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和兰堂自然让开了距离, 坐在旁边说悄悄话。
被顺毛的魏尔伦手指抵着下巴,感叹道:
“中也真可爱。”
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却装成大人的表情, 未免也太可爱了。
兰堂微笑道:“保罗一样很可爱。”
现在的语气很可爱, 刚才郁闷的表情也很可爱。
他?可爱?
是犯蠢的模样可爱吗?
魏尔伦心中怀疑,看向兰堂, 认真地解释道:
“真的不全是我的错, 你不知道, 兰堂,当时我说他碰瓷时, 这个小鬼还认为我说的对。”
“我相信保罗不会对我撒谎, ”
兰堂附和,脑中闪过乱步刚才与他对视的眼睛,锋锐到令人心惊,仿佛将人切开看了一遍, 是与外表格格不入的目光:
“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咳、咳!”
另一边, 因为是第一次成为招聘专员, 中也绷紧了小脸,认真道:
“乱步……不对,这位先生,你的面试已经开始了,请说出你的姓名, 年龄, 学历和过去的工作经历,我会用来审核你是否符合我们的标准。
为了通过这次面试,乱步也开始认真了:
“江户川乱步,十三岁, 学历……应该没有,一个月前在横滨警察学校读过书,但被赶出来了,然后又在军队驻地做了包住宿的佣工,前天,又被赶出来了。”
“上过学,加一分,有工作经验,再加一分。”
中也在纸上写写画画,抬起头,又问道:
“乱步,他们为什么要赶你?”
“等等,中也。”
旁听的魏尔伦忍不住出声,提出了自己宝贵的意见:
“先不提这个小鬼的性格怎么样,他的经历对我们来说,好像有点不合适。”
这个小鬼又是在警察学校上学,又是去军队驻地打工。
他们却又是一个杀手,又是一个黑手党,
万一对方突然正义感爆棚,发现异常的时候,把他们举报给警察,那就麻烦了。
魏尔伦可不想来一个警局一日游。
中也想了想,点头,记下这件事:
“有道理,扣一分。”
“不要扣分!”
乱步满脸错愕,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向魏尔伦,抗议道:
“我才不会举报你们,我要是想举报我早就举报了!而且,警察现在都不抓你,即使我说了,他们只会觉得我碍事,让我闭嘴,不会对你们有一点影响,
更何况,举报了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不仅会没了工作,还会被你们报复,然后凄惨地死掉的吧!”
乱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的话,
魏尔伦越听表情越奇怪,看向兰堂:
“我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有说出来,但写在脸上了。”
兰堂忍不住戳了一下魏尔伦的脸颊,调侃道:
“保罗,你的伪装太失败了,竟然连这个孩子* 都瞒不住。”
“这又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魏尔伦抓住兰堂的手,毫不在意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人际交往,虚假而令人厌烦,没有任何意义。”
店员不顺眼就换人,店员背后说他们的闲话也换人,
他才是老板,为什么要花钱找不高兴?
乱步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一些:
没错,就是这个描述,人际交往就是虚假而令人厌烦!
明明是大家都明白的东西,大人的世界却总是装模作样,麻烦而又没有意义,全部是虚假的伪装。
他不想伪装,直接说出来时,大家明明可以正常交流,最多反思一下自己的伪装,得到的不应该是恼羞成怒、呵斥、驱赶……
应该说,这才是正常的大人世界!
乱步愿意单方面原谅“正常大人”偶尔的伪装,更不想离开了,看向中也,孩子气却满是委屈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中也,不要扣分。”
乱步刚才大篇幅的抗议只是在说给中也听,
那些东西他不说,大人都能明白,但小孩子是小孩子,比不上大人,更不要说是比他还小的孩子了,
所以,他需要给中也详细地解释一遍,才能让中也明白,然后把失去的分数还给他。
中也抬起目光,面露纠结:
他会扣分不是因为乱步认为的“举报”,只是因为担心乱步会和他们三观不合,
毕竟,如果是书中警察的性格,遇到坏人,一定会想着报警,或者找到证据把坏人送进监狱,但他们的行动却不会这么麻烦,是简单粗暴的物理毁灭。
不过,看乱步现在眼巴巴的模样,要是被他拒绝,应该会哭很长时间的吧。
中也的目光忍不住飘向兰堂,
兰堂无奈微笑,对中也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对店员的要求很简单,只能让他们看得顺眼就可以了,附加条件不过是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
不过,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可以将附加条件更宽容一点。
“好吧。”
中也松了一口气,在笔记本划了一道:
“刚才不算数,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吧,乱步。”
“因为学校的规矩很麻烦嘛!”
乱步表情变得气呼呼的,抱怨道:
“又是规定的时间不准我离开宿舍,又是禁止我买零食,服装只有规定的那几样……再加上我和宿舍负责人发生了口角,把他过去的女性经历说了出来,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乱步喋喋不休地吐苦水,说到最后,终于觉得心中的一口郁气吐了出来:
“上一份工作,又因为把所长贪污的事情宣扬了出来,就又被赶了出来。”
兰堂安静地听着,从中发现了些许异常的地方,与乱步刚才的表现对比,低声和魏尔伦道:
“这个孩子聪明到过分了。”
无论是能令人恼羞成怒的女性经历,还是所长贪污的事实,都不会是能够轻易被人发现的事情,
所以,这个孩子聪明到过分,另一方面,却迟钝到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刚才也不会怎么为自己辩解,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奇怪的孩子。
魏尔伦:“我倒是希望他真的聪明,不要再做些蠢事。”
在他面前打滚、号啕大哭什么的,魏尔伦短时间内不想看到第二遍。
“他们真过分。”
乱步面前,中也皱了皱眉,
他们的学校就没有这么多麻烦的要求,对他们唯一的约束只有上课不能说话,不可以打扰其他学生的学习进程。
而且贪污就更过分了,还把勇于揭露真相的人赶出来,真是烂透了。
中也再次给乱步加了一分,认真地看了看纸上个位数的分数,满意地点头:
好了,除了这些,应该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中也道:
“你的面试通过了,乱步。”
“太好了!”
乱步真正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高兴道:
“那什么时候可以吃晚饭?我已经饿了。”
“晚饭?我可以请你吃晚饭。”
中也从椅子跳下来,有些困惑地用笔盖戳了戳脸,突然想到:
“不过,我们这里不包吃也不包住的,乱步。”
“什么?”
乱步睁大眼睛,看向魏尔伦,看了片刻,哭丧下了脸,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在这里没有地方住,也没有亲友,晚上住桥洞的话,我会死的。”
“不能,”
魏尔伦眼都不眨,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不喜欢让别人住我的地方,让我包三餐更是做梦。”
与这些麻烦事相比,他更愿意提高支付给店员的薪水。
“好吧,好吧,”
乱步扁着嘴,几乎能挂油壶了:
“那你们的薪水是多少?工作时间呢?”
如果不包三餐和住宿,这份工作至少要给他四万日元,他才愿意做下去,还是看着这里有“正常大人”的份上。
“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休息时间看我的行程安排,早上不可以早来。”
魏尔伦算了算工作时间,给出一个在他眼中还算合理的数字:
“薪水是二十万,如果你不能接受,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二十万?”
乱步的眼睛亮了,几乎迫不及待道:
“我接受!”
这可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太多了!
有了这些钱,他完全可以在附近租一个很好的房子,重新拥有自己的卧室,不用再住大通铺,还能买很多很多的零食,不会再饿肚子了!
难怪会有要求和其他人竞争,只要魏尔伦不赶他走,他能在这里打一辈子的工!
乱步高高兴兴道:
“我想预支半个月的工资。”
“我这里没有现金。”
魏尔伦对预支工资没有反对的想法,只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现金了,想了想,又觉得麻烦,干脆丢出一张卡,道:
“自己去银行取,明天把卡还给我。”
“我不要,太麻烦了。”
乱步摇头,同样嫌麻烦地把卡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兰堂手指上和魏尔伦手上一模一样的订婚戒指,道:
“你的未婚夫有,让他给我。”
“我的确有一些备用的钱,”
兰堂被“未婚夫”这个称呼取悦了,打开钱包,拿出足够的钞票,难得好心地叮嘱道:
“既然要去租房,乱步君还是去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吧,这样,安全才能得到保障,生活质量也能更好。”
“我知道。”
乱步丝毫不意外兰堂知道他的计划,
毕竟在他眼中,大人都是这样,只是外面的大人格外不正常。
乱步接过钱,对中也摆了摆手,话多了一些:
“再见,中也,明天我过来的时候,会给你带零食的。”
“好,路上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
中也挥了挥手,同样十分放心,丝毫没有乱步会带着钱跑路的这个想法:
“再见,乱步。”
乱步走后,中也转头看向魏尔伦,期待道:
“店员准备齐了,哥哥,我们要明天可以开业吗?”
“过段时间,”
面对向他逼近的工作,魏尔伦突然有了拖延症,想办法延迟开业的时间:
“在开业之前,我们还需要发宣传单,让路人知道这里有一家咖啡店要开业,这才是合适的开业时间。”
“的确,我们把宣传单忘记了,也没有来得及设计。”
兰堂看了魏尔伦一眼,揉揉中也的头发,鼓励道:
“所以,你来设计宣传单吧,中也,我相信以你的眼光,一定能设计出最适合我们的宣传单。”
“没错,我可以的,”
中也被兰堂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噔噔噔”地跑上了楼,语气欢快,兴致勃勃道:
“哥哥,兰堂先生,我现在去楼上设计宣传单了。”
中也设计宣传单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天晚上,就能骄傲拿出了他的宣传页,铺在桌面上,期待道:
“哥哥,兰堂先生,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第92章 失忆的第九十二天 咖啡
“真是辛苦你了, 中也,”
魏尔伦郑重拿起,只看了一眼, 就开始夸赞:
“这简直我看过最完美的宣传单, 完美契合了我们店的主题与需求,没有需要补充的, 我都舍不得发给他们了。”
随着魏尔伦的拿起, 兰堂看到了宣传背页翻起的一角, 上面似乎填满了文字。
“等等,保罗, 让我也看看。”
兰堂面露困惑, 接过魏尔伦手中的宣传单,仔细看了起来。
宣传单的正面看上去和其他的宣传单没什么两样:
笨拙却有灵气的大片色彩涂抹底图;适量放大的店名;咖啡豆的来源介绍;推荐的饮品和缩小的全部饮品价格表。
但在背面,浅色的背景上,填满了大片的文字。
【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 确保咖啡店内的一切经历愉快, 请各位遵守以下规则:
1、进入咖啡店后, 请谨言慎行,轻声细语,文明礼貌。
2、进入咖啡店后,会有店员接近,请你清晰告诉店员你的要求, 如果店员正在忙碌, 请先挑选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片刻。
3、假若店员不在,可以去柜台寻找店主,如果看到店主在制作咖啡, 请不要打扰,拿起柜台左下角的便签,写上你的需求后,放在白色餐盘上。
4、本店允许停留休息、办公,但当店员提醒你时间过长时,请立刻收拾物品,在一分钟内离开本店。
5、如果你为咖啡店引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在确保自己纯属无辜的前提下,可以寻求店主的帮助。我(划掉)店内的未成年成员十分乐意解除你的困境。
……】
“这……呃……虽然……嗯……”
兰堂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沉默了:
他的保罗虽然不喜欢外人,但性格一向温柔随和,即使会生气,也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客人来他们的咖啡店,真的需要遵守这么多的规则吗?
兰堂看向中也。
中也眼巴巴地看着兰堂,满脸写着期待。
兰堂收回目光,从上往下,再次看了一遍规则,
中也足足写了三十六条规则,包含了各种意外情况,就连无意间惹怒了魏尔伦的应对方法都写了出来。
兰堂思索片刻,放下宣传单,真诚地夸道:
“中也考虑得很周全,设计也很缜密,我觉得每一位来店内的客人,在点餐之前,都需要看一遍宣传单。”
只要客人能认真遵守上面的规则,就绝对不会惹恼魏尔伦……至少能避免一大部分的“误伤”,
至于那些硬要作死的蠢人,死了也不能怨自己运气不好。
“我也觉得,”
见兰堂与自己的想法相同,魏尔伦更高兴了,计划道:
“那就在门口放一个书柜,把宣传单放在那里,让他们进店时拿,出门的时候再放回去。”
他要每一个人都欣赏弟弟的作品!
兰堂若有所思,点头道:
“我觉得可以,不过,我需要多添几道提醒。”
比如,珍惜对待宣传单,不得在店主面前诋毁宣传单的设计之类的。
中也笑容更灿烂了,指着最后一行文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店呢?”
最后一行文字是开业时间,暂时还是一片空白,等待着他们的填补。
兰堂:“三天后,明天开始发传单吧。”
三天后,他正好有假期。
第二天,由于兰堂的半天休假结束,不得不遗憾地向他们告别,离开咖啡厅,由活力满满来上班的乱步替补,
咖啡店依旧是三个人,不过,
乱步一脸错愕地指着宣传单:
“这是不是有点太详细了,大人不都应该知道这些事吗?”
在乱步看来,就算他们给他们发了一张白纸,那些大人们都能通过他们身上沾染上的咖啡香气和行为,看出他们的咖啡店在两天后开业。
相比之下,看完这一份宣传单要用的时间和精力未免得不偿失。
“但是知道了不代表他们会遵守。万一他们不仅没有遵守,还反过来指责我们没有提前通知呢?”
中也眨了一下眼睛,认真地回答:
“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可是、可是……”
乱步皱起了眉毛,脸上满是难以理解:
“为什么呀?大家……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明白呀。”
“因为装傻能获得的好处比不装傻要多,至于……都知道?”
中也面露困惑,想了想,以为是那些众所周知的潜规则,明白了:
“说服那些装傻的人承认错误很困难,还容易惹上麻烦,所以,很多人都想明哲保身,不会多管闲事。”
“的确很麻烦,也会惹上麻烦。”
乱步理解地点了点头,脑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所以,这就是他们做什么事都拖拖拉拉,还对恶心事视而不见的原因吗?”
因为被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会很麻烦,所以干脆假装自己不知道,而不想惹麻烦的人多了,也就开始互相配合,演完了所有表演,再依次退场。
但因为他的乱入,打乱了他们的配合,戳破了大人众所周知的伪装,逼得他们不得不管,所以他们才会恼羞成怒地驱赶他?
乱步觉得自己懂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应该是的,”
中也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道:
“不过,拖拉的原因可能是想摸鱼吧,兰堂先生说,工作效率快了,就会有更多的工作压上来,所以,偶尔需要控制一下工作速度,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工作了。”
“明明说清楚就能解决的事情,真的好虚伪,实在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乱步自觉明白了一切,忍不住道:
“大人简直和一群怪物一样,啊啊,想想一群怪物用虚伪的表面,说虚伪的话,做虚伪的事情,近处、远处、到处都是,以此来维持世界的运转,真是……真是令人害怕。”
说到最后,乱步的声音小了下去,将下半张脸埋在手臂之间,只露出一双孤零零,写满了压抑与落寞的翠绿色眼睛。
魏尔伦有些意外地看了乱步一眼,
他原本以为这个小鬼只是在随意吐槽,没想到,以这个小鬼的语气,竟然是真的这么认为。
大人都是怪物?
只有这个小鬼是乱入怪物之间的人类,人群中的异类?
魏尔伦对这样的描述有些熟悉,脑中闪过了兰堂对乱步的评价:
聪明到过分的孩子。
电光石火间,魏尔伦总算明白乱步身上的异常感是从哪里来了。
“不用害怕的啦,乱步。”
另一边,中也面露担忧,想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会让乱步想伤心事,安慰般拍了拍乱步的帽子,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手足无措了起来。
“中也,不用和他说这些。”
魏尔伦明白却又觉得麻烦,只愿意把乱步当成普通人看待,
毕竟,乱步会产生这些想法不是源自他们的洗脑,解开心结的责任自然也不应该由他们负责。
更何况,他是在花钱请人干活,不是为了倒贴钱当心理医生。
“等他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这些众所皆知的潜规则。”
要么这个小鬼运气好遇到一个愿意每件事都帮他解释的人,要么在时间的磨砺下,缓慢蜕去过去的旧壳,
这个小鬼不是白痴,时间久了,自然会在自我毁灭之前,明白他以前的想法是否是世界的真相。
中也点头,信任地“嗯”了一声。
“过去他们也这样说,”
乱步低声嘟囔了一声,低落情绪被和父母相似的话暂时压下,看向早就打印好的一叠传单,道:
“我今天的工作就是发这些传单吗?哇,听上去就好麻烦,我讨厌……”
“停。”
魏尔伦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微笑,却带着莫名的危险:
“我不喜欢你抱怨我的命令,再被我听到一次,你被辞退了。”
二十万日元。
在乱步生出不满情绪之前,脑中闪过了这个数字,坐直身体,认真道:
“我明白了,老板。”
如果被辞退了,别的店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你开业前的任务就是把传单发出去,能发多少就发多少,传单发完前,不用回来拿。”
魏尔伦点了点手下的一叠传单,对乱步道:
“只给懂得欣赏宣传单,愿意遵守规则,只是来喝咖啡的人。记得看清楚,不要让我在垃圾桶内发现我们的宣传单。”
“嗨——”
乱步拉长了声音,想了想一日的日薪,慢吞吞地拿着传单走了出去。
中也看了看乱步的背影,回头看向魏尔伦,有些纠结道:
“哥哥,你给的条件会不会太苛刻了?”
即使是他,也无法完美做到这些要求,乱步真的可以吗?
“对这个小鬼来说不苛刻,而且,对我来说,发出去几份都无所谓。”
魏尔伦收回目光,落在图册上:
“中也,你觉得这个书柜合适吗?”
也就是说,即使乱步在外面玩两天,一份也没有发出去也没关系。
中也在心里做完等式,不再担忧,探头看向图册上的书柜:
“会不会太大了,如果放在门口,就要把大门挡住了。”
“你说得没错,”
魏尔伦翻了几页,找到体积较小的书柜,沉吟道:
“那,这个呢?”
中也更纠结了:
“门口放书柜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哥哥,不如每个桌子上放一份,他们坐下点餐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好主意,”
魏尔伦立刻接纳了中也的意见,提议道:
“我们要去商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桌面书架,如果没有,就去定制一份,后天就要开业了。”
“我们现在就去吧,哥哥。”
中也彻底转移了注意力,焦急道:
“后天就开业了。”
“不要着急,中也,时间还充足着呢。”
魏尔伦微微一笑,提醒道:
“还记得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结果有时候并不重要。”
“这不是结果,哥哥,”
中也扯着魏尔伦的衣袖,摇头,认真地反驳道: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的经营游戏,直到开业,才正式开始。
第93章 失忆的第九十三天 开业
忙碌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两天时间近乎一晃而过,开业当天,魏尔伦和兰堂醒得都比往常早。
兰堂被短信铃声吵醒的, 随意看了一眼, 彻底睡不着了——
板上钉钉的假期多了一个突发任务,今天还要上班。
兰堂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 气压都比往常低, 但当看向一同惊醒的魏尔伦时, 脸上又多了委屈:
“保罗……”
“没关系的,兰堂。”
魏尔伦在兰堂侧脸处吻了一下, 安慰道:
“等我回来。”
魏尔伦拿起一侧的衣服穿上, 出了门,再次回来时,带回来了一杯热美式,在厨房找到了兰堂。
“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
魏尔伦重新装盘, 放在兰堂面前, 倒也显得有模有样,优雅微笑:
“也是,第一位客人。”
魏尔伦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兰堂,似天空,又如大海的眼睛, 底色是不容辩驳的重视, 语气含着绵绵的情谊:
“咖啡店始终有一盏灯属于你,无论何时,只要你在这里。”
二十四小时,咖啡店永远会对兰堂开业, 也只会是兰堂。
兰堂听懂了,惊喜从心底涌出,浸透了肌理,溢出了表面,眼中的枯草色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蓬勃生长的活力。
“报酬现在付吗?”
兰堂从咖啡蒸腾的热气上移开目光,冲动将心中突然产生了想要接吻的想法转化为了现实:
“我想现在付。”
魏尔伦发出了困惑又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今天不是要工作吗?”
“没错……所以,可以先给一点点?”
两人之间的热吻,越演越烈,在即将做到最后一步时,兰堂打开了窗户,试图用清晨的冷空气给两人的身体降温。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横滨的七月还处于夏季,温度还有着烦闷的热意,闷热的水汽更是让空气热到黏腻。
“兰堂、兰堂……”
一向被满足的欲|望接受不了戛然而止,魏尔伦吻着兰堂的耳侧,牙齿轻轻磨着兰堂的耳垂,声音像是被情|欲浸透了一遍:
“兰堂……”
兰堂能够感受到一下一下扑在颈侧的呼吸,听到并不直白,并不强硬,只是压抑的,暗藏渴求的声音,却仿佛燃烧了兰堂的所有理智,原本就不强硬的想法被声音一浸,消失得连渣子都不剩。
“……我在。”
仅存的理智只够兰堂发出一条晚到的短信,彻底消散无形。
七点,中也起床,没有看到人也不着急,吃完温热的早餐,优哉游哉地坐在客厅里听音乐。
八点半,“消失”的两人才一同出现,兰堂在魏尔伦眉心落下一个吻,又揉了揉中也的头发,前去上班。
八点四十,魏尔伦和中也抵达了咖啡店,检查了一遍开业要用的物品。
八点五十,乱步带着少了六份的宣传单来上班,找了一个位置趴下,懒懒地打着哈欠。
中也看了看准备齐全的店,将门外的牌子转到“营业中”的那一侧,搬来一个高凳子,坐在魏尔伦身边,翘首以待未来的客人。
魏尔伦翻出唱片播放器,放了一首优雅轻快的曲调,心情良好的翻着报纸,余光始终分出一缕落在中也身上,倒是不怎么在意门口的动静。
正如他所说,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开了这家咖啡店,
但兰堂刚走,弟弟还在身边,他的时间还没有无聊到需要打发。
“叮铃铃——”
八点五十五分,陌生的来客红发似火,款款经过挂在门口的风铃,惊起一段清凌凌的脆响。
“妾身,尾崎红叶。”
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郑重行了一礼,目光只在魏尔伦身上停留了一瞬,飞快地落下,成为谦卑又顺从的姿态。
在得到命令,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各种想法与情绪一直在红叶的脑中跳跃,
惊喜得到兰堂的部分认可,期待即将看到的家庭构造,忐忑因此而得到的人生改变,
但到了最后,红叶又在好奇:
什么样的人才会是兰堂大人爱意越燃越烈,几乎要吞噬自身,宁愿舍弃权力也要换取休假时间的爱人。
红叶越思考越开始好奇,所有的好奇在看到魏尔伦的第一眼,得到了所有的解答,
危险又优雅,不羁如落入世间的金发神明,在这一刻,相貌上的优点不过是一点锦上添花。
众人猜测的金丝雀,实则,是不弱于兰堂的强者,危险到仿佛只被两根绳索束缚的凶兽。
竟然……不,当然会是这样。
红叶直起身,嫣然一笑,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
“奉兰堂大人的命令前来,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乱步“噌”了一下坐直身体,看向红叶,正要开口,却想到了什么,扁了扁嘴,重新趴下,扭头,眼不干为净。
“兰堂让你来的?”
魏尔伦看向红叶,眉毛微挑,有些不太明白兰堂往这里这里塞人的意义,随意摆了摆手,道:
“那就留在这里吧,如果看到了客人,记得指引他们看宣传单。”
兰堂这么做,一定有兰堂自己的道理,他还是不插手了。
红叶低头:“是,阁下请放心。”
魏尔伦垂下目光,继续看报纸上的新闻: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的战场好像突然陷入了凝滞状态,没有一个国家出兵,与前段时间相比,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红叶缓步来到乱步所在的桌子上,在乱步对面坐下,拿起宣传单,正襟危坐,认真地观看,争取做到对每一道饮品都有所了解,回答时有条不紊。
乱步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一点,往里面也挪了挪。
中也趴在柜台上,好奇地观察新来的小伙伴:
这应该就是兰堂先生说过的‘好用的下属’了吧,
若不是兰堂先生说她和乱步的年龄接近,他还真的看不来她才只比他大了四岁,
不过,能被兰堂先生称赞,应该会很厉害吧。
中也的目光逐渐变亮,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跳下高凳,走向红叶:
“你好,我的名字是中也,中原中也,你可以称呼我为中也。”
“红叶,”
面对兰堂大人的弟弟,日常透露内容中最宠爱的孩子,出于谨慎,红叶不敢托大,浅笑怡然,柔声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红叶。”
十二分钟前,红叶得到了兰堂的命令前往咖啡店时,还得到了一句含义不明的吩咐:
“红叶君去帮忙的话,一定要让我家孩子知道十三岁孩子打工时的真正模样,啊,当然,只用和在港口黑手党内一样的表现就可以了。”
红叶的目光落在依次扫过精力旺盛的橘发孩童,和趴在桌子上的懒散店员,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脸上的笑容更大方了:
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活泼可爱,性格也十分单纯。
难怪兰堂大人会把这个孩子视若已出,还如此不放心,特意叮嘱她关照。
“我刚才听到了。”
中也和乱步挤在一个沙发上,晃了晃小腿,好奇道:
“兰堂先生让你来是为了什么呀?”
“你没有看出来吗?中也。”
乱步抬起了脑袋,满是孩子气的委屈:
“是为了让她学会在组织里摸鱼,顺便防止我偷懒啦,哼!小气的大人。”
中也面露错愕,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便听到了红叶的声音。
“乱步君多虑了。”
红叶抿唇浅笑,声音柔和:
“只是由于初次开店,兰堂大人担心店内太过忙碌,会有人忙手忙脚,自顾不暇,照顾不当,所以,特意让妾身前来帮忙,照看中也罢了,乱步君如此猜测,倒是小看兰堂大人对家人的爱护了。”
所以,如果面前的同龄人真的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在兰堂大人的家人面前说抹黑兰堂大人的话。
乱步没有听懂:“今天来咖啡店的人最多不超过十个,怎么可能忙不过来?大人总是喜欢说谎!”
乱步对于同龄人的误解还是有些宽容:
毕竟,只有大人才能看穿事情的真相,而小孩子里,不是每一个小孩子都能和他一样聪明——
除非他们成为大人!
“嘘,”
红叶笑容不变,比了一个噤声的手指,有些困惑他们怎么会招收一个口不择言的店员,轻声提醒:
“开业当天是一家店最重要的日子,乱步君肆意猜测,可能会把财运赶跑的哦。”
即使今天的客人真的不到十个,那也不应该说出来。
乱步盯着红叶,看了片刻,大声哼了一声,孩子气道:
“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面前的这个同龄人和那些虚伪的大人没什么两样,即使相信了他的话,还要假装没有相信,他和她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红叶微笑:“若是乱步君执意如此,妾身也没有办法。”
可能是在黑手党待久了,红叶竟然发现自己不怎么会和外面的同龄人打交道。
不得不说,外面的同龄人,幼稚程度是真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应该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中也看看微笑的红叶,又看看鼓起腮帮子的乱步,抓抓头发,有些困惑:
“我没有听过这些话,应该只是一些迷信的谣言,红叶还是不要拿着这些话来吓乱步了。”
乱步得到鼓励,扭头,声音更大了:
“哼!”
红叶的笑容消失了,
为了一时的口舌之争,给中也留下坏印象,并不是她想要的……是她低估了中也对乱步的友谊。
“很抱歉,中也,”
下一秒,红叶就想好了应对措施,看向中也,表情多了几分黯然与忐忑:
“是妾身多虑了,妾身、妾身并没有恐吓乱步君的意思。”
第94章 失忆的第九十四天 朋友
“不用道歉的!”
中也被吓了一跳, 连连摆手:
“我只是感觉刚才的气氛有些奇怪,红叶一直这么说,乱步可能会害怕, ”
红叶想到自己刚才的话语, 低头,抿了抿唇。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红叶, ”
中也目光明亮, 发自内心道:
“我只是希望大家有什么误解可以直接说出来,说开了就好了, 大家都能好好的, 和平相处,成为朋友。”
红叶看了一眼柜台后的魏尔伦,犹疑道:
“可是……”
在港口黑手党,直来直往, 不懂得伪装自己的人会被黑暗吞没, 但在这里……真的和中也所说的一样吗?
乱步回头, 毫不客气,大声叭叭:
“是她先和外面的大人一样虚伪,说话方式还和怪物一样,我才不想和她说话的!”
“我知道了,”
中也点了点头, 看向红叶:
“那红叶呢?”
“妾身不是怪物, ”
红叶衣袖下的指关节被自己捏得泛白,想到自* 己的初衷,沉默一瞬,低声道:
“妾身刚才只是想提醒乱步君, 不要在你们面前说兰堂大人的坏话,你们听到会不开心,乱步君也有可能会因此被赶走。”
红叶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的大本营是在港口黑手党,不会长久地留在这里,就算把乱步排挤走,也只会得到咖啡店再招一个店员的结果,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啊!原来是这样!”
乱步睁大眼睛,下意识看向魏尔伦,然后,松了一口气,小声道:
“还好老板刚才没有听到,否则,真要成红叶刚才所说的那样了!”
乱步这才想到,以魏尔伦对兰堂的感情,要是真的听到他刚才说兰堂小气,那他就能看到魏尔伦把他当场辞退的“小气”了!
“对不起呀,红叶,是我误会你了,”
乱步知错就改,抓着红叶的衣袖,握手般上下动了动:
“不过,我刚才不是说你是怪物,只是觉得你的说话方式像怪物……就是和那些不正常的大人一样,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沟通起来麻烦得不行,被戳破了伪装就恼羞成怒……”
乱步喋喋不休一大堆,都觉得自己没有解释到位,干脆抓着红叶的袖子,紧张道:
“你和我一样大,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吧,外面的大人是怪物,行为很奇怪很奇怪的怪物。”
“妾身明白,”
从黑暗中长大,一直与黑暗为伴的红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却也想到了自己没遇到兰堂之前,在港口黑手党的处境,
那些算计她,轻视她,想到从她身上谋取利益的大人,何尝不是一种怪物。
“是妾身忘记了乱步君的经历不会与妾身一样,把应对大人的手段放到了乱步君身上,还以为乱步君可以理解,才会导致乱步君的误解,”
刚出口的语气有些艰难,但说出口,红叶却忍不住开始微笑,心中升起明亮的期待:
“妾身并无恶意,很抱歉,乱步君。”
乱步手一挥,毫不在意道: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好了,现在误会解除了,”
中也拍手,高高兴兴道:
“大家可以成为好朋友了!”
三人互视一眼,一同笑了。
不过,
“兰堂先生不是小气,是在担心我啦。”
中也现在才有时间反驳乱步的指责,道:
“哥哥也会这样,总会担心我受委屈,看我的生活一有波折,就想给我补偿,想让我高兴起来,其实我已经足够高兴了。”
“妾身觉得,兰堂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
红叶掩唇,轻笑:
“兰堂大人既然请了店员,自然是希望中也不用劳累,可是,妾身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可是觉得乱步君在偷懒哦。”
“什么嘛?我才没有偷懒!”
乱步想要趴下去的动作顿住了,不高兴地坐直身体,嘟囔道:
“是因为我看出你不是客人,我才会这样的,等到有客人来,我绝对会第一时间迎上去的。”
中也惊讶道:“乱步好厉害,我刚才都没有看出这些。”
“普普通通啦,”
乱步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
“等你像我这么大,你也能做到的,红叶一定也可以的。”
“虽然妾身对此的确有点经验,但反应速度远不及乱步君,”
红叶思考了一下,谦虚道:
“兰堂大人曾经告诉过我,乱步君非常聪明,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呢。”
不愧是兰堂大人,即使只是店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员,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
“哈哈,也就一般般啦!”
乱步重新高兴了起来,不存在的尾巴都翘上了天,难得夸奖道:
“兰堂大叔是一个很正常的大人哦。”
……
第一天的营业结束时,来这里的客人和乱步说的一样,着实惨淡,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开心的,
中也交到了一个新朋友,乱步发现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正常同龄人,红叶体验了难得的阳光下的小孩子生活。
魏尔伦成功打发了时间,下班时,还能收获一个高高兴兴,喋喋不休和他分享趣事的弟弟。
不过,值得一提,乱步发出去的宣传单每一个都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不仅引来了人,还纷纷留下了好评。
往后的时间里,咖啡店的咖啡留下了不少的回头客,发展颇为蒸蒸日上,三人小队依旧会待在一起嘀嘀咕咕。
魏尔伦偶尔会围观片刻三个小不点的相处,发现中也没有吃亏后,漠视了这样的发展:
像乱步、红叶这样的“朋友”玩具,中也在学校还有一大堆,多两个不多,少两个也不少,实在没有可以关注的地方。
只是,无论什么事情,注定会有走向结束的那一天。
兰堂处理了港口黑手党的突发工作,顺便敲打了因为红叶年龄而心浮气躁的下属,重新把红叶拎回去替他打工。
自此,三人小队重归两人。
“没关系,我带了游戏机,我们打游戏吧!”
为了防止无聊,中也从家里拿来了两个游戏机,丢给乱步一个:
“你会玩吗?乱步。”
“是推理游戏吗?”
乱步直起身体,期待的目光落在游戏机上,变为了然的失望,残留的好奇让他拿起游戏机按亮,却忍不住嘴快说了一句:
“我还是比较喜欢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
中也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脚尖微挪,转向楼梯口:
“稍等一下,我去楼上看看有没有。”
魏尔伦无聊的时候,会买回一大堆的书籍,用充足的时间,慢慢地沙里淘金,
中也记得,楼上就有魏尔伦顺手带来的书籍,好像是有几本推理小说,
“一定会有的!”
乱步的眼睛亮了,与此同时,另一道死亡视线落在了乱步身上,里面的意味浓郁到即使乱步不去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仿佛遇到天敌般的危险激活了乱步的礼貌:
“麻烦你了,中也。”
“不麻烦的,乱步。”
中也摆了摆手,声音轻快,快步跑上了楼。
魏尔伦垂下眼睫,重新阅读手下的诗集。
乱步松了一口气,随后,饶有兴致地看向手中的游戏,点开:
虽然他没有玩过大城市的游戏机,但应该和推理游戏一样简单,就暂且打发一下时间吧。
中也在书堆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两本推理小说,下楼时,看到了乱步鼓起的腮帮子,和重重放下游戏机的动作。
“中——中也,”
乱步看向中也,声音因为憋屈提高一瞬,又因为某种顾虑,又低了下来,气鼓鼓地小声道:
“你的游戏机一点……真的,好难玩呀。”
乱步刚开始游戏机的时候,还觉得简单,
不过是用按键操控游戏小人,从一扇门到另一扇门的游戏,简单到三岁小孩都能通关,
但到了第二关,被称为地面的土地突然凹陷、升空、长出尖刺、冒出毒液、树上的苹果掉落、路边的笑脸小花冒出尖牙……
恍惚间,乱步觉得自己不是在玩通关游戏,而是在玩小人的一百零八个死法。
如此不规律也不正常,还没有半点提示,眼睛反应过来,手却反应不过来的死亡游戏,究竟是谁在玩啊?!
“不难呀,”
中也快步走近,满脸困惑地打开游戏,在规律的音乐中,按下了按键:
“这个游戏只是需要一点技巧和反应速度,很简单的。”
乱步看了看中也在游戏机上几乎要跳出残影的手指,沉默了,逃避般转头看向推理小说,随便翻了两页,更沉默了,干脆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叹气:
“好——无——聊——”
游戏太困难了,推理小说太简单了,乱步都不想玩,难免陷入了无聊。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的他还在朝不保夕,因为一个饭团号啕大哭呢?
就连乱步自己都想不到。
“欸?”
中也一心二用:
“乱步以前看过这两本小说了吗?”
“没看过,”
乱步微微抬起脑袋,看游戏机里反应飞快,宛若预知的游戏小人,倒也升起了津津有味的兴致:
“但看了两页,就能找到犯人,后面就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只看了两页?”
中也错愕,动作因此慢了一拍,
“等……”
乱步的眼睛睁大了,还没有提醒完毕,在空中的游戏小人立刻被张开嘴巴的飞鸟叼走,吞入腹中,游戏只能从上一关重新开始。
乱步可惜道:“就差一点就碰到门了!”
“再玩一次就好了,”
中也毫不在意,点下按键,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感叹道:
“每次我觉得乱步已经足够聪明的时候,乱步都能再次打破我想象中的上限……乱步这么聪明,下班的时候,一定会过得很开心吧。”
第95章 失忆的第九十五天 占卜
“相反, 糟透了,”
在吐槽之前,乱步下意识看了一眼魏尔伦, 随后压低了声音, 成为只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声音:
“昨天下午我去吃甜品时,遇到了一件很恶心的事, 那个男人明明是店主的男朋友, 却偷店主的饰品给别的女性, 我说出来的时候,大人们却以为我在污蔑那个男人, 把我骂一顿, 赶出去了;
晚上去便利店买零食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杀人犯,杀人犯在人群里主动报警,我问他是不是想自首, 那个男人立刻变了脸色往外走, 还撞到了我的肩膀, 可痛了;
还有更多,更多的恶心事,我都不想说了,哼!真是讨厌的大人!”
“啊?”
中也懵了,游戏中的小人死了第二次, 想了又想, 无法理解地看向乱步:
“乱步没有向他们解释吗?”
在中也看来,这完全是不应该出现的冲突,
只要向店主解释清楚,店主骂的人就会是三心二意的渣男, 说不定还会送乱步一份免费的甜点大餐;
只要将杀人犯打倒……哦,这对乱步而言好像有点难度,向周围的人解释一下,只要有点正义的人就会将杀人犯制服,乱步就不会受伤了。
“为什么要向他们解释?”
乱步看起来比中也还无法理解,错愕道:
“那些大人都知道呀,既然他们都知道,我为什么要解释?”
中也更懵了:“可是,不是所有的大人都知道。”
大人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对某些潜规则视而不见,
但是,乱步举的例子都不属于大人社会“潜规则”的范围了吧!
“不对,大人就是什么都知道!”
乱步的表情变了,眉毛皱成一团,脸上满是认知被反对的不高兴与奇怪:
“比小孩子知道的还多,只是在演戏罢了!”
他的爸爸妈妈不可能骗他的,
而且,中也明明以前也这么说过,为什么现在不记得了?
大人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别的不提,只是说以前的兰堂先生,哥哥说了无数遍,都认为他们不是兄弟,导致和哥哥大吵了一架,险些分道扬镳。
中也张口,正想反驳。
“咳!”
魏尔伦干咳一声,在声音逐渐变大的两人面前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中也,可以帮我把楼上的诗集拿下来吗?是我新买的那一本,在书房的第三层书架的倒数第五本。”
“可以的,哥哥,我现在就去拿。”
中也站起身,快步离开了一楼,决定先给他的哥哥拿完诗集后,再说服乱步。
乱步看向魏尔伦,察觉到魏尔伦身上有些危险的气势,抿紧了唇。
魏尔伦翻过一页报纸,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异常明显:
“你不应该和中也说这些。”
乱步:“是——”中也先问他的。
“我不想听解释,只看结果,”
魏尔伦打断了乱步的话,放下报纸: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给你的教育是什么,但不要把你的认知放在中也身上。”
在听到两个人“争吵”的时候,魏尔伦已经在不高兴了,
看看这个小鬼,竟然拿着他的钱,趴在他的地盘,吩咐他的弟弟做事,还拿自己落后的世界观和他的弟弟发生争执。
魏尔伦:“他们既然在伪装,就是不想戳破这一点,步入大人的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应该学会闭嘴,小鬼。”
被魏尔伦冷声呵斥,乱步抿了抿唇,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又吸了吸鼻子:
“我才不要。”
乱步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的父母。
在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父母对他的娇惯和魏尔伦对中也的态度一模一样,
每次他和外面的孩子发生争执时,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的父母都会第一时间站在他身后,
一人把他带走,肯定他的所作所为,安抚他的情绪,为他解释大人的一切,一人留在原地,替他辩解,解决问题,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会被不正常大人嫌弃,还要大声说出来?
因为他在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啊!
爸爸妈妈总是说:“我的乱步,可是世界上最可爱,也最正义的孩子。”
所以,
“我做不到!”
乱步站起身,声音大了起来,过去的回忆似乎戳破了被开心时光粉饰的内心,露出藏在心底最深处,由疑问和压抑组成的淤泥:
“明明是他们、明明是那些大人们做的恶心事,恶心得让我实在受不了,我才会说的!为什么要让我闭嘴?”
就算抗拒的后果是被辞退,他也不会闭嘴!
做梦都不会!
魏尔伦平静道:“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十全十美的人,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恶心想法,你改变不了他们,闭嘴是让你融入他们的最好方法。”
魏尔伦不想闭嘴,也懒得和他们打交道,所以,不会接近那些堪称愚蠢的人群。
“我为什么要融入那群怪物?”
乱步大声道:
“我不要!他们做出的恶心事让我恶心,装傻的虚伪社交也让我恶心,恼羞成怒的指责更是恶心!我做梦都不会改变自己同样成为一个怪物!”
说到后面,乱步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发泄:
“我就要说,他们越生气我越是要说,就算排斥我也要说,他们做出来不就是让人说的吗?有本事他们不做啊!”
“他们没有本事,所以,我也觉得恶心。”
魏尔伦揉了揉被吵到的耳朵,难得的认同感被聒噪打消了,成为无言以对的头疼,目光瞥了一眼已经回到楼梯口的中也,话锋一转:
“但是,只要你能拥有足以压垮一切的暴力,这些愚蠢的指责与恶心事,基本不可能在你的面前上演。”
得到魏尔伦的认可,乱步放下心,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但听到下一句话,神情却又一滞:
暴力?
乱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想到了通往暴力的艰辛路程,忍不住问道:
“除了暴力呢?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只要地位足够高,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有人敢在你面前质疑。”
魏尔伦上下打量了乱步一眼,嗤笑了一声:
“但对现在的你而言,和做梦差不多。”
前段时间,这个小鬼还混得饥一顿饱一顿,简直可以和流浪汉相媲美,死在横滨的某个角落,都不会有人在意。
“你的书,哥哥”
中也走下楼梯,快步跑到魏尔伦旁边,将诗集放在魏尔伦身边,好奇地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讨论,怎么才能让这个小鬼直言不讳,说出来的话还不会被人指责。”
魏尔伦自然地看向中也,微笑道:
“中也,你有好主意吗?”
在中也面前,魏尔伦不想说闭嘴之类的不适合中也学习的东西,免得面前的小鬼还没有学会闭嘴,他的弟弟先学会了。
“好主意?”
中也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连在楼上打的腹稿都忘记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乱步知道很多东西,能一眼看出凶手,还能推测未来的行动。”
中也灵光一现:
“乱步知道占卜师吗?”
乱步困惑:“占卜师?”
“没错,占卜师。”
中也笑容收敛了一点,语气慎重,认真道:
“随身带着塔罗牌,拿着水晶球的占卜师,是神秘的化身,国家的智者,世界级的珍宝,只有最聪慧的人才能承担这个职位,引导迷途的羔羊返航。”
魏尔伦听着听着,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中也昨天在家里玩的西幻游戏,里面的一个角色好像就是这样的介绍词,
他的弟弟又把虚拟人物当真了吗?
魏尔伦看向了乱步,发现乱步完全被这些堪称中二的形容词吸引了,眼睛都变亮了。
乱步问道:“这样就可以无视他们的伪装,随意说话吗?”
“当然,占卜师能看穿一切,自然可以看穿他们的伪装。”
中也回想自己昨天玩过的游戏,认真道:
“不相信占卜师的人全都是异教徒,未来会被占卜师打败的。”
“好耶!”
乱步振臂高呼:
“我要成为占卜师!”
“乱步有占卜师的潜能,一定可以的!”
中也鼓励了一句,随后,露出思索的表情,观察了乱步一圈,随后道:
“占卜师能看穿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乱步现在只能看出一点点信息。所以,乱步可以先成为占卜师学徒。”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乱步找到了高难度的新目标,兴奋起来,片刻后,困惑道:
“占卜师学徒需要做什么?”
“学徒需要先准备装备和皮……衣服,再找到一本学习资料,提升经验。”
中也认真地解释,兴致勃勃道:
“等到你下班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准备吧,乱步。”
说到这里,中也期待地看向魏尔伦:
“哥哥,我想出去玩,只有我和乱步两个人,好不好嘛?”
“不……好吧,记得早点回来。”
魏尔伦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同意了下来。
魏尔伦当然不会放任弟弟单独外出,所以,只要弟弟看不到跟上去的他,在弟弟眼中,他就是和乱步一起单独行动。
不得不说,魏尔伦还是第一次看到中也三两句话就把一个人带进沟里,哄得团团转的模样,还是一个比中也年龄大,某种程度异常聪明的孩子。
这让魏尔伦放下了心,因为冒犯而不高兴的心情也缓缓恢复了常态,
毕竟,一个在和中也相处时,轻易被中也的思路带偏的孩子,很难看出会带坏弟弟的可能。
中也欢呼:“太好了,谢谢你,哥哥!”
第96章 失忆的第九十六天 暴力
“哥哥,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咖啡店停止营业后,中也对魏尔伦挥了挥手,高兴地坐上乱步自行车的后座:
“走吧, 乱步, 去我说的那个地点,我已经坐稳了。”
“好, ”
乱步蹬着自行车, 孩子气地吐槽:
“你明明知道这些话没有用, 我敢打赌老板一定会跟上来。”
“那也没关系,哥哥只是太担心我了, ”
中也还是第一次和朋友单独出去玩, 不免有些新奇,从两侧探出头向外看,随意道:
“横滨可是很危险的,两个小孩子一起出去很容易遇到危险。”
乱步张了张嘴, 想要反驳, 却也不得不承认, 横滨的确有一定的危险,到处都是杀人犯和黑手党。
“但跟着我的话,绝对没问题,”
乱步认真道:
“我不会把中也带到危险的地方。”
他一眼就能看出横滨哪里危险,哪里安全, 绝对不会带着中也主动前往危险的地方!
中也想到了他们的初遇, 笑着道:
“我相信乱步,但遇到危险也没关系,因为我很强,一定能保护乱步的。”
即使他们再次遇到没有遵守交通规则的轿车, 有他在,他们也不会受伤的!
“才不要!”
乱步的声音大了一瞬,似乎在不好意思,又小了下来:
“我比你大了四岁,才不能被你保护,否则,红叶就要说我了。”
他可是一个大孩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等中也回答,乱步连忙转移话题,随机挑选幸运路人进行爆料,开始喋喋不休。
中也一边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好,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纠结中,不仅忘记了反驳,连自行车慢吞吞的车速都不在意了。
自行车“嘎吱嘎吱”地响着,穿过了石板路,卷走了花店的一丝芬芳,在夕阳的余晖下,才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是这里吗?”
乱步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屋——
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木质小屋,破烂到挡不住房内物品的门板,从外面能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装饰物,的确有点他看不懂的奇妙。
“没错,就是这里。”
中也点了点头,拉着乱步推门,走进木制小屋:
“久美子说,神秘小屋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里面装着各种奇妙的宝物。”
中也还记得,久美子身上的装饰的确有让他直觉感到不一样的地方,但也可能是他对久美子每日变装顺带变性格的尊重、祝福,不理解而导致的怪异感受。
中也踩在带着泥土的黑色地板,看了一眼墙角的仿真蜘蛛网,穿过叠在一起的书堆,才来到了柜台前。
中也踮起脚,往柜台里面看:
“有人吗?有人来买东西了哦。”
乱步落后了半步,目光落到在角落中依然熠熠生辉的水晶球,在书堆最高处无风翻滚的魔法书,闪过流光的漆黑魔法杖……
上面的奇妙之处的确用逻辑无法推理,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乱步的心跳快了起来,眼中的光更亮了。
“咳咳……”
柜台后的帘子被掀开了,弓着腰的苍老背影从后面走出,带来如硫磺,又如火焰燃烧的灰烬气息:
“尊贵的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喂!”
在中也开口之前,乱步捂着鼻子,抢先一步开口,抱怨道:
“你身上的香水味好呛人。”
真奇怪,明明店内的商品已经足够神奇,为什么还要做一层一戳就破的伪装,大人的行为果然无法……
等等,这些商品的主人好像不是这位老人,而是老人的家人……是女儿还是孙女?
乱步歪了歪头,从细枝末节中,认真地推理事情的真相,试图成为一个真正的占卜师:
明明不相信这些物品的奇妙之处,认为是孩子的胡编乱造,却因为对家人的感情,而成为表面的售卖者。
因为孩子还是孩子,更相信店主人是阅历丰富的老人?
老人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随后,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重归镇定,呵呵笑道:
“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我们要占卜师需要的所有材料。”
中也有些好奇乱步的提问,但看到老人装傻,也没有探究到底的想法,将黑卡放在柜台上,财大气粗道:
“我们要最好的。”
兰堂先生给他的零花钱,每个月哥哥和兰堂先生还会往里面打钱。
虽然中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有多少钱,但买一些东西绝对是够的!
魏尔伦静悄悄地跟在后面,看两人之间的交流,又看到两人进了一间小破屋里,抱了一大堆的杂物出来,又因为惹眼的表现,惹来三位尾随者。
魏尔伦刚想动手解决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目光掠过已经察觉,不断向后看的乱步身上,又改变了主意。
“中也,”
乱步皱了皱眉毛,不断回头看,小声道:
“我们被跟踪了。”
跟踪的人是三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看到进出昂贵小店的人只是两个孩子后,忍不住动了贪欲,跟着他们,想要在无人之处打劫他们的财物,然后杀死他们。
而以他们简陋的交通工具,无法摆脱这三个追踪者。
“跟踪?”
中也往后看了看,眉毛皱起,似乎犯了难题,纠结问道:
“他们是想打劫,还是想杀我们?”
“两者都有啦。”
乱步再次往后看了看,忍不住感到了奇怪:
这三个人觊觎了老板最疼爱的弟弟,为什么还没有被老板杀死?
等等,老板藏在哪个地方?
“那就在前面右转吧,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死胡同。”
中也单纯又认真地想:
如果只是想打劫,给个教训就好了,但想杀他们,当然是要杀回去了。
不过,外面果然不安全,难怪他的哥哥一直不肯让他单独去外面玩。
“好哦。”
乱步看了看不远处无人在意,连阳光都吝啬给予的死胡同,尽管没有发现魏尔伦在里面的痕迹,却也毫不犹豫地答应。
巷子里面的光线十分昏暗,地面也带着黏腻的潮湿,显然不是一个好地方。
乱步停下自行车,穿上占卜师的斗篷,遮住半张脸,水晶球装进口袋,拿着塔罗牌,有些不熟练地尝试着洗牌。
“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乱步的右手轻松一划,牌面旋为了扇形,触碰到左手的手心,成为规整的一叠,道:
“看了一遍之后,只是看背面,我都记得正面是什么。”
中也惊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就比如这一张,”
乱步抽出其中的一张,手指甩出,卡牌仿佛有了活性,停滞在半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碎光,信心满满:
“是死神,喂,大叔们。”
乱步冲走入巷口,挡住大部分光芒的混混们笑,语气带了一些傲慢的恶劣:
“如果再不收手,你们就会死哦。”
乱步的语气太过笃定,混混们脚步一顿,慌乱了一瞬,站在两侧的混混看向了中间较为魁梧的人,
那是他们的老大。
“怕什么?骗人的假把戏罢了,”
混混老大似乎有些恼怒,目光带着杀过人的狠厉,道:
“如果那个老女人卖的东西真的有用,她们会在初来时到处寻求黑手党的庇护?”
一些哄中二病的贵族小姐少爷们开心的玩具,偏偏能卖出令人震惊的高价。
可惜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晚了,不能动已经得到庇护的小屋,也无法动被层层保镖保护的贵族小孩,只能眼红地盯着堪称吞金兽的小屋。
今天,他们总算得到了一个机会,两个单独在外,没有人保护的贵族少爷们。
“哇!乱步简直是占卜师的天才,竟然可以控制他们的未来命运!”
中也弯起了眼睛,微微弯下腰,手指触碰到了藏在鞋侧的匕首:
“对了,乱步怕血吗?”
乱步骄傲地拿出水晶球,想要再用占卜师的手段,说出对方即将遇到的危机,通过他们伪装身份的忌惮离开。
虽然乱步有些奇怪大人为什么要用虚假的伪装将自己包裹,笼罩,再以此行动,
但是,他刚好可以用现在的占卜师身份,肆无忌惮地挑明,让他们按照他的想法行动!
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他步入大人世界的第一步!
他果然是一个天才!
乱步得意地想,听到中也的询问,下意识回答:
“不……”
等等,这句话意味着?
在乱步面露错愕,扭头的一瞬间,突然感到身后仿佛刮起了一阵风,
被他挡在身后的中也不见了。
似飞扑的猎豹,中也精准地瞄准了目标,小小的身影看似一折就断,却能轻易折断混混们不屑的头颅,如降临的死神,动作干脆利索,声音却还如往常一样轻松。
“不管如何,还是不要见血啦,”
说着这话时,中也正站在一个混混老大的身上,踩下了正中心脏的匕首,语气依然和往常一样,略显骄纵的嫌弃:
“否则,弄脏衣服会很麻烦的。”
兰堂先生说过,若是有人贪图他身上的利益,想要杀了他,那么,在对方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乱步睁大了翠绿的眼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需要虚与委蛇,也不用再消磨时间。
不到十秒,这三个令他恶心的大人就被中也夺去了性命,再也无法开口。
“足以压垮一切的暴力”。
乱步脑中突然闪过魏尔伦对他讲述的话: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
中也身上所拥有的,现在所展现的,正是“足以压垮一切的暴力”,不费口舌就能解决麻烦的方法!
“好了,我们回去吧,”
中也拔出匕首,嫌弃地用对方的衣服擦掉上面的血迹,归为原位,跳到地上,脚步轻快,拿下了浮在半空的卡片,递给乱步,笑道:
“死神将麻烦带走了。”
乱步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哈”的一声,似乎花朵绽放的声音,纯粹的笑容出现了:
“你说得没错,我们走吧。”
对于恶人,用什么手段解决麻烦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吧。
乱步骑上自行车,声音欢快:
“中也刚才的表现好酷啊!
难怪老板不屑于出现解决这三个小小的麻烦,看来是当作中也的一次小小考验了吧!
中也眉眼弯弯,骄傲地谦虚道:
“只是一点点酷啦,兰堂先生和哥哥才是最酷的。”
两人的交谈逐渐远去,魏尔伦从小巷深处出现了一瞬,确定三个人全部死亡,* 没有后顾之忧后,毫不在意地动身离开,继续保护弟弟。
“喵——!”
漆黑的小巷里,血液静静地流淌,融入整个城市的黑暗之中,只有误入弄脏了脚垫的猫咪会因此炸毛。
第97章 失忆的第九十七天 预言
魏尔伦勉勉强强地看中了乱步当日的表现——
指乱步将中也护在身后, 也没有对中也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的行为。
但魏尔伦刚心情愉悦了几天,转头就发现:
外人果然是外人,虽然会有亮眼之处, 但更多会带来各种烦不胜烦的麻烦。
自从乱步熟练了“占卜师”的操作和举动时, 每天兴致勃勃地随机挑选幸运客人进行“占卜”。
若只是“占卜”,魏尔伦还能忍受。
偏偏乱步对客人接下来的命运“占卜”异常精准, 还清晰到让人无法忽视,
一个月下来, 事情经过人传人,被传得神乎其神,
接着, 咖啡店冒出了一窝蜂的表面来喝咖啡,实则来求幸运降临,还会对他犯花痴的客人。
即使魏尔伦提高了咖啡店的价钱,客人依旧蜂拥而来。
“你!”
乱步的表情神气十足, 一手托着水晶球, 一手指着最后一个客人, 在兜帽的遮挡下,稚嫩的外表倒是真多了几分神秘:
“我的水晶球告诉我,你的男性关系发生了异常,如果再不处理,你的财运将陷入低谷。”
“啊!您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占卜师先生。”
客人从一脸错愕, 再因为短短几句话变得咬牙切齿, 留下小费,千恩万谢地离开。
咖啡厅的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留下了一片狼藉。
“明天,准备好你的价格表, 搬一张桌子出去,在外面再给我占卜。”
魏尔伦忍了两天,忍不住了,强迫自己弯起唇角,露出微笑:
“看在中也很喜欢你的份上,我还可以不辞退你。”
值得一提,他开咖啡店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而不是来工作的,即使给自己工作也不行!
更何况,中也已经开学了,
即使现在辞退了乱步,中也回来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从来不喜欢让乱步在下班时间待在咖啡厅。
“好嘛,好嘛。”
乱步抓抓头发,有些委屈,一边打扫卫生,一边低声咕哝:
“奇怪的大人。”
明明很多开店的大人都喜欢有客人来,他的老板怎么会如此不同寻常?
第二天,乱步在门口单独支了一个小摊子,咖啡厅的生意顿时少了一大半,只留下了愿意花高价喝咖啡的咖啡爱好者——
没有服务员也不生气的那一种。
忙碌了几天,再次收摊回到咖啡店的时候,乱步的表情明显有些郁闷,忍不住道:
“他们完全是在逗小孩,问我的事情都是低端得不能再低端,任何一个大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这说明你应该提高价钱了。”
魏尔伦将书籍翻到下一页,眼都不抬,道:
“定一个只有真正需要你帮忙的高价,看热闹的人就少了。”
“学到了!”
乱步恍然大悟,雄赳赳气昂昂地把新的价格表放上去,终于再次有了空闲时刻。
休息够了,乱步无聊的时候,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应该投桃报李:
“老板想占卜吗?说不定能从里面看到你未来的命运哦。”
未来命运?
“呵,”
魏尔伦的目光移开诗集,落在大言不惭的乱步身上,挑眉,嗤笑了一声:
“那就给我占卜一下感情线吧。”
魏尔伦不觉得仅仅几张卡片就能看到他未来的命运,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可以听这些小鬼的一些恭维。
“好呀。”
乱步把自己的塔罗牌打乱,在桌子上铺平,郑重道:
“选三张牌吧,老板,这可能就是你未来的命运哦。”
魏尔伦漫不经心地挑选了三张,按着背面挪至并排,随意道:
“解读吧,小鬼。”
只是一个全凭造谣和心理暗示的运气游戏,他还不至于犹犹豫豫。
“好哦。”
乱步收起其他的塔罗牌,翻开了第一张牌:
“正位的命运之轮,”
魏尔伦“唔”了一声:
“好运气?”
这好像和感情没有什么联系。
“正位的女皇牌,和正位的恋人牌,”
乱步依次掀开了塔罗牌,纵使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惊讶,笑道:
“不仅全是塔罗大牌,还全是正位,老板的运气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
魏尔伦看着正对着最后一张的恋人牌,心情更好了:
“这代表着什么?”
“这是对未来的指引,”
乱步拿出口袋里的水晶球,一只手举起,眼睛通过略显扭曲的玻璃球,仔细地观察魏尔伦,做足了神秘模样:
“你们即将迎来不同阶段的挑战,但挑战伴随而来的是机遇,我看到了力量,愿望的圆满实现,受到祝福的爱情,充满希望,健康幸福的双向关系。”
他原本以为魏尔伦和兰堂已经够恩爱了,没想到占卜竟然告诉他:
两人的关系还能更上一层楼!
乱步想到中也对家人永远在一起的期望,忍不住高兴起来,放下水晶球,幼稚地大声宣布道:
“是一个很好的未来哦!老板。”
“多谢吉言。”
魏尔伦的心情更好了,手指抵着下巴,笑意盈盈道:
“作为占卜的报酬,半个月的带薪休假如何?”
魏尔伦突然想到: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和兰堂的恋爱时间就足够两年了,
所以,他要不要在两周年恋情纪念日的当天,给兰堂一个惊喜?
乱步更高兴了,
由于蓬勃发展的“占卜”事业,这段时间,乱步得到了好几个有意思的外出邀请,这段时间不方便来上班,
他还没有想好是拒绝还是请假,没想到魏尔伦心情一好,竟然能直接给他放一个月的假!
乱步由衷道:“太好了,谢谢老板!”
乱步高高兴兴地离开,魏尔伦随手一挥,将门口的牌子转为了歇业,宣告着今天的结束:
是时候去接弟弟回来了。
魏尔伦站起身,手指抚上指间的钻戒,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更大了。
无论真假,乱步的“预言”都很好猜:
新的挑战,愿望实现,受到祝福的爱情。
他的愿望当然已经实现,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愿望,所以,只会是兰堂的愿望实现,
而兰堂一直心心念念,渴望得到的东西,是过去的记忆。
若是恢复了记忆,他们可能会彻底失去所有顾虑,结婚,彻底将彼此的人生绑定在一起,
这次的占卜就是一个很好的预兆,也许,未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更何况,
魏尔伦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报纸上:
近一个月来,局势近乎诡异的平静,似乎风雨欲来的前奏,又似乎即将结束。
若是战争结束,无论是间谍还是谍报人员,都失去了以往的价值。
到时候,他们就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若是战争结束,我们的确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晚上,兰堂回家,被魏尔伦询问时,思考了一瞬,同样满是期待:
“保罗不用困在日本,可以带着中也去国外游玩,不过,我们需要低调一点,谨慎一些。”
兰堂突然记起过去一直忧虑,现在几乎不再联想的敌人:
“否则,万一被过去的敌人发现了,那就糟糕了。”
所以,还是恢复记忆才更方便。
魏尔伦看向了在一旁乖乖吃饭的中也,沉吟道:
“若是我们知道过去的身份,就不用担忧这些未知的危险了。”
“不用担忧,保罗。”
魏尔伦主动提起这件事,兰堂反而成为拖延的那一方,安慰道:
“过去记忆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的东西,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过去的他着急,却始终找不到丝毫线索,现在的他也变得不着急了。
魏尔伦回之一笑:“我知道。”
恢复记忆后,他们就能知道过去的真名,举办婚礼,成为法律认定的夫夫。
不过,
魏尔伦突然想到,
婚礼上除了新郎新郎和花童,还有作为背景板的宾客,
虽然他不理解这些习俗,但好像是人越多,新人得到的祝福就越多。
但以他的性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称得上为朋友的存在,即使把他认识的人全部拉过来,也坐不满一桌。
所以,
魏尔伦试探地看向兰堂:
“兰堂,你在港口黑手党有朋友吗?”
“没有,”
兰堂摇头,面露奇怪:
“怎么了?保罗。”
魏尔伦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兰堂忍俊不禁:
“那就邀请中也的朋友吧,以中也的朋友数量,绝对能填满我们的婚礼现场。”
中也可和他和保罗不同,朋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别的不提,只看他得力的属下,红叶,不过和中也相处了几天,就把中也当成朋友看待,还时不时询问他咖啡店的情况。
魏尔伦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好主意,等到婚礼的那一天,我会酌情邀请他们。”
反正只要客人对他们的婚礼抱有祝福,把婚礼现场填满就好,至于其他的,他并不苛求。
真可爱啊,他的保罗。
兰堂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甜蜜,和魏尔伦亲密片刻,满足了心中悸动的渴求,才有空想其他事情,问道:
“既然乱步君休假了,不如让红叶再来帮忙几天?红叶君回去之后,可是一直在心心念念着咖啡店的发展呢。”
魏尔伦刚想拒绝,转头却想到,他可以借此询问兰堂在港口黑手党的趣事,或许,还可以找到合适的时机,给兰堂一个大惊喜,松口道:
“……那就让她来吧,只要不会耽搁你的工作。”
惊喜听起来很简单,真正开始了计划,却让魏尔伦陷入了苦恼:
对兰堂而言,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惊喜呢?
说走就走的旅游?
还是独一无二的配饰?
但兰堂好像不怎么喜欢戴配饰,除了他们的订婚戒指。
第98章 失忆的第九十八天 误解
魏尔伦一边思索, 一边在没有客人的时候,询问红叶关于兰堂的黑手党生活,以此拼凑出了一个阴郁冷漠, 手段血腥冷酷的兰堂。
真是……
魏尔伦微笑:
“没想到兰堂在港口黑手党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好极了。
他还以为兰堂在港口黑手党是一直受气, 还任劳任怨打工的形象。
红叶微笑,掩下心底对依旧没有看到中也乱步的遗憾,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魏尔伦的神情, 艰难地从中分辨出真正的倾向, 说着漂亮话:
“在兰堂大人的心中,一些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永远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怎么可能会在您面前露出冷漠的态度呢?”
“这可不一定,过去……”
魏尔伦顿了一下,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轻飘飘地转移话题, 饶有兴致道:
“和我说说兰堂先生在忙什么, 以及, 什么时候会有空?”
“是。”
红叶低头,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自然地说起新的事情:
所幸她成为兰堂大人的下属的时间不短,所具备的地位又足够接近核心,才能经得起魏尔伦如此询问。
愉快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
再次看到乱步时, 魏尔伦只觉得距离上一次看到乱步的时间很短, 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不过,魏尔伦记得:
“你的休假时间还没有结束。”
说着,魏尔伦抬起视线, 落在乱步红肿,似乎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哭过一场的脸颊上。
哦,乱步终于因为乱说话被人打了,是来找他主持公道的。
魏尔伦下意识推测,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有人竟然敢不经过弟弟的允许,破坏弟弟的玩具?
乱步期期艾艾道:“老板……”
“不用说了。”
魏尔伦的心情还算好,也愿意管些闲事,合上书籍,温柔道:
“把打你的人说出来,我现在去杀了他。”
刚好他现在有空,可以帮弟弟处理一点麻烦。
“不用了,老板,”
乱步被吓了一跳,快速摆手,似乎担心说话速度慢一秒,魏尔伦就会将人杀掉:
“虽然大叔打了我,但其实因为担心我,我们已经和解了。”
“哦?是吗?”
魏尔伦挑起一侧眉,严重怀疑乱步的脑子被打坏了:
“他为什么要打你?”
他担心弟弟,只会把弟弟保护得严严实实,不会因此碰弟弟一个手指头。
“因为我想杀人。”
说这话时,乱步满脸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你不知道,老板,”
乱步孩子气地抱怨道: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十分恶心的人,做出的事情更是枪毙两遍都不解气,偏偏大人社会承认的证据不足,坐牢也只会蹲五年,所以,我想杀了他。”
虽然他没有武力值,但他可以通过大人社会的潜规则,用言语诱导,让犯人前往危险的地方,意外死去,间接杀人。
既然他们都在伪装,那么,被自己的伪装带进地狱,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不过是处理垃圾罢了,”
魏尔伦同样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的想法没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大叔发现了。”
说到这里,乱步戳了戳自己完好的脸颊,明显有些郁闷:
“我们吵了起来,我质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做,把他杀人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让他去警察局告我,然后,我被打了一巴掌。”
听完乱步的讲解,魏尔伦的神色多了几分微妙,礼貌问道:
“这一巴掌是把你的脑袋打坏了吗?”
不过是想杀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罢了,杀便杀了,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魏尔伦无法带入自己,只能设想一下,
中也因为想杀一个人,就被只是见了几面的大叔扇了一巴掌,
很好,
魏尔伦的杀心突然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多管闲事的人的尸体分成几块。
“没有,”
乱步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想到福泽谕吉当时痛心懊悔的表情与呵斥,突然笑了:
“但他说了要在我改变坏想法之前,一直跟着我,所以,我决定以后外出工作的时候带着他了。”
反正他现在有钱,雇得起一个保镖。
魏尔伦看着乱步的表情,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所以,那你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以后,他一定要让弟弟离乱步远一点,免得弟弟被乱步的奇葩脑回路传染,也突发奇想地因为其他人的伤害而重视对方,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其实是来辞职的。
乱步原本的打算是这样,但看到魏尔伦想让他立刻离开店内的表情,逆反心一起:
“当然是来找你分享的了,老板,我以后就有保镖了,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我们相处的时间可不短欸!”
“我只觉得你应该去医院检查脑子。”
魏尔伦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赶人了:
“好了,事情说完了,你就走吧,我已经说过,下班时间,你应该及时离开我的店铺。”
“但我现在不是店员,是客人,”
乱步的脸颊变得气鼓鼓,拿出一张钞票:
“老板,来一份招牌的热可可拿铁咖啡,两倍糖,多加点巧克力酱,不要咖啡液。”
魏尔伦没有发现乱步内心深处的别扭与示好,只觉得乱步的脑回路更奇怪了。
魏尔伦的视线扫向红叶,下一秒,稚嫩又成熟的少女来到了乱步身边,语气优雅又含蓄:
“这位客人,你停留在本店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身为还没开店就在这里工作的店员,乱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才到这里不到五分钟!”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这是本店的规定。”
红叶依旧在微笑,笑容似盛开的花朵,妖艳又柔弱,手下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强行带着不配合的乱步离开:
“如果你不愿意离开,只好由妾身帮助你了。”
“你不要碰我,我又没说不想走!”
惨遭滑铁卢的乱步满心悲愤,一把甩开……甩不开红叶的手,被气得哇哇大叫:
“我要告诉中也,我要告诉兰堂大叔!”
“以客人的身份,恐怕无法接触到你口中的这些人,更何况,”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红叶脸上的微笑都更温柔了,这是她从魏尔伦身上学到的,近乎轻声细语:
“这是魏尔伦先生的吩咐,又有谁能改变呢?我想,你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吧。”
“我——!”
乱步后知后觉想到了两人对魏尔伦的重视程度,卡壳了,被拉到店外后,还有些不可置信,跳脚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能看穿过去未来的占卜师,强大的异能者,未来的明日之星,中也的好朋友!”
红叶忍住了笑意:“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些人,妾身一个都不认识。”
乱步气得鼓起了脸:“红叶——!”
“好了,不开玩笑了。”
红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乱步君。”
“的确好久不见,”
怒火消散后,乱步的表情成了委屈:
“好不容易见面,你却这样对我,好过分的!我差点以为你把我忘了。”
“真的吗?”
红叶的笑容更灿烂了,衣袖抬起,遮住下半张脸,只留下弯弯的眼睛:
“我还以为,以乱步君的占卜术,一下子就能算出我在想什么。”
“那也要你选了塔罗牌之后,我才能占卜呀,”
乱步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口袋拿出塔罗牌,高兴道:
“对了,红叶要占卜吗?我不会对你收费的哦。”
“等到以后有时间了,妾身一定会试一试乱步君的占卜,”
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人走入了咖啡店,坐下钻研宣传单。
红叶含笑的目光落在乱步的侧脸上,冷了一瞬,叮嘱道:
“如果对今天的想法后悔了,乱步君可以找我下订单哦。”
乱步愣了一下,看到红叶转身离开的背影,这才想到,红叶的本职工作是黑手党,本人更是很强的杀手:
找红叶下订单的意思……暗杀?还是沉海?
哇呜!真是的,完全没有相信他的话嘛!
乱步不高兴地想,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转身,一蹦一跳地去找他的保镖,高兴得决定再接一个新委托。
魏尔伦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红叶再次回来时,神色好像有点变了:
坏了,乱步的奇怪脑回路果然有传染性。
魏尔伦思来想去,忍不住在接中也回家的时候,委婉暗示了这个问题:
“中也,乱步疯了,记得以后离他远点。”
由于中也的朋友玩具过多,在提醒时,魏尔伦难得念出了乱步的名字。
“什么?”
中也一脸茫然,下意识追问,得到了一个充满魏尔伦个人主义色彩的答复,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你是说,乱步被人一巴掌打坏了脑袋,认为打他的人是好人?”
魏尔伦点头,语气笃定:
“我看到乱步的时候,他的脸还肿着,眼睛也因此眯了起来,看起来伤得不轻。”
“这也太过分了!”
中也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真相有些蹊跷,但只是听着魏尔伦的形容,眉毛都要皱成死结,完全无法接受:
就算哥哥告诉他的形容有些出入,但事情的前因后果应该不会作假。
所以,想杀死罪孽深重的坏人为什么会是坏想法?
就算乱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给出的惩罚太过分了,但可以提醒乱步收手,而不是打人——
打的竟然还是脸,这也太侮辱人了!
中也设想一下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捏紧了愤怒的拳头:
“可恶,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竟然敢欺负他的小伙伴!
中也说干就干,刚到家,拿上安慰小伙伴的甜点,立刻跑去了乱步的出租屋。
乱步正躺在沙发上,翻着报纸上的四格漫画,高高兴兴地吃零食,听到窗户敲动的声音,抬眼去看,下一秒,整个人被吓得差点将口中的饮料喷出来:
“中也?!”
他这里可是五楼啊!
乱步连忙打开了窗户,扯着中也的衣服往里拽,脸都因为用力憋红了:
“老板呢?”
魏尔伦竟然没有阻止中也爬楼?
这也太危险了!
“哥哥正在下面看着我呢,”
中也指了指下面,没有被乱步的拖拽打乱节奏,利索地翻过窗框,去看乱步的脸——
都到了晚上,乱步的脸上竟然还残留着红色。
“哥哥果然没有骗我。”
“乱步,”
中也将甜点放在桌子上,认真道:
“和我说打你的人是谁?我现在替你教训他。”
“不用了,中也,他真的是为了我好。”
乱步叹了一口气,心中却忍不住再次产生被朋友关注担忧而升起的喜滋滋情绪,道:
“其实那个大叔也是我计划的一环,但没想到我刚要行动时,他阻止了我,告诉我那个区域很危险,去了会有危险。
但我就是要利用危险的地方杀死那个人啊,反正大叔绝对能在我陷入危险之前找到我……因为第一次除恶有点高兴,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就吵了起来。”
乱步和中也并肩坐在沙发上,叭叭叭地将当时的场景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比告诉魏尔伦详细多了:
“他质问我有没有考虑过他来不及赶过去的后果,还问我为什么要产生这样的想法,知不知道这种方法是以暴制暴,同样是一种错误?
真是的,这明明是警察局的问题嘛,要不是它太没用,我也不会这样做,而且,那个大叔杀过很多人,也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为什么他觉得我不可以?”
第99章 失忆的第九十九天 记忆
“前一个质问是因为担心, 但后一个质问……”
中也抓了抓头发,面露纠结,同样无法理解:
他接受的教育一直是魏尔伦的“变成强者”, 然后, “让我不高兴的外人直接杀了”,“看不顺眼的外人也可以杀了”, “想伤害我的外人更是需要杀了”,
即使兰堂会干涉, 干涉的结果也只是变成了“想杀我的外人需要杀了”,“算计我的外人可以酌情杀了”, “罪大恶极的外人可以直接杀了”, “想伤害我的外人可以视情况而言,给予对方同等或翻倍的伤害。”
但没有一个人告诉中也:
‘虽然我可以杀人,但你必须单纯无害,杀人对你来说是一种错误。’
中也思考片刻, 迟疑道:
“可能因为他双标吧, 不过, 乱步,你的体术真的有点弱呀,一旦计划出了差错,是真的会没命的。”
“我的计划才不会出错,因为我有异能, 而且, 大叔以后就是我的保镖了,绝对能保护好我的,”
乱步托着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 双手叉腰,得意道:
“对了,中也,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传说中的异能者哦。”
“什么传说?”
中也满脸莫名,对桌子上的点心勾了勾手指,让点心飞过来:
“你是说这个吗?”
这不是大家都有的东西吗?
乱步缓缓睁大了眼睛:
“欸?!”
中也有异能,老板有异能,兰堂大叔有异能,红叶竟然也有异能?
太过分了!怎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否则,他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也有异能了!
乱步的事情告了一段落,在中也的劝说下,魏尔伦勉为其难地相信了乱步的脑子没有毛病,打消了辞退乱步的想法,继续琢磨给兰堂的惊喜。
魏尔伦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两周年纪念日的最后一天,拿到了合适兰堂的礼物——
加急的定制围巾。
黑色为主体,浅金色的棉线浅浅地勾勒了围巾的轮廓,优雅又大方,和魏尔伦的设计稿一模一样。
兰堂惊喜极了,当场把围巾戴在了身上,决定以后一定会每天佩戴。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波澜不惊。
十一月十一日,普普通通的一天,战争宣告结束了,日本作为战败国,横滨正式沦为了租界。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屏幕都在播放这个消息,轿车的鸣笛声响彻天边,
透过单向玻璃,魏尔伦看到路边的人听着鸣笛声呆愣片刻,突然开始号啕大哭,不知道具体在哭什么。
“可能是在哭自己的未来吧,”
兰堂回答,枯草色的眼睛看着屏幕,漠然地评价:
“今天之前的横滨虽然是众所周知的租界,但由于战争,本地的军方还掌握着横滨的实权,外国的军阀也被绊住了手脚,没有真正涉足横滨。”
“所以,他们会在不久后过来?”
中也似懂非懂,歪了歪头,在兰堂鼓励的目光中,推测道:
“他们会来瓜分横滨的利益,不惜一切手段,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明面上来说,应该是自治区?所以,”
中也想到自己的同学们,皱紧了眉,道:
“未来的局势会比现在更混乱,普通人的生活会更艰难,兰堂先生,军方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吗?”
“中也的推理很好,”
兰堂赞许地笑了笑,先夸奖了中也,再慢条斯理道:
“不过,这些乱象,除非日本向各个大国收回横滨的自治权,才能制止,而难度……如果他们真能做到,就不会沦为战败国了。”
魏尔伦对这些势力涌动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想到了:
既然战争结束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离开横滨,去国外旅游了?
想到这里,令魏尔伦感到意外的激动与喜悦从心底产生,成为安静不下来的躁动:
只要他们得到了过去记忆,他将不会再有后顾之忧,还能和兰堂结婚,永远在一起!
只是,过去记忆,究竟怎么才能恢复呢?
横滨的某个地方?
如果真存在于横滨,兰堂早就找到了。
魏尔伦想了想,不抱期望地用意识敲了敲自己的门:
‘我的过去记忆在哪里?’
假如门后的生物有意识,那么,一定会知道他的记忆在哪里。
但他门后的生物是一个只会“恨恨恨”的智障,让它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门后原本是安静的沉默,但在魏尔伦想到后半句话时,瞬间躁动了起来,开始撞门:
“……记忆……记忆……推门……记忆……”
漆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掀起脑海的狂潮,在头盖骨穿梭,到了最后,竟然成为一段连续的咆哮:
“拿着你的记忆从门后滚出去!”
什么?
魏尔伦皱了皱眉,下一秒,就感到了眉间的温热触感。
兰堂抚平魏尔伦的眉,担忧问道:
“怎么了?保罗。”
“没什么,”
魏尔伦看向兰堂,忍不住微笑,双手握着兰堂的手,温柔道: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兰堂。”
魏尔伦的行动能力很快,等到兰堂上班,送弟弟上学,找了一个无人的空地,开始推自己的门。
当然,只用推开一点点,推开和毛发一样细微,一不小心就可以关上的细缝。
空地无声刮起了风,强硬到凝为实质的异能从魏尔伦内部看不到的地方涌出,如无形的刀刃撕裂了每一寸皮肤,
喉咙无法呼吸,是仿佛即将爬出什么东西的异物感。
十分痛苦的感受。
魏尔伦的意识被不存在于世的力量碾压,仿佛即将消失般,思维模糊,只来得及想:
还好,当时没有鲁莽选择推开弟弟的门,
否则,弟弟一定会哭的。
不存在于世的东西只出现了一瞬,仿佛担心扔出去的脏东西又被塞进门里一样,立刻缩进门内,一声不吭。
黑洞消失后,由此引发的异常重力场依旧没有恢复,空间时而撕裂,时而扭曲,
从外面来看,魏尔伦的身影都随之一起扭曲,似破碎的镜面。
“黑之十二号……”
“名字?……我不喜欢黑之十二号这个名字,所以,想了很久,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兰波……”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是魏尔伦,保罗魏尔伦。”
魏尔伦捂着喉咙,半跪于地,任由不稳定的空间折磨他的身体,过去记忆带来的精神污染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计划……战争……”
“听话,乖一点……”
“保罗……”
“我一定要带你回去,纵使斩断你的手脚。”
金色大手,打破黑暗的金色大手……
魏尔伦停止了干呕,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充满无声的苦涩:
兰波、兰波,
你为什么能,怎么可以……这么狠?
是觉得只要弟弟死了,他就会停止反抗吗?
可能连兰波自己都没有想到,荒霸吐会暴走,导致他意外失忆,流落横滨。
魏尔伦缓慢站起身体,踉跄着往前走,手缓缓放松地垂落自己的身侧,痛到无法呼吸般,小口吸着气:
他也同样没有想到,被他亲手杀死,吞噬了荒霸吐的弟弟还活下来,
否则,他也不会心灰意冷到将自己的记忆封入门内,同样失去那份至关重要的记忆,流落横滨。
现在,他应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装聋作哑吗?
可以,* 他真的可以赌兰堂不会恢复记忆的概率吗?
一旦兰波恢复记忆,他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面临的会是死局!
因为他扭曲了性情,感情被玩弄的兰波不会放过他,得到真相的特殊战力总局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向兰波赎罪,但是,
弟弟呢?
三年前会狠心杀死弟弟的兰波,恢复记忆后,真的会心软吗?
乱步来上班时,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对着写了几行的稿纸,迟迟没有落笔的魏尔伦。
乱步面露警惕,拿出眼镜,戴在眼前,认真地看向魏尔伦,看了片刻,松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还好只是恢复了记忆。”
还好只是?
魏尔伦一动不动,瞳孔右移,瞥向肆无忌惮说话的乱步,
是人类,还是弟弟的朋友玩具。
弟弟,兰堂……
良久,魏尔伦扯了一下唇,发出一声似乎是嗤笑的声音:
“聪慧又不懂事的小鬼,你被辞退了。”
“???”
乱步错愕地睁大眼睛,顿了一秒,表情变得委屈巴巴: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你被辞退了,”
魏尔伦重复一遍,重新看向眼前的纸张,眼底深处依然带着迷茫,却道:
“如果想保住你的命,再次看到兰堂时,不要说任何东西。”
“什么意思啊?老板。”
乱步面露困惑,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两句,却感到了魏尔伦身上暴动的气息和悬崖走钢丝的危险,
仿佛只要他多再说一句话,他就会人头落地,性命不保。
可是,乱步向前一步:
“老……”
“滚!”
魏尔伦手一挥,强大的重力裹挟着乱步离开这片区域,连带着店门,也一起上了锁。
“老板!”
乱步在地上滚了两圈,拍拍身上的灰尘,爬起来,脑中灵光一现,开始拍门,大声道:
“别忘了占卜!我给你的占卜!”
占卜?
魏尔伦瞳孔微动,想到了那些恭维,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不到一息,泯灭了光彩:
不过是信口开河的运气游戏,如何能带入他和兰波的情况?
如果兰波同样恢复了记忆,恐怕会恨不得杀了他——
若不是他背叛了兰波,兰波也不会因此失去记忆,流落横滨,在战争关头,没有为母国出半分力。
战争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挽回的机会,
可是、可是!
乱步拍了一会儿门,见魏尔伦没有反应,只能离开,只留魏尔伦枯坐到太阳西斜。
魏尔伦看了一眼时间,将稿纸藏在柜台的最深处,站起身,去学校接中也回家。
“哥哥,你怎么了?”
中也牵着魏尔伦的手,抬头去看魏尔伦的表情,关心道:
“是和兰堂先生吵架了吗?”
“没有,”
魏尔伦缓了一息,才稳住了声音:
“中也很喜欢兰堂吗?”
“嗯!很喜欢!”
中也一头雾水,回答道:
“因为兰堂先生是我们的家人。”
“那么,”
魏尔伦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刚出口,就会成为空气消失:
“我和兰堂,中也更喜欢哪一个?”
中也的直觉感到了异常,停住脚步,看向魏尔伦,看了片刻,认真道:
“当然是你呀,哥哥,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即使是兰堂先生,也比不过哥哥的。”
“这样啊……”
魏尔伦的睫毛颤了一下,真正笑了,被过去和现在记忆撕成两半,反复燎烤煎熬的心终于有了选择:
“我也一样,我们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兄弟,彼此唯一的同类,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与之相比,”
魏尔伦的声音更轻了,蹲下身体,抱紧中也,声音苦涩,含着无法诉之于口的悲痛: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所以,相信我吧,中也,在我们安全之前,不要问任何问题,即使是在兰堂面前。”
兰堂先生也不能告诉?
中也观察了一遍周围毫无危险的环境,更茫然了,小手拍了拍魏尔伦似乎在颤抖的肩膀,又心疼又无措,认真“嗯”了一声:
“我相信哥哥!”
无论如何,哥哥是不会害他的。
晚上再看到兰堂,魏尔伦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但细微之处的改变,还是轻易让兰堂发现了不对。
第100章 失忆的第一百天 离开
“你好像在闷闷不乐, 保罗,”
睡觉前,兰堂与魏尔伦额头互抵, 担忧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兰堂将魏尔伦的异常情况看在眼里, 找了一圈,都找不到源头, 问中也, 得到的答案只是:“放学回来时, 哥哥就成为这样了”,
兰堂无可奈何, 只能询问当事人。
“没什么, ”
魏尔伦逃避般将脸埋在兰堂的颈窝,感受兰堂皮肤下的血液流动,汲取兰堂的气息,勉强压过心中的烦闷, 半真半假道:
“只是, 我好像找到导致我们失忆的罪魁祸首的线索了。”
“原来是这样, ”
兰堂一下一下梳理魏尔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语气肯定又无奈:
“是和我们关系匪浅的人吧。”
否则,魏尔伦早就解决了,不至于烦心到这种程度。
魏尔伦的身体僵住了,从舌根蔓延上来的苦涩让整个人都恢复了清醒, 连带着心都凉了大半:
果然是这样, 果然会这样。
只要他透露一丝异样,兰波就能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理智到近乎冷酷,
这样的兰波, 一旦在他们身边恢复记忆,真的会有他和弟弟的活路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兰堂,”
魏尔伦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平复心情时,连舌尖都不敢咬,担心因此被兰堂发现古怪,努力将自己的语气伪装为平时轻松的模样:
“我正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他们?”
兰堂沉吟了片刻:
“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魏尔伦的呼吸一滞,理智剖开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清醒地意识到:
“……故意的。”
兰波读取中也的行为,是为了杀死中也,是为了打破他的期望,是为了报复他,
故意在他面前杀死他愿意抛弃一切,背叛兰波的弟弟。
兰堂又问:“他有后悔吗?”
魏尔伦:“没有,他反而很高兴得到这个结果。”
直到现在,他也不后悔背叛兰波的行为,反而因为弟弟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长大而感到高兴。
兰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恨他吗?”
魏尔伦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浮起了他背叛时,兰波平静的表情与斩钉截铁的话语,喃喃道:
“恨到想砍断他的四肢,将他带回组织,接受惩罚。”
“这样啊,”
兰堂与魏尔伦拉开距离,怜爱地捧着魏尔伦的脸,吻了吻魏尔伦闭上的眼睛:
“如果保罗不忍心,就把真相告诉我,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
他的保罗,到底是太心软了,因为他们都还活着,就轻易对敌人心软,但他不会。
“不……”
魏尔伦的心仿佛坠入了没有底的深渊,彻底凉了下来,睁开瞳孔深处仿佛在落泪的眼睛:
“我能处理这件事,只是,我需要准备一段时间。”
兰堂无奈,拉长了声音:
“保罗——”
“我真的可以下狠心,舍弃我和他的感情,就和三年前一样。”
魏尔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就蒙了一层朦胧的爱意,和往常一样:
“兰堂,我要带着弟弟单独离开一趟。”
“什么?”
兰堂的大脑停止了转动,无法理解道:
“我不能去吗?”
“不能,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魏尔伦肯定地回答,手指竖在兰堂的唇前,道:
“相信我,兰堂,当你再看到我时,你就可以明白过去的身份。”
兰堂:“可是,我也想去,保罗、保罗……以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关系,又能有什么要对彼此隐藏的事情呢?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魏尔伦:“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不能让你去。”
“带上我吧,保罗……”
兰堂更不甘心了,又亲又哄,没能哄得魏尔伦松口,却成功把魏尔伦勾得升起了反应。
床上长达两年的契合关系,让他们无比熟悉彼此的身体,如今多蹭几下,就能引起熟悉无比的冲动。
“不……”
魏尔伦想要拉开和兰堂的距离,但他刚后退一点,兰堂就会前进一步,始终与他紧靠在一起,在他的脸上落下凌乱的啄吻:
“保罗、求你了、保罗……”
“不,不……”
情意迷乱时,魏尔伦偏开头,无意间看到了挂在墙角衣帽架上的黑色宽檐帽,身体依然火热,头脑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悲哀又清醒地面对自己身体的荒唐: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当时接过了这顶帽子。”
兰堂呼吸急促:“嗯?”
魏尔伦:“拿了这顶帽子,我把自己赔给了你。”
如果没有接过帽子,就不会有兰堂拦住他的后续,他不会和兰堂待在一起,也不会和兰堂谈恋爱,更不会因为这些感情左右理智,与兰堂纠缠不休。
“我也是你的,”
兰堂笑了,动作间,轻易就能勾起魏尔伦的情|欲:
“所以,做吗?”
“做!”
魏尔伦一口咬在了兰堂颈侧,用力到几乎咬下一块肉:
这说不定是他们最后一次亲近,以后,就不会有机会了。
兰堂“嘶”了一声,眼中的情|欲朦胧,不断吻着魏尔伦的耳边:
“我喜欢你给我留下的印记,再深一点,保罗,再深一点……”
一夜下来,兰堂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说服魏尔伦,还被魏尔伦哄得答应不会偷偷跟上去。
兰堂:“……”
好像亏了。
不过昨天晚上的情事有不同的风味,又好像没亏。
第二天一早,魏尔伦收拾了东西,拉着行李箱,带着中也向兰堂告别:
“我们要走了,兰堂,我会想你的。”
他会永远记得他和兰堂、中也在这里的平静时间,并愿意想念。
“我也会想你的,保罗,”
碍于中也在场,兰堂只在魏尔伦的戒指上落下一个吻,忍不住叮嘱道:
“记得每天按时给我打电话,否则,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魏尔伦笑了,眯起眼睛时,瞳孔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
“再见,兰堂。”
再见,兰波。
“再见,保罗,中也,”
兰堂微笑,揉了揉中也的脑袋:
“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记得早点回来。”
中也乖乖地点头,跟着魏尔伦一起,坐上前往未知地方的飞机。
看向失去伪装,满脸疲惫的魏尔伦,中也想了想,拍了拍魏尔伦的手臂:
“睡吧,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魏尔伦强迫自己弯起唇角,轻声“嗯”了一声:
只要有同类在身边,无论未来即将面对什么,他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魏尔伦离开的第一天,兰堂给魏尔伦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说到晚上降下的寒露,
魏尔伦离开的第二天,兰堂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魏尔伦离开的第三天,下雪了,兰堂呼出一口白雾,用脖子上的围巾抵御逐渐入侵的寒冷。
……
魏尔伦离开的第十天,兰堂在收拾柜台时,翻出一张陌生的稿纸,是魏尔伦的字迹。
奇怪,他的保罗什么时候写了诗?
他怎么不知道。
兰堂的目光落在稿纸上的文字:
【……令人窒息,一切,
又这样苍白,
钟声响着,
我想起
往昔的日子,
不觉泪落……*
】
这应该是为伤害他们的故人写的……可能吧?
兰堂看着诗尾的“送我漂泊,海北天南”,笑容彻底消失了。
兰堂皱起了眉毛,又看了一遍,开始拨打魏尔伦的电话:
“保罗,你现在在哪里?”
“英国,怎么了?兰堂。”
兰堂的心中一紧:
“英国?你们怎么会去那里?”
“这里可以解决我和中也身份上的一点麻烦,你也知道,兰堂,我们的身份特殊,小地方完全无法帮助我们。”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自然,含着温情的担忧,缓缓安抚了兰堂躁动的情绪:
“怎么了吗?兰堂,如果你不放心,我现在就给你发定位。”
兰堂紧盯着手机屏幕,看到上面真的跳出了一个地址,微微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一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低声道:
“我有点不安,保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十二月。”
魏尔伦回答,坐在街边,看着街头人来人往的游客,表情是与语气相反的复杂:
“如果你还一直待在横滨,我就会回去找你。”
兰堂的心重新提了起来:“我一直在横滨?什么意思?”
“如果你半途来国外找我,我们自然要晚点回去。”
魏尔伦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我可不想回没有你的横滨。”
兰堂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忧郁:
“我好想你,保罗。”
“我也想你,兰堂。”
魏尔伦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涌动的情绪:
“我现在想回去找你,不顾一切,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爱着我……我真的很爱你,兰堂。”
兰堂的心情好了一些:“真的?”
魏尔伦:“如果我刚才说的是假话,就让我死无葬身……”
“停!”
兰堂紧急打断了魏尔伦的话,声音温柔又担忧:
“不要发毒誓,保罗,我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那就太好了,”
魏尔伦想要微笑,却怎么都弯不起唇角,只能通过挂断电话掩饰情绪,道:
“我还有事,先挂了,兰堂。”
“好。”
兰堂一动不动地拿着手机,听着手机挂断的“嘟——嘟——”声,心中的不安感却还是没有消散,停顿片刻,转头给另一个人打电话:
“喂,乱步君,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占卜一下我的未来……现在有任务?没关系,我可以过去找你,对了,中也寄来的快递里,有送给你的东西,需要我现在拿过去吗?”
魏尔伦发生异常时,唯一有可能目睹,得到很多信息的人,
江户川乱步。
“真的吗?那就顺便给我拿过来吧,兰堂大叔!”
电话传来了雀跃的声音,紧接着,说出了一个地址,离这里不远,是一个荒废的厂房。
很好,
兰堂拢了拢大衣,到达现场时,看到了看他第一眼,面露惊恐,尝试翻窗的乱步。
兰堂的心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乱步被窗外的高度吓回来了,转而躲在穿着和服,表情严肃的银发男人身后:
“大叔,快带我走啊大叔,我要死了!”
乱步可算是明白魏尔伦的叮嘱是什么意思了!
但为时已晚,他现在只能被察觉到不对的兰堂用亚空间封住手脚,看一眼被另一个亚空间关禁闭的福泽谕吉,最后哭丧着脸看向兰堂: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板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