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车祸之后, 舒蔓伤得很严重,脑袋里还有淤血,她记忆错乱了。”沈时雨斟酌着用词, 生怕他当场爆发。
“她经常胡言乱语, 还可能会认……”
程易白抬手, 示意她不用说了。
“我都知道,”他不忍听下去舒蔓的状况,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都知道?”知道舒蔓有过两任,还把他给认错了!沈时雨和姜悦对视一眼, 俩人这时候才冒冷汗。
程易白果然是调查过的!还好交代了。
“嗯。”漫画他早就看过了。
眼看对面俩女孩那双双震惊的目光, 程易白缓缓说道:“舒蔓的伤还没好, 现在也不能受到刺激, 这些事情我知道了就行, 你们不用在她面前提起。”
“那个渣男的事情交给我!”
交给他。
真的男友力爆棚!
“喔, 好!”沈时雨感叹。
知道自己是第三任了,没觉得委屈,还这样保护着舒蔓,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舒蔓!
舒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姜悦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道个歉, 起身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想瞒着这些事情,我一开始是没搞清楚,后来又不敢说。”
“你能理解,我真的很感谢!”
“没事。”程易白扬了扬唇角。
看姜悦这局促不安的神情, 心笑——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他有那么小心眼吗!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沈时雨起身, “姜悦,我们走吧!”
“哎好。”
直到两人都离开病房,程易白才打开手机,看向他拍下的,唯一一张舒蔓的照片——
女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好喜庆,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草莓手套,立在花坛边操控无人机,抬眸望着天上,笑容天真无邪。
她真这样暗恋着他,明明身边的朋友都说那个人不好,她还会因为这人身上有一点他的影子,跟他在一起?
这一刻,他的胸腔里是滚烫的。
“程总,这个……呃!”
正在收拾桌子的何嘉文本想问问这些东西要不要带回去,忽然看到程易白眼尾烫红的样子,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憋下去了。
——怎么这个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舒小姐病情不好?
“没、没事了。”哪敢往枪口上撞,何嘉文连忙拿起手里的杯子,准备跑了再说,程易白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让你调查的那人有消息吗?”
“还在查……”何嘉文犹豫着说道。
他让人打听下来,说是舒蔓大学时期谈过一个男朋友,这男朋友还是校草,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过俩人差不多谈了一年,就因为校草考研离开云城而分手了。后来舒蔓遇到的这渣男,据说眉眼间,长得和校草有点像……
——他老板是第三任吗?
总觉得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就让人再仔细地查一查。
“尽快查出来。”
“好的。”刚要出去,何嘉文忽然想起来:“对了程总,肖总那刚打电话来,说您给舒小姐定制的手链已经制作好了。”
“需要现在就送过来吗?”
程易白顿了下,点头道:“好。”
***
傍晚吃完饭,舒蔓坐在屋里,随意在画纸上涂鸦。
今天热闹了一天,姜悦和沈时雨都走了后,病房里就空荡荡的了,她问了母亲什么时候出院,母亲以要理疗为由劝她再住几天。舒蔓心里闷闷的。
手机提示音响了。
「过来一下」
「帮我个忙」
程易白这没头没脑地发来两句话,舒蔓立马将画笔搁下。
“妈妈,我去程易白那一下,”她理了理头发,“葡萄我也一起拿过去吧!”
“好,去吧!”小年轻谈恋爱就爱腻在一处,这几天舒蔓病情稳定,林月芬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套件衣服,别冻着了。”
“知道啦!”舒蔓的声音远了。
程易白病房里没有人,只有电视机放着球赛。
舒蔓捧着洗好的葡萄到他面前,看他坐在床上好像心事还挺重的,担忧道:“宝宝,你怎么啦?”
“门关一下。”
舒蔓不知道他啥意思,但还是照办。
她刚坐到床边,屋子里霎那间陷入一片黑暗,她给吓了一跳,紧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环绕着灯带、装满玫瑰花的盒子,还有轻音乐传来。
“这是给我的惊喜?”浅黄色的灯带映照着那含笑的面庞,舒蔓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不喜欢?”程易白调侃一句。
“不是!太漂亮了,我、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
作为浪漫主义者,在这样宁谧的氛围中,收到男朋友这样别致的玫瑰礼盒,怎能不激动!舒蔓捧着花,望着他道:“宝宝,你怎么这么好呀!”
“那是!”他唇角弯起。
见女孩那水润的目光望着他,眼里透着崇拜。
他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发,认真道:“因为,你值得!”
她值得!!!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把他搞得这么惨,他却说她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在她的记忆里,程易白从来没有送过花给她,她也觉得,从前程易白那样的性格也不会送她花、给她制造浪漫和惊喜。
可是现在……
她收到了他满满的爱意。
“好啦!”程易白知道她太容易感动,别人对她好一点点都能治愈,他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一面将灯打开。
“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舒蔓是真的有被狠狠感动到,经程易白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注意到灯带的下面,玫瑰花的中间还有一个粉色的小礼盒。
“这是?”她好奇地拿起来,“呀!是手链!”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条四叶草紫水晶的手链。
偏少女风格的浅色紫水晶是细碎的珠子串结而成,扣子的下方缀着一颗珍珠和刻着名字的小银牌。
——还有她名字!
正面是“舒蔓”,背面是“平安喜乐”。
“上次那条手链不是坏了吗,给你买条新的。”他说道,
当时挑手链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只是作为朋友送给她一条,现在他们都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送这个,未免磕碜了点。不过他还是决定让她先高兴一下。
“啊,我最喜欢紫色,”舒蔓不吝表达自己的欢喜,“我太喜欢了!”
“宝宝,你眼光真好!”
这是她和程易白复合之后,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不管他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这个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手伸过来。”程易白坐正身体。
“喔!”
舒蔓的手腕太过细弱,大的水晶珠戴在手腕上过于累赘,所以他选了这款打磨成细珠的紫水晶,在雪白的手腕间低调优雅,好看极了。
“好好看!”舒蔓对着光晃了晃,“我要发朋友圈,羡慕死他们!”
说着,她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连同玫瑰花礼盒都晒在朋友圈,文字:「惊喜」
沈时雨看到舒蔓发的这条动态,点完赞后,立马聊上姜悦:「程易白不止不计较以前的事情,还这么浪漫 T_T」
姜悦:「说实话,我也有点感动到了,本来还以为程易白会大发雷霆,想不到转头就给舒蔓这么大一个惊喜,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好多人给我点赞,嘿嘿。”秀恩爱成功。
舒蔓拿起旁边的葡萄喂他,一边说道:“宝宝,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要天天戴着!”
天天戴着。
很好。
这条手链独一无二。
是他送给她的专属礼物。
“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他牵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不给点表示?”
舒蔓秒懂,立马往他身边挪了挪。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重重地亲他一口,他忽然转头,“吧唧”一声——
好软。
她亲了他的嘴唇。
“!”她不是故意的。不对,他是故意的。
看到他眼中浮动着的笑容,舒蔓脸一下子烧起来,甚至忘了退缩。
他们鼻尖相抵。
就连彼此的鼻息都近在咫尺。
越来越烫。
越来越靠近。
她的唇被一片柔软覆盖。
有淡淡的、像是葡萄的甜味从唇边传来,她的心蓦地漏跳两拍。
他在吻她……
她后知后觉。
她整个人都绷住,差点换不过气来。
“别那么紧张……”他失笑。
明明他第一次好吧,怎么搞得她更紧张呢!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法,一下给她解开禁锢。
舒蔓猛地吸了一口气,脑子方才清醒了点,这才注意到自己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紧张得好像他马上要吃了她一样。
“我……”这不是失忆了吗。不会了。
她才微微张口,他的手就已经托住她的后颈,迫得她不得不仰头,后面还没说的话、连同她错乱的气息,就这样被他一股脑给吞下去了。
好软。
好甜。
第22章 亲密 唇边还是酥酥麻麻的
虽然总爱开玩笑“以身相许”, 可真正有这样亲密接触时,舒蔓感觉自己的脸快烧着了,此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是跟着感觉、被动地被他引导着。
喜欢, 她好喜欢他。
喜欢他的温柔, 喜欢他的细腻, 喜欢他柔软的唇,喜欢他口中甜甜的葡萄的味道……
这个吻缠绵辗转。
他们的关系也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
直到玫瑰花礼盒滑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舒蔓惊了一下,程易白这才停下来。
“……”
“……”
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好怕被人看到。
舒蔓挪眼看了下房门, 还好, 门是好好关着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 看向程易白——
他眼中笑意深深, 俨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不知所措,生怕他继续,抑或者有人过来。
“我、我先回去了。”她慌忙起身,却被程易白拉住手腕,“等会再走。”
“?”
看着她饱满水润的双唇, 还有这无力抵抗的娇柔模样,他心头一动,又忍不住吻上去。
“唔。”她眼睛眨了眨。
“你这样回去,”他就在她唇边低喘,“你妈还不知道我把你怎么样了。”
“那、那也不能不回去……”
“嗯。”
他的声音实在太蛊惑, 她脑袋发蒙。
不知过去多久,舒蔓这才回过神,跑进了他的卫生间, 镜子里的她唇红肿着,脸也红着,俨然有故事发生的样子。
天啊!
真是没法见人了。
她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唇。
刚刚唇边辗转厮磨的触感还没消退,唇边还是酥酥麻麻的,甚至还有些清甜的湿润,脑子里全是他闭着眼睛,意乱情迷的样子。
她赶忙捧了些水洗了个脸。
她和程易白已经谈了很久,照理来说应该早就亲过了吧?今天怎么会这么心悸?完全乱套,不知所措。
好像这是她的初吻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
也是,她车祸后失去记忆,程易白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虽然起初他对她很冷漠,可后来他们彼此都敞开心扉后,他温柔的时候就渐渐多了起来。
与记忆之中那个不爱笑,对人冷淡的男朋友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刚刚,他亲她的时候,好让人动情。
这一天……
都像是在做梦。
***
这条手链的意义非同凡响,这个缠绵悱恻的吻也同样,带给她的快乐也持续了好长时间,她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到手腕上的紫水晶,总想到他看自己时宠溺的眼神。
之前的那些隔阂彻底没有了。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他撒娇,也可以无所顾忌地跟他玩笑,每回他都耐心地回应她,爱情甜的过分,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他在一块,一起看电影,一起玩游戏。
“咚咚咚。”下午程易白要睡午觉,舒蔓就在自己的病房里画画,房门被敲响了,一颗小脑袋突然从门后冒出来。
“安安!”舒蔓好些天没看到他,立即招手让他过来。
“舅妈,这是我舅舅让我给你买的小蛋糕,给!”舒蔓的妈妈去超市买东西,病房里就她一个,安安的称呼也大胆了起来。
“谢谢你噢!”舒蔓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笑着说:“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我准备期末考试了,我妈妈天天让我写作业。”安安哭丧着脸,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有家教的情况下,数学回回不及格。
“咦!画的好好看呀!”安安注意到她的画,是个小猫手上拿着风筝在飞。
“喜欢的话送给你!”本来就是闲着无聊练笔的,舒蔓将画揭下来给他,“提前祝你考个好成绩!”
“谢谢舅妈!”安安爱不释手,“我要回去吹牛!”
“哎等等,”反正病房没有旁人在,舒蔓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拉着他坐下,“对啦!你舅舅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车祸撞到了头,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他生日最好记,腊月初一,”安安倒是没多想,知道舒蔓肯定要跟他舅舅过生日,他掐着指头算了算:“应该就在下个礼拜。”
“下周五。”舒蔓看了看日历。
腊月初一真的很好记,可她真的一点想不起来。
还好他生日没过!车祸之前她到底想送什么给他,她也记不得了,只能现在重新计划。
“那他平时喜欢什么呢?”
“可多呢!”安安想着,“登山、滑雪,跑马拉松。”
听到这里,舒蔓心头一哽——
这些运动都要用到腿,她把他害得腿瘸了,那她也不能在他没有康复的时候送他这些相关的礼物吧!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吗?”
“比如,吃的或者用的东西。”
“不知道欸,”安安撇了撇嘴,“舅舅可挑剔了,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很少的。”
见舒蔓为了送生日礼物而绞尽脑汁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提议道:“舅妈,你画画那么好看,要不送个画给他?”
她画过几幅。
只是生日送这个,会不会太没有诚意?
“行,我再想想吧!”舒蔓摸了摸他脑袋,感激道:“谢谢你的提议。”
安安咧了咧嘴:“舅妈,你甭跟我客气!”
“对啦,再问你几件事情。”舒蔓干脆拆了蛋糕,拿来许多零食,一边吃一边跟他唠嗑。
“好啊好啊!”
小孩子的想法不如大人复杂,基本问什么都答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不稍片刻,舒蔓就从这儿了解到许多程易白的生活习惯,还有一些他听他爸妈说过的糗事。这也是失忆之后,她第一次对程易白有了更深的了解。
“跟你说个秘密,”安安说的太上头,告诉她:“以前家里人都怀疑我舅舅有毛病。”
“怎么说?”舒蔓睁大眼睛。
“我妈妈和外公外婆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每次都会拒绝,甚至还有半路上跑了的,害得大家都以为舅舅不喜欢女的。”
“外婆天天愁眉苦脸,连麻将都打不下去了。”
“扑哧——”舒蔓忍不住笑了。
不喜欢女的,程易白还能喜欢男的不成?
“原来舅舅早就和你谈恋爱了,是他害臊不好意思说,才弄出这么多误会,”安安笑嘻嘻地说着,“现在外公外婆高兴坏了。”
“姐姐,我最喜欢你了!”安安望着她,“你跟我舅舅要一直在一起哦!”
有人这样祝福他们,舒蔓心里开心极了。
越看这小孩子越觉得可爱,舒蔓笑着道:“会的,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
***
舒蔓沉浸在爱情带来的甜蜜之中,再也没有想过其他事情,程易白倒是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拥有了正牌男朋友的身份后,也担起了该有的责任。
“那个诈骗犯,现在还没消息?”刚开完视频会议,他看向对面欲言又止的何嘉文。都几天了,办事效率未免太低!
何嘉文一噎。
昨天他就想说的,可是一看到程易白和舒蔓那如胶似漆的样子,总觉得告诉他舒蔓有前任,还有前前任,他只能排第三。
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劲。
“怎么了?”看他这种表情,程易白心感不妙。啪嗒一下合上笔记本。
“有什么就直说。”
遮遮掩掩也不是回事情,何嘉文深吸一口气。
“调查得知,这诈骗犯现在在国外。”
“是个赌徒,是惯犯,当时接近舒小姐,大概率也是为了她的钱。”
“这个男的追了她很久。”
“据舒小姐身边的人说,这男的长得有点像徐书晏,”他将两张照片递给程易白,“这是舒小姐大学时谈的男朋友,Y大的校草,不过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照片上的男孩子也戴着一副眼镜,三七分碎发,五官精致,照片上就不难看出其气质,不是一般的出众。
Y大校草?的确给他一种很深的威胁感,反观另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渣男,倒是像个赝品。
——什么眼光!
何嘉文一看他皱眉,心感不妙,连忙道:“程总,我琢磨着,这两张照片都长得有点像你。”
“尤其是这个叫徐书晏的。”
确实徐书晏更像一点……
程易白嘴角扯了扯。
找两个像他的替身,倒真是舒蔓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虽然心里不爽突然冒出来一个前任,不过还是暗嘲,校草又能如何!还不是只配当他的替身!
“行了,”程易白将照片放下,提醒他:“这件事情别往外说,至于国外,联系一下Seven。”
“好的!”
何嘉文看到他脸上不止阴霾褪去,唇角还凝着几分笑,分明是不介意自己是老三了,当时就松了口气。
“这是您要的舒小姐的简历。”他说着将资料给他。
程易白扔下手里那两张赝品的照片,接过调查来的关于舒蔓厚厚的资料,准备好好了解一下舒蔓,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
“易白,爸妈后天就回来了。”程雅云朝着病房里走来。
程易白迅速将资料塞在枕头底下,一面从容道:“我又没事,急着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程雅云将他身前的笔记本收走,“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忙上工作,小何,你给我看着点!”
“哎哎哎!”何嘉文抱着电脑赶忙跑出去。
“其实爸妈回来,也是为了看看你女朋友的。”
“正好爸跟舒董也熟。”程雅云给他将被子拉好,发觉到他枕头底下有东西,他还那种遮遮掩掩的样子,调侃道:“怎么?又在看你女朋友的作品?”
“没。”
嘴硬。
程雅云也不揭穿他。
“对了,”她想起来,“刚刚看到医生往舒蔓房间里去,说她过敏,起了满身疹子,你有没有过去看一下?”
“怎么?”程雅云看他这样的反应,诧异道:“你不知道?”
被这么一提醒,程易白这才想起来,舒蔓今天破天荒地没有来找他,也没有给她发消息。他还以为她没起床。
过敏?他掀开被子:“我去看看!”
第23章 赝品 和他的人生轨迹没有任何交集……
“你怎么来了?”
舒蔓尖叫一声, 连忙拉起被子遮住脸。
昨天安安说程易白让他买的蛋糕,她高兴极了,一边吃蛋糕一边跟他唠嗑, 结果吃到一半才发现, 居然是芒果做的慕斯……
后半夜浑身巨痒, 身上脸上还起了很多疹子,她越抓越多, 刚刚皮肤科医生才过来看了,给她打了抗过敏的药。
“你怎么了?”程易白心急如焚。
他扯了扯被子, 不过却被她给死死拽住了, 舒蔓蒙在被子里说:“我现在没脸见人, 你还是别看!”
“我不笑你, ”程易白哭笑不得, “被子拉开。”
她还是不为所动, 他故意吓唬她:“你这样闷着,小心疹子越来越多。”
“啊!!!”舒蔓绝望地伸出脑袋。
程易白这才看清楚,她脸上东一块白的西一块白的,像是涂的药膏,不难看出脸上出了很多疹子, 连脖子上都有,诧异道:“怎么搞成这样?”
“还不是你让安安买的芒果慕斯蛋糕?”舒蔓只怪自己嘴馋,“我不知道那是芒果的。”
“痒死我了。”
“别抓!”程易白按住她的手,“你对芒果过敏?”
什么昨天他让安安买的蛋糕,哪有这回事, 大概是这小子嘴馋,他自己最喜欢吃芒果,所以也给舒蔓买了芒果蛋糕……
“昂。”
“你也太不关心我了, ”舒蔓哼了下,“连我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
确实对她不够了解,她的资料他都没来得及看。
“是我不好,”他承认错误,“以后会注意的。”
“呜呜。”舒蔓本来这两天都不想见人的,谁知道他会直接过来,“你不许笑我!”
“啊!”他又笑,她不干了,“你怎么还笑!”
程易白本来不想笑,看她这个表情实在忍不住了,扯了扯她的脸:“我不是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可爱。”
“那你捏我脸做什么?”舒蔓很反感这种行为,“我又不是小孩子。”回回捏她,现在脸都这样了还捏。
舒蔓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捏起来手感很好,他又忍不住来了一下,舒蔓急得都差点咬上了。
“呵呵。”程易白乐得不行,“我是喜欢你才捏。”
“喜欢?”他说喜欢耶!!!
舒蔓唰地一下抬起眼,声音软了:“真的吗?”
“当然。”
这双望着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睫毛根处还沾着晶莹水痕,看着无辜极了,偏偏脸上还有这么多疹子。
“过点来。”他笑着道。坐轮椅实在不方便。
“哦。”舒蔓将脸凑过去些。
她脸上止痒的药被抹的乱七八糟,像个大花猫。
程易白伸手将她脸上被抹花的地方擦去,看她眼角沾着泪,他轻轻地给她擦了擦,她委屈地抽了抽,好让人怜爱,他心神一动,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
轻轻一吻浅尝辄止,舒蔓的心跟着一跳,随即热了脸。
他真的没有嫌弃她……
看舒蔓还懵着,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我在这陪你。”
“好耶!”
幸福来得太突然,舒蔓一时不知道该难过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还是该高兴程易白第一回这么主动地在她病房陪她一整天。
“那你陪我看电视。”程易白坐在轮椅上起不来,她干脆下床,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
***
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再碰过工作,陪她在病房里看电视、打游戏,程易白难得如此放松,以至于回到病房里,心情都还不错。
躺回床上时,他这才想到枕头底下,还有舒蔓的所有资料,他是该多了解了解女朋友。
舒蔓右上角证件照片,化着淡妆散着头发,看起来端庄秀丽,和他所接触的舒蔓完全不同,总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样子。
他笑了笑,接着往下看去。
姓名:舒蔓 年龄:23岁
性别:女 籍贯:云城
工作年限:应届毕业生
应届毕业生?舒蔓二十三岁?那是比他整整小了五岁!
怪不得群里那帮损友调侃他老牛吃嫩草。这年龄差,舒蔓是亏了点。
再下面是教育背景:
大学:Y大美术系
高中:云城华月高级中学
初中:云城华月外国语小学
幼儿园:云城新世纪幼儿园
舒蔓所有的教育经历被调查得一清二楚,调查资料的人排版得干净清爽,学校的名称还用了加粗,看起来一目了然,不存在会眼花的问题。
程易白还是难以置信,她高中不是和自己一个学校。
正要打电话问问何嘉文哪里搞来的资料,是不是弄错了,突然间想到的事情,让他心里一咯噔——
先不说舒蔓和他不是一个高中,就算是一个高中,他们也不可能同时在一个学校出现,毕竟他们之间足足差了五岁!她读高中时他已经大学了。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
舒蔓一直都在云城,而他却在隔壁的海陵。
她是自由职业者,漫画作家,一直都留在云城父母身边,而他都在家族企业工作,除了偶然几次来过云城出差,他一直定居在海陵,也是今年接了项目才往云城跑。
在这份资料上——
舒蔓和他的人生轨迹没有任何交集!
既然她和他从前没有任何交集,那么这本关于暗恋的漫画,当中的男主角又是谁?
他不是这本漫画中的男主角,舒蔓暗恋他的事情不存在,那么她怎么会还会与两个长得像他的人谈恋爱?
不对不对!
那她对他的了解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她会叫他宝宝?
为什么会缠着他?会说喜欢他?
疑问太多,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向来很少头疼的程易白,第一次感觉这么头痛欲裂。
……
“程总?”他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何嘉文明显在睡觉。
程易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交代他道:“去查徐书晏的资料,尽快!”
何嘉文还迷迷糊糊的“噢”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程易白是让他查舒蔓第一任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凌晨三点……”他看了看时间,哀嚎:“老板,你是魔鬼吗?”
不过徐书晏的资料也有,是调查舒蔓的时候顺手查来的,只不过在公司。
算了,明天再送过去吧!他拉起被子盖在脸上,继续睡觉。
***
打了针后舒蔓的红疹褪下去很多。
舒蔓精神非常好,感念程易白昨天陪自己一整天,这天早上她早早地就拎着早饭去程易白病房。
他坐在床上,好像醒来很久了。
“宝宝,你吃早饭了吗?”
“宝宝?”
舒蔓喊了他好几声,程易白才转头看向他,眼神疲惫。
她连忙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下颌处长出的一点胡茬子,眼圈下还有一片乌青,好像一整宿都没有睡好的样子,担心道:“宝宝,你怎么了?”
“……没事。”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透着无辜,他又不忍心伤害她。安慰着自己,兴许哪里弄错了。
“可你明明有事嘛!”舒蔓拉住他的手。明明屋里开着暖气,怎么他的手还这么冰?她抓起他的手,准备给他捂一下,他却如烫着般,一下子缩回了手。
“舒蔓。”他忽然开口,嗓音喑哑。
“嗯?”
“你是哪年出生的?”
“02年,我属马的呀!”舒蔓好生奇怪,“我不是比你小两岁吗?”
看程易白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蹭了蹭他肩头,委屈道:“你怎么忘了?”
比他小两岁……
他闭了闭眼。
徐书晏的资料还没有过来。
他一刻都等不下去:“我们高中认识吗?”
“不认识啊!”舒蔓歪了歪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认真想了一会,她猜测道:“你该不会车祸后也失忆吧?怎么把我的事情都忘光光了?”
“……”真是想得出来的。
这些问题他必须弄清楚,必须舒蔓亲口告诉他答案,他拿起枕头底下的那本漫画,问她:“那这里面画的谁?”
“这个啊……”舒蔓红了脸,“你都知道了。”太羞耻了这个漫画,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是我以你为原型画的,”怪不得程易白刚刚问他们高中认不认识,她解释道:“你别生气啊,漫画故事是编的,我和你高中都不是一个学校的,我只是把我们大学里面的一些事情写进去了……”
“大学?”
“昂,大学。”
舒蔓纳闷他为何这种反应,好像失忆的那个人是他。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道:“我们大学一个学校的呀,你大我两届,你不会都忘了吧!”
所以——
她一直以为他是她的学长。
她大学时期暗恋过的学长。
徐书晏的照片忽然从脑海中闪过。
所以,他的猜测根本没错!
“宝宝?”她又晃了晃他。
一夜没睡好,此刻头又宛若针扎一般,程易白痛苦地扶住额头,吓得舒蔓再不敢动弹。
“我要休息了,”他一刻都不能多想,“你先回去。”
“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他冷冰冰道,“你先出去!”
“我……”
一看他这神色,舒蔓硬生生把劝说的话咽下去。
他病房的护工没有在外面,何助理和他姐姐也不在,她不放心,直接去找了医生。
“头疼?还失忆?”
程易白车祸住院后就已经检查过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他只是部分肋骨和小腿骨折,外加身体一些软组织挫伤。至于头部的检查,医生翻看了下记录:“轻微脑震荡,没问题啊!”
与此同时,何嘉文来了医院。
“程总?”他敲了敲门,倏然见程易白转眸看向他,这熬红眼睛貌似一宿没睡的样子,他给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资料给我。”
这阴沉沉的语气……
何嘉文一个激灵,话也不敢多说,立马将资料递给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程易白握着资料的手收紧几分,最终还是挨个看下去。
徐书晏,25岁,云成本地人,Y大图媒专业毕业生,Z大研究生,不过因一年前家庭发生重大变故退学,目前自由职业者。身高一米七五,正好比他少十公分……
所以——
他所以为的她的胡说八道,其实都来自于她对徐书晏的记忆!
徐书晏和向泽不是他的替身。
而是他和向泽都是徐书晏的替身。
徐书晏是她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是她哪怕失忆都不曾忘记的挚爱。
他程易白算什么……
他才是那个可笑的赝品!
第24章 生病 程总他还在气头上
“他忘了很多事情, 而且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
明明昨天对她那么好,刚刚那说话的语气、看她的眼神,却又陌生得很。舒蔓不放心, 生怕拖久了病情不好, 催促道:“医生, 你过去看看吧!”
医生也匪夷所思。
拿起听诊器,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程易白的病房门半掩着, 何嘉文在外忐忑不安地坐着。
屋里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敢看,只是暗忖:因为女朋友以前谈过恋爱大发雷霆, 应该也不至于吧!上次不是不介意的吗?
“舒小姐?”何嘉文看着她和医生走来, “这是?”
“噢, 他头疼, 还失忆, 我让医生给他看看, ”舒蔓说道,“医生,这边请。”
——失忆?
何嘉文晃了晃。
什么鬼?
车祸后一个失忆的人,说另外一个人也失忆了?
屋里,气氛冷得不像话。
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 上前才开口说了一个“程”字,程易白冷不丁地打断他:“你们过来干什么?”
“我、我让医生过来看看的。”舒蔓弱弱道。
医生笑了笑,说道:“听你女朋友说你头疼,具体哪里疼,我来给你……”
程易白唰地下冷了脸, 冲他道:“出去!”
“!”医生看了眼舒蔓,舒蔓也是不知所措。
医生只好继续道:“你这个情况,你女朋友很担心你。”
“出去!”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这突然拔高的声音冷锐如冰, 锋芒毕露,再看脸色,原本斯文儒雅的人此刻面上笼着一层阴霾,凶得吓人。
让他们出去的刹那,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场显露无疑,不止是吓到了舒蔓,连医生都一抖。
“舒小姐,舒小姐,”何嘉文跟了程易白三年,对他的脾气那是再了解不过,赶忙过来拉出他们两个,“先出来吧!”
“程总还在气头上,”何嘉文见两人还懵着,连忙道:“先让他静静吧!”
——气头上?
医生再次瞧向舒蔓。
“他生什么气?”舒蔓表示无辜,“我们好好的呀!”
“就他今天突然头疼得厉害,好像一晚上没睡好的样子,刚刚还问我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连我几岁都记不得了。他把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都没发脾气,他还气上了!”
“这……不可能吧?”忘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前几天不还如胶似漆吗!
何嘉文给听蒙圈了。
“是啊!”舒蔓确定地说道,“他今天就很不正常。”
“不排除有脑震荡后遗症的可能,”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医生说道:“按照你说的情况,我们还得再给他做个详细检查才知道,关键是现在病人不配合。”
何嘉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在一旁闭上了嘴。
“我给他姐姐打电话。”舒蔓掏出手机,在电话里把程易白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吓得程雅云马上驱车赶到医院。
从半掩着的门朝里看去。
程易白靠在床上,忽而笑着摇头,忽而神色阴冷……
“易白……”
“出去!”
程雅云被他这声吼地愣在了门口,后面的三个人也都诧异地睁大眼睛。
乖乖!怎么对亲姐也这样!
“这状态不对啊!”程雅云就一个弟弟,想到他刚刚失态的样子,吓都快吓死了,担心得不行,抓着医生往外走,“脑震荡会导致精神出问题吗?”
“我刚刚看到他一会笑,一会又想哭的样子,吓死人了。”
听描述,医生也觉得瘆人:“我联系一下神经外科的医生来会诊。”
“好好好,麻烦您快安排。”
程雅云说完之后迅速给凌森打电话,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通,连忙道:“你不是有同学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吗?你快问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我马上过来。”凌森挂完电话,很快就过来了。
“我那同学说,这个要做检测,脑电波详细的检查,”他朝里看了一眼,“怎么样了?”
“把我们都轰出来了。”程雅云叹气。
神经外科的医生在门口等着,不过屋里那个样子,谁也不敢进去,医生建议不要持续地刺激他,等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再说。
众人这才作罢。
……
大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送进去的午饭他也一口没吃。
程易白只是麻木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饭得吃。”
程雅云急得团团转,偏偏程易白一个字都不听,她也没辙了,舒蔓面前的饭没动,她劝她道:“他不吃,你也要吃点啊!”
舒蔓摇头。
她哪里吃得下去。
程易白变成这样不都是她害的吗,要不是在车上她和他吵架,就不会发生车祸,也不会把程易白害成这样,她内疚极了,起身道:“我去劝劝。”
“好。”程雅云将饭交给她,“兴许他听你的。”
又想到刚刚程易白那样子,她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要是他乱发脾气什么的,你多担待这点,千万别往心里去。”
舒蔓点头,拿着饭进屋。
“宝宝。”她轻轻地唤了一声,病床上的人并没回应。他闭着眼睛。
眼皮都在动,舒蔓知道他没睡,将东西搁在床头柜上,拉住他的手,不料他像是烫着般,抗拒地将手收回了。
他睁开的双眼满是血丝,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又是这种陌生的眼神。
此刻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锐利的审视,舒蔓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她碰也不敢碰他,只是给他盖好被子,软软道:“宝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心情也不好,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你饭饭要吃啊。”
“我喂你好不好?”舒蔓拿起餐盒,一边细心地将他不喜欢吃的东西挑出来,“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来。”
一周之前,她也是这么喂他吃饭的……
何嘉文还拍了张照片,至今还在他手机里。
他不为所动,舒蔓深吸一口气,哄道:“好香哦,来,张嘴。”
“啊——”
这双眸子凝望着他,满是爱慕和柔情,温言软语的哄声,像是情人耳边的私语……
在她拿起勺子将饭菜送到他唇边时,他几乎有一瞬间的动摇,可又在想起那张照片、那个人、还有他们那些事情时,心里宛若扎进了根刺。
“我不饿!”
见舒蔓还要往他嘴里送,他拧过头,避开她的触碰。
“可是我都听到你肚子里的小馋虫在叫了。”
“宝宝,”她耐心地说着,“你要吃点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身体才能恢复好。”
“尝一口好不好?”
“那或者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先喝口汤?”
“吃个橙子?”
反反复复的询问声在耳畔,这张无辜的脸在面前晃荡,原先忘记的伤痛仿若被狠狠撕开,心头的躁火再也忍不住。
“我说了我不饿,你是听不懂吗?”他宣泄着心头的恨火,冲着她吼道,“你给我出去!”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对她,舒蔓的心被吓得怦怦乱跳。
“宝宝……”她红了眼眶。
程易白扫开她伸过来的手,气急败坏道:“不要叫我宝宝,我不是徐书晏!”
“哐当”一声。
饭盒被他无意间扫落在地,洒了舒蔓一鞋子。
立在门口的程雅云和凌森都傻眼了。
倒是何嘉文心里一咯噔,冒出个骇人的念头——我不是徐书晏?总不会舒蔓把他错认成第一任,徐书晏吧?老天爷!
“徐、书、晏?”舒蔓念着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望着逃避她目光的程易白,追问道:“他是谁啊?
程易白一顿。
就这么后悔起来……
“是谁啊?”
“……”
“徐书晏?”她又念起这个名字。
“啊——”一想过去脑中就剧痛无比,她跌退几步,“好痛!”
“舒蔓!”程雅云跑进屋里扶住她,看到饭菜搞了她一鞋子,连忙让凌森找一双拖鞋来,一面扶着她出去。
进来的时候,又免不了训斥程易白一顿:“干什么啊你!舒蔓也是担心你才进来劝你吃饭,弄了人家一身不说,还胡说八道什么?”
程易白一声不吭。
倒是明白过来前因后果的何嘉文感觉他惨绝了,连忙进来打断程雅云后续的话:“云总云总,这里我来收拾。”
“哼!”程雅云丢下他走出去。
“舒蔓,你好点没有?”程雅云很急。
舒蔓脑袋里有淤血,先前晕倒过好几次,差点都要做开颅手术了,现在一点刺激都不能有,她连忙道:“你别听程易白胡说八道,他伤了脑子,精神有点问题,别和他计较。”
“没事。”舒蔓可算缓过来一点。
“那他……”相较于自己去想这个人是谁,还是程易白来得更重要。
“别管他了,”程雅云帮她擦着衣服,“饿他两顿好了。”
“这不行。”舒蔓就要起来。
“放心,”凌森笑着说道,“一会我们劝他吃。”
“好。”舒蔓这才安心了些。
男朋友脾气奇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不过这也是她导致的,舒蔓要怪只能怪自己。
身上弄成这样,她还是听从他们建议,回病房去换衣服。
***
夜间,生怕程易白出什么问题,凌森和程雅云原本轮流陪护,不过程易白指定何嘉文留下来。
“程总?”何嘉文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水。
程易白没有回应。
看老板这快碎掉的样子,何嘉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堂堂集团总裁被女朋友当成了前任的替身!这头顶都绿得发光了!哪个人能受得了?真的太惨了!
“去办出院手续。”程易白终于开口。
“可这大晚上……”何嘉文看看时间,凌晨了,他去哪里办出院?
“把医生叫来!”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何嘉文心里一咯噔。
“不要让她们知道。”
何嘉文听到这话转头。
见到程易白那红着的眼眶,还有他亲姐、姐夫、舒蔓以及那帮医生,都觉得他精神不正常,盘算着什么时候骗他过去看脑子……
他默默将要拨出去的电话退出。
第25章 视频 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
“我男朋友出院了?”
早上听到查房护士说这件事情时, 舒蔓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隔壁病房里看了看,果然病床上空无一人, 拐杖和轮椅都不见了。
“什么时候出院的?”舒蔓急了, “昨天晚上十点我还看过他, 他没说他要出院啊!”
“具体我也不知道。”护士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啥情况,出院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告知女朋友, 只是昨天隐约听大伙儿讨论程易白可能脑袋受伤有点后遗症。
“他是不是转院了?”昨天他不配合医生治疗,情绪很激动, 医生拿他束手无策, 护士想到一点, “他家属怎么说?”
舒蔓连忙给程雅云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程雅云听闻这样的事情也愣了一阵, 说她不知道, 她去问问凌森。
舒蔓又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
医生说, 昨天半夜程易白硬是要办出院,单子上还写了——本人坚持出院,若有问题本人自行负责。留有签名。
——半夜出院?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程雅云得悉情况后立即打电话,程易白本人电话打不通,何嘉文都连着一同失踪了。
“这在搞什么?”程雅云今早去机场接回父母, 原本是打算带他们去医院看望程易白和舒蔓的,现在程易白突然搞失踪,她看了看身边的父母,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是不是这小子又跑了?”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回,程商直接火了。
“爸, 你先别气,”父亲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要是知道程易白车祸后精神出问题, 怕是遭不住,程雅云停下车来,劝说道:“可能是不好意思,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做什么!”程商气得吹胡子瞪眼,“逆子啊!这个逆子!”
“就这么跑了,我怎么跟老舒交代,他总不能欺负了人家闺女,跑路了吧!”
“老程!”孟心慈连忙给他顺了顺气,“咱们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始乱终弃的事情,怕是有什么隐情。”
“雅云,你去查查监控,看看他坐什么车走的?去了哪里。”
“妈说的是,我这就去让人查。”程雅云说着让司机掉头,程商却道:“去医院!老舒的闺女既然在和这逆子谈恋爱,我都知道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是啊是啊!”孟心慈也说道,“我们还从国外买了些见面礼,那小子在不在不打紧,我们就是去看儿媳妇的!”
以前程家和舒家也只是点头之交,后来知道程易白和舒蔓在谈恋爱之后,两边的父母联系多了起来,她爸时常说着要约舒蔓的爸爸钓鱼,昨天还说今天就到云城,确实不去一趟医院不合适……
程雅云只好带他们去了医院。
就这样,舒蔓等程易白没等到,等到了程易白的父母。
“舒蔓啊,”舒蔓本身长得娇俏可爱,孟心慈越看她越是欢喜,热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别着急,等程易白那边稳定一点,我们就送你过去。”
“好的。”有程易白的父母安慰,原本担心着程易白的舒蔓心里算是好受多了。
“这是我们从国外买回来的一点小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孟心慈将东西送到她手里。
“谢谢阿姨。”舒蔓大大方方接受了。
孟心慈欢喜极了,见舒蔓的母亲在旁,她拉着她笑说道:“我都听雅云说了,这段时间我们不在,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易白。”
“孟姐,你哪里的话,”林月芬歉疚道,“到底是我们舒蔓把程易白搞成这样的,实在对不住!”
“不说这话,这都是意外,”孟心慈笑着道,“早知道两个孩子这么有缘分,我们就应该多走动走动……”
双方家长聊着天气氛愉快,一下子化解了程易白病情加重转院的沉重,舒蔓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一面给程易白发消息。
***
与此同时——
程易白在去往两百公里度假山庄的路上醒来。
昨夜临时决定出院之后,他和何嘉文的手机全都关机了,何嘉文也熬了一宿没睡,现在在副驾驶睡得正香。
他是后来吃了点安眠药才睡着,这会醒过来,打开手机,发现他的父母、姐姐、姐夫,舒蔓都给他打过电话,舒蔓还给他微信上留了言。
「宝宝」
「你还好吗(哭哭)」
「我好担心你」
宝宝——
他已经不能直视这两个字。
怪不得她一醒来,就那么自来熟地往他身上贴,原来她记忆错乱,把他当成了与她热恋中的徐书晏。
想到“徐书晏”这三个字,他的脑袋里,就像是针刺一样。
舒蔓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对他的好、对他的依恋,都来自徐书晏。
他,程易白!
才是那个可笑的赝品!
看着舒蔓的头像,还有这段时间他们所有的聊天记录,仿佛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有迹可循——
明明那么多的破绽,明明姜悦说了舒蔓记忆错乱、爱胡说八道,明明另外一个朋友也告诉他舒蔓暗恋过一个男生,明明他的朋友都说过他老牛吃嫩草……
偏偏他沉浸在这段感情中,完全没注意到那些端倪,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程易白瞧着她的头像。
最终一横心,将她所有的一切都从手机里删除。
“程总,”司机停车为他拉开车门,“‘闻溪小筑’到了。”
这间开在山里的民宿,是五年前他和朋友投资的,主打一个清凉避暑,现在时值寒冷冬天,游客往这里来的很少,不失为一个清静休养的好地方。
民宿负责人特地给他准备的豪华套房前面有温泉,后面有竹林,清幽雅静,何嘉文转了一圈后,都开始觉得陪他在这里度假也不是什么坏事。
终于安静了……
程易白捏了捏眉心。
他靠在轮椅上,看着天边夕阳照亮半边天幕,艳丽的霞色落在窗帘上、窗台上,像是血,然后一点一点褪去。
他伸出手想要捕捉,却连最后一丝光辉都没有留住。
他叹了口气。
手机在他怀里震动起来,是傅超发来的。
「老白(坏笑)(坏笑)」
「把你女朋友带去度假山庄了(坏笑)(坏笑)」
「这么迫不及待」
「你腿好了(猥琐)」
心情刚好转了一些,又看到“女朋友”这刺眼的三个字,心里又是一阵闷痛。
「送你们一份大礼」
「不用谢我」
一个186M的视频,封面是一个撒花的图片。
程易白打开来看了看,视频是用无人机的拍摄角度,拍的是他所在的那家私立医院。
无聊!
他正要关掉,忽然一阵特效,紧接着画风一转,无人机正对花坛里的一对年轻男女,女孩子半蹲在地上,正俯身给男孩子捂手,男孩子笑得温柔……
「不得不说你这拍照技术太差了,视频糊的糊、乱的乱,哥们我剪辑了整整三天,才勉强做出个像样的来」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纪念意义(邀赏)」
「你是不是在偷偷地看(猥琐)」
「到底是谈了恋爱的男人,视频看着那么温柔,都不像你了」
程易白看到这里,脸色瞬间一沉——
是啊!不像他!像徐书晏是吧!她是把他当徐书晏,才会对他温言软语,对他百依百顺!
「???」
「大哥(好奇)」傅超郁闷,「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视频,别不搭理人吧!」
傅超原本还想蹭一顿饭,哪知道程易白半个小时都没理会他,气不过的他给他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关机。
“搞什么啊!” 他咂舌,“俩人甜蜜去了,手机都关机了?啊啊啊,来自单身狗的暴击!”
程易白不想再看到手机,也不想再跟舒蔓有任何联系,好像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就会克制不住去想到徐书晏。
让人恶心得厉害。
***
这边舒蔓发过去消息时,发现程易白居然把自己删了,事情已经不像是他单纯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他好像不要她了!
那种不安全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抱膝坐在床上,忍着泪给他发短信。
「宝宝,你还好吗」
「你怎么了」
又编辑了一些话,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她不敢发送,一直等着他回答,等到天黑都没有任何消息。
“蔓蔓,你别着急,”生怕舒蔓受刺激影响病情,林月芬哄道:“程易白父母那已经过去看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你快睡吧!”
“嗯。”舒蔓不想让父母担心,闭上了眼睛。
被褥之中,她摸着他送给自己的手链,又想起来那个热烈缠绵的吻,想到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好。她怎么能不着急。
***
程宅之中。
程商气哼哼地踱着步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程雅云,几回欲言又止。
“爸——”程雅云劝说道,“你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坐?我怎么坐得下来!”程商没好气道,“舒家闺女眼巴巴等着,我们怎么给人一个说法!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他今天在医院见过程易白的主治医师。
据医生说,程易白昨天晚上状态还挺正常,但就是要坚持出院,然后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联系也联系不上——这种行为,往小了说对不起人家小闺女舒蔓,往大了说,堂堂一公司总裁,能这么儿戏!
“哎呀老程,”孟心慈被他晃的头晕,扶着他坐下来,“这么大人能丢了不成。”
“凌森已经去找了,你先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
“我迟早要被他气死!”
“凌森回来了,”孟心慈连忙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凌森看了眼程雅云,说道:“爸、妈,你们别急,易白那我已经联系上,他现在在朋友山里的度假山庄,那边信号不好。”
“他车祸后有点后遗症,那边有个名医在给他诊治,过两天就回来了,舒蔓那我和雅云一会去跟她说。”
凌森一个眼神过来,程雅云就明白了,接着这话道:“前几天一直嚷嚷着头疼,昨天可能是怕大伙担心才走的。”
说着她瞧了眼她孟心慈:“妈,你们刚回来,先休息休息,我现在和凌森过去一趟,有什么情况再说。”
程商刚要说话,孟心慈劝住他:“凌森和雅云一起去了,你还不放心,快歇着吧!”
***
“到底什么情况?”程雅云随着凌森上车,“他现在在哪里?”
“你先别动气。”
“刚才小何打我电话,告诉我事情始末,”凌森启动车辆后,看着她道:“说实话,易白挺惨的。”
“什么?”
凌森便把刚刚何嘉文打电话告诉他的这些事情,悉数告诉程雅云。
见程雅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说道:“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易白嫌弃舒蔓有过前任,而是舒蔓将他认错了,他在认真谈恋爱,付出全部感情,可在舒蔓眼里,他只是第一任感情的延续,他只是个替身。”
“以他那样的性子,你觉得他能冷静?”
“而且这些年来,他也未曾真的对哪个女孩子动心。”
“我看得出来,他喜欢舒蔓,”凌森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分析这件事情,“他越喜欢,越动心,就越生气!”
“那……”
“舒蔓那怎么交代?”程雅云也懵了,“这件事情舒蔓也不是故意的啊!她脑子受伤,现在禁不得任何刺激。”
“所以,现在我们亲自去一趟苏城的度假山庄。”
凌森看着她,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之间先把误会解除吧!”
第26章 见面 我好想你!
他把她删了, 以至于她的微信根本发送不出去。
而她发去的手机短信,也石沉大海。
程易白失去消息一天一夜了。
舒蔓孤零零地在病房里,满腔的期待一点点落空。
又被抛弃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看着手机里存着的照片, 他们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像是电影一样, 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播放。
明明那么甜蜜的回忆,此刻却让人痛彻心扉。
“蔓蔓, 你吃点饭吧,”林月芬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 “你自己得先养好身体啊!”
“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乖。”
舒蔓忍着眼泪, 勉强吃了两口, 手机一响, 她立即接通。
“舒蔓,程易白那我们联系上了,他走得匆忙手机丢了,现在山里信号也不好,我们才刚刚打通电话, ”程雅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别担心,我和他姐夫先过去看。”
“嗯、哦。”
——丢了手机?
是不是捡到手机的人把她删了?
舒蔓擦擦眼泪,一下子精神了。
“妈妈,”她拉住林月芬的手, “程易白找到了,他在山里。”
“我说的吧!”
“快吃饭。”林月芬摸了摸她的脑袋。
***
何嘉文打电话给凌森是程易白的示意。
但说出程易白出走的真相,是何嘉文自己的意思——
离院出走后, 老板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好好的人消沉成这样,而是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振作,他都开始后悔听从他的吩咐。
何嘉文急得六神无主,在度假山庄的门口边等着,一看到凌森的车驶来,立马奔上前。
“小何,他怎么样?”程雅云心急如焚。
“不太好,”何嘉文带路,“程总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程雅云和凌森对视一眼,快步朝套房那边去。
彼时,程易白的轮椅正停在院落中的青竹旁,阳光落在他那瘦削的脸上,看着分外脆弱,旁边石桌上摆着一些当地的特色菜肴,还有他最爱的时令清酒。
但这些,几乎没有动过。
“易白。”程雅云看到他这样,眼圈倏地一下红了。
他姐姐和姐夫会来是意料之中的,他语气很平静:“爸和妈都回来了?”
这说话都快没力气了……
“昨天上午回来的,”程雅云坐下来,将桌上地点心递给他,哄着道:“看你都憔悴成这样,吃两口吧!别让大伙担心。”
“嗯。”
程雅云原先准备骂他一顿手机失联的事情,看他这样子,也说不下去,只是道:“爸妈昨晚担心了一宿没睡,”见程易白欲言又止,她说道:“这个地方这么湿冷,风也大,留在这儿对你腿伤的恢复也不好,一会儿我们回家吧!”
“不用。”程易白将点心搁下。
“可……”
凌森见此,开口道:“我和他说两句。”
程雅云走后,凌森这才给了他一支烟。
程易白除非应酬,平时不抽烟,这回他也没拒绝。
两个男人就这样默然无言地抽了一阵后,凌森慢吞吞开口:“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确实让人恼火。”
程易白不说话。
抽的烟,都变得苦涩。
“就一个女孩,有什么大不了的!”
凌森吐出一口烟圈,斜靠在椅子上,缓缓道:“就你这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在这里跟自己较劲,值得吗?”
是啊!
他生什么气?
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孩。
值得吗?
“我理解你的心情,”凌森掸了掸烟灰,“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吧,长痛不如短痛。”
“你早些和舒蔓说清楚吧!”
和她说清楚。
有必要再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现在也不想见到她,换我我也不想见,不过——”
“这件事情麻烦就麻烦在,咱爸妈跟舒蔓的父母都认识,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跑了,搞得好像你在始乱终弃,”凌森见他表情松动,接着道:“明明受委屈的是你,为什么还要背着骂名?还是跟她说清楚吧,让她自己退出,这样大家都好交代。”
“……”他确实在逃避。
不想看到她,也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可是——
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将自己置于不利处境,”凌森轻笑一下,“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
***
舒蔓的病情稳定。
程易白出院后她也就出院了。
在家里一闲下来,无时不刻都在担心程易白,偏偏她又联系不上他。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便去了姜悦的陶艺馆帮忙,看到陶艺馆展出的小泥人,她决定自己做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给程易白,这不,两个亲手捏好烧制好、还画好图的小泥人栩栩如生放在手边,程易白有消息了。
“怎么样?”姜悦也听说了程易白脑震荡后遗症的事情,看到舒蔓为了弥补特地亲手做小泥人,在旁边帮了她不少。
“雅云姐说程易白现在好些了,他们现在过来接我,带我过去见他。”
“啊,他们什么时候到?”太突然了,她们的礼物还没包装好,姜悦手忙脚乱,“我去外面买点好看的礼品盒回来。”
“等我等我!”
程雅云从程家别墅开过来要两个多小时,足够舒蔓准备一切了。
她将泥人的色彩烤干放进盒里,外面还特地用打包纸封了一下,提在手里大气又精美。
“舒蔓,他现在情绪挺不稳定的。”
“你多担待着点。”程雅云先给她打个预防针。
“没事的,”舒蔓看着自己身边的礼物,期待着道:“只要能见到他就好!”
“……”程雅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舒蔓很喜欢程易白,偏偏杀出来一个前任!
前任就算了,舒蔓还认错了人!
他们的车不紧不慢地驶向苏城的平溪风景区。
和阳光灿烂的云城不一样,在山里的平溪阴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舒蔓来的时候才刚刚停下。
山间雾气笼罩着整个度假山庄,没有看到多少客人,舒蔓提着礼物欢欢喜喜地跟着他们去找程易白。
“他就在里面,你去吧!”程雅云止步在院门口,担忧地瞧向凌森。
“该争取的都给她争取来了,”凌森也不好评价这件事情,只是说道:“后面就看舒蔓她自己了。”
“嗯。”
“希望吧!”
房门是虚掩着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又开始紧张,生怕他会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舒蔓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他的声音温淡,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舒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推开门,朝里看去。
一人拄着拐杖立在桌边,似乎正在倒水,这脸色苍白,憔悴的样子,是舒蔓从不曾见过的样子。她当时就鼻头一酸。
程易白原以为来的是何嘉文,见到来的是她,眼眸黯了黯。
舒蔓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投进他怀中。
程易白被她这重重扑来的拥抱给撞得肋骨都疼,下意识踉跄了一步,右手撑在桌上,“哐当”一声,刚刚倒了大半杯水的玻璃杯被碰到,摔碎在了地上。
“我好想你!”
是吗?她会想他?
还是在想徐书晏?
“你怎么一声不吭走了?”
她紧紧抱住他瘦窄的腰身,埋在他的肩头,哽咽着:“我真的很想你,宝宝……”
——宝宝?
他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拉开。
“我说过,”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要再叫我宝宝!”
“我……”这种凶巴巴的口气,又让她想起了医院里,他冲着她发脾气然后半夜出院、失踪的事情。
“那……”她抽了抽气,“我叫你易白总可以了吧?”
程易白不想探讨这个称呼的问题。
“你有没有好一点?”
他实在太高了,舒蔓跟他说话得仰着头。
可她面前的男孩子始终冷着一张脸,不仅没有一丝重逢后的喜悦,甚至看她的眼神,陌生得像是车祸后她醒来见到他的第一面。
充斥着陌生。
他不回答。
“你还没好啊……”可能都把她忘记了。她垂了垂眸,努力让自己消化这些情绪。
再次抬眸时,她换上一张笑脸,将手边的礼袋交给他:“还有三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打开看看。”
“不用,”他将礼袋还给她,“舒蔓,我们已经结束了。”
“啪嗒”一声,礼袋掉落在地上,静默了数秒,舒蔓回过神来,怀疑自己听错了:“结束是什么意思?”
“……”
他眼睁睁看着泪水漫上她的眼眶,如决堤一般,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滚落,他按着桌面的手收紧几分,却还是说道:“我们之间不合适。”
“可、可是……”怎么会不合适呢?
舒蔓低下头,迅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声音细不可闻:“之前不是好好的。”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她咬着下唇,忍着将要哭出来的冲动,“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好不好?”
——她改?
为了一个已经分手了两年的男人,她可以无底线地卑微到这个程度,她到底有多爱他!
“现在的你做不了任何决定,”他漠然说道,“所有的疑问,等你恢复记忆就明白了。”
“你走吧!”
“不要!”舒蔓尖声道。
她不管不顾地抱着他,所有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哭着道:“我不走,我不要走!”
“呜呜。”
“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哭声吵得他头痛欲裂。
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涌动出来。
“你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他强硬地将她抱着自己的手拉开,一字一句道:“车祸之时,我没有在你车上。”
“我们的车是相撞的!”
“你在胡说什么?”那种记忆涌入脑海的剧痛,像是一只手在撕扯她的大脑,舒蔓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不该跟你在车上吵架。”
“是我,全都是我的错!”
“你醒醒!”
程易白按住她的双肩,强势逼着她接受现实:“你记忆错乱,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交集,我不是你男朋友!”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你别说了,啊,啊,我的头——”
第27章 受伤 我不是给你送生日礼物的吗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不会在吵架吧?”
程雅云远远听到程易白屋里有动静, 动静还不小,总觉得不对劲,忙拉着凌森过去看看, 谁知, 一开门, 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
她的脚边全是玻璃杯碎片,头发遮在脸上, 看着狼狈极了。
“舒蔓!!!”
程雅云吓得魂飞魄散。
夫妻俩连忙扶起地上的舒蔓,还好, 她还有气。
眼看程易白立在旁边脸色煞白, 明显也被吓到的样子, 程雅云火道:“你疯了不成,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舒蔓身体不好, 你还对她动手!”
动手?
她是怎么想到这个字的。
程易白简直有嘴说不清。
“糟了!”凌森刚要将舒蔓扶起来, 忽然伸出手看了看,满手的鲜血。
程雅云睁大眼睛一瞧,舒蔓的手可能撑在地上,被地上碎裂的玻璃片划出一道口子,血正不断从伤口往外渗。
“小何!”
“快来人!”程雅云惊恐万状, “快叫救护车!”
“等救护车来不及,”凌森将舒蔓抱起来,“开车去,我们马上送她去医院!”
“这里离苏城近,先去苏城附院。”
鲜血红得刺目, 在地上淌了一滴又一滴。
屋子里人来人往,急促的脚步声,空气中的血腥味, 都让程易白恍惚。
他没想伤害她。
他只想说清楚……
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
他也没有对她动手,他只是把真相告诉她……
“他把那个姐姐给气昏过去了。”
“医生说,她可能会死掉。”
第一次她来找他的时候,就因为他言语的刺激,她晕倒在她病房门口被拉过去抢救,险象环生。
现在又是因为他……
明明她已经让他别说了。
他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
苏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
舒蔓被拉进去抢救,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程雅云坐都坐不住,跟凌森道:“人家好好地把闺女交到我们手上,现在把她搞成这样,我们怎么跟舒家交代?”
“她脑袋里还有淤血。”
“不知道会不会要开颅手术?”
脑部手术风险巨大,会出人命的!程易白坐在轮椅上,原本脑袋里空荡荡一片,此刻听了他姐的话,后背不知不觉都冒出一层冷汗。
“啪嗒”一声,他的手机滑下去。
程雅云这才注意到他,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扔到他怀里,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会有分寸,结果你就这么对她?”
“舒蔓要出了什么事情,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凌森拉住她,“事情变成这样,易白心里也不好受,何况这是个意外,你就别说了。”
“这里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呢。”
程雅云也是被气昏了头。
仔细一瞧,四周的病人或家属还真的都瞧着他们,她“哼”了一下,往长椅上坐下,焦虑地盯着抢救室门口亮着的灯。
片刻后出来了一个医生。
夫妻俩立马起身,问他:“怎么样?”
“放心吧,我们给她做了初步检查,病人脑部虽然有淤血,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说话的是凌森的高中同学季云书,目前在苏医大附属医院神经外科当医生:“她身体营养不良,导致低血糖,我们已经给她做补液治疗了。”
——没有生命危险。
程易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病人手掌心有不少碎玻璃片,现在急诊外科正在给她清创和缝合。”
“你们再等一会,我进去看一下。”
“好好好,麻烦你了!”有季云书的一番话,凌森和程雅云也算吃了颗定心丸,凌森赶忙和他握了握手,“有空请你吃饭。”
“客气了。”季云书笑了笑,回到急诊抢救室。
缝合!!!
程易白的心一下子又跟着提起来。
她手上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
舒蔓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了满是冷冰冰白色的病房里,手上还在输液,被包扎过的伤口有些渗血,伤处一刺一刺的疼。
“医院?”看到坐在床边的程雅云,舒蔓感觉脑袋里空空的,呢喃着:“我怎么又回到医院了……”
好像跟程易白吵架。
他又说了要分手的话……
“啊!”不能细细去回想,“我的头好疼。”
程雅云被吓得立马站起身来,安慰她道:“舒蔓舒蔓,你别想了,医生说你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不然会很危险。”
“他呢?”
“程易白呢?”
“他?”这个时候还想着他,程雅云都想给他这不靠谱的弟弟一巴掌。
眼看舒蔓都快哭出来,她心下一抖,忙道:“你别哭,他在外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嗯嗯。”
程雅云开门出去。
见程易白坐在那不发一言,好像也不关心舒蔓的死活,愈发来气:“她要见你!”
程易白自己推动轮椅。
不过轮椅的方向到底不好掌控,调转的时候一直在原地打转,程雅云看不过眼,将他推到病房门口时,忍不住警告:“人家刚刚醒,不许胡说八道!要是舒蔓再出什么问题,你自己去跟她父母交代!”
他不说话。
程雅云将他推到舒蔓面前,见小姑娘就这样呆呆望着程易白,眼眶红彤彤的,心下实在不忍,轻声道:“舒蔓,程易白就在这呢!”
“好好陪她,”程雅云给他一个眼神,“我出去一下。”
一看到程易白的脸,她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呜呜。”
这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从她眼角往下淌,没一会儿就将耳边的头发打湿,晕得枕头上都是泪痕。
程易白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刚刚做了个梦,”舒蔓哽咽着,手朝他伸过去,“你要跟我分手。”
“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不是他不要他。
而是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他不能呼吸。
他想说那不是梦,可是一看到她这样,所有的话就又吞下去了。
“宝……”她刚要开口叫宝宝,可一想到他强调过的不让这样叫,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只好把这个称呼换掉,改成了“易白”。
“呜呜呜,”她朝他伸出手,泪眼蒙眬,“还好一睁眼你就在旁边。”
——易白。
怎么这么别扭。
她伸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紫色水晶手链,那是他亲自给她挑的,在他亲手给她戴到手腕上的那一天,他吻了她……
在她一声柔柔弱弱又带着期盼的唤声中,他心神一震,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旋即,她被她抓着贴在脸上:“还好只是梦,还好……”
温热的眼泪淌进指缝间。
明明他没有受伤,却感觉整颗心都被撕裂到疼。
他真的拿她没办法。
“六床!”三甲医院不像私立医院,忙碌的护士都是风风火火的。
护士手里拿着药过来,见程易白坐在旁边,交代他道:“舒蔓的家属是吧?这药是新开的,一会给她服用,一天两次,一次一粒。”
护士要走之前顺便看了眼输液袋。
结果这一看,头发都差点气得炸开,一边手忙脚乱地调整输液器,一边对程易白道:“你这个家属怎么当的,都回血了你不看看的吗?”
回血?
程易白一哽。
护士急急忙忙跑去拿来新的输液袋。
还好回血只有一点,不至于重新扎针,操作一通后,护士说道:“还有最后一小袋,你看着点。”
“嗯。”
“对不起,”他被护士骂,明显情绪不太好,舒蔓内疚道:“是我自己没看着点。”
“……”又是这样。程易白不想说什么。
被护士这样一打断,舒蔓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看着陌生的单人病房,脑中只有一些零碎的争吵画面,但究竟怎么来的,她也记不得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扶了扶额头,“我不是给你送生日礼物的吗?”
程易白想起来她过来的时候手里是提着东西的,只不过当时他在气头上,一心想着跟她分手,甚至都没有打开看。
“你晕倒了。”他不想多回忆那时候的事情。
“晕倒?”
舒蔓想不太起来,喃喃道:“最近我老是头疼,还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对不起,本来想让你开心的,结果,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说话这么生疏?
跟刚认识那会一样,小心翼翼的……
“没事。”他淡淡说道。
眼看小姑娘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转移话题:“把吃药了。”
刚才被护士说了一顿,这会他不敢大意,多次抬眸看了看输液袋,见输液袋没怎么少,这才推动轮椅到饮水机旁给她接了一杯水。
他本来就不太会操控轮椅,现在手里还拿着水,要调转方向很麻烦。
舒蔓看他始终冷着一张脸,想起来帮他一下,可是头晕沉沉的连坐起来都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一只手操控轮椅过来。
同时又因为他对她的这份耐心照顾,心里又漾起一阵暖意。
头实在晕得厉害。
她费力地用那只没输液的左手撑着起来,缠着绷带的伤口一用力,痛得连连抽气,再一看伤口,她呜咽了一声:“疼……”
真没见过这么笨的!程易白简直看不下去。
偏偏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中俱是脆弱和无辜,让人又没办法再多说她什么,他将轮椅转到床尾,把她床位给摇起来。
“唔。”
“够不着。”
程易白才想起来她输液的就是右手,左手缠着绷带还在流血,人起不来,手够又够不着,他只好拿起床头柜上的药,谁知她竟“自觉”地张了嘴。
她手心的伤落在他眼睛里,他眼中一阵刺痛,就这样不自然地将药放进她口中,喂她喝完了水。
“易白……”
“你别生气嘛!”
他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分明是在生闷气,可是到底他在气什么,她真的猜不出来。
最近他脑震荡后遗症太过明显,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发脾气,还要跟她分手,现在依然是怪怪的……
虽然心里委屈极了,但是终究是因为她发生的车祸,她把他害成这样的,她拉住他的手,努力化解这份尴尬:“我会快点好起来的,我还要照顾你呢!”
“不用。”
“你休息吧!”
程易白说着转回轮椅,却听到舒蔓在后面弱弱地问:“你不给我看输液袋了吗?”
他一顿。
刚刚护士那么大动静,他姐也没出现,肯定不在外面。
他叹了口气。
只好又回到她身边。
***
程雅云和凌森确实不在外面,刚才季云书将他们两个人找过去。
作为已经执业十年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季云书的临床经验很丰富。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舒蔓拍的片子,告诉他们舒蔓虽然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她脑出血的位置非常特殊,现在淤血已经被自体吸收了一部分,不过后遗症也非常明显,尤其是不能再持续受到刺激,否则若出现恶变,会引起无法估量的后果,希望他们多注意一些。
他的说法和云城私立医院的那位主治医师说得差不多,就是不能再受刺激。
是很棘手的问题。
程雅云和凌森坐在病房外面,面面相觑了几回,都没想出来一个两全之策。
打破沉寂的是刚走出来的程易白。
“舒蔓怎么样?”程雅云起身。
听他说了句“没事”,她不放心地朝病房里看了眼,舒蔓已经睡下了。
她轻轻关上门。
程易白一副要走的架势,她将他的轮椅推回来,给他倒了杯水。
“舒蔓脑袋里的伤目前没大问题,但手上……她现在肯定不能回去!”见程易白张口要说什么,她道:“舒伯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得不得了,人家本来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才特地跑过来,要是让他们知道舒蔓现在又进医院,还在手上弄出这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得直接找到咱们爸妈那边?”
“爸的身体不能受刺激,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一下,等舒蔓的状况稍微好点,我们再把事情说说开,省得弄出那些没必要的麻烦,影响爸妈,影响整个集团的声誉。”
“雅云,”凌森起身,“这个事情也不是易白的错,你这样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说着,他对程易白道:“你先回去吧,医院里我们看着。”
“你说的轻巧,舒蔓这里怎么办?”程雅云着急,“她要是再哭呢?”
“先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凌森顿了一下,“到时候再送她回舒家,跟舒伯父他们直接坦白吧,有什么后果我们来承担。”
“行吧!”程雅云沉默了一阵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小何,回来一趟。”
程易白欲言又止。
何嘉文本来去超市帮舒蔓买洗护用品,接到程雅云的电话立马赶回来,发觉屋里气氛诡异,他一咯噔。
朝着舒蔓关着的房门看了两眼,他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放在地上。
“度假山庄寒气那么重,自己的腿伤没好,那边你就别去住了,”程雅云又开口,将他外套拉好,“年纪轻轻的,可别留下后遗症。”
“我让小何先送你回家,”程雅云将车钥匙给他,“爸妈那你自己看着办。”
“程总,这?”现在回去?
何嘉文半张着口,简直惊呆了。
程易白看了凌森一眼,见他点头,又看何嘉文又是舒蔓都这样了你还回去的表情。
确实不应该!这是他和舒蔓之间的问题,舒蔓受了伤,要他姐姐和姐夫来承担后果吗?他做不到。
“等她出院再说吧!”他认败。
第28章 捉弄 他喂她吃饭了
舒蔓是被手机声吵醒的。
吃了药睡了一觉外加补液治疗, 傍晚醒来时头晕的毛病已经好转多了。
只是因为突然换到这边的病房,周边的一切都陌生得很,不免感觉害怕, 好在程雅云和程易白就坐在病床边。
“舒蔓, 你妈妈打电话来了。”程雅云顿了一下, 将手机递给她。
正坐在轮椅上削苹果的程易白听到这话,不由停下动作, 抬眼看向睡眼朦胧的舒蔓。
“妈妈。”舒蔓接通了电话。
她今早出门,除了到程易白这儿发了条信息回去后, 一整天都没有音讯, 电话那头的林月芬一听这声音, 嗓门立刻大起来:“蔓蔓你在哪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完了!
姐弟俩眼神一对, 不约而同紧张。
“没有啊, 挺好的, ”舒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我只是坐车坐得太久,有点累,刚刚在酒店睡了一会儿。”
“程易白,他挺好的, ”舒蔓冲着正看着他的程易白甜甜一笑,“嗯嗯,妈妈你别担心。”
看看!
人家姑娘多懂事!
见程易白耷拉着一张脸。
程雅云剜了他一眼。
“回去?”听到电话里母亲的询问,舒蔓犹豫,“我可能要过两天吧!”
“主要是, 程易白这其实我还有点不放心,”她说着瞧向程雅云,眼神求助, “雅云姐和凌森哥他们都在这里呢!”
程雅云会意,走到她身边接过电话。
“舒伯母,您放心吧,舒蔓和我们在一起,”她瞥了眼程易白,笑着说道:“您说哪里的话,程易白这一声不吭地跑了,让大家为他担心,我还过意不去呢。”
“啊好,回头电话联系,哎好的,你们也注意身体!”
将电话还给舒蔓之后,她将程易白的轮椅推到她面前,看他手里那削了半天跟鬼一样的苹果,她劈手夺来给了舒蔓。
“到晚饭的点儿了,”她给程易白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我出去买点吃的。”
房门被关上。
静默无声,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程易白犯病的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他时常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今天中午他陪她输液时,他也是一声不吭,哪怕她主动跟他说话,他的回应也都是冷巴巴的。
“易白……”她轻轻地唤他。
可除了那淡凉的眼波扫过来一下,他就没有给她多余的微笑。她望着他,开始想念那个会给她讲笑话的程易白。
他不多说话,舒蔓就努力找话题:“宝宝,呃,易白,你下午在这陪我,是不是太无聊了?”
“你会不会累着?”
她已经不想弄明白自己怎么出现在医院的,只知道她的晕倒带来了很多麻烦。
程易白本来可以在度假山庄休养,硬是被拉到这里看了她一下午,确实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
“我已经好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她瞧向他轮椅上的腿,“马上天要黑了。”
“你现在都这样了,要多休息的。”
——他这样?他怎样?
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把别人当成脑子有病。
程易白已经无法评价这件事情。
“没事。”他耐着性子说。
“噢。”
他的陪伴让舒蔓很开心,自动忽略他先前的冷淡。
他不说话,她就安静地吃着苹果。
咯吱咯吱的咬苹果声,像是老鼠窸窸窣窣偷吃的声音,程易白原本还是望着窗外,听着听着就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她。
女孩一下子弯了双眼,撒娇地朝他伸手:“易白,你可以过来点吗?”
是叫的他名字,不是“宝宝”,不是徐书晏。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间的紫色手链上。
“易白?”
“嗯?”
对上她那水汪汪的眸子,他将轮椅推到她身边,却没有如她所想将手递过去。
舒蔓讪讪地将手收回,试图让他们的关系近一点,提议道:“易白,要不我们看电影吧?”她想了下,“就看你最喜欢的悬疑片!”
——他喜欢的悬疑片。
不是徐书晏喜欢的速度与激情。
他没拒绝,舒蔓直接打开电视机。
对于悬疑片她真的不是很了解,在排行榜查询了下,她问道:“宝宝你要看哪个?”
恍然自己又提到“宝宝”两个字,她连忙捂嘴,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程易白,发觉他眼眸略沉,立马随手点开一部高分电影《致命ID》,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好看。”他忽然开口。
舒蔓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声搞得战战兢兢的,连忙将遥控器给他:“那你找吧。”
程易白直接退出悬疑电影界面,在动漫电影推荐里找到了一部《你的名字》,动漫可是舒蔓的心头好,她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你也喜欢动漫吗?”
“嗯。”
——也是。她问废话了。
有几个艺术生是不爱动漫的。
不过不对啊!程易白为什么要转专业呢?而且他还不承认转专业,说自己一直学的计算机……她瞧瞧他,程易白依然僵着脸。
她默默将这个问题咽下去。
电影开幕,动漫人物出来的刹那,舒蔓就知道剧情了。
是一个男孩和女孩穿越时空互换身体的故事,当时这部电影在宿舍的讨论度很高,她也去看了,此刻程易白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显然没看过。
和他一起重温,舒蔓还是很乐意的。
程易白只是盯着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唔呵呵,好好笑欸。”剧中的男女主角因为互换身体不适应而产生的一系列搞笑事情,舒蔓忍不住笑出来。
悄悄观察了下,程易白虽然不接话,不过看起来,他那些尖锐的棱角似乎化去一些了。
***
不过片刻,程雅云提着饭回来。
“电影都看上了?”她笑着看向两个人,将手里的饭放在桌上。
程易白默不作声地将轮椅后退一些。
程雅云看在眼里,说道:“还是先吃吧,一会凉了。”
她帮舒蔓将吃饭的小桌板升起来,又重新将程易白推回来,嘱咐道:“舒蔓伤的是右手,左手又不方便吃饭,你喂她,舒蔓你坐过来一点。”
“啊不用不用!”程易白自己都是病人,还坐在轮椅上,舒蔓看出他的为难,立马坐回来,弯着眼眸道:“雅云姐,我左手也可以的。”
谢绝了程雅云亲自喂她吃饭的好意,舒蔓左手拿着筷子试了试不行,干脆拿着勺子吃。
程雅云给程易白使眼色。
程易白:“……”
这边舒蔓也没矫情,直接动筷子了。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
她正在慢吞吞地吃饭,想吃一个西兰花,舀半天都舀不起来,何况还有京酱肉丝更弄不起来,就真的只能一口一口吃白米饭。
实在看不下去……
程易白叹了口气,妥协道:“算了,我来喂吧!”
舒蔓倏地一下瞧向他。
程雅云眼疾手快地将小桌板上的饭都给了程易白,又将舒蔓给扶起来坐在床边,给程易白一个眼色:“我去给你姐夫打个电话。”
程易白:“……”
她这样一走,舒蔓都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到程易白还真的拿着筷子给她夹了刚刚她舀不起来的西兰花,她本能地将脑袋往前送了点。
程易白原本还只是机械地给她夹菜,见她像安安小时候般张着嘴巴,可爱又傻气,天然呆的样子好想让人捉弄一下。
“唔?”刚要到嘴的西蓝花偏了方向,舒蔓都傻眼了。
程易白自己也愣住了。
“不带这样戏弄人的!”
舒蔓已经咬住他筷子上的西兰花,边嚼边控诉道:“我上次都没有捉弄你!”
“……”含糊不清。
程易白弯了一瞬的唇角蓦地收住,只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小心呛着对不对。”她朝他吐了吐舌头。
调皮。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给她,见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明显嫌他夹得太肥,只好换了旁边的京酱肉丝给她吃。
“我要吃这个。”
“饭。”
“好辣。”
“咳咳——”
程易白连忙给她喂两口水。
原本想给她夹点清淡的,舒蔓却指着刚刚的小炒黄牛肉:“还要。”
“太辣。”他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不嘛,”舒蔓吃东西口味还挺重,“这个好吃。”
“辣的不能吃。”程易白看向她抱着纱布的手,在舒蔓的那句“你在关心我吗”刚说了一半之际,直接将西兰花塞进她嘴里。
一口接一口,舒蔓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被他给喂撑了。
“吃不下了。”
“嗝——”
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在他面前这样,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偏偏带着这样难能可贵的真实。
她这样无辜的模样,让他心里那种矛盾的感觉愈发强烈。
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将多余的饭菜收好,交代一声“你休息吧”,径自推着轮椅离开病房。
舒蔓生怕他走了就不来了,急忙叫住他。
“你明天还过来看我吗?”
他顿了下,还是“嗯”了声。
舒蔓欢喜极了,连带手上的伤都不痛了。
她躺在病床上翻着相册里他们的照片,想着他刚刚喂她吃饭的事情,高兴地踢了踢被子。
原来——
就算他车祸有这么大的后遗症,精神受到影响,但不发病的时候,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照顾自己、喂自己吃饭的。
程易白真的很爱她!
所以,她一定要照顾好他,陪他康复!!!
***
男女有别,程易白腿也伤着,在医院陪夜的事情只能是程雅云来。
舒蔓和程雅云这两天相处较多,程雅云又是个温柔细腻的性子,一来二去,她都将她当成亲姐姐,跟她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我想明天出院。”
“我真的已经好多了,而且,”她抿了抿唇,“后天是易白的生日。”
程雅云怔了怔。
“你记得他生日?”
“当然记得了!”舒蔓认真想着,“礼物我已经送给他了,他可能还没有看。”
“他夸我手艺好,所以我准备亲手给他做个蛋糕!”
做蛋糕啊!
真的有心了。
“雅云姐,”程雅云不说话,舒蔓就拉着她撒娇,“你就让我出院吧!”
“我不喜欢这种沉闷的地方。”
总算明白程易白为什么喜欢她。
又黏人又爱撒娇,她一个女人都吃不消这套啊!眼看舒蔓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她莞尔道:“好好好,我问问医生。”
“谢谢雅云姐!”舒蔓喜不自胜,“我来看看蛋糕的款式。”
程雅云瞧见她这认真的目光,轻笑了一下,给何嘉文发了一条消息:「你确定舒蔓认错人了?」
——人可以认错,生日能记错吗?
——再怎样像,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吧!
何嘉文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将程易白从车里扶下来。
他瞟了眼程易白,貌似今天从医院回来之后,他的脸色没有先前那样冷的吓人了,难道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
你确定舒蔓认错人了?
他不知道程雅云忽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蹊跷?
确实这一切都是从程易白让他调查舒蔓,阴差阳错地查到“徐书晏”这个人身上开始的,照理来说应该没错啊!不然程易白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当然程易白从未提过替身这种话,全凭他的猜想,现在程易白和舒蔓关系好转,再多说什么,搞得好像他这个外人在从中作梗。
「我也没弄清楚(捂脸)」
片刻之后,程雅云回复:「到了吗」
「到了」
「后备箱里有个包裹,是先前落在医院的,应该是无人机」
何嘉文去车后面拿包裹的功夫,程易白已经自己推着轮椅到了房间。
先前桌子旁的碎玻璃片、还有舒蔓的血都清理过了,屋里的香氛散发出淡雅的香味,窗帘被拉开着,可以看到雨水在窗户上打湿一片。
他的目光瞧向桌角那的礼袋。
舒蔓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推着轮椅上前准备查看,何嘉文却抱着一个包裹进来。
程易白默默将手收回。
“程总,上次我们走得匆忙,医院那边将我们落下的无人机寄过来了,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拆开吧。”
何嘉文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裹,将里面包装好的无人机还有一个袋子拿出来。
“这是什么?”包裹里还有一个塑料袋,他掏出来看了看,“是几件衣服,还有,呃——”
程易白看过去。
透明的袋子里映出来的,正是那本以徐书晏为原型画的漫画,《偏偏爱你》。
偏偏爱你。
可真够爱他的。
看到他瞬间阴沉的脸色。
何嘉文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这么手贱给打开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这样一句硬邦邦的话。
“扔了。”
第29章 陪伴 睡觉就睡觉,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舒蔓, 你别往心里去啊,他不是不来,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程易白还是没有来, 程雅云看出舒蔓情绪低落,解释道:“早上小何给我打电话, 说他今早头疼,现在还没起来。”
“我让他来医院他又不肯, 这样, 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不舒服?”舒蔓刚刚还憋闷的那口气一下子没了, 同时心里还跟着七上八下。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程雅云不知道程易白是真的病了还是只为了不想接舒蔓而找的托词, 带着舒蔓加快速度往度假山庄赶去。
一路高架, 比往常还提前了十分钟。
“怎么回事?”程雅云看到何嘉文, 立即询问。
何嘉文也不好说就是你昨天拿来的漫画给害的!更不敢刺激到舒蔓,只是含蓄地说道:“昨天程总晚上又失眠了,现在刚睡着。”
舒蔓自动忽略他的“刚睡着”,只接一句“我去看看”,抬脚就往里去, 何嘉文一身冷汗,连忙跟上前。
“怎么慌慌张张的?”程雅云察觉端倪,“到底怎么了?”
“就……”何嘉文搜肠刮肚,“他交代不让人打扰。”
“没事,舒蔓有分寸的。”
程易白卧室门虚掩着, 里面静悄悄的,舒蔓也跟着放轻了脚步,跟在后面的程雅云瞧了眼何嘉文, 看看!
何嘉文闭了嘴。
屋里的窗帘半拉着,阳光照进房间里,像是一幅复古的油画。
舒蔓蹑手蹑脚进屋,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就坐在床边上默默陪伴他,程雅云见此,帮她带上了门。
终于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
前几天他发脾气的样子历历在目,她害怕极了,现在睡着的他看起来好乖。
长长的睫毛,挺俏的鼻梁,还有好看的唇形,侧脸都是那么无可挑剔,完全符合漫画人物的完美。
凝视着这张脸,车祸那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
她也时常会梦到,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他奋力砸玻璃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的那一幕,他望着自己时那焦急的目光,还一遍一遍跟她说话,告诉她别睡着了,120马上就要来……
她把他害得腿断就算了,还把他给搞得脑子出问题了。
她该怎么弥补这一切!!!
这一刻她内心的自责放大到极点。
程易白睡得很沉,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坐了半晌,只是偶然动一下,手从被子里露出来。
舒蔓轻轻地握住那只手,他也没有反应。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她的内心也随之安静。
……
好香。
好软。
程易白醒过来的时候,便见一头乌发散在他腋下,本能地惊了惊,偏巧这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又让他安定下来。是舒蔓。
女孩子隔着被子躺在他身侧,那份异常的柔软和温热,是握着他的那只手带来的。
他刚刚的手才动了那么一下,睡梦中的女孩察觉到他要离开的意图,紧紧抓着他的手垫在了脸颊下面。
如寻到了安心的枕头,她的脸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
细腻柔滑。
像剥了壳的鸡蛋。
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又平静下来。
“唔。”在将他的手垫下去之后,舒蔓睡得更香。
程易白蹙眉。
——睡觉就睡觉,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黏糊糊的,好像还流口水???
他一动,她就攥着自己更紧了,他只好放弃。
她愈发蹭着自己,显然冷了,这才注意到她的羽绒服还敞着,脚上就穿着一双短靴,腿那么细,裤子也单薄。
屋里是冷了点。
他无法起身去调高空调温度,看到自己的大衣盖在被子上,伸手拉了拉,忽然间,枕头旁的手机响了。
舒蔓被铃声惊醒,吓得直接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几秒,只有手机还在响。
“你、你接啊!”舒蔓最先反应过来。
程易白扫了眼手机屏幕,掐断这个骚扰电话。
舒蔓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接电话,刚要说没事你接,就眼睁睁看到被她握着的那只手,被一种决绝地方式抽离。
“谁让你进来的!”
“我……”这凶巴巴的口气,他今天醒过来好似又换了个人格。
大概率是病情发作了,舒蔓没有将他的冷言冷语放在心里,只是道:“你不是不舒服嘛,我来陪你的。”
一个没忍住,她打了个呵欠,看程易白表情微妙,她连忙用双手揉了揉脸,不过没能揉开左脸颊上的红色印痕。
程易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也红了一片。
“都下午一点多了”,舒蔓看了眼手机时间,也就说她在这陪他睡了快三个小时了。
“易白,”她说着趴在他身上,“你有没有好一点呀?”
情侣之间的亲密举止本来也没什么,原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依恋,蓦地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程易白又下意识地想要保持距离。
偏偏这软软的、撒娇的口气,他根本说不了太重的话,推开她,她又这样黏在他身上。拿她无可奈何,他只好道:“我要起来了。”
舒蔓的脑袋一下子弹起来,问道:“你饿了吗?”
程易白:“……”
“那我帮你。”舒蔓好意帮他掀被子,却在被掀开的那一刹那,又被他按回去了。
“让何嘉文过来!”
他不是商量的口气。
舒蔓眼睛眨眨。
实际上他刚才的动作太快,她都没看见什么,只是隐约察觉到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好像不想让人看到,她讪讪将手放下去。
“那好吧,”她乖巧道,“我去叫何助理来。”
程雅云睡午觉之前安排好了伙食,舒蔓一出来,管家立即将餐点都摆好在桌上。
发觉厨师做的饭菜虽然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不过那些葱蒜都还在,也有他不喜欢的芹菜。舒蔓拿着小碟子,一点点将这些给夹出来。
听到动静,她笑吟吟地回头。
“宝宝,你好啦!”
推着轮椅的何嘉文抖了抖。
妈呀!好肉麻啊啊!
一想到程易白昨天晚上让他把漫画扔出去的那个样子,简直要杀人,何嘉文小心翼翼地瞥了程易白一眼,他面无表情,还好,还好。
“何助理,你辛苦了,我来吧!”舒蔓自然而然想要接替照顾他的活儿。
何嘉文哪敢拒绝,程易白却冷不丁开口说道:“你的手好了?”
舒蔓瞧向自己包着纱布的手。
“我自己吃,你们都出去!”他冷巴巴地丢下一句话。
又是这种命令式口吻。
舒蔓瞧了眼何嘉文,何嘉文点头。
直到两个人离开,程易白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旁边的醋碟里面都是被夹出来的葱蒜,芹菜也被夹到盘子的一边,而刚刚那个位置站的就是舒蔓。
居然记得他的习惯。
他夹起一块虾仁。
嘴角不自觉轻弯了下。
***
舒蔓随着何嘉文到外间大厅。
坐也坐不住,舒蔓干脆跟他闲聊。
“何助理,”他忽然病了,她担忧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呃……”总不能说看到你给徐书晏画的漫画,气得要死吧!
何嘉文愈发同情程易白,然而对上舒蔓这双无辜又透着担忧的双眸,他含糊道:“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突然失眠。”
“药吃了吗?”
“呃,吃了吃了。”
“都吃了药还时不时发作,这个医生靠谱吗?”舒蔓准备回到云城去问问,有没有靠谱的脑科医生。
这一句话把何嘉文干懵了。
真正脑子有问题的从没怀疑过自己,反而觉得别人有问题,他实在哭笑不得。可现在又不能说真相,他只好附和:“兴许才刚开始吃,药效没到吧。”
看舒蔓这样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决定,他实在怕舒蔓再刺激到程易白,连忙提醒一句:“可能昨天也受了点刺激。”
“就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了,”他胡扯道,“不能提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噢……”她明白了。
“另外,”他又道,“医生说他要多休息,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
“我知道了。”
何嘉文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舒蔓这个表情,表示她有想法。而且后来,一个下午加后来的整天,他都没怎么看到舒蔓。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
程易白的确得到了“静养”,舒蔓后来一点都没再打扰过他。
倒是第三天的早上,程易白穿好衣服起来,冷不丁来了一句:“她走了?”
“这……”何嘉文不确定,“我一会去问问。”
“不用。”
他虽拒绝的果断,不过何嘉文看他这黑眼圈,知道他分明口是心非。
“走了也好。”他自顾自说着。
“是该了断了。”
说是这么说,为什么语气这样?
他们之间的感情何嘉文真的搞不明白。
他瞧向窗外,似乎下雪了。
何嘉文准备推着他的轮椅去院子里转了转,哪料才一打开门,就看到鹅毛大的雪花从半空中飘下来,门庭下,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一阵风刮来,何嘉文缩了缩身子。
“也是奇怪,天气预报只是报这两天有雪,没说半夜下这么大的雪啊!”他絮絮叨叨着,将一直沉默着的程易白推回屋里。
飘落在身上的雪片一进内屋即刻融化,程易白看着膝盖毯子上的水痕,右眼一直在跳,同时手机收到一段他母亲发来的消息:
“儿子,生日快乐!”
【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程易白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腊月初一。
二十八岁的生日,也不是整生日。
可过可不过。
“我姐呢?”他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和舒蔓一起走了?”
她姐不是没分寸的人,但舒蔓不是。外面这么大的雪,路况定然差极了,今天早上离开,实在太冒险。
想到这,程易白感觉自己的右眼跳得更厉害。
“我给云总打电话。”
“我来打。”程易白说着已经拨出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
程雅云的声音罕见地透着急切:“易白,你到前面来一趟,快点!”
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不是自己腿不能走,他都要立刻走过去。
第30章 生日 我会永远永远爱你的
何嘉文才刚推他出去就遇到服务员。
服务员示意他们往西边的厅里去。
两人心下有疑。
果不其然, 才刚一进门就听到嘭嘭几下声音,眼前飘下彩纸和花瓣,程易白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脑袋上就被舒蔓戴上了个生日帽!
“生日快乐!”程雅云拿着个手持礼炮又朝他喷了一下。
对上舒蔓弯月般的笑眸, 程易白怔了怔, 耳边的欢呼声似乎都归于沉静。
“生日快乐呀!”舒蔓清脆的声音传来。
“瞧,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她说着将他给推到生日蛋糕前。
是一个用翻糖做的蛋糕。
蛋糕的上面捏了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披风的小人儿, 后面是纸做的城堡和白云背景,旁边还有用巧克力写的“平安喜乐, 天天开心”, 旁边插着一对小翅膀。
不像蛋糕, 倒是像个艺术品。
“舒蔓的手还伤着, 为了制造这份惊喜, 她从前天研究到现在, ”程雅云看他反应淡淡,心里着急,给他使眼色,“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不用,”舒蔓知道程易白害臊, “能开心我就很满足了。”
“只是左手出品可能没那么完美,”她朝他眨眨眼睛,“你可不许嫌弃哦!”
——左手?
程易白微微抿唇。
“那我们吹蜡烛吧!”舒蔓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赞许,这种不太完美的作品她也不满意。
何嘉文立即点燃蜡烛,程雅云过去将灯熄了。
二十八岁的生日。
就在这个落雪的日子里, 以这种特殊的经历度过了。
精美的蛋糕上,闪烁着明黄色光芒的蜡烛,程易白瞧向旁边那双双充满美好祝愿的笑眸, 以及围在旁边唱着生日歌的服务员们,那种庆祝的氛围愈发浓烈,原本空荡荡的心口宛若被什么填满。
他心神微动,闭眼许愿,一口气吹完蜡烛。
“许的什么愿呀?”舒蔓脆泠泠的声音传来。
程雅云笑了一声:“那可不兴说的,愿望说了就不准了!”
“蜡烛不都吹灭了嘛。”
“哎呀!”舒蔓反应过来,“怪不得我许愿时灵时不灵的。”
程雅云被她给可爱到了。
“吃口蛋糕吧!来——”程易白最近瘦削了不少,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作为姐姐她哪里不心疼,这才跟着舒蔓一起给他制造惊喜,看来效果不错。
程雅云切蛋糕的时候很小心,将那个翻糖做的小人塞给他:“是不是很像?”
程易白瞧向这个小人。
确实很像他。
却又在瞧见小人戴着眼镜的那张脸时。
心头莫名一凉。
与他像的还有很多人呢。
比如徐书晏。
“易白,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嘛,”看他迟迟不接他姐姐递过去的蛋糕,舒蔓忍不住先接过来,挖了一勺子送到他唇边,“这是奥利奥咸奶油口味的。”
“里面的夹心还放了你喜欢的草莓和布丁,你快尝尝。”
他喜欢的……
她有特地去了解他吗?
程易刚才的思绪被打断,刚涌动起的酸涩一下子退回。
“来嘛来嘛!”
“张嘴,啊——”
他被动地张了口。
蛋糕就蛋糕,程易白还从没有听过这种口味,轻抿了一下,奥利奥碎加咸奶油,化解了奶油蛋糕的腻味,倒是还挺特殊。
“好吃吧?”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讨厌,舒蔓放心了。
她又往他唇边送去一些,骄傲道:“这是我特地请教我们云城最厉害的蛋糕师傅,让她远程教的,调了好几回的口味,你再吃一口。”
远程教的。
还真是有心了。
“嗯。”
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也接受不了舒蔓一下一下喂他,程易白主动接过勺子。
程雅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心病还须心药医,蔫了几天的人总算活过来了。
“长寿面,”程雅云笑着端起一碗清汤素面,“你姐我亲手做的。”
有香甜的蛋糕,有她们亲手做的长寿面,都是“他爱吃”的……原本还挺低沉的情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生日扫去,一点点云开月朗。
“舒蔓你也吃,”程雅云招呼舒蔓,“坐坐坐。”
“给!” 她先给舒蔓切了块,“你忙活了两天,辛苦了。”
舒蔓笑着摇头。
***
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个人都很拘谨,好像刻意保持距离,但时不时看对方的那个架势,分明还带着爱意。
程雅云知道他们不好意思,便将单独空间留给他们,带着何嘉文出去了。
“上次你说的,什么替身不替身的事情,”程雅云忽然停步,“是他让你这样说的?”
何嘉文被问得一个措手不及。
本能地想要摇头,可一看到程雅云那犀利的眼色,他心里一咯噔。
程总从来没有说过替身的事情,那些只是他的猜测,要是否认,不就变成是他在里面搞事情?关他啥事儿啊!最终摇头变成了点头。
“我说呢!哪来这么离谱的事情。”算是全都搞明白了。
看他这一副不好说的样子,程雅云冷斥一声:“他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他乱来!”
“云总,”何嘉文心说我冤啊!“这个确实有点复杂。”
“舒小姐其实比程总要小……”
“知道比她年纪小,就该照顾一点。”
“合着还欺负起人来了!”
程雅云哼了一声,告诫他:“下次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少擅作主张!”
舒蔓对他百般的好,程易白还梗着脖子软硬不吃,她嫌弃道:“就吵个架,至于弄成这样吗,也太不像个爷们了!”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远了,何嘉文拿着手里的蛋糕,一时天旋地转。
——是他多事了吗?
***
欢庆结束,吃了一顿开心的午饭。
程雅云和何嘉文都走了,照顾程易白的任务就落在舒蔓身上。
“易白……”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这样。
舒蔓将他推回房间,刚刚玩闹时他的脸上身上都沾了蛋糕,她伸手想将他发上的亮亮的七彩碎纸捡去,不出意料外,他扭头不让他碰。
她以为是她将蛋糕抹在他脸上,惹他生气了。
心里又有一种预感,他要跑,防患于未然,她强硬地将他的脸转过来。
“你别逃避我嘛!”
“你有什么就说,”她捧着他的脸,“不对的地方我改。”
——总是这样,回回反省自己的错误。
在跟徐书晏的这段感情中,她就卑微到这个程度?任凭他怎样对她吗?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一股火气。
“生气对身体不好,别气别气。”感受到他的怒意,舒蔓连忙给他顺了顺心口。
“我知道我以前任性,但是我会为你变成更好的舒蔓,车祸之后我们都新生了,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嘛!”程易白眼中的情绪逐渐平复,她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我会永远永远爱你的!”
——爱他。
“啵。”唇上被印了一个温暖的印记,一触即离。
好像还残留着奶油的香腻。
“所以啊,你可以开心点吗?”
“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她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我最喜欢你笑起来时候的样子!”
“呐,”舒蔓将他两个嘴角往上一划,并且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笑一个笑一个!”
“……”有病。
“嘿,你这个人……”逗他半天都没反应,好没意思,舒蔓只好作罢。
“要不然我陪你看雪?”她朝外瞧瞧,感慨道:“今年的雪好大喔!”
程易白看向窗外。
窗外的树枝,还有黛色的屋脊都已覆着厚厚的雪花,让这个淡季的度假山庄,有了一种超脱尘世的美丽脱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舒蔓的眼睛,也是那么纯粹。
舒蔓推着他的轮椅出去。
“苏南好些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我来体验一下!”她将他的轮椅停在走廊下,小跑进雪里,感受着这片冰天雪地带给她的惊喜。
一点都不冷,反而胸腔里燃起一片热浪,她站在雪里看着坐在轮椅上眉目沉静的他,她喜欢的他,张开双臂欢喜地转了一个圈。
“啊,真浪漫啊!”雪簌簌落下,亲吻着她的眉眼。
重要的是,在喜欢的人身边。
程易白伸出手,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在掌心,一片清寒。
他本能地尝试着想动一下腿,想站起来,但入骨的寒气刺激到伤口,又传来一阵一阵刺痛,如细针扎骨,他又不自觉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到晚一点应该就可以堆雪人了,”舒蔓回到他身边,憧憬着:“到时候你来设计,我来堆!”
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忽闪忽闪的,雪缀在上面,像是珍珠,程易白失神地瞧着她,鼻间轻“嗯”了一声。
“冷不冷?”舒蔓到他面前,捧起他微凉的手往手心里呵气。
程易白没有能挣脱开,便由着她去了,香甜温热的气息沿着手心手背的脉络共同涌向一个地方,让他原本沉静的心失了规律,乱了节奏。
“对啦!”舒蔓想起来,“上回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看了吗?”
他怔了一下,分明没看,她恼地扔下他的手,闷闷道:“那可是我亲手烧的呢!”
“亲手‘烧’的?”程易白倒是被勾出几分兴趣。
“你没看到!”舒蔓哼了一声,“不管,你现在就去看!”
她的声音始终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并不是真的生气,程易白瞧了她一眼——女孩眉飞色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算了。他懒得再去多说什么。
程易白的套房在最里面,舒蔓推着他回到房间,果然一眼就看到搁在柜架上的礼袋。封存完好,是真的一点打开的欲望都没有啊!
虽然有点小难过,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好自己,轻轻地将礼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浅蓝色的盒子给他。
还挺轻的。
“你看啊!”
他将盒子上的象牙扣解开,一下就被盒子里的两个陶瓷泥人给惊讶到了——
两个陶瓷小人栩栩如生,“他”坐在花坛边,“舒蔓”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泥人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耳朵下面的痣在,还有逼真的扣子和围巾。
是很熟悉的画面。
那天他和舒蔓在医院里,他坐在轮椅上,舒蔓也是以这种姿势在他身后,两个人还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他拍的。
“看看下面。”
他再一次为舒蔓巧夺天工的画技折服,脑子里不及想其他事情,顺着她的提示将这陶瓷制品翻过来。
【舒蔓和程易白,永远在一起(爱心)】
所以先前蛋糕上的人是他。
这个陶瓷制品上的也是他吗?
“你怎么这个表情?”
“难道不好看?”舒蔓惊慌,“我做了好久呢!”
要这么紧张?程易白弯了下唇角。
“没有,”捏着“他们俩”,他补了句:“挺好看的。”
“真的?”从他“生病”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他总是对她那样疏离,脾气也怪怪的,从他口中听到他对她的赞美实在太难得了。
“那你可要收好噢!”舒蔓瞧着他手里的两个瓷娃娃,“也希望我们能像他们一样,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吗?
和他?
舒蔓将他手里的瓷娃娃放在客房最显眼的位置,对他道:“回去的时候不许忘记了。”
“嗯。”
屋中打着暖气,屋外落雪纷扬。
舒蔓不敢多刺激他,更不敢提以前的事情,就搬了张凳子,静静陪在他身边看雪落。
说是看雪。
两个人心思各异。
“舒蔓。”
“嗯?”
程易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叫她。
可能是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她以前的事,她和徐书晏的过去,他们的相处。
“怎么啦?”
程易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分明有事嘛!
舒蔓还想继续问,房门被敲响,是何嘉文。
“程总,董事长和夫人他们来了,另外——”他瞧向舒蔓,“舒董和舒董夫人也来了。”
“我爸妈也来了!”
她看了看手机,没有听说他们要来。
云城到这里可不近呢!
“是的。”何嘉文正色。
看程易白愣着,他提醒一声:“云总让您收拾一下,立即去前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