易白说下要走的事情。
被这么一耽误,到底是没能在晚饭前单独见程易白一面。
晚上的这顿饭变成了践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订婚”的事情,只是说到了这次暴雪困境感谢他们的帮忙,舒家则客气地说感谢他们的款待,邀请他们下次来云城游玩,到时候再相聚一场……
两家相处其乐融融,倒是因为父母都在,舒蔓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一直等到七点多散席之后,舒蔓趁着父母在房里说话,一个人来到程易白的房间。
彼时,程易白刚洗好澡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忽然听到门响,舒蔓悄悄探进来一个脑袋,他立即搁下手机。
“你怎么来了?”他正色道。
舒蔓往他床边坐下。
他分明不是很惊喜的样子,她往他身上戳戳戳:“怎么,我来你还不高兴呢!”
“……”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本来父母就在说没名没分的事情,现在大晚上的还往这里跑,要是让父母看见更不好了。可她过来,他还是开心的。
“你喝醉了吗?”
晚饭的时候,舒蔓一直注视着他。
他姐夫晚上不在,程叔叔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所以陪她父亲喝酒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散场的时候,他看到他眼中有些醉意。
她捧住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心疼道:“眼睛里还有血丝。”
“没有,”他真没醉,“只是有点头晕。”
“有点困。”
她忽然往前挪了两步,双手从他腰下穿过,仰头看着他:“那你现在还睡得着吗?”
这俏皮的语气……
他轻笑一下:“你说呢!”
“我也睡不着,”她将头枕在他肩上,“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的脸在他肌肤上蹭蹭蹭,轻轻地问道:“宝宝,你会想我吗?”
——又是宝宝!
——又把他当成徐书晏!
宛若一盆冰水浇落,灭了他心头所有的热情。
程易白无力地闭了闭眼,刚要触碰到她后腰的手就这样落下去。
“讨厌!”半天等不得一个答案,舒蔓很气,嗷呜一下在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他腾地一下拉开她,她哼道:“人家要走了,连句好话都没有!”
“走了,再也不来看你了!”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直接带上房门走出去,只留程易白坐在原处,感受着脖子上那火辣辣的刺痛。
是狗吗?他摸了摸被她咬的那处,疼得厉害。
房门被敲响,怕是舒蔓去而复返,他拉了下衣领,坐直身体。
来的是他姐。
程雅云是过来给他送醒酒茶的,刚好与舒蔓在走廊里相遇。
“你刚刚跟舒蔓说什么?”她倒了杯茶汤给她,“看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在哭。”
程易白手里的茶水差点洒了。
“没欺负人家吧?”程雅云盯着他瞧。
虽然他说的是“没有”,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程雅云不满道:“人家明天就要走了,你不哄哄她吗?”
“也太直男了!”她嫌弃着,“哪有人这样谈恋爱的,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又没谈过!”程易白都快炸了。
“不会你可以学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程雅云没好气道,“我看你啊,分明就是对舒蔓不上心!人家舒蔓时时刻刻牵挂你,刚刚还怕你喝醉,特地过来看你,你倒好,把人给弄哭了。”
“……”
“爱情是需要双向奔赴的!”
“哪有一直让人家女孩子付出的,你成天拉着一张脸,我要是舒蔓我早就走了,”程雅云白他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你什么?”
——喜欢他什么。
还不是喜欢他长着一张像徐书晏的脸!
那种耻辱感再度涌上心头,瞬间心头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了,眼看他姐还要说什么,他冷冷道:“我要睡了。”
程雅云一口气堵在心里:“随你去!到时候有你哭的。”
高跟鞋声渐远,屋中重回寂静。
程易白躺在床上,丝毫睡意都没有。
——还哭了!
他忍住了没冲她发火,脖子上还被她给咬了一口,她哭个什么劲!
***
可能是酒精作用,后半夜他也睡过去了,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闹钟吵醒的。
七点半。
太阳已经出来了,屋檐上的雪化了不少,檐下依然有滴滴答答声,听着这个规律的声音,程易白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妙。
对着镜子看看,脖子上还留有一圈浅红的牙印,但摸上去已经没了感觉。
怎么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
动不动还咬人。
想到这里,他又轻笑一下。
他扯了扯衣领,将牙印给遮起来。
孟心慈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他的房门开着,讶异道:“儿子,你怎么这么早起来?”
“刚好醒了。”痕迹太明显,他拿起一条围巾。
孟心慈见他白着一张脸,气色也不是很好,担忧道:“头还疼不疼了?”
“没事。”
“舒蔓他们……”
孟心慈忽然明白过来。
“他们说是今天要去舒蔓的奶奶家,早上六点钟就走了,”见儿子分明一怔,她安慰他道:“都知道你昨晚上喝多了,他们又太早,你没起来很正常。你和舒蔓说好了就行。”
和她说好。
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要来看你了”……
“话说回来,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去?”孟心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这山里冷得要命,对你伤口恢复也不好,年纪轻轻可别落下病根,跟你奶奶一样,以后每逢下雨刮风就伤口疼……”
没顾他妈的唠叨,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上没有任何消息,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加微信没有成功。
她真的走了。
什么都没留下。
第35章 补偿 他在跟她“撒娇”吗
“儿子?”
“易白?”
直到他妈叫他第三声, 程易白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妈?”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得很。
“怎么魂不守舍的?”舒蔓他们早上离开的事情她以为他们说好,因此也没有多想, 倒是程易白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 貌似是昨晚喝多的后遗症。
“下次差不多就行了, ”她提醒着,“以后跟你老丈人喝酒的机会多的去了, 别一下子把你的底给漏了。”
“来来来,再躺会!”孟心慈一扶着他回到床边, “我去厨房那边弄点醒酒茶过来。”
她走到门边又回头, 问道:“儿子你饿吗?想吃点什么?”
他哪里吃得下去。
“我给你拿点三明治和牛奶吧。”孟心慈说着走出房门。
程易白缓了缓, 终于接受她的“不告而别”。
他翻看了下手机短信, 满满的都是她发给他的问候, 只不过那时他还在气头上, 一条都没有回复过她,而舒蔓以为他手机丢失,并没有计较过这件事情。
“我再也不来看你了。”好像不是负气的话。
她真的能做到,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至于吗?
他甚至都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难道是她觉得累了不愿意再追着他,不, 是追着徐书晏跑了吗?
她已经不爱徐书晏了?放下他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易白啊,刚刚酒店管家找我,”刚走出去没多远的孟心慈折回来,“今早舒蔓走得匆忙, 这些画稿落在房间里,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她将稿子交到他手里:“你打个电话给她问一下。”
三张画稿,有两张是素描的景色, 是已经完稿的,最后一张是画的一个穿着汉服的小女孩,还没画完。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去舒蔓病房的时候,画架上画的是他……
“儿子,”孟心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可别晃神啊!”
“我听雅云说,舒蔓还出版过漫画,这会不会是她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易白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八点多,舒蔓的车还在高速上。
她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今天要去外婆家的,又因为程易白的冷淡而难过了大半夜,今早朦朦胧胧地跟着父母上车,程易白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车上睡觉,以为是骚扰电话,她随手掐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嘟嘟嘟——”听到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提示音,程易白不知所措地瞧着通话记录那一栏。
——连他电话都不接了!
“打不通?”孟心慈奇怪,“会不会车里信号不好?”
见他沉默,她继续出主意:“要么你直接给她发条微信,照片拍给她看看。”
发什么微信!
他都加不上她。
“我都要走了,你也不哄哄我。”哀怨声仿佛又在耳边。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双如雪般清澈的眼,他的拇指在舒蔓两个字上按了一阵,松开,重新拨打了一次电话。
好在,这次通了。
“喂。”电话里传来一声低微的声音。
舒蔓被刚刚那通电话吵醒,睡意已经去了七七八八,这会儿又来一个电话,她顺手接了。
“……你在睡觉?”程易白努力想听出她到底是什么语气,只不过对面在安静了几秒后,懒洋洋地回答他一句:“嗯,起来太早了。”
——好像不大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对于他的这通电话,貌似也不是很开心。
“你们到哪里了?”
他试着调节一下这僵冷的气氛。
“刚下高速,”舒蔓揉了揉眼睛,“应该再过一会就能到容城市里了。”
父母就在旁边休息,她不太好说那些肉麻的话,只是压低声音跟他说道:“等我到外婆家再给你回电话吧,拜拜!”
“嘟嘟嘟——”第二次被挂断电话,程易白看着自己手里的画稿,简直郁闷。
怎么脾气这么大?
刚刚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早饭,这会更加吃不下去。
“舒蔓都不在这儿了,你说你留在这儿干嘛?”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腿啊没三个月好不了,我和你爸商量过,给你在云城租套公寓,这样,你也不用和舒蔓异地恋,”孟心慈早有这个打算,发了几张图片给他,“都是在云城金融中心附近的,你自己挑一套喜欢的。”
程易白看了看手机,都是复式公寓。
“现在我和你爸都回来了,你姐姐也在,公司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我们联系好云城那边的医院给你做康复理疗,当务之急,把腿养养好才是最紧要的,”孟心慈瞧着他的腿,担忧:“万一要订婚,你瘸着条腿,也不合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刚与舒蔓通完电话已经一个小时了,她还是没有给他回电话,不知道是遇到什么问题,还是故意气他。
“就这个吧。”程易白随意挑了套。
“好,”孟心慈也是个急性子,“我这就去给你安排。”
房门关上,程易白实在等不下去,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回你电话,”舒蔓立马从闹哄哄的屋子里出来,“外公外婆拉着我说话,家里来了好些人,这么一打岔我都忘记了。”
这歉疚的语气……
电话那端紧握着手机的程易白蓦地松了口气。
“怎么补偿我?”他扬了扬唇角。
——补偿?
——他在跟她“撒娇”吗?
原本还有点生气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怎么成了他是“受害人”?
舒蔓有点懵。
不过程易白自打发病之后,一直对她冷冰冰的,还是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舒蔓心里还有点乐。
她笑着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想了想说道:“你想我怎么哄?给你唱首歌?”
“也不是不行。”
“啊!你还真让我唱!”原本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还就真的等上了。
舒蔓回头看看,大家时不时朝外看向她,好像在说她的事情,她哪里好意思再唱歌,果断拒绝:“不要,我现在不方便!”
“加我微信。”
“有空唱给我听。”
舒蔓这才想起来,上回加他没加成。
“好嘛好嘛,”她笑了一下,“我一会就加。”
“舒蔓。”
“昂?”怎么还欲言又止的。
他主动打两个电话来,刚刚还好担心她的样子,她越想越开心,朝后瞟了一眼后,她用手掩口轻轻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喂?”难道信号不好,她看了看手机,明明信号满格啊!
程易白也不是没听到。
在她再一次“喂”之时,他才开口:“你的画稿落在房间了,那些还要不要?”
“用不着。”
“我随便画的。”
所以——
她随手画的东西都是可以扔掉的?
“喂?”舒蔓又觉得信号不好。
外婆家的老宅靠近山里,她举着手机往外跑了些,问道:“易白,你听得见吗?”
“听见了。”
“唔。”她想了下,“要不然我重启一下打给你?”
“舒蔓——”他没给她挂断的机会,紧接着问:“上次你画的我呢?也扔了?”
“怎么可能!”舒蔓声音猛地一提,“我收起来了,你想要的话我下次拿给你。就怕我画得不好,不及你本人十分之一。”
收起来了。
程易白唇边漫出些轻笑。
“你想要的话,我下次拿过来给你,就是……”她顿了下,“不准嫌弃哦!”
“嗯,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又聊了几句,舒蔓见到屋里她妈妈在冲她招手,这才依依不舍地在电话里与他道别,挂完电话后,立马搜到他的电话按了添加。
秒通过。
她在表情包里找了找,发了一个biubiu发射爱心的图片过去。
看着这个表情。
程易白眉梢轻挑。
***
加了这个微信之后,那边时不时会来分享一些照片。
在山里摘橘子的,有摘冬枣的,也有拍的天空云朵,还有山峦小溪。
当下没有能和她在一块儿,不过有这些照片,他还是能够跟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去寻找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
好像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美妙。
“小何,”程易白叫住来汇报工作的何嘉文,“昨天舒蔓找你了?”
昨天下午他爸跟他说订婚事情的时候,看到他们俩从屋前走过,后来也没什么机会问他。
“啊对,”何嘉文都忘了这茬,“本来舒小姐是来跟你说要走的事情,董事长不是在吗,就跟我随便聊了几句。”
何嘉文看他似乎还感兴趣了,便道:“她挺难过的。”
见程易白脸色唰地一下冷下来,他也被吓了一跳。
不是知道自己是替身不开心吗?也不想跟她有太多瓜葛,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了?
“她怎么说?”
“她说。”
“觉得你好像变了。”
“我变了……”
“或许吧!”
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那样全心全意对她,每次一跟她说话,他都会想起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
“她还说什么了?”
何嘉文本来不想过多掺和别人感情,不过当下看程易白的样子,非常在乎她。
他想了想措辞,尽可能客观地复述一下舒蔓的原意:“她说,车祸之前“你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相处的还挺累的,但和你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可是最近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冷冰冰的,反而像是车祸之前……”
“徐书晏吗?”
“额!”
何嘉文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这个名字,明明他很敏感的,听到这个名字都要暴跳如雷的地步。
第36章 电话 一个对她不好的前任,有什么资格……
“我听下来, 感觉徐书晏以前对她也不怎么样。”
“舒小姐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学校追她的人一大把,就徐书晏那冰山一样不解风情的样子, 每次都给她带来伤害, 分手也是意料之中的。”
每次都给她带来伤害。
所以舒蔓的自卑都是徐书晏造成的。
他贬低她、嫌弃她, 以至于舒蔓失去记忆之后,忘不了的就是他造成的那些伤害, 又以为她的任性造成车祸,害他腿断, 所以一直想要弥补, 无底线地讨好他。
“这个混蛋!”
一个对她不好的前任, 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何嘉文被他上来的情绪搞得七上八下, 不知道他到底怎样想的, 只好先安慰安慰他:“另外, 舒小姐说这里好冷,对你伤口不好,她非常担心。”
“是吗?”
这么关心自己,程易白心里舒服了点。
“她说本来还想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的,不过她父母来了, 而且还有几天就是她哥哥的忌日,她不能不顾及父母的心情。”
“舒小姐从小是她哥哥带大的,提到这个事情,她的心情非常低落。”
——所以,晚上她来他那, 是想要他安慰安慰她吗?
结果,他一句话都没说。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她就哭了……
女孩眼眶红通通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他心口宛若被挖空了一块。
生疼。
***
傍晚,又下起了小雨。
雨水将屋檐上的残雪冲去,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幕,程易白想到的却是那日雪后晴天,她和安安在前面的院子里堆雪人的光景。
他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了那张模糊的照片。
女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头上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侧脸,却是那么俏皮可爱。
后面一张是舒蔓坐在他房间里,就在落地窗前的那张凳子上,夕阳透过窗玻璃落在她身上,女孩姣好的面容,在这一刻娇媚动人。
——何嘉文的话确实提醒了他。
她第一个男朋友只会伤害她,第二个男朋友出轨背叛她,她已经伤痕累累了。
现在他还对她冷暴力。
虽然他很生气,可在“认错”这件事情中,舒蔓何尝不无辜呢?
她以为她的任性吵架害他们出车祸,一直活在歉疚中,想尽办法要弥补他,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过恶意。
而且她的朋友还有她的表姐,也没有想跟他隐瞒,都已经明白地跟他坦白过了一切,是他当时没有听进去。
……
从他知道“真相”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剖析这个问题。
愈加发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
“嗡。”手机震了。
是舒蔓发来的,二十五秒的语音,是她在唱歌。
原本说唱歌的事情只是戏谑,是为了让她加微信,结果这个傻瓜还真的找了个机会录了段歌给他。
她唱的是华语乐坛最新流行音乐《心动》,本就是首表达爱的情歌,此刻语音里的歌声甜美过人,歌声婉转,情真意切,好像在对他表达无限爱慕。
「好听吗?」
「(探头)」
程易白看着她发来的这个滑稽表情,回复了两个字“好听”,下一秒,电话打过来了。
“真的好听吗?”舒蔓盘腿坐在床上,期待着问道。
“好听,”程易白笑着强调一下,“真的!”
他说话的口气好宠溺,舒蔓忽然想逗逗他:“既然好听,那你把它设置成来电提示音。”
“来电提示音?”这怎么想出来的?
调皮!程易白反问她:“我开会的时候,突然来个电话,你觉得合适吗?”
“那又怎么了?”舒蔓有心让他急一急,“还是你觉得不好听,上不了台面?”
“当然不是!”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跟他这样说话,虽然胡搅蛮缠,不过也傻的可爱。他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反逗她:“好,我这就设置成来电提示音。”
“别别别!”舒蔓乱了,“逗你的啦!本来就五音不全,真设置成来电,还不得羞耻死了!”
“等下回我唱歌的技术提高一点,你再设置一个。”
“好,”他轻笑,“傻瓜。”
他的声音都快酥化了。
舒蔓完全没有抵抗力,才刚走一天,思念的情绪就达到巅峰。
“易白,我们视频吧?”
“嗯。”
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开手机视频。
程易白坐在落地窗前的圆凳上,听着电话里女孩子软软的说话声,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忽然感觉,雨天倒也不是那样让人讨厌。
***
舒蔓第二日便随父母回到云城。
到了自己的家,她终于有空慢慢寻找记忆。
书房里都放着她随手画的画稿,有一些是她漫画上的初稿,有一些很眼熟的稿件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但每一张上面都被她习惯性地写上了日期。
她在柜子里找到了近五年来所有的稿件,但是却没有找到关于任何程易白的内容,好像“程易白”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真的很奇怪欸」
「我家里居然找不到任何关于程易白的东西」
刚看到手机的姜悦不由笑了声,家里能有程易白的东西才见鬼了呢!别说程易白了,就是当年和徐书晏分手,她都决绝地把所有关于他的东西扔光了。
向泽那渣男只会送点花,难登大雅之堂,唯一送给她的那幅画,舒蔓告诉她,还是假的!要不是他长着一张像徐书晏的脸,舒蔓根本不可能跟他有交集。
反而人家程易白,是真心真意喜欢舒蔓的。
知道她有这样两段糟糕的感情经历,不止没有嫌弃,反而对她更加爱重更加疼惜。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有这样宽阔的心胸!
「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她自然是站在程易白这一边的,劝说她:「你和程易白现在挺好的不就行了吗,干嘛要找寻过去呢」
「万一你找出来的回忆,都是和程易白吵架的过往,岂不是影响到了你现在的感情」
影响现在的感情……
舒蔓怎么可能不怕呢!
姜悦刚好有事情请她帮忙,便让她来工作室,顺便问问最近她和程易白的进展。
舒蔓也想找人聊聊,立马让司机送她过去。
“你这是拓展业务了?”一进门,看到姜悦坐在工作台前发愁,面前摆的是陶瓷人像胚。
“没,”姜悦让开位置,“许娇在我相册看到你给程易白做的陶瓷摆件,发了我张图片,非要让我做个类似的。”
她是陶瓷艺术设计专业,画画功底及不上舒蔓这个美术系毕业的,人物就更不擅长了。
舒蔓那款除了捏陶泥的时候她做了会,余下都是舒蔓亲力亲为的,再做个类似的,可算是愁死她了,画的要么四不像,要么就很搞笑。
“我来画吧!”在擅长的领域,舒蔓很热心帮忙。
姜悦立马给她把咖啡茶点预备好。
等舒蔓将人物脸部画的差不多后,她才问道:“程易白怎么样?这次你过去,他有没有很开心?”
“一开始他还蛮有情绪的,”舒蔓想了想,“反正他这个病吧,时不时发作一下,一发病就好像换了个人,怪吓人的。不过昨天又好了,还跟我打了两个小时的视频。”
“噢,还有这样的怪事。”
“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吧?”姜悦表示担心。
“应该没事,反正现在也在治疗,”舒蔓感叹,“何况,是我把他撞成这样的,他要是哪里不好,难道我能不负责?”
见姜悦笑了,她接着说道:“放心放心啦,而且这次我爸妈也过去了,程易白他们家还提起了订婚的事情。”
“这么快?”
“要不要再处处啊,”尤其是程易白也伤了脑子,虽然没有失忆,但貌似平时还挺情绪化的,“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是啊,我爸没答应。”
“至少等他腿好了在说吧!”
姜悦松了口气。
“许娇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舒蔓看着自己画成型了的人物,“还挺配!”
许娇是姜悦姑姑家的女儿,她是姜悦姨妈家的,也算是沾亲带故,又因为年纪相仿,几个女孩子们时常玩在一起。
“半年前的事情。”
“你见过的,”姜悦笑了笑,“不过你大概记不得了。”
“怪不得这么眼熟。”舒蔓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盯着许娇和男朋友的照片,她仔细地想了想,但是脑子里关于车祸前最近的那段记忆是一点都没有,反而两三年前,倒是依稀记得一点。
“姐,你还没回家!”说曹操曹操到,许娇推门而入。
见到舒蔓也在旁边,她笑着打招呼:“我刚刚路过这边看到灯亮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舒蔓姐你也在,你们在忙什么?”
“忙你的东西啊!”姜悦指了指桌上。
“哇!好好看!”舒蔓还给他们美化了一下,许娇喜欢极了,挽着舒蔓的胳膊撒娇:“舒蔓姐,回头请你吃大餐!”
舒蔓笑着说好。
“先前听说你出车祸了,我想来探望的,不过林姨说你在静养不让打扰。”许娇瞧着她的额头,额角那有点疤痕,好在刘海遮住了。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都好了吗?”许娇感觉她气质都变了。
“嗯,没事了。”
失忆过后舒蔓感觉跟她没有那么亲昵,与她保持一点距离。
许娇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将她的疏离放在心上,只是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忽然间像是想到一些事情,问她:“舒蔓姐,徐书宁现在怎么样啦?”
“徐、书、宁?”好熟悉的名字。
舒蔓唰地一下看向姜悦。
妈呀!啊啊啊!
姜悦恨不得跳起来捂住许娇的嘴。
第37章 紧张 先把你家定位发给我,再开视频……
徐书宁, 徐书晏唯一的妹妹。
刚刚还让舒蔓别再找寻过去,现在许娇当面提起这个名字,她连忙撞了她一下:“她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
“可你不是跟徐……”
话还没说完, 就被姜悦打断, 姜悦道:“她失忆, 别说这些事情了。”
——失忆!!!
许娇瞪大眼睛,诧异地盯着舒蔓瞧。
刚刚舒蔓的对她疏离, 还有舒蔓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当下舒蔓这种懵的表情, 似乎完全不认识徐书晏的妹妹。
“你们在说什么?”
“刚刚说的徐书宁是谁?”她们的反应让舒蔓更怀疑。
姜悦立马松开许娇, 暗示她不要乱说话, 自己则圆道:“她是我们学妹, 一年前出了点事情, 现在还在住院。”
“你也是的,”她说给许娇听,“舒蔓才刚出院,她哪知道这些?”
许娇反应了一会,接口道:“我就是随口一提, 本来也没多大交集的。”怕越说越错,她立马岔开话题,跟姜悦道:“姐,这个今天能做完吗?”
姜悦瞟了她一眼:“抓紧点时间,说不定今天晚上能做完。”
“噢好的!”许娇赶紧调动气氛。
“最后的步骤由我完成, 也算是我亲手做的了,你们可得帮着我一点儿!”
舒蔓没再纠结谁是徐书宁,尽心尽力帮她做礼物, 直到晚上七点多,因为太晚了,舒蔓先行回家去了,剩下许娇和姜悦收尾。
姜悦这才开口道:“下次别跟她说这些,她跟徐书晏早就分手了,而且她脑子受伤失忆,医生说她再受刺激会有生命危险。”
“啊!”许娇吓呆了,“我不是故意的。”
“前天我同学告诉我,她在医院遇到徐书晏,看他坐在长廊那的样子挺可怜的,但是她没敢跟他说话,就去医护那打听打听,才知道徐书宁快不行了。”
“她怎么了?”
“据说长期卧床,肺部严重感染,呼吸骤停。”
“医院组织了两次大抢救才救回来,”她惋惜道,“医生都劝徐书晏放弃。”
“舒蔓不是和他在谈恋爱吗?上次不还做这个摆件,提到徐书宁为什么会刺激到她?”许娇不理解,“我就顺口问问,你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她以为上次姜悦晒的那个作品上的还是徐书晏,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像,但这种陶瓷制品又不是照片,就算是手绘也会有失真的时候,自然而然以为她和徐书晏复合了。
“还不是因为……”姜悦不知道怎么说。徐书宁的事情虽然不是舒蔓造成的,但是多多少少和舒蔓有点关系。舒蔓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那都过去了,”她叹气,“照片上的不是徐书晏,是现任男朋友。”
“徐书晏给她带来那么大痛苦,舒蔓好不容易走出来,以后就别在她面前提起那些人那些事了。”
“哦。”
“啊!新男朋友?”
***
舒蔓回到家中洗漱完毕,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徐书宁这个名字冷不丁冒出来了。
她在哪里听过呢!
啊对了!
程易白!
她立即给程易白打去电话。
彼时,程易白也正准备给她打电话,问她:“今天去哪了?”一整天都没音讯。
“我去姜悦那帮忙的。”
“忙了一下午,好累哦!”
她这慵懒的呵欠声,像是只撒娇的小猫。
“觉得累就早点回来,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了,”听到她“嗯”了一下,他一只手枕在脖子下,准备好好与她聊聊,“在那忙什么?”
“我做的那个陶瓷摆件被姜悦的妹妹看到,她也要做个类似的送给男朋友,我过去打打下手的。”舒蔓谦虚地说道。
“易白,”当下她也没心思再聊这些,直接问道:“你知道徐书宁吗?”
“徐书宁?”
程易白唰地一下坐直身体。
她是不是搞错了?把徐书晏听成了徐书宁?还是这个名字和徐书晏有关?
他收了收心神,问她:“你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舒蔓便将在姜悦陶艺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
“说是我同学,”她怀疑着,“可当时她们俩的反应都不对劲,后来还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易白,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可是,”舒蔓觉得不对,“上次我们在医院吵架的时候,你不是也提过这个名字?”
“你记错了。”程易白否认。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高兴的是她失忆,把徐书晏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担心的是,时不时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到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情。
“是吗?”舒蔓怀疑自我,“我记错了?”
从医院苏醒之后,她的记忆一直处于紊乱和遗忘之中,连那天程易白和她大吵一架的事情都有些模糊。
她刚想再回忆一下,脑海中又开始剧烈疼痛,迫使她不得不停下。
“舒蔓?”电话里接连传来抽气声,程易白心急如焚,“舒蔓你怎么了?”
他挂断电话给她打过去视频,好在,她很快接通:“我刚刚尝试着回忆一下,头好疼,”她扶着脑袋,“易白,我怎么老是忘记事情?”
“能把烦恼忘掉,不是好事情吗?”他柔声安抚她,“今晚你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送你一份礼物,明天到。”
“什么礼物?”舒蔓眼睛亮了,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链,好期待明天。
“你要答应我,今晚好好睡觉。”
“嗯嗯嗯。”舒蔓转喜,“你透露透露嘛!”
“透露了就没惊喜了,”他扬了扬唇角,“先把你家定位发给我,再打开视频。”
“好。”
舒蔓发完定位,将手机调整好角度,竖在桌上。
这样侧头睡觉,她就能看到程易白了,程易白也以这种姿势躺着,静静瞧着她。
两个人第一次以这种奇妙的方式陪伴着彼此。
一直等到舒蔓许久没有动静,睡熟了转过身去时,程易白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半,立即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什么?明天回云城?”孟心慈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儿子,你是在说梦话吗?”说好了后天走的,云城那刚定下的公寓都还没有打扫,里面的家居用品也没有换,他突然间的决定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没开玩笑。”
“明天早上五点出发。”
“五点?”孟心慈想到了什么,“怎么这么突然要回云城?”
“是不是舒蔓怎么了?”
程易白否认。
只是让她安排好司机,他明天和何嘉文一起走。
有人陪着,孟心慈倒还算是放心。
倒是车和司机给他用了,她只能先留在度假山庄,不过看程易白这样子,也没准备把她这个妈一起带上,不带她,那肯定是为了女朋友。
难为他能这么主动!
终于开窍了!
如此一想,孟心慈高兴坏了。
***
舒蔓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手机还放在那个位置,但屏幕熄了。
她揉了揉脑袋,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依稀记得,程易白昨晚上很担心她,看她的目光深情极了。这让她的心里又蓦地一暖。
「(早上好)」
「你起了吗」
消息才发出去一会,程易白的电话打来了。
“醒了?”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貌似也才刚刚醒,舒蔓打了个呵欠,问他:“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你睡后不久。”
想到昨天晚上他陪她睡觉的事情,舒蔓内心开心极了,提议道:“我们视频吧?”
“不方便。”
大清早有什么不方便的?
就算他妈妈在,也没关系的吧!反正早就见家长了。
舒蔓原本还想坚持两句,又想到程易白这个人特别容易害臊,就放弃了,问他道:“你说今天送给我礼物的,礼物呢?”
“在路上。”他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到。”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舒蔓欢喜地坐起来,试探着问他:“什么样子的礼物?”
“你猜。”
“是花吗?”
电话里轻笑一声否认,舒蔓接着猜:“蛋糕?还是签名画?”
“大胆一点。”
大胆且招摇的?舒蔓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不是烟花?”
“噗嗤,”程易白乐了,“别猜了,很快就到。”
“喔。”舒蔓扁了扁嘴,还是不死心,“是长的是方的还是圆的?”
“长的。”
“很长。”
很长很长,而且很招摇,很大胆的礼物?
这是个什么鬼?总不能买了一根高尔夫杆子吧?她也不会打呀!
电话里好安静,对方貌似在用手机搜索,程易白笑了一声,对她道:“好了,有电话过来,你在家里安心等着,我先挂。”
舒蔓带着十八般疑惑看向被挂掉的手机,再次百度搜索了一下,很长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如意金箍棒?还是钓鱼竿?
——提示这么明显都猜不到!
程易白笑了一会,吩咐司机道:“开快点。”
原本坐在副驾驶打瞌睡的何嘉文听到这里,貌似搞清楚什么事情——
老板把自己打扮成“礼物”,要去送给舒小姐!天啊!这是他冰山老板做得出来的?
还怪浪漫的嘞!
***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猜出来靠谱的礼物,舒蔓还是拾掇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独自在家,她也懒得弄头发和化妆,就散着头发在客厅里等。
大门口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她立马起身,管家上前去开门,这辆高端的商务车缓缓开进来。
“奇怪!”她喃喃道。
连送货都用这种级别的?
礼物真不简单呀!
第38章 惊喜 这是我收到最好最好最好的礼物……
舒蔓起身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 车门被缓缓打开,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将一个轮椅拿下来,放在后门旁边。
“何助理?”舒蔓脚步一顿。
何嘉文听到唤声转头, 笑着道:“舒小姐。”
车里的人已经被司机搀扶着下来了, 看清他脸的刹那, 舒蔓都感觉世界都是魔幻的,她居然看到程易白从车里出来了!!!
“你、你们……”
气氛烘托到这里, 何嘉文不得不帮老板使把劲:“舒小姐,程总今天五点就出发了。”
“五点……天啊!”那他得起来多早啊!
昨天晚上她情绪不好, 他就陪着她睡觉, 后来又因为担心她, 都不顾及自己还是个病人, 早早地就过来了。
她眼眶一热, 直接扑向他怀里。
司机和何嘉文立马闪开。
程易白没站稳, 被她一扑,直挺挺地靠在车门上。
“呜呜呜——”舒蔓情绪都绷不住了,“我想了那么多礼物,没想到会是你!易白,你怎么这么好呀!跑那么远过来看我。”
“我、我都没来得及画个好看的妆。”
“我就喜欢你不化妆的样子。”他轻笑。
哪怕程易白都没来得及站直身体, 但这个身高差,舒蔓的脑袋在他眼里只是个小蘑菇,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问:“今天这个礼物还满意吗?”
“当然啦!”舒蔓抱着他的腰,仰起头:“这是我收到最好最好最好的礼物!”
“我超开心的!”
三个最好。
也不枉他跑了这一趟。
“我还在想长长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她开心地拍了他胸口一下,“原来是个人!”
“你早点说嘛,我还有个准备!”舒蔓擦擦眼泪, “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
“有你就好。”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
耳边有风温柔的声音,呼吸间有馥郁的发香,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和煦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肩头、他的胸口都传来柔软而温暖的触觉。
“好了。”毕竟在舒蔓家,这样的举止不太妥当。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肩,问她:“舒伯父和舒伯母在吗?”
“我爸妈都去公司了,也不知道你会来,”舒蔓扶着他坐上轮椅,“我给他们打电话?”
程易白笑了笑,阻止她:“不用了,我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特地来看她,啊啊啊!
舒蔓心里高兴得快疯了。
***
程易白是第一次来,舒蔓推着他的轮椅四处转了转。
他们家是一套中式独栋别墅,前院后院都很大,院里有园丁在种花种菜,冷不丁见舒蔓推着这样一个男孩子过来,不由得多看几眼,然而目光又自然而然落在他腿上,费解的同时,看到男孩子脸的刹那,就都明白了。
“这边就是我小时候经常玩的地方。”舒蔓指着那个她们自己布置的小花园道。
“我小姨和我小姨父,就是姜悦的父母,他们拓展市场都去了国外,所以姜悦一直住在我们家,我们天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在这儿玩,后来她大学毕业了自己开了个陶艺工作室。”
凉亭旁边种着许多花草。
最特别的要数花盆,各种造型和颜色,稀奇古怪地摆成了一排。
“这都是我们俩手工做的,”舒蔓笑着解释,“一来可以练练拉坯技术,二来放在家里当花盆也不算是浪费。”
他瞧向舒蔓,小姑娘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些制作过程中的趣事,像是要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同他分享,他不由紧跟着弯了唇角。
“挺好看的。”这些花盆有香肠大嘴怪,有抱着缸的青蛙,有水果造型,实在奇思妙想。
“对啦!对啦!”
“我带你去我家楼上看看,书房里还有好多我的作品呢!”
“好。”
家里一共有三间书房,父亲一间,姜悦一间,她和哥哥一间。
这间位于二楼东侧的书房很大,墙上挂着不少书法和画,檀木柜子里摆放着手工制品,琉璃的、陶瓷的、水晶的、玛瑙的,灯光一打,宛若一整个童话世界,美轮美奂。
“呐,”舒蔓从抽屉里将画给他,“我可没食言哦!”
“都是你!”
还真记得呢!程易白莞尔。
打开画纸,第一张是他坐在病床上,戴着眼镜专注敲代码时的样子;第二张画上的他没戴眼镜,靠在床上打游戏,这个笑容让他想起来,那天他打游戏五连胜,心情超好;第三张画着的是他们第一次在病房见面时的样子……
“第一次见,我有这样笑?”那会还不认识,这个笑容搭上这个眼神,阴阳怪气。
他仔细看了看鼻子以下的部分,有修改痕迹。
“嘿嘿,”舒蔓尴尬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那个时候你不是在生气嘛,冷冷淡淡的,让人害怕死了,”她伸出两指将他嘴角往上一提,“我喜欢你笑起来时候的样子,多阳光呐!”
程易白握住她手腕。
“宝宝……”看他这样欲言又止,舒蔓探上前在他的唇边轻啄了一口,“我最喜欢现在的你!”
现在的他。
很好。
心头一动,他伸手扣住她的后颈。
舒蔓因为惯性身体猛地往前一扑,手按在他的轮椅扶手上,轮椅被这力量推后了几步,刚好抵在书桌上。
她的牙齿跟他磕碰在一起。
浅浅的吻,得到了霸道的回应。
……
虽然是她主动的,但每回接吻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全程被动地跟着他的节奏。
迷迷糊糊的,却又满心欢喜地接纳他的温柔。
过去不知多久,她的腰都累得有些酸了,他才放开她。
可他的眼神,依然让人脸红。
为了化解尴尬,她说推他去别的地方看看,程易白默许,却在路过玻璃橱柜时,他被里面的摆台吸引了目光。
“这是你小时候?”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一个大花裙,头顶上扎着两个揪揪,像个米老鼠,脸肉嘟嘟的。
“嗯,”舒蔓干脆拿出来给他看,“是不是胖胖的?”
“不胖,”程易白看看照片上的样子,又看看她现在的脸,还有点未脱的婴儿肥,显得很幼态,他笑道:“很可爱。”
“是嘛。”舒蔓接过摆台放进去。
见到程易白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摆台上,她拿出来给他看,一面介绍道:“这是我六岁时候拍的合照,这个是我哥哥,舒扬。”
舒扬……
照片上的男孩子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校服,眉眼和舒蔓极为相似,他鼻梁间架着一副眼镜,看着清秀温和。
“他比我大五岁。”
“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很忙,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的。”
小时候父母太忙没有时间陪伴,她从小就没有安全感,只能跟着哥哥,他去打篮球、去同学家、去学校写作业,她都要吵着跟着他一起去。
当然,哥哥也很爱她,从来没有觉得她烦人,每次都很骄傲地告诉他的同学朋友,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不管是去哪里吃好吃的,都会想着我带着我,还会每个礼拜和我去游乐场。我想要什么玩具,他就给我买。”
“他是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外,最爱最爱我的人了!”
看着照片上的男孩子,舒蔓拿起相框擦了擦,黯然道:“可惜他在高三那年,参加学校比赛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
“舒蔓……”
舒扬的事情他有所耳闻。
五年前,云城的这起惨烈车祸造成师生二死十二伤,舒扬和另外一个同学被甩出去,当场死亡,这起车祸当时还上了央视新闻。
“没事。”那份失去亲人的痛苦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减轻很多了,“我想他的时候,就会在这里看看照片,看看他送我的礼物。”
“他的房间我们也保留着,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想他的时候会去里面坐一会,啊对了,他阳台下有一只风铃,我们每次去都会响,就好像他一直都在的。”
舒蔓推着他的轮椅。
带他去看了那只风铃。
“叮铃铃——”
好像真的有感应又像是欢迎,他们进来的时候,风铃真的在响。
“这些植物也一直都保留着。”
“我房间里也有,就是这盆兰花长出来的苗。”
舒蔓带他参观完哥哥的卧室,又去了她自己的卧房,她房间里的色调都是粉嘟嘟的,美好得像是童话里的公主房。
她带着他看了自己种的兰花,种的多肉植物,还给他介绍了下自己绘画获奖的金牌,小说得奖的奖牌,抓的玩偶,养的小乌龟……
“东西倒还不少。”程易白轻笑。
他虽然有亲姐姐,但他们不住一层,姐姐的房间也不准他进,今天还是他第一次闯进一个女孩子的私密空间。看过了她的书房,她家的客厅,还有可爱的卧室。
“对了,”在她卧房里,舒蔓忽然想到,“你家不在云城,晚上要不要住在我家?”
这样她就得提前跟父母说一声了。
“不用!”没名没分,他当然不可能答应。
“公司在云城的业务比较忙,我在市区租了一套公寓,今天可以住在那,”他解释说道,同时想到一些事情,“我还没去过那个房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呀!一会儿我们先去市区吃个饭,”她主动安排行程,“然后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好,”程易白微笑,“都听你的。”
都听她的!啊啊啊!
他好久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
程易白租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金融大厦附近,小套复式公寓,装修是简约欧式风格,一面大的落地窗,里面干净极了。
何嘉文陪同他们上来,在将程易白的两个行李放下之后,极有眼力见地带着家政走了。
屋子里刚刚打扫完毕,家居用品散发着浅浅的香味,不过可能因为还没有人正式住下,屋里头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舒蔓将刚刚在楼下花店买的一束鲜花拆了,插在客厅桌上的玻璃瓶里,余下的几枝花都点缀在不同的地方。
程易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前忙后地收拾。
原本还空荡荡的房间,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有了人气,又因为舒蔓别出心裁的布置,一切都变得温馨。
“宝宝,”舒蔓坐回他身边,示意他看过去,“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吗?”
“舒蔓。”他忽然叫她。
“嗯?”舒蔓纳闷他的表情。
程易白犹豫片刻,正色道:“车祸之前,你有没有这样叫过我?”
第39章 喜欢 勾缠着她的舌尖
——这样叫过他?
“宝宝吗?”
舒蔓恍然, 他好像对这个“爱称”有点抵触。
“没有。”第一次叫“宝宝”这两个字的时候很生疏的,她很羞耻地才叫出口,而且正常情况下她也不会这样称呼男朋友。
“那是我在医院, 临时想出来的代称。”
“代称?”
“什么意思?”
“车祸之后在医院醒过来, 我发现自己失忆了, 连你的名字都忘记了,我怕你会生气, 刚好电视里在放海绵宝宝,我就想了个代称, 后来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 小心翼翼地问她:“易白,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你要是不喜欢, 我以后就不这样叫了, 我保证!”
“不是!”他将她发誓的手拉下来。
既然这是独属于他的称呼, 还是那么可爱的昵称,他弯了弯唇角,看着她道:“以后就这么叫,我很喜欢。”
“真的呀!”舒蔓欢喜地挽住他的胳膊,“其实一开始我会觉得好肉麻, 但是叫着叫着,我就觉得,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
“易白,”舒蔓挽住他的胳膊,侧头枕在他身上, “我最喜欢你了!”
——他现在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还是她最喜欢的人。
甜蜜的情话让程易白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她大腿上, 这样他们就彼此相对,呼吸相融了。
他吻上她嫣红的唇,勾缠着她的舌尖,深深探入。
“舒蔓……”
“嗯?”
在这个绝对不会被打搅的静谧空间里,这个忘乎所以的吻撩拨心弦,情/欲肆意燃烧,理智一点点吞没。
舒蔓尝试着抓住他作乱的手,下一刻却被脖子上的敏感搞得方寸大乱,想要他停手,一出口,就成了低弱的呻/吟。
他使坏地在她颈间似咬非咬。
察觉她身体直打哆嗦,求他别这样,他喉间一紧,含住她的耳垂:“停哪里?”
“……”哪有人这么坏!她气得瞪眼。
偏他牢牢掌控着她,不给她一点逃脱的机会,又在她耳边肆意捉弄,语气却十足强势:“叫我什么?”
“宝宝。”舒蔓呼吸都在发抖。
他轻轻咬着她最敏感的耳垂,一边继续逗她:“名字。”
“易白。”
“程易白。”
“嗯。”他轻哼一声。
在她口中的“疼”字刚出口之际,他再一次顺势而上与她舌齿纠缠,一路攻城略地,直到她咬了一下他的舌尖,他才用最后一丝意识收住自己的念头。
“讨厌!”衣服被他扯得凌乱。
残留在肌肤上的那份触感好像在提醒她,他刚刚对自己做的这种事情,舒蔓又羞又恼,刚要准备起身,却被他拉住了,一下子又跌坐在他腿上。
“嘶——”
原本还气着的舒蔓听到这声,心跟着一悬。
她连忙看向他的小腿,慌乱起身:“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我不小心碰到你的腿?要不要紧?要去医院吗?”
“没事。”他忍着笑。
“坐久了,腿抽了下筋。”
没事就好。舒蔓松了口气,问他:“要不要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按按?”
“好。”
舒蔓扶着他从沙发上起来。
看到他撑着拐杖艰难走路的样子,作为罪魁祸首的她内心过意不去,问他:“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拆石膏?”
“还有两天。”
“你陪我去?”
“好啊!”舒蔓扶着他坐在床上。
云城的气候也快零下了,他穿着厚厚的大衣,舒蔓伸手将他脱下盖在被子上,目光一瞥,他这裤子。
“你帮我脱?”他开玩笑道。
“喔。”
舒蔓刚要伸手,蓦地撞上他那黑漆漆的瞳孔,深邃不见底的样子好像能把她心魂吸走,心里一咯噔,恍然感觉帮他脱裤子不是太妥当。
她这一迟疑,程易白忍不住笑了:“你帮我倒杯水,我自己来。”
他伸手解皮带,舒蔓立马转身。
刚走出房门,她忽然感觉不对,自己吃亏了,他都那么欺负她……她凭什么不能看!但是要她再转头,她也不好意思。算了!
程易白注意到她停到房门口,最后还跺了跺脚,他解裤子的手一顿——难道她不介意?是他会错意了?
当下舒蔓已经离开房间,他自顾自坐在床上,床上的四件套是新的,柔软馨香,让奔波一上午的他刹那间感受到了困倦。
“宝宝,你的水。”舒蔓端着茶杯进来。
他连打了两个呵欠,显然困极了,她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帮他把被子拉好:“你睡吧,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
“坐?”程易白轻笑,“守灵呢你!”
“躺下陪我一块睡!”他拍拍旁边。
舒蔓刚刚出去才把衣服给整理好,现在又要睡在他旁边,她还没有这个胆量。
“在担心什么?”程易白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腿,“我难道还能对你做什么?”
舒蔓一噎。
她的小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程易白愈发觉得她可爱,不由勾唇,逗她:“好吧,就知道你嫌弃我。”
“我没有!”
睡就睡,谁怕谁!
她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床上,裙子底下穿着的是打底裤也不用脱,她就这样穿着毛衣,一股脑躺在他的身侧。
是熟悉的气息。
在他伸出胳膊之际,她下意识地枕过去。
“好暖哦!”他的身上热得厉害,像个暖炉,这让体寒的舒蔓感觉到了别样的舒适,直接抱住他的腰,往他身侧钻了钻。
程易白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前,轻道:“睡吧!”
舒蔓:“……”
不是她陪他睡觉吗?怎么像是他在哄她睡?
不过这种相互依偎、互相取暖的感觉可真安逸,真美好。
如果可以——
她希望能一直这样。
……
舒蔓晚上与他美美地来了顿“烛光晚餐”回家了,约好第二天来看他。
白天还热闹的公寓里在她走后,整个都冷清下来了,程易白看着她四处留存下的痕迹,心头一阵怅然若失。
直到二十几分钟后,何嘉文回来,他心情才好转一些。
“程总,这是新资料。”下午他回公司拿了些资料,顺便将程易白签字的文件送回去。
“放那吧!”程易白现在不想做那些费脑子的事情。
何嘉文最近照顾他、两个城市奔波来去很辛苦,他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明天他就要休假了,人看着精神抖擞,他忽然想到自己交待他的事情:“让你去调查徐书宁,怎么样了?”
“哦,”差点忘了,“有眉目了。”
“徐书宁是徐书晏的妹妹。”
——果然。
程易白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徐书宁是因为高位截瘫在医院疗养。”
“医院那边说她前不久肺部严重感染,导致呼吸骤停,还好发现及时抢救回来,现在已经从ICU转入加护病房了。”
“高位截瘫?”程易白讶异,“她多大?”
“二十,本该读大学了,据说是因为债主找来,她跳楼了。”
看程易白那一脸不理解的架势,何嘉文解释道:“是他们的父亲徐诚,居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做担保,让她借高利贷,自己则和现任老婆带上所有财产跑到了国外,把一屁股债留给了女儿。”
“那小姑娘当时也才十八岁,哪禁得住那些催债的恐吓,从七楼跳下去,把自己后半生给毁了。
徐书晏大了不好掌控,所以就对自己的女儿动手?
“真是个人渣!”程易白骂道,“还有呢?”
看起来老板真的不介意自己曾是徐书晏替身的事情了!何嘉文这才敢将最近调查到的关于徐书晏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徐书晏的父亲徐诚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凤凰男,早些年一无所有,全靠妻子帮衬起家,岳父家从政,也给他带来许多好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后来原配车祸离世,他过了两年又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两个儿子,原配的孩子就更加不受待见,但碍于岳父家的势力,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只是纵容现任老婆明里暗里地针对,其实徐书晏和妹妹的日子并不好过。
“徐书宁是徐书晏一手带大的。”
“徐书晏这个人吧不怎么样,但确实是个好哥哥。”
——看来兄妹感情很深啊!
程易白忽然想到了舒蔓和她哥哥舒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徐书晏的身上找到某些影子,她才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听说徐书宁出事之前,徐书晏正在调查生母车祸的事情。”何嘉文补充道。
“现在他父亲和继母转移了公司的全部财产,一家都去了国外,把烂摊子都留给兄妹俩,种种迹象实在不难让人怀疑,他父亲和继母是怕东窗事发才对他们下的手。”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徐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所以,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里,徐书晏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怎么会爱别人?
程易白想到徐书晏的那张照片,那样清冷不可触碰,难以想象舒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舒蔓要遭受多少冷遇。
“欠了高利贷……”
他想起来:“徐书晏有没有找过舒蔓?”
何嘉文点头。
“听说他找过很多人借钱,也曾找过舒小姐,不过舒小姐没借,后来徐书宁就出事了。”
按照舒蔓的性格,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要么是有别的原因。
“舒小姐知道这件事情后,一直挺内疚的,不过徐书晏并不想见她。”
“再然后,他们就没然后了。”
徐书宁的事情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无论如何,舒蔓和他之间都是不可能的了。
“那第二任呢?”事到如今,他也有了全部面对的勇气。
想到那个诈骗犯的样子,程易白猜测:“舒蔓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像徐书晏的脸?”
何嘉文被他的问题搞得一愣一愣的,闷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是这样。”
“不过舒小姐没跟他谈多久。”
“嗯。”
向泽长了一张像徐书晏的脸,舒蔓将愧疚弥补在他身上,被他骗了这么多钱……倒是也能说得通了。
“对了程总,”何嘉文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据可靠线索得知,徐书宁已于昨日转院到了云城新瑞私立医院 。”
“新瑞?”程易白心头一咯噔,这不就是上次他们住的那家医院!
他后天已经约好了医生要拆石膏!舒蔓还说要陪他去!!!
第40章 钢琴 不许勾/引我
——医院这么大, 人这么多,难道他们还能遇上?
——就算遇上了又能如何?舒蔓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
徐书晏,才是那个失败者!
……
因为这件事情, 程易白一晚上都没睡好。
住家阿姨一大清早过来了, 忙着给他收拾早餐打扫卫生, 虽然动作很轻却还是吵到他,一直到九点多, 他才又再睡了会,舒蔓来了。
“宝宝。”她甜腻腻地叫着他。
原本还睡眼朦胧的程易白一个哆嗦, 脑袋霎时清醒多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 你还没起来呢!”他反应迟钝, 舒蔓伸手摸他额头, “不舒服吗?”
“没有。”他捉住她的手。
舒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你是在等我叫你起床吗?”
他最受不了她这嗲声嗲语, 好像能让人心都酥化了, 他轻笑:“是啊,等你呢!”
舒蔓眨眨眼。
他还真的等着,她双手扯了扯他,笑着道:“那我扶你起来洗漱!”
睡了一夜,脚还不能动, 起来的时候是很费力的。
程易白刚要撑着自己起来,便见舒蔓朝她伸出一只手,程易白一顿,她这胳膊细得跟竹竿一样,稍稍用力恐怕都得弄折。
他笑着摆了摆手, 自己坐起身来。
对上舒蔓这直勾勾的目光,他一度怀疑自己:“怎么了?”低头瞧了眼,他明明穿着睡衣。
“我可以亲一口吗?”
舒蔓指了指他的锁骨, 实在太勾人。
“呵。”怎么这么可爱!他笑了笑,默许。
毛茸茸的脑袋探过来,下一秒,软软的凉凉的唇就落在她锁骨处,“吧唧”一下盖了一个章后立即离开,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触感还残留在肌肤上,撩动着他的心弦。他滚了下喉结,拉住她的小臂。
“?”舒蔓愣住。
察觉他靠自己越来越近,他们的呼吸互相交缠,逐渐滚烫,像是燃烧的火苗,差一些就要变成热烈火焰。
舒蔓闭上眼,不过仅有温软的唇瓣落在她的侧脸,紧接着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膜,一点点挠动着她的心腔:“还没刷牙。”
他说得很慢,在耳边几乎成了最致命的诱惑。
舒蔓唰地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他歪着头,衣衫半露的样子,傲娇道:“不许勾/引我。”
“是你主动的。”程易白轻笑。
“讨厌!”舒蔓跺了跺脚,将床上的衣服扔到他身上。
她也做不出来围观他换衣服的事情,帮他带上房门,刚好遇到保姆。
“舒小姐,我出门买菜去了。”阿姨手里挎个布包,笑意盈盈地跟她打招呼。
这个保姆阿姨是程家用了几十年的住家阿姨,程易白的妈妈生怕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就将这个阿姨派过来,又因为何助理休假,还给他找了个男护工,不过他得晚上才来。
原本有人在舒蔓还有点拘谨,现在阿姨也出门了,舒蔓便放开了许多,趁着程易白在换衣服,她帮他将碗筷都给拿好。
“舒蔓!”听到程易白的叫声,她小跑过去。
程易白的脚还有些僵硬,他每天这个不方便的样子,每一回舒蔓心里都内疚死了。她瞧着他打着厚厚石膏的腿,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去拆石膏?我提前一点过来?”
和他一起去医院。
而徐书晏和他妹妹也在那个医院。
“不用了!”他拒绝,“我去得挺早。”
“那怎么行!”舒蔓只当他客气。
“我听说何助理休假了,孟阿姨他们不在云城,你一个人怎么办?何况还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我肯定要陪你去,”眼看程易白貌似真不准备让她陪,她接着道:“我的药吃完了,也要找医生再开一盒,我们一起吧!”
“……”
“好不好嘛!”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眼看他眼里有几分松动,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我想你陪我去医生那!”
又是这一招!程易白失笑。
“好,一起去。”他真是拿她没办法。
“好耶!”舒蔓心满意足扶着他坐下。
程易白喝了一口她递来的南瓜粥,见她托腮望着他,眼神复杂的样子,他手一顿:“还有事?”
“昂。”居然被他看出来了,火眼金睛。
“昨天你来我家看我,还买了那么一大堆东西,我爸爸妈妈晚上回家知道后,怪了我一顿,说我没告诉他们,”舒蔓望着他,“他们说这个礼拜天让你来我家吃饭,就我们家里几个人。”
——特地叫他吃饭?
程易白犹豫。
“但是我还没有答应这件事情。”上次在度假山庄,程易白态度冷淡,貌似很不愿意见家长,所以当父母说起这件事情时,她还是想问下他的意思。
“宝宝,”她望着他,眼里生出些期盼,“你来吗?”
“来的。”今时不同往日,他得去。
“好耶!”舒蔓欢喜,“那我今天回去就告诉他们一声。”
“嗯。”
“吃吧。”舒蔓帮他夹了一些外婆家带的糕点。
就从她带过来的这些东西,说到了外婆家的许多趣事,程易白都认真听着。
他的外公外婆住在镇上,虽然也有小院子,但并没有舒蔓说的山谷和小溪,对她提及的捉山鸡、钓鱼、钓龙虾,还有挖蘑菇这些事情也心生向往起来……
正听得入神,他的手机突然之间响起来,上午线上会议,他定了个闹钟。
“这、这不是我上次唱的歌吗?”舒蔓懵住。
程易白不紧不慢地将闹铃掐掉,但刚刚那不怎么好听的歌声仿佛还在耳边,舒蔓羞耻度直接爆表:“你怎么用这个做闹钟!”
“不是你让我设置的吗?”
“我没有!”舒蔓辩解,“我是让你设置成来电提示音。”
“噢。”程易白语气拉长,打开手机设置,“我现在设……”
“不要!”舒蔓尖叫。
他眼里浮动着的笑意,分明是在故意逗她,她拉过他的手嗷呜一下咬下去,程易白猛抽一口气,看着这一排小小的齿痕,嗤笑一声:“小狗。”
“我要变成大狼狗,”舒蔓嗷呜做了个吃人的样子,“快点删了,不然我咬死你!”
程易白被她逗乐,笑着安慰她:“自信点,唱得挺好的,而且——设置成闹钟,不就等于你每天叫我起床?”
“噫~”这样一说,还怪浪漫的!
“那你也录一段!”她突发奇想,“人家有情侣头像,我们也有情侣闹钟!”
“你这是什么表情!”舒蔓才不罢休。
她从后抱着他,晃着道:“不管不管!我也要你叫我起床!快点快点!”
怎么跟安安一个样!程易白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磨人。
“唱歌不行,”朋友都说他五音不全,他投降:“我给你录一段语音吧!”
“好!”
“现在就录。”
程易白拿着手机刚要开口,一看她这盯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眸,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录吧,现在没感觉。”
他收起手机?:“我晚点发给你!”
“好哦!”舒蔓弯出一个小指,跟他一勾,“不许耍赖!耍赖是狗!”
“汪。”他又想逗她,“汪汪汪!”
“啊!”舒蔓大叫。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对着他的后背一阵猛捶,气道:“不带你这么戏弄我的,你现在录,不录就不给你吃饭!”她哗啦一阵,将他面前的早餐给挪走。
“呵呵呵,不逗你了。”程易白笑得不行,“我说晚上录就晚上录,保证不骗你!”
“要是没录,你明天就别理我。”
舒蔓拿起一根筷子指着他,凶巴巴地威胁:“你说的!”
“我说的!”他忍着笑,“快把早点拿过来吧,我都饿死了!”
“我还开会呢,一会没力气说话。”
舒蔓这才喜笑颜开,陪着他把早饭吃完。
十点多,程易白在房间开会。
舒蔓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屋里四处转了转,忽然看到上次关着的书房被打开,里面摆着一架黑色亚光演奏款三角钢琴,琴身干净,看着大气典雅。
“钢琴……”
黑色西装……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优雅的琴声从会堂的音响中流泻而出……
舒蔓扶住额头,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们不是因画结缘!
钢琴,他们是因为钢琴!
学校礼堂……
好多好多的同学……
剧痛从颅脑内传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痛感仿佛要抽走她的灵魂。
“他弹得真好听!”
“我要去追他!”
“很难追的好吧!”
“齐娅学姐追他两年了都没追到!”
“学长!”
“学长加油!”
舒蔓双手按住头蹲下去,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可是这些东西根本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她深吸了两口气,学着医生指导的方式呼吸。
……
过了十几分钟,脑中的剧痛才渐渐消除。
刚刚的几个画面也清晰了不少,是的,她和程易白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礼堂,他在上面排练钢琴,好多同学围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讨论。
钢琴声。
他的手……
居然想起来了一些!
那是不是她的记忆在恢复了!
不过再尝试着想想,却再也想不出来什么。
她走到钢琴的旁边。
她是在小时候学过钢琴,后来专修画画之后就碰的少了,这么多年过去都快忘干净了,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她忽然技痒,想试试。
指尖拂过琴键,尘封多年的钢琴发生清亮的回响,是架品级还不错的钢琴。
闲着也是无聊,想也想不起来,她干脆坐下来,尝试着弹了弹二级曲目《菊次郎的夏天》。
她又翻了翻曲谱,厚厚一本,一到十级都有。
——当时他弹的哪首曲子?
舒蔓看着手里的琴谱,许多名字她就挺陌生的。
“想学钢琴?”程易白刚刚开完会,就听到书房里传来错杂的钢琴声。
舒蔓端坐在钢琴前面,穿着毛绒群,长发散落在肩头,一派知性优雅,和平时的跳脱可爱完全不一样。他愣怔之余,又被她手机上播放出来的钢琴声给打断思绪。
“不是。”舒蔓站起身。
“我只是刚刚看到钢琴,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学校的会堂弹钢琴,”她望着他,寻求答案:“你当时弹的什么曲子?”
所以她想起和徐书晏怎么认识的了?
程易白眼眸一黯。
“宝宝,你可以再弹一次吗?”
“我觉得我再努力地想一想,说不定能恢复全部记忆!”
程易白:“……”
——又是把他当徐书晏!
——还那么想恢复记忆!
难道和他在一块不开心吗?这几天都是假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