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兰堂语气平静, 仿佛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一来就用亚空间禁锢了两个人的人不是他:
“所以,只用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 乱步,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 告诉我, 保罗是不是恢复了过去的全部记忆?”
“不知道!”
“保罗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保罗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我真的不知道!”
“……”
乱步看穿了一切, 但他不想说。
不过,没关系, 藏不住的表情就能告诉兰堂全部真相。
魏尔伦恢复全部的记忆, 因为过去的往事,不会再回来,还在离开的那一天,在心里就和他分手了。
这几天的电话, 不过是为了安抚一无所知的他的情绪, 让他不至于找过去罢了。
为什么?
凭什么?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 魏尔伦要用过去的事情给他判了死刑,选择舍弃了他。
复杂到激烈的情绪让兰堂胸口来回冲撞,荒谬,愤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融合在一起, 成为疼痛到极致的麻木。
以前的承诺, 不过在骗他罢了。
兰堂想笑,却忍不住低头开始咳嗽,认知被撕裂,心脏碾成碎片的剧痛, 喉咙里仿佛也随之出现了什么异物,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咳到最后,兰堂吐出了一口血。
在乱步惊悚的目光下,亚空间开始暴动,金色成为整个世界,因为暴乱,到处都是金色的流光,成为步步杀机的死亡之地。
“这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有说!”
乱步吓得哇哇大叫,在即将被金色流光吞没的前一秒,被人抓住胳膊,扯出了危险。
乱步抬起目光,看到了现在令他安心无比的人,泪眼汪汪:
“福泽先生——!”
暴动亚空间的最中心,依然是一片平静,兰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紧紧攥着胸口衣服的手,缓缓松开,如蜕去了一层旧壳,平静到近乎诡异,气质也变得冷漠锋锐:
“原来是这样啊……”
兰堂……不,是兰波轻轻喃了一声,收回亚空间,下楼,推开破旧的大门,却在看到门前气质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时,停住了脚步。
“嗨,亲爱的,”
金发金眸,服饰繁琐的人抬起手,笑吟吟地和兰堂打招呼:
“好久不见,看来我晚来了一步。”
兰波眼底的神色莫辨,最终,手拿下不存在的帽子,放在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
“日安,马拉美先生,”
他和魏尔伦过去的联络员,斯特芳马拉美。
兰波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神情更加阴郁:
“福楼拜先生。”
特殊战力总局行事风格最独狼,也是神秘到让他了解不多,更不知道具体异能的超越者。
组织的人找过来了,在他最关键,也是他最不需要的时候。
福楼拜淡淡地点了点头,忧郁而具有距离感的长相被灰色的发丝遮挡,只能虚虚可见,唯一的显眼之处,是发丝也无法遮掩的,充满闪闪发光的光点的瞳孔。
“日安,亲爱的,真高兴你还活着,当时你们的死讯传来时,我可是感到了万分心痛,还亲自给你们找了一个立墓碑的好位置,值得一提,”
马拉美回了一礼,用热情的态度回答兰波无声的抗拒,调侃地对兰堂眨了一下眼睛,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金色:
“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介意和魏尔伦刻在同一个墓碑吗?”
兰波扯了一下唇,没有回答:
“马拉美先生,请告诉我法兰西目前的战场局势。”
“哦,当然,亲爱的,这是我们相遇后的第二件事。”
马拉美打了一个响指,兰堂眼前的场景从脚底一寸寸成为大理石的地板,简洁的会客厅中,有人拉开椅子坐下,脚步沉重。
即使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无法忽略空气中的沉重。
“这是四个月前的一次会议,当时,背叛者从巴黎绑走了总统,我们陷入被动处境,正在商讨对策,”
马拉美做出讲解,弯了弯眼睛,语气轻快: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回忆的耻辱,如果当时的巴黎有足够的超越者,他们不会如此轻松的得手。”
“该死!”
有人一拳锤进墙里,兰堂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吞没四溅残渣的黑色火焰,
兰堂记得面前的人,维克多雨果,组织的超越者之一,仅次于魏尔伦的攻击系异能者。
但与记忆中的不同,幻境中的雨果身上多出了无法遮掩的戾气,从尸山血海杀出的血腥,让兰堂都为之一惊的恐怖。
但与那燃烧着信仰的红眸对视,那份恐怖又成为值得信赖的安全感,让人不由得注意雨果脸上大厦将倾的沉重:
“那群疯子!他们究竟把总统绑到了哪里?”
兰堂环视了一圈幻境,从会客厅看到不少熟面孔,其中还有他的老师,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半阖着眼睛,眼底的黑眼圈浓重,面色疲惫,闻言,闭了闭眼睛:
“线索在塞纳河处中断,以当时的线索来看,行动人员至少有五名超越者,我们的人没能拦住他们。”
“他们的动作很快,还有人专门拖着我,我没有来得及阻止,”
莫泊桑双手抱臂,即使身上没有伤痕,也能从黑着的脸看出交手时吃了不小的亏:
“见鬼!竟然来了五位超越者绑架总统,他们怎么不干脆炸了巴黎!”
幻境中的马拉美脸上没了笑意,服饰之前相比也简洁了不少:
“我得到消息,英国女王,德国总理,美国总统全都消失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都是这群人的成果。”
“什么?他们绑架了各国的首脑,难道是想操控这场战争的走向?”
仲马错愕地看向马拉美,皱眉,一向风流的眉眼充满忧虑:
“若是这样,为了牺牲的同胞取得的荣誉不被辜负,不如……”
仲马的脸色更加沉重,停顿一瞬,艰难做出选择的模样,却似乎只是面对了一件小事:
“再换一位总统,这样,他们就不能威胁到我们了。”
此话一出,不说在场的人,兰波都有些错愕,
能够成为决定战争走向的总统,背后的势力不小,不说那些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就是在场,都有不少总统的支持者。
若是总统回来,这句话传到他的耳朵,但凡是心胸狭窄一点的人,就会将仲马赶出权力中心。
“看呀看呀,终于露出破绽了,仲马。瞧瞧,我过去怎么说来着,仲马就是这样冷酷无情,比魏尔伦还不像人的人,当时怎么就没有人监管他呢?否则,早就下地狱了。”
马拉美开口,似乎在拱火,兰波却注意到,此话一出,房间内冷凝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你在胡说什么?仲马!”
即使面对过去的好友,雨果也毫不留情,怒声呵斥道:
“你忘记总统对法兰西的付出了?为了一点挫折就要放弃总统,总统没有死在外人手中,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放弃中,那就是一场让外人笑掉大牙,自己人感到心寒的笑话!”
“引导法兰西前进,付出良多的总统,与在战争中奉献生命的士兵,可以放在天平两端,但法兰西的未来呢?也可以放上去吗?”
仲马叹了一口气,眉眼间升起不知是对雨果的担忧,还是对迷茫未来的痛惜:
“维克多,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在这种时候,我们更需要冷静下来,用理智做出决定。”
“我们不能在失去总统的联系后,再失去一位同伴。”
福楼拜微微转了一下脑袋,他的脸庞躲在散下的头发,身体被袍子款式的宽大衣服笼罩,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与不想接触的人群隔离:
“战争要紧……剩下的事情,应该等总统回来后处理。”
“不愧是福楼拜先生,特殊战力总局的老牌超越者,说的话真有水平,”
一位令兰波感到陌生,拥有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的青年开口,眉眼间似乎永远都含着讥讽意味,嘲讽道:
“唉,真没办法,好坏话都让你们说了,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能夸奖……有些人刚才的表现,足以去娱乐圈当银幕演员了,很精彩的一场戏,不是吗?”
福楼拜皱了皱眉,目光移到罗兰脸上,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有人一拍桌子站起,连珠炮般炸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曼罗兰,想借这件事给老师扣帽子?呵,才来几天,就想趁着总理不在鸠占鹊巢,把我们统统赶到监狱了?”
莫泊桑的表情似炸裂的火焰,被人踩到底线的愤怒,绿眸中残留的一丝草木灰败颜色越发浓郁:
“也不低头看看自己,要不是兰波先生不在,你以为你能坐在这里?”
“我当然可以坐在这里,”
罗兰脸上的嘲讽之色更加浓厚,毫不留情地回敬:
“这里的位置能者居之,不是身上缠满裙带关系的人可以垄断的。”
“好了,好了,各位先生们。”
巴尔扎克拍了拍手,出面缓和气氛,笑眯眯道:
“现在的情况不明,还是团结一点,保留全部力量对抗外敌吧,我在总统身上的异能还没有失效,说不定结果会是一个舞台上的喜剧呢。”
“战争的齿轮转动,没有搅碎足够的尸体,不会停止,除非,有更大的力量阻止。”
波德莱尔闭上眼睛,低低的声音宛如在吟唱一首诗歌:
“但人性的丑恶,总会让我担忧未来的方向……即使他们想操控战场,我相信总统不会让我们失望。”
波德莱尔的尾音中,幻境的色彩开始掉落,融为大片的空白与寂静,马拉美和兰堂站立在其中,成为仅剩的色彩。
第102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二天 心知肚明
“七个背叛者, 他们都这样称呼绑架总统的组织,他们绑架总统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参加和平会议, 停止战争。”
不知国籍, 不知相貌,不知人种的七个超越者组成的组织, 想要用一己之力阻止大战, 拯救深受战火困扰的同胞。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能够猜到, 亲爱的,总统他们迫于无奈答应了和平会议提出的要求, 才得以回国, 战争的齿轮因此停止了转动,而今天,是正式停战的十天后。”
马拉美笑着,灿金色的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冷凝, 道:
“我来横滨的时候, 法兰西已经和其他大国达成了基本的和平协议, 更细处的利益分割正在讨论,国家之间的小摩擦还没有结束……”
世界大战还没有打出一个胜负,就被强行停止,被迫签了合同,
败局已定、在大战中艰难求生的小国倒是没有什么抗拒, 老老实实地赔款割地, 滑跪得十分迅速。
但那些都觉得自己会成为最终赢家的大国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在同一个房间时,瞪着彼此的目光都在冒着火星,怎么可能坐下来好好谈判?
只是战争结束后, 瓜分利益的标准,都被他们吵了无数次。
有人建议按战争局势瓜分,但很快就被喷得收回了建议:
故意示弱,引敌深入,很快就能反败为胜的局势怎么算?
放屁!你说反败为胜就能反败为胜?我看你会惨败,然后灭国!
……
各个大国吵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捏着鼻子,统一意见,愿意用还活着的超越者人数作为瓜分胜利果实的标准,勉强签订了和平协议。
这也是马拉美在得到兰波存活的消息后,连消息都只初步判断了真假,就迫不及待赶到横滨找人的原因。
如果兰堂现在回去,他们装傻,还能多扯回来一点利益。
但再过两三个月,所有的协议签订完毕,那可真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兰波的指甲一向修剪得圆润,划在皮肤上,不会留下思考痕迹,此时握在手心,却硌得手心刺痛,几乎要硌出血。
“我知道了。”
兰波沉默良久,声音平静:
“我会尽快回到法兰西,为法兰西争取利益。”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亲爱的。”
马拉美笑盈盈道:
“对了,你的小搭档又是怎么回事?他离开日本,向特殊战力总局传递你还活着的消息,却又拒绝回到巴黎……”
“保罗永远是法兰西的一员。”
兰波明白马拉美想听到的回答:
“他只是和我闹了一场别扭,暂时离家出走了。”
等到一切结束,他就能离开巴黎,寻找魏尔伦。
“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马拉美的笑容更热情了,看了一眼兰波身后的厂房,轻描淡写道:
“里面的两个人,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不用了,”
兰波垂下睫毛,一步一步向自己曾经的家走,嗓音倦怠:
“战争结束,我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
“说得不错,亲爱的,现在可是一个好时候,香烟美酒,权力佳人……只要你想要,就能得到。”
马拉美打了一个响指,两人的身影如云烟,消散不见,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们会在横滨的最高点等你。”
与此同时,横滨的另一个角落,略显破旧的咖啡店,角落的位置坐着两道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视。
“这家店的咖啡豆质量好像不太好,做出来的咖啡应该没有魏尔伦店内的好喝,”
马拉美双手叠成塔形,抵着下巴,饶有兴致道:
“唉,真可惜,早知道战争刚结束,就来横滨放松心情了,说不定可以喝一杯独特的咖啡。”
福楼拜喝了一口咖啡,表情不变。
马拉美兴致勃勃地继续道:“你说……魏尔伦开的咖啡店,是不是一直在亏本呢?”
福楼拜:“……”
马拉美不介意冷场,反而随性发挥,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会得到阿蒂尔为爱叛逃,不顾一切的结果呢。”
福楼拜终于开了口:“……你* 不应该挑选我,雨果先生,波德莱尔先生都比我更合适。”
“亲爱的,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来确定一下阿蒂尔的倾向,更何况,”
马拉美对福楼拜眨了一下眼睛,热情道:
“没事多出来玩一下嘛,总在家里待着,我都有点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了。”
福楼拜:“……假的。”
马拉美摊了摊手:
“好吧,坦诚一点,当时我是抓阄选择的你,看到是你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福楼拜眨了一下眼睛,瞳孔的光点流动,看起来如旋转的星空:
“……谎言。”
“好吧,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报复莫泊桑?实话实说,当时他眼睛都要喷火,却不得不忍耐的表情,真是令我心情愉快。”
马拉美唉声叹气,一副不得不说的模样:
“别这么看我,亲爱的,我只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实话实说,他当时那样指责我,真的很损我的面子。”
巴黎敌对势力特意针对福楼拜的刺杀,如今被打乱了计划,不知道又会看上哪个倒霉的同僚?
马拉美恶趣味地想:
所以,他要不要开一个和自己的赌局呢?
如果他们看上了波德莱尔,他可以在下个星期二举办沙龙庆祝一下。
福楼拜不再说话,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高兴一点,亲爱的,跟我来一趟,你又没有损失,反而有收获呢,”
马拉美笑盈盈,打了一个响指:
“比如现在,我突然想邀请你参加我的专属沙龙。”
福楼拜依旧没有说话,看着自己眼前的景物被热闹的宴会覆盖,怔怔地看着其中之一的靓影:
十五年前,他曾经被她用年龄拒绝,如今,他终于和她一样大了。
兰波一步一步回到了家,手拂过他和魏尔伦一起设计的装饰,一同购买的家具,二楼的床头,还放着由两人的发丝组成照片的装饰物。
兰波拿起相框,隔着玻璃触摸里面的发丝。
他和魏尔伦做了四年的亲友搭档,三年的恋人,自以为和魏尔伦感情深厚,现实却告诉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薄到恢复记忆的魏尔伦都不会向他坦诚相待!
兰波讽刺地低笑一声,握紧相框,任由复杂的情绪冲上心脏,用各种理由拉扯向不同的方向:
一直瞒着他,哄着他,骗着他,直到尘埃落定,所有的事情成为定局!
不、不,不能怪保罗,保罗也是为他着想,还爱着他……
……真的爱他?
那他为什么没有看到魏尔伦的行动,只看到了一次次的抛弃?
不过是胡乱拼凑在一起诱导问题,就能判下他的死刑,毫不留情地抛下他,让他傻乎乎地守在这座城市,等待被人接收押送的结局?!
但若是保罗真的在现在的特殊时刻瞒着他,他真的会开心吗?
会……怎么可能不会呢?
即使监管,即使操控,即使囚禁,即使一辈子不能恢复记忆,那也是保罗对他的爱啊……是保罗爱惨了他,才会不得不这样行动……他怎么会怪保罗?他怎么舍得怪保罗?
不、不,他不能这么想,国家大事远比私情……同样很重要,他不能抛弃他的母国……
兰波脑中跳出各种乱糟糟的想法,将心脏撕成碎片,烧为粉末,又被送入冰山的最中心:
过去越甜蜜,现在就似乎越痛苦。
但好像无论哪一次,魏尔伦的选择都不会是他。
兰波闭了闭眼睛,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按下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嘟——嘟——”两声,再次被人接通了。
“保罗……”
兰波哑声喊了一声,在彼此变得心知肚明的沉默中,艰涩道:
“来巴黎找我。”
他不想再听魏尔伦的言语承诺,只想看到魏尔伦用行动阐明对他的爱,
只要魏尔伦愿意冒着风险找他,来到巴黎边缘……
不,哪怕是法国边缘,他都愿意遗忘这件事,与魏尔伦和好如初。
担心自己再次因为魏尔伦的一两句动摇,兰波挂断电话,取出电话卡,怔怔地对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哥哥!”
孩童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怔怔拿着手机的魏尔伦。
中也抱着一袋面包跑向魏尔伦,来到魏尔伦身边坐下,但因为小小的身高,坐在符合欧洲人尺寸的长凳上,两只脚碰不到地面,只能微微晃着腿,抬头看魏尔伦,担忧问道:
“哥哥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明明过去哥哥和兰堂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哥哥的情绪虽然有些复杂,但终归究底都会露出微笑,感到喜悦。
魏尔伦眨了一下眼睛,彻底回神。
魏尔伦下意识露出微笑,想要回答一声“怎么可能呢?”却听到中原中也没有丝毫停顿,肯定地说:
“不!不是不高兴,而是很伤心!”
在刚开始旅游时,中也就在困惑兰堂先生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横滨,接下来,中也很快发现,
这次的旅游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他的哥哥一直在心不在焉,站在人群中,看着热闹,也好像心口被什么重物压着,完全无法呼吸一样。
在打电话的其他时间,他的哥哥也一直刻意避开提及兰堂先生,还带着他不停地换乘交通工具,带着他来到英国,还始终焦躁不安,仿佛在躲避什么人一样。
中也并不傻,很快就能猜到:
哥哥和兰堂先生之间的感情出问题了,还不是一般的问题。
第103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三天 自由
令中也难以置信的事实, 但他也能想到,
连身为旁观者的他都无法接受,作为当事人的哥哥和兰堂先生, 一定会更难过。
“哥哥不想告诉我, 我就不追根问底了,但是, 我想告诉哥哥, ”
中也深吸一口气, 将接下来的话语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放下怀中的袋子, 踩在长凳上, 给了魏尔伦一个大大的拥抱,露出幼时撒娇的模样:
“不要悲伤呀,哥哥,无论未来将会遇到什么, 哥哥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都会陪在哥哥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哥哥,哥哥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哦。”
中也一直将哥哥对他的付出看在眼里,如今到了特殊时候,自然不愿意自己会在无意间做出令哥哥心寒的事情。
魏尔伦愣住了,微微睁大眼睛, 痛苦的情绪仿佛平复了一些, 又似乎翻涌得更激烈了,某些倾诉几乎要脱口而出,
最终,魏尔伦的唇颤了颤, 只含糊“嗯”了一声,将所有不适合小孩子听的东西咽进肚子里,留下自己一个人消化。
没关系,只要家人在身边,他就不会后悔,
未来还有很长时间,平静而漫长的时间将会成为消磨感情的磨盘,终有一天,他会选择放下,让情绪得以平复。
兰波只有短暂的平复时间,几个呼吸后,就不得不收起所有的脆弱模样,站起身,将所有的物品收入亚空间,就要去找他们了。
最高的地方,
除了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大楼,还有其他地方吗?
“除了阿蒂尔工作的地方,还能有其他的地方吗?”
马拉美打了一个响指,驱散了幻境,眼看福楼拜依旧在晃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奈:
“亲爱的,这么多年,你可以有点长进吗?不要只看到一个幻境,就会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了。”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刚查到他们的“秘密武器”,就火急火燎地带着福楼拜离开了巴黎。
按照常理说,这么明显的缺点,马拉美早就应该用自己的异能帮助福楼拜脱敏,可偏偏——
福楼拜患有忧郁症,马拉美担心自己把人刺激得殉情了。
到时候,先不提他怎么向特殊战力总局交差,莫泊桑绝对能冲上来跟他同归于尽的。
“……”
福楼拜的瞳孔恢复焦距,离开咖啡厅,看向不远处的显眼建筑,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径直走去。
“也不知道阿蒂尔对这个组织的态度如何,是想留下一个震撼的离场,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对于热闹,马拉美从来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兴致勃勃道:
“但不管怎么说,阿蒂尔好歹是我们的同僚,在离开之前,我还是大发善心,帮阿蒂尔抹去这些黑历史吧,真是难得的大工程啊。”
是和抹去包贝尔夫人存在痕迹一样的操作。
福楼拜不喜地蹙了蹙眉,抬脚,踩着无形的空气,一步,就能离开百米远,一言不发地拉开距离,恢复了以往的独来独往。
一路上,兰波面无表情,无视打探消息的同僚与拦路的下属,听着他们从尊敬疑惑再到怀疑惊怒:
“不知兰堂大人有什么吩咐?”
“兰堂大人,是有什么需要通知首领的要事吗?”
“兰堂大人,首领并未同意召见你。”
“兰堂大人,不要为难属下。”
“兰堂!首领有命令,再往前走一步,就视你为叛徒!”
“兰堂!你要谋逆吗?”
“兰堂是失心疯了吗?”
兰堂、兰堂、兰堂……
数不清的声音融为一团分不清音线的窃窃私语,到最后,竟成了魏尔伦的声音:
再见,兰堂。
会再见的,保罗。
兰波目光抬起,入目的皆是蜂拥而来的黑手党,里面的脸色有恐惧、有震惊、窃喜,
无非是在心底琢磨着踩他上位之类的算计。
兰波突然觉得乏味至极,亚空间推开蜂拥而来的人群,洞穿墙壁,簇拥着异能者,来到顶峰。
在这里,过去的同伴早就等候多时了。
“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亲爱的。”
马拉美坐在护栏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到兰波,挥了挥手,潇洒笑道:
“不用和失忆的朋友聊聊天吗?好歹是相处三年的同僚啊。”
兰波恍若未闻,抬起目光,看向天空。
天空一角,印着鸢尾花的直升机轰隆隆地飞近,嚣张无比,
但用来迎接三位超越者,又似乎排场太小了。
“可以动手了,马拉美先生,”
兰波对马拉美的想法心知肚明:
“否则,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即使马拉美是超越者,修改那么多人的记忆,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真是无趣的反应啊,简直和过去一模一样,我还以为在这个小地方待了三年时间,能让你稍微变得有趣一点呢,阿蒂尔。”
马拉美撑起身体的动作顿住了,无聊地撇了撇嘴:
“真的没有半分不舍吗?阿蒂尔,我可是发现,有一位小小姐对你……哦,对你们三个人的感情都很深厚哦,真是奇怪,明明在她的记忆里,和你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
说到这里,马拉美的声音顿了一下,看向顶楼的正常通道,脸上出现了饶有趣味的笑:
“哎呀,小小姐来了。”
兰波的眉心微皱,正要开口,却听到急促的呼唤声:
“兰堂大人!”
十三岁的少女一身粉色和服,奔跑时,像怒放的花,又像破茧成蝶的蝶:
“兰堂大人,”
迎着兰波冰冷的目光,红叶缓缓停住了脚步,看向兰波身边多出的两个人,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妾身、妾身……”
自从在走廊看到一瞬兰波的身影后,记忆里与兰波有关的记忆飞速从红叶脑中浮现,恶趣味又光明正大地缓慢修改,抹去,
认知被修改,记忆被抹去的慌乱感逼得红叶不顾往日的顾忌,来到了他们惊呼的楼上。
眼前的人变得越来越陌生,红叶的声音多了一丝泣音:
“求您,把妾身的记忆还给妾身,”
她不会多说的。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
即使兰堂大人想要离开港口黑手党,也不应该如此,连她的记忆都要修改,只留下困在港口黑手党的记忆,
真是,何其冷酷!
“求您、”
红叶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终究忍不住,泪流满面:
“请不要改变妾身的记忆……”
福楼拜面露不忍,
马拉美依旧笑意盈盈,语气夸张的咏叹,似乎修改记忆并不是他的手笔:
“可怜的小小姐,人生中唯一的明亮记忆就这样消失了,难怪会哭得这么惨,唉,可怜,真可怜啊。”
“马拉美先生,”
耳边的轰鸣声更大,直升机抛下软梯,兰波毫不留情地回头,踩着亚空间登上直升机,声音清晰:
“请你、”
好的,闭嘴。
马拉美已经猜到了兰波无趣的后续话语,毫不意外地微笑,右手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同样抹去红叶在港口黑手党的痕迹,”
兰波的目光落在跪伏于地,绝望哭泣的红叶身上,食指一弹,从指间飘落的亚空间笼罩了红叶,如一片落叶,从高楼飘向其他地方,属于未知的新区域:
“让她得到自由,不会被过去的事物打扰。”
“欸?”
马拉美眼底划过一丝错愕,眨了一下眼睛,冰冷的金色映出兰波的身影,慢悠悠地拉长声音:
“阿蒂尔,你心软了。”
兰波不躲也不避:
“失忆了三年,难免会有些改变。”
马拉美的笑容消失一瞬,下一秒,盛开得更大了:
“哈哈!”
马拉美幸灾乐祸地笑,随手一拍,回收少女脑海中修改到一半的精神标记,为兰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惊喜彩蛋:
“引以为傲的学生变成这样,波德莱尔一定会不高兴很长时间。”
老师……
兰波的目光失去焦距了一瞬,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改变,平静地等到马拉美觉得无聊,不笑了,才道:
“马拉美先生可以告诉我巴黎故人的近况吗?让我有一些心理准备。”
“可以,”
马拉美用食指卷着额边的碎发,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们离开了三年七个月……唔,应该是七个月吧,巴黎差不多还是老样子,不老实的反政|府势力,蠢蠢欲动的敌国间谍和那些——有趣的同僚。”
说到最后一句,马拉美的声音一变,充满了愉悦:
“你刚才看到了吗?我们组织一年前来的新人,罗曼罗兰,性格比异能还独特,他刚到特殊战力总局的第一天,骂莫泊桑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孩子,第一个月,嘲讽波德莱尔和仲马是两个假人。”
马拉美笑吟吟,语气夸张的喜爱,满是遮掩不住的恶趣味:
“上帝啊,我简直爱死他的性格了。”
在日渐无趣的组织里,罗兰的出现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罗兰也说过,”
福楼拜突兀开口,声音不大,却能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马拉美先生是一个连头都不敢露的胆小鬼,每日兴致勃勃地编排谣言,说不定是有什么怪癖。”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兰波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此时,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更不能说改变他的糟糕心情。
“哎呀,饶了我吧,福楼拜先生,是我疏忽这里还有你在场,”
马拉美的脸上依旧是盈盈的笑意,举起手投降:
“跟你们的师徒情深比起来,我都要怀疑波德莱尔和阿蒂尔的师生情分是不是掺杂水分了。”
第104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四天 法兰西
福楼拜只说了一句话, 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不再开口。
兰波不想为这些无聊的事情白费口舌,同样没有开口。
一时间, 无人接话, 气氛再次冷凝下来。
“你们的消息传回来时,波德莱尔当时很平静地接受了, 但一夜之后, 模样突然憔悴了很多, 让我差点以为莫泊桑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对同事下手了。”
莫泊桑的异能《归来》, 可以强行控制, 剥夺他人维持生命的能量,转化为治愈自己与他人的生命力,
是与马拉美的幻境异能《希罗狄亚德》不同,却同样危险强硬的异能。
“实话实说, ”
察觉到福楼拜默默转向他的目光, 马拉美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 咋舌道:
“我当时也很错愕,那项任务的难度系数的确不低,但以你们的实力,不可能会全军覆没。”
虽然谍报员在执行任务时,需要隐瞒身份与所属国家, 尽量不使用异能,
但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为了镜花水月般的名声放弃自己的生命?
更何况,任务地点不过是一个连超越者都没有的乡下小国罢了,
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他们的两个超越者只是想去租界“散心”, 难道他们还敢在明面上和法兰西叫板?
“我查了很多遍,没有查到敌国动手的痕迹,又派人去了横滨,但横滨的痕迹实在抹除得太干净,又被各种气息混杂,你瞧,擂钵街,看起来真是……”
马拉美示意两人去看从空中看,异常明显的半圆形地貌,薄唇微张,笑吟吟道:
“烂透了,它们对它的态度堪称掩耳盗铃,真是令人奇怪当时做人|体实验的勇气去哪了?”
就算魏尔伦的身世再特殊,那也是法兰西的超越者,大国的尊严不容侵犯,就算一时被战争绊住了手脚,但只要腾出手,就能让他们为此付代价。
“这个租界住起来还合心意吗?阿蒂尔,”
马拉美轻飘飘地笑着,两只手围成一个圆圈,将横滨的土地圈在手指之间:
“你觉得我们建在这里的自治区需要多少地方?一半怎么样?”
兰波眼都没抬,也没有说话,拒绝接收这份听起来就很麻烦的“诚意”。
“好吧好吧,亲爱的,本来我还想说,如果你喜欢,它就归你了,但你现在的态度,我只能找喜欢它的主人了。”
马拉美唉声叹气,看起来对此十分遗憾,话锋却猛地一转,满是好奇的无害,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对了,刚才差点忘记问你,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
终于来了,这场重头戏的真正目的。
兰波目光微动,明白现在的坦白几乎不重要,也可以称得上为至关重要:
以现在的特殊时期,只要他愿意作为法兰西的一员回去,前尘往事的一点小麻烦,根本不会追究,只要他在表面上做出合适的表态,这件事就如翻开一张纸,轻飘飘地就能掠过。
但是,离开了将近四年时间,若是他再对特殊战力总局表现出隐瞒甚至抗拒的态度,他和魏尔伦将会彻底失去亲朋好友的援手,被排斥出权力中心,只能成为明面上的“吉祥物”。
兰波对权力不感兴趣,但是,魏尔伦耿耿于怀,成为心病的身世,只有得到他们的援手,才能得以解决。
“是我轻敌了。”
兰波想到了流浪在外的魏尔伦,心口依旧隐隐作痛,同样想要给魏尔伦留下一条后路,低声道:
“我读取了荒霸吐载体,导致荒霸吐暴走,我们因此重伤,失去记忆,流浪在外。”
马拉美“唔”了一声,换了一个坐姿:
“荒霸吐载体……那个名为中也的孩子?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吗?亲爱的。”
“保罗将荒霸吐载体视为亲弟弟,在任务过程中,他投入了感情,做出了不理智判断,与我发生争执,”
兰波闭了闭眼睛,声音冰冷:
“他希望我可以让荒霸吐载体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长大,还自认为自己的身世是不被上帝祝福的出生,会让心处于漆黑到看不到月光的谷底,孤独到不被任何人理解。”
“哦,我的上帝啊,”
马拉美忍不住和福楼拜说“悄悄话”,义正词严道:
“这不是波德莱尔讽刺魏尔伦的原话吗?瞧瞧,兰波可怜的小搭档当真了,人生都被毁了,我觉得波德莱尔应该为此承担责任。”
“我拒绝了他,但是保罗不肯放弃,而只要荒霸吐载体一直存在,保罗的不正常状态就不会改变,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兰波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马拉美的声音,继续诉说:
“所以,在追兵追上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使用荒霸吐的力量,并付出了行动……”
“等等,亲爱的,”
马拉美往后仰了一下身体,表情处于“天呐好大一个瓜!”和“等等我听到了什么?”之间,语气难得犹疑:
“你是说,你因为魏尔伦对任务目标有了感情,违反了你的预料,所以,你要杀了魏尔伦心中的亲弟弟?”
哇哦,这可真是……
马拉美有些无法理解,但想想面前的人是波德莱尔引以为傲的学生……嗯,瞬间感觉兰波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意外了。
不就是杀一个任务目标吗?
任务期间,魏尔伦不服从安排,反抗太激烈的话,被打断四肢都不奇怪。
马拉美啧啧称奇,已经想好报告怎么写了:
难怪魏尔伦在恢复记忆后会跑得飞快,连特殊战力总局都不愿意回,原来是担心失而复得的“弟弟”再次惨遭兰波和波德莱尔的毒手。
“是又如何?”
兰波冷漠道:
“组织并没有要求带回去活体,那个孩子的安危,只有保罗才会在意。”
“别这么说,亲爱的,特殊战力总局不是罪犯集中营,”
马拉美露出虚情假意的微笑,假惺惺道:
“来,跟我念:孩子是无辜的,即使是敌国的孩子,内心也是纯白无辜的,我们怎么能在明面上伤害孩子呢?”
兰波:“你应该回到三年前,和出任务前的我这么说。”
“好主意,等法兰西拥有可以回到过去的异能者,我一定不会忘记这样做,”
得到一个大瓜,马拉美的心情很好,笑容也更热情了: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亲爱的,你可怜的小搭档已经跑得连我都找不到了。”
兰波沉默了,神色更加阴郁,枯草色的眸子注视着马拉美,片刻后,才低声道:
“保罗会回来找我,为选择抛弃我而道歉的。”
“可能?”
马拉美露出不赞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语气微妙了一瞬,恢复轻快:
“你们的感情一向深厚,又没有分开过很长时间,我相信魏尔伦会有三成可能回来找你。”
兰波更沉默了:“你轻视了保罗对我的感情。”
马拉美:“这不是轻视,亲爱的,这是理性推断。”
“保罗很爱我,会回来找我的。”
兰波打了一个哆嗦,畏惧寒冷般,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瑟缩着埋在围巾里,低声重复道: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嘿、嘿、亲爱的?”
马拉美喊了两声,见兰波一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忍不住头疼道:
“上帝啊,这幅表现可真吓人。”
马拉美通过从红叶那里得到的记忆知道兰波此时为什么古怪,但也看到了魏尔伦对中也的重视,
而恋人和家人之间,这还用选择吗?
爱情可不是失去就活不下去的东西。
马拉美满肚子的吐槽欲与分享欲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看身边的两个人:
嗯,一个赛一个的恋爱脑,不用问都知道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马拉美被迫闭嘴,将自己憋了个够呛:
唉,他的确不应该拉福楼拜来,就算在场的另一个人是应该下地狱的仲马,地狱也比这里热闹。
机舱陷入诡异的安静,
兰波和福楼拜陷入各自的思绪,都不说话,
马拉美只能自娱自乐,用他人的记忆,为自己的沙龙再添一位新成员,
希望这位新成员未来也能加入特殊战力总局……有兰波在,一定会的,不是吗?
“不一定,如果哥哥不希望我加入特殊战力总局,我不会让哥哥伤心,但兰堂先生……”
虚幻的橘发孩童满脸为难,担忧地看向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的兰波,小声道:
“我希望哥哥能快点和兰堂先生解除误会,和好如初。”
真是可爱的,讨人喜欢的乖孩子,快点加入永不停歇的宴会吧,不会再有忧愁、烦恼,纵情享乐,永不离散。
马拉美笑吟吟,满意无比地看着橘发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机舱里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地面出现了法国的土地,兰波才有了新的动作,头靠在玻璃窗,用目光描绘法兰西的边防线:
“马拉美先生,我想仔细看看这片土地。”
马拉美笑道:“小问题。”
直升机飞行的速度缓缓变慢,在原地转了一圈,开始降落,
兰波盯着地面,看着暗色的色块缓缓放大,出现更为细小的建筑,
疮痍满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破败,倒塌的建筑中,行走着比蚂蚁还要细小的人影,蜿蜒成一条细线,离开了边界线,围在更大更漆黑的建筑边缘,似乎要搬起这粒更大的粮食,储存过冬。
等等?
兰波皱了皱眉,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仔细去看,还没有看清,身旁的舱门却骤然被打开了,
呼啸的风声中,一声冷喝在其中异常明显:
“福楼拜先生!”
马拉美的异能范围较广,已经明白了下面军事活动的目的——
抢夺敌国的要塞!
第105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五天 纪德
“明白。”
安静的声音响起, 灰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打开的舱门前,平静地向前踏了一步,在空气的簇拥下, 飞速跌向地面。
“!”
兰波的神经猛然绷紧, 下意识跟随同伴,同样跳下了飞机。
失重感骤然出现, 凛冽的空气如刀般切过皮肤, 钻入衣服, 卷走仅剩的温度,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眼前的景色却越逼越近, 即将拥人入怀,直逼死亡的温柔。
异常熟悉的,出任务的场景,几乎和四年前一样。
兰波恍惚了一瞬, 下意识想要寻找身边的熟悉身影, 却找了一个空。
……是啊, 魏尔伦已经离开了他,现在也不是过去了。
兰波的注意力重回眼前,眼前的景色清晰无比,连人影脸上的错愕,与下意识移向他们, 扣动扳机的枪口都一清二楚。
亚空间拦截了半空中的子弹, 同时,距离已经够了。
兰波调整自己的落脚点,想用下面的亚空间作为缓冲卸力,却感到身边的空气化为了实质, 温柔地托了他一把,卸下了他身上的冲击力,让他得以停滞在半空。
这是?
兰波下意识看向福楼拜:
同伴的异能?
福楼拜对兰波点了点头,在兰波踩稳亚空间的下一秒,收回自己的异能,落在角落,存在感消散于空气间,静悄悄地围观事情的发展。
兰波同样想要遮掩身影,却发现,不需要他再伪装,马拉美就已经修饰了一切。
塔状的要塞依旧静悄悄,穿着黑袍,拿着“灰色幽灵”手枪的人来回走动,粗略估计,只在外面巡逻的人不少于百人,对身边的“突袭”眼瞎耳聋般一无所知。
穿着熟悉军装,面露错愕的人,只在警惕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用枪威胁着不存在的东西,只有领头的人手中的枪口游离,似乎发现了不对,
而周围赶来支援的人,竟然只有四十人。
马拉美在落地的下一秒,后退一步,用层层幻境模糊了自己的所处位置,才发出声音,重归活跃:
“安德烈纪德,我记得你,”
马拉美不仅是兰波的联络员,应该说,前者现在只是他的副业,而掌管组织内外舆论与情报的主职让他对组织内外的消息如数家珍,更不要提国内潜力巨大的异能者:
“很有天赋的异能者,曾经保护了无数的同胞,立下无数战功的英雄,雨果也和我提起过你,称赞你的能力与你守护祖国的信念,”
真正发怒时,马拉美的表情依旧是在笑着的,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的热情关怀,就连声音也不会带着怒意:
“所以,现在,请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的命令,才会让你带领你的部下,在签订了和平协议之后,攻占他国的要塞?”
如果是前半部分的话还让满脸戒备的人半信半疑,但后半部分,轻易让仅仅只有四十人的军队陷入了慌乱。
“什么?”
“和平协议什么时候签订了?”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贝当上将给我们的命令!”
敢用四十人的队伍冲击有数百人驻扎的要塞,站在这里的人无疑是精英中的精英,也全都明白,都明白签订了和平协议后,任何主动开枪的行为,都是被人唾弃的战争犯罪!
慌乱的队伍不自觉地看向他们主心骨,被马拉美提起,站在最前方,白发黑皮的男人。
“感谢阁下的及时告知与阻拦,”
在《窄门》预知的未来中,纪德已经死了好* 几次,或被幻境迷惑自杀而死,或被亚空间洞穿心脏而死,或被无形的空气排斥窒息致死,
但所有能看得到的死亡方式,都没有马拉美的最后一句话更令他恐惧!
若是和平协议真的已经签订,若是刚才射出的子弹杀了面前关塞里的任何一个人,若是此次行动没有人阻止……
想到这里,纪德身体一阵发冷,握着手枪的手都沁出了冷汗,紧紧咬着牙,才让自己不至于露出令队伍动摇的软弱神情:
“如此大恩大德,不知阁下可否留下姓名?”
“特殊战力总局,情报部部长,斯特芳马拉美。”
马拉美随手抛出去一枚徽章,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徽章表面的金色鸢尾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没有一丝污渍:
“多亏了完成任务回国的同伴,阿蒂尔的提醒与福楼拜先生的协助,才得以阻止这场卑劣的算计。”
“是,再次感谢你们的好意,我必会牢记于心,”
纪德伸手接住,在上面看到了特殊战力总局的特殊印记,彻底放下了心:
“等到一切结束,我会带领属下亲自上门拜访,以表谢意。”
纪德不害怕为了祖国而死,但因为自己人的卑鄙算计,连累整个队伍成为战争的罪犯,卑鄙的叛徒,没有国家的军队,
他就算是死几百次,都无法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不用客气,亲爱的,”
马拉美的笑容热情,却莫名令人浑身发冷:
“多亏看到了你们,我才能找到篡改组织上交的超越者资料,为了一己私欲损害法兰西利益的罪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不能说走就走。
纪德带着属下撤退,兰波他们跟在后面,一同静悄悄地回到这里的总部,
在兰波的读取与马拉美的幻境下,事情很快查了一个水落石出。
借此机会,兰波通过读取到的记忆,大致明白了国内的局势,是比四年前的局势还要严峻的情况,不久前和英国之间的战役堪称节节败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纪德的“战争犯罪”是他们总部的阴谋,原因竟然只是为了夺取敌国的交通网——
组织内部的“叛徒”攻击夺取了敌国要塞,作为被背叛的原组织,自然有权讨伐成为“叛徒”的纪德,还可以顺势将位置易守难攻,重要交通节点的要塞收入囊中。
而这个重要交通节点,被敌国借此建立交通网的要塞,原本是属于法兰西的东西。
制造这场阴谋的叛徒,阿克塞尔贝当上将,同样是曾经的英雄,如今却为了夺回领地不顾一切,甚至为此算计手下部将,背叛军人的叛徒。
“真是耻辱,”
福楼拜低着头,难得开口,浑身气质忧郁宛如头顶下了一场暴雨:
“即便如此,战争结束,愿赌服输,他们……他们也不应该如此行动。”
兰波陷入沉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此时,纠结犹豫的私情在国家大事面前,竟然显得无比渺小:
都是他的错,若不是当时的他太过傲慢,手段过于强硬,自以为是读取了荒霸吐,
祖国不会失去两位超越者,也不会在战场中陷入如此劣势。
兰波:“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祖国需要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需要。
“还是我太弱了。”
福楼拜弯腰,环抱着自己,似乎这样,就能摆脱所有的人际关系,隔绝人群,躲入只有自己的空间,声音微微颤抖,完全陷入了过去的思绪:
“实力与名声无法成为正比,只会招致灾祸,摧毁重视的一切,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在福楼拜遥远的过去,他拥有一个势力不大也不小的家庭,
没有大到令人畏惧、不敢算计,也没有小到福楼拜因为追求大他十五岁,声名狼藉的少妇,而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时,选择放过福楼拜。
他们在福楼拜身上找不到破绽,所以,盯上了福楼拜痴情的少妇。
好不容易被打动,想要开启新生活的少妇被算计,背上大笔债务,在流言蜚语中绝望自杀。
福楼拜看到心上人的自杀现场,悲痛欲绝之下,才觉醒了自己的异能——《包贝尔夫人》。
是异能的名字,也是他错过时间,被无情现实压垮,始终无法触碰的恋人。
“夫人……包贝尔夫人,若非被我纠缠,你何至于死去?”
随着情绪的波动,福楼拜身边的空气仿佛化为了实质,将福楼拜团团包裹,似恋人温柔的怀抱,也似排斥整个世界的防线。
马拉美快速敲打着键盘,将收集到的证据与编辑好的资料,一一上传,发送给总部,抬头,就被房间内的气氛吓了一跳:
“上帝啊,可不要告诉我,你们已经约好一起去殉情了。”
福楼拜没有任何反应。
兰波抬头,神色恢复如常:“并没有,马拉美先生。”
就算要殉情,他也不会和除了魏尔伦之外的人一起殉情。
“开个小玩笑,”
马拉美莞尔,鼓掌,用清脆的掌声驱散房间内的沉闷:
“亲爱的,何必为杀鸡取卵的蠢货伤感呢?不如想想,这个蠢货被拉下马后,会留下多少能被我们瓜分的东西呢?”
这可是好不容易从那些自称为普通人,认为应该在异能者面前拥有特权的贵族手中撕下来的势力,
就算他们用不上,也不能重新落入眼高手低,垄断了高位的贵族手中。
“可惜我不喜欢待在战场,所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无用……雨果手中的东西也没有令我感兴趣的,所以,只能遗憾放弃了,”
马拉美含笑的目光,落在兰波身上,道:
“你呢?阿蒂尔。”
似乎只是普通的讨论,兰波却明白,这是马拉美对他的提醒与对他的倾向的试探:
提醒他可以用这次事件和雨果换一个人情,或者,干脆一点,换到能让他直接掌握,在特殊战力总局重新站稳脚跟的权力。
若是他有留在巴黎,重归旧位,为国家效力的想法,这是意外之喜的捷径,自然会“感兴趣”。
若是他只是想在巴黎露一面,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后“罢工”,自然是“不感兴趣”。
第106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六天 莫泊桑
兰波问道:“雨果先生现在在军部吗?”
“没错, 六个月前,雨果被军部调走,投放进了战场, ”
马拉美对兰波眨了一下眼睛, 一副分享悄悄话的亲昵模样:
“可惜啊,如此矜矜业业、努力工作的雨果, 却在战争结束后, 要被军部退货了。”
马拉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当时军部想要从特殊战力总局调超越者前往战场时,只强调了要杀伤力强大的超越者, 并没有指明具体是谁, 也没有说清具体的待遇,一副来抓冤大头的模样,
他们原本是想放着冷一冷,等到军方着急了再谈条件,
谁知道雨果那个莽夫, 知道这个消息后, 毫不犹豫地就响应号召,连待遇都没有问,就去了战场拼命,
现在好了,战争结束, 雨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就要被打发回来了。
几乎在瞬间,兰波就想到了雨果身上如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戾气,与千里迢迢赶回来参加会议的行为,
他原本以为, 这是由于雨果同样是法兰西的超越者之一,不能缺席,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兰波和雨果共事过一段时间,联想到雨果的性格,就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雨果先生没有反对。”
雨果并不愚蠢,只是一腔爱国之心,外加没有争权夺势的想法,让他愿意无视这些“小小”的算计,以身填坑,燃烧自己为同胞指引方向,照亮前往未来的路,
现在得到回到特殊战力总局的消息,说不定还会为可以再次发挥自身能力而感到高兴。
“雨果不就是这样,哪里有麻烦就往哪里去,活脱脱一整个冤大头,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源自军部对超越者的轻视。
想到这里,马拉美的笑容带上了不高兴的意味,眨眼间,化为无形,消失不见,幸灾乐祸道:
“这件事爆出来,军部的麻烦可比特殊战力总局的麻烦大多了,雨果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了。”
在雨果眼中,所有为国效力的同胞都是同胞,不应该因为身份上的不同而区别对待,对疑似背叛法兰西,背叛同胞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以雨果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绝对会闹得军部天翻地覆才会停止,
而只要他稍微往“异能者投身军部为国效力,却被头顶的贵族势力带头歧视陷害,军功没有与付出成正比,处境堪忧”的方向引导,不愁雨果不会为此留在军部。
毕竟,这可不是造谣,
异能者的出现毫无规律,身世大多普通坎坷,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又强,而那些把军部视为自己家的贵族们,怎么可能让下面的“泥腿子”走上来,动摇他们的地位呢?
兰波跟上了马拉美的思路:
“军功足够吗?”
“差不多,虽然雨果在军部的时间不长,但工作一直十分努力,再加上一点小小的压力,这件事就能成了。”
他们异能者里面,也应该出一位上将了。
马拉美在心底盘算着如何鼓动组织内所有超越者联合向军方施压,伸懒腰,对兰波眨一下眼睛,笑道:
“好了,亲爱的,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快点回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了。”
马拉美没有在意兰波对试探的逃避,
反正,等到兰波到巴黎后,波德莱尔会主动承担这项任务,为他失忆四年的倒霉学生做打算。
接超越者的直升机在荒地上停了三天,终于,再次转动旋翼,缓缓上升,向原本的目标飞去,一路上,不再有什么阻碍。
特殊战力总局的建筑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多了四年的岁月沉淀。
门口进出的人脚步匆匆,偶尔会停下,简单地低声交谈几句,告别离开,脚步坚定地走向心中的目标。
异常熟悉的场景,
兰波不由得有些晃神:
他曾经也是里面的一员。
刚踏入特殊战力总局,兰波便听到了一声急匆匆的呼唤:
“老师!”
福楼拜的表情有了温度:
“居伊。”
“老师!”
莫泊桑快步走来,越过马拉美和兰波,直接来到最后面的福楼拜面前,才露出了提起来的心脏终于落到肚子里的表情,不断问道:
“你还好吗?和兰波先生相认的过程顺利吗?有没有动手?身体有没有受伤?”
虽然莫泊桑相信兰波不会背叛特殊战力总局,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依旧会担忧老师会不会因此受伤。
尤其,把老师带走的人是马拉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以马拉美的性格,可是很有可能会因为觉得好玩,唆使他的老师和兰波先生打架!
就算没有唆使他的老师和兰波先生打架,说不定也会不断用流言蜚语……哦,不对,是自己编造的流言荼毒老师的精神,给老师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莫泊桑这样想着,也就直白地说了:
“和马拉美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需不需要先睡——不,还是检查了身体再休息吧。”
莫泊桑越说越担心,拉着福楼拜的手腕,就想将人拉走,做一个全身检查:
“我已经在医疗室准备好了床铺,老师直接去那里睡觉就好,其他的杂事,就交给我吧。”
突然听到他们谈起自己的马拉美:“?”
“上帝啊,瞧我听到了什么,没想到我刚出生入死地完成任务回来,迎接我的就是这种人格攻击的话,天呐天呐,真是令人心寒,亲爱的——医生,”
马拉美捂着自己心口,看着脸色从愤怒一秒变为强行微笑的莫泊桑,虚弱道:
“我的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心跳紊乱,精神疲惫、低落,好像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你介意我一会儿去你的医疗室做一个全身检查,顺便睡一觉吗?”
“十分介意,”
莫泊桑停住脚步,转身,下意识为福楼拜挡住他人的视线,脸上挂着面对病人的标准友善微笑,目光却不怎么友善,拒绝道:
“若是马拉美先生愿意以真身前来,配合我的检查,我当然会为马拉美先生做全身检查,但若还是幻境,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莫泊桑和马拉美的关系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这种平静在马拉美用幻境耍了莫泊桑一次后,荡然无存,
没错,是耍,不是逗!
莫泊桑最讨厌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将马拉美的恶作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对他的迫害化为一句无伤大雅的“逗小孩的玩笑”!
“哦,这可不行,有一句话不得不说,亲爱的。”
马拉美露出了抗拒又带了几分怀疑的微笑,专门露给莫泊桑看的表情:
“真正的医生能从幻境中看出我到底生了什么病,但是你……亲爱的,有没有改行的想法?不要误会,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的异能可是特殊战力总局的一大利器呢。”
“你——!”
莫泊桑的目光顿时愤怒到像是想要把马拉美砍成十八块,在即将变脸的前一秒,却听马拉美又道:
“对了,医生,我突然想到我的症状并不怎么严重,还是给我身边的重病患者看看吧,他的心丢了……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拖着没有心的躯壳坚持到了这里,可能有的人生来就比常人更会忍痛,也容易被人忽视吧。”
“没有心?”
莫泊桑眉毛微皱,下意识觉得马拉美又在胡说八道,
马拉美的异能即使能扭曲他的视野,也改变不了他对每个人的生命力的感知,而他没有在这里感受到垂危的生命力。
没了心的人不可能活下来,即使异能特殊,也会元气大伤,不会生机旺盛。
莫泊桑眸中的绿意盎然,几乎压过了那抹草木灰败的颜色,细看片刻,才摆脱了马拉美的异能干扰,认出了兰波,惊喜道:
“兰波先生!”
“是我,”
兰波点头,枯草色的瞳孔死寂,却又有一种时光将他遗忘,孤身一人停留在原地的孤寂与恍惚:
“莫泊桑医生,我回来了。”
比他还小一岁的稚嫩超越者,如今过了四年,也变了一副模样,只是,性格好像依旧不变。
兰波依稀记得,
六年前,莫泊桑也和现在一样,在他和保罗完成任务回来时,突然冲上来就对他们说:
“我觉得你们挺适合我的,要不然我加入你们吧。”
当时的他阅历还不算太丰富,任务期间之外也没有压抑感情,当时直接因为错愕愣住了,
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原来是莫泊桑看中了他和魏尔伦的异能,也觉得自己的异能无可替代,刚好能补足他们无法自我治愈的短板,就想挤进他们的组合。
被他们拒绝后,莫泊桑遗憾了很长时间,却对他们的态度不变,每次相遇时,都会热情地为他们提供帮助。
现在,这份热情,似乎依旧没有改变。
“上帝保佑,兰波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面对兰波,莫泊桑就有礼貌多了,微微鞠躬,对兰波行了一个绅士礼,面露欣喜: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务必直接告诉我,兰波先生,只要不危害特殊战力总局和老师,我愿意支持你所有的想法和决定。”
他还指望着兰波回归正常工作后,还能看在他们过往交情的份上,和过去一样给他带完好无损的敌人“血包”回来,可不能被别人阻碍了!
马拉美“哇哦”了一声。
来自过去亲朋好友的援手啊……
兰波的眸光微动,痛苦到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波澜,这点波澜却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将他拉入了更深一层的痛苦,连舌尖都仿佛蔓延上了苦涩:
只要他利用得当,就能推动关于保罗和中也身世成为最高层的机密,颁布针对魏尔伦和中也身世的禁口令,再也不用担忧他们的特殊身世流传得到处都是,
但是,他知道过去亲朋好友对他伸手的期望是什么,为了特殊战力总局,为了法兰西的未来,为了被战争摧毁,百废待兴的母国,
只是,现在的他……
兰波强迫收回杂乱的思绪,回了一礼:
“感谢你的好意,莫泊桑医生,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见兰波收下了他的好意,莫泊桑放下了心,爽朗笑道:
“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好时候,等到事情平息之后,我一定会带着礼物前去拜访,庆祝你的回归。”
第107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七天 波德莱尔
兰波勉强弯了一下唇角, 礼貌地寒暄道:
“到时候,我会准备好适口的茶水点心,招待莫泊桑医生。再见, 莫泊桑医生。”
“再见, 兰波先生。”
莫泊桑转身,带着福楼拜一起离开, 声音也逐渐远去:
“对了, 老师, 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一点麻烦……不,我说的不是身体, 而是老师你的感受, 真是委屈老师和这么多人打交道了,可惜在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你已经登上了回巴黎的飞机了,没能……”
没有需要应酬的对象, 兰波的表情重归阴郁, 甚至, 由于杂乱的思绪,比过去还要难看,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其不好。
“哎呀哎呀,每次看到他们的相处方式,我都会感到惊讶, 老师不像老师, 学生不像学生,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马拉美似乎没有看到兰波改变的脸色, 打了一个响指,兰波眼前的大厅瞬间变为了简陋的病房。
病床半坐着的,十二岁左右的少年眉眼熟悉,正是刚才离开的莫泊桑,
幻境中的莫泊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双目无神,低着头,不断地抠挖着双手,双手抠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止,脸上满是崩溃之色,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坐在一旁,安静到近乎凝固的人,福楼拜的模样倒是没有怎么改变,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剥夺了生机的虚弱,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劝解,眼中却满是怜悯,仿佛在看过去的自己。
直到窗外的光线缓缓下移,窗台上的花盆在房间内拉长了影子,福楼拜才有了动作,
由于虚弱,福楼拜的动作也是慢腾腾的,缓缓落在莫泊桑的头上,拍了两下,嘴唇微张,不知道在说什么。
莫泊桑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伤害着自己。
兰波看了看周围的默剧,眸光微转,看向了马拉美。
“别这么看我,亲爱的,”
马拉美耸了耸肩: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这点东西还是我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挖出来的。”
挖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分享给其他人了吗?
兰波抽了抽唇角。
幻境的默剧是正常流速,窗外的风景却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过了短短一刹,病床上的莫泊桑转头看向福楼拜,眸光有了色彩,却是得到发泄通道的痛苦与崩溃之色,躲进福楼拜怀里,号啕大哭,
兰波注意到,病床上的被子被掀开,胡乱地堆在病床一角,露出了莫泊桑的身体,
而莫泊桑小腿以下的部位,竟然空空荡荡!
“断肢重生需要的生命力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马拉美注意到兰波错愕的目光,食指微弹,再次换了一个场景,毫不在意地解释:
“说起来,当时的莫泊桑也是倒霉,异能无法控制,又被当地的警察当成了恐怖分子,不仅没有得到救助,还差点被当场射杀,若不是福楼拜先生刚好路过,恐怕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位强大的同伴。”
兰波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看新出现的场景:
是两人在乡边小路散步的场景,
福楼拜正常行走,莫泊桑则落后了很多,追赶在福楼拜身后,
幻境中的短短几分钟,莫泊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模样也从双手推着身下的轮椅,到拄着拐杖单脚蹦蹦跳跳,再到踉踉跄跄地双脚行走,最后成了小步快跑,拉住了福楼拜的衣角。
“老师!”
幻境终于有了声音,莫泊桑还处于少年时期的嗓音清亮,满是亲近与活力,眼中也有了光,是对庇护他的大人的正常孺慕与信赖:
“等等我!”
福楼拜停住了脚步,侧身看向莫泊桑,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定了莫泊桑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依然点了点头。
朝阳下,莫泊桑笑了,脸上的光彩也有了几分现在的模样。
“不得不说,福楼拜先生可是十分护短的呢,”
马拉美弯腰,从路边摘了一朵野花,嗅了嗅,又不感兴趣地丢弃:
“明明早就捡到了莫泊桑,却始终一声不吭,直到莫泊桑十五岁,才送到了特殊战力总局,还用自己的权力,给莫泊桑谋了一个好差事,真是一位好老师啊。”
为什么在战力紧缺的时候,实力强大的莫泊桑想当医生就能当医生,除了异能沾边,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背后有人!
兰波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莫泊桑的场景,心中浮现一丝恍然:
“难怪……”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莫泊桑的时候,会感觉那么奇怪——
明明是第一次出现在特殊战力总局,工作时却不见被抹除社会身份的负面情绪,反而隐隐带着兴奋与骄傲,对他们的身份更是熟悉到了看一眼就能喊出代称。
当时他只以为莫泊桑是自来熟,外加不常接触,才没有更深一步地思索,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可惜波德莱尔就不一样了,你也知道他的性格……”
马拉美唏嘘,递给兰波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挥了挥手,驱散了眼前的幻境:
“好了,最后一站已经到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幻境消散,兰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入了特殊战力总局深处,正站在一扇大门前,
而他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马拉美不愿与波德莱尔碰面,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
“进去吧,亲爱的。”
这扇门对于兰波而言很熟悉,年幼的他推开了无数次,里面的人是他的老师,波德莱尔。
兰波闭了闭眼睛,压下胸口的种种情绪,强行让自己保持理智状态,推开了面前的门。
但强撑的理智,很快在看到里面略带憔悴,闭目小憩的人时,土崩瓦解。
“老师!”
兰波快步了几步,逐渐接近时,缓缓放慢了脚步,半跪于地,垂首,苦涩道:
“我回来了。”
波德莱尔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里面宛若小型黑洞的漆黑瞳孔,目光先落在兰波身上,仔细地反复打量,
最开始,“特大爆炸”产生,兰波和魏尔伦失踪死亡的消息传回巴黎时,
波德莱尔并不想相信,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任务的危险程度——
不止整个偏远小国的势力反扑,还来源于任务目标,
和魏尔伦一样的天灾,世界的灾厄,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
若是荒霸吐果真暴走,猝不及防下,两人都有可能会吞噬。
不过,但凡有一人的消息传出,波德莱尔就不会相信另一人会死去。
但是,两人都不见了,
以两人的性格,只要存活,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波德莱尔不得不信,
他最骄傲的学生、最欣赏的艺术品被那个偏远小国吞噬,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现在,果然、还好是个误会。
波德莱尔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坐直身体,将眼前凌乱的银发拨到耳后,平静道:
“回来就好,先去休息一会儿吧,阿蒂尔。”
似乎只是兰波往常执行任务回来时的场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兰波的情绪更加苦涩:
“老师,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的确,已经休息了四年,你的状态却下降得一塌糊涂,连原来都不……”
波德莱尔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带上了疲惫:
“回去吧,阿蒂尔,你知道我的性格,接下来的话,你一定不想听到。”
波德莱尔在旁人面前,还能维持绅士的礼节,话语也能做到彬彬有礼,但在熟悉的人面前,毒舌的本性会毫不遮掩,能把人嘲讽得怀疑人生。
波德莱尔能看出兰波此时糟糕的状态,所以,先离开吧,
等到兰波状态稳定,再来找他,到时候,无论他的学生想法如何,他都会提供帮助。
“不,老师,现在的我,停滞于分叉路口,徘徊不定,犹豫不决,”
兰波抬起头,枯寂的枯草色瞳孔与波德莱尔对视,含满了悲痛与迷茫:
“究竟什么是对,究竟什么是错,哪方对我来说最为重要?我分不清,我已经无力分清了,仿佛我无论选择哪一项,另一项都会成为后半生的遗憾,挥之不去的心病……我需要老师的指点。”
此时,安慰的话对兰波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深达内心的嘲讽,才能让兰波不再困于迷雾,找到一丝前进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你的内心吧。”
波德莱尔直直地看着兰波,对兰波伸出手,瞳孔中的小型黑洞缓缓转动,散发着微弱的,属于异能的光芒。
兰波的喉咙开始痒了起来,仿佛有异物在其中生长,盛开。
兰波弯腰,低着头,捂着唇,闷咳了起来,从口中呕出,指缝溢出了色彩斑斓的大片花瓣,宛如凝结于心底的一摊血迹
“铃兰花,玫瑰,幽灵花,大型三色堇,酢浆草……”
波德莱尔一一念出花瓣的种类,平静地看着双手撑着地面,怔怔发呆的兰波,神色只是微动,就多了洞察一切,身居高位的俯视与漠然:
“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理智?什么是错过再也无法挽回的事物?什么是你人生最重要的存在?你是真的无法做出取舍吗?阿蒂尔。”
波德莱尔的声音冰冷,是属于组织‘洞察者’的尖锐锋利:
“怎么了?四年的底层生活已经磨灭了你的脊骨,顺带消除了你属于超越者的底气了吗?voyante(通灵者),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兰波缓慢地抬起目光,哑声道:
“我记得,那是我加入组织的第一个名字。”
voyante(通灵者),是波德莱尔为失去社会身份,尚且还被称为魏尔伦的他取的第一个名字,寄予着波德莱尔对他的期望与祝福。
即使后面遇见了魏尔伦,换了一个新名字,这个名字也作为对外的代号存在着:
法兰西的通灵者,最强的异能谍报员,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过去的他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也没有辜负波德莱尔对他的期待,一直将感情理智区分得很清楚,从未陷入犹豫迟疑。
即使四年前的魏尔伦对他举起了枪,他也从未迷茫,很平静地便能做出取舍,下定决心。
但一场失忆,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
感情不再被理智抑制,成长为动摇理智的程度,轻松将他拖入感情的漩涡,陷入迷茫,失去方向,呆愣在原地,犹豫不决。
现在的他,令所有人都失望了。
第108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八天 枯萎
兰波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波德莱尔的办公室, 茫然地在走廊中行走,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波德莱尔的声音:
“你的大脑乱成了一团糟,所有的想法缠成一团, 比猫咪的毛线团还混乱……如果要我建议, 那我建议,收起你的充沛感情, 或者, 彻底放弃你的理智, 阿蒂尔。”
全部交给理智,或者交给感情吗?
他真的能够做到吗?
兰波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才令他回神。
“兰波教官!”
陌生又熟悉的人迎面走来,在与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脸上出现了尊敬的神色:
“您……是出任务回来了吗?”
兰波的大脑的记忆翻涌, 缓缓涌出有关面前人的记忆,
是他经过魏尔伦的启发, 对培养后人产生兴趣后,教导的其中一位学员* 。
兰波还记得,
面前的人有一位同样优秀,有心灵感应的孪生兄弟,两人密不可分, 一模一样, 唯一区别两人的方式是不同的名字与耳边的吊坠,
哥哥戴在左侧,弟弟戴在右侧,
但是, 面前的人,
兰波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的耳朵上,一左一右,都戴着耳坠,银灰色,老旧的款式,他记得是对方父母的遗物。
“啊……”
注意到了兰波的目光,面前的人下意识摸了摸左侧的耳坠,主动解释道:
“这是他的遗物,教官,以后就称呼我为克洛伊吧,反正,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抢这个称呼了。”
是孪生兄弟共有的姓氏,只剩下一个人后,前面的名字是什么好像都无所谓了。
“……”
兰波陷入沉默,
似是巨石滚落的最后一点推力,又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兰波再次推开波德莱尔的办公室时,目光深处的迷茫已消失不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老师,请安排我和雨果先生见一面吧。”
兰波回到了特殊战力总局,并没有惊起多少动静,
只是法兰西以“篡改组织上交的超越者资料”的叛国罪落马了一大批官员,顺便换了一批谈判的政客,拉长了签订时间罢了。
大国之间势力涌动,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却与底层的大多数普通人毫无关系。
战争结束,普通人们缓过来了一些,便将被战争耽误的事情重新放进日程,顽强如路边的野草,重归了热闹。
但这一切,与魏尔伦毫无关系。
魏尔伦的时间仿佛停留在了与兰波拨打最后一通电话的那一天,
恢复记忆的兰波想要让他重归巴黎……很正常,失忆前的兰波也在这么想。
只是被失忆前的他拒绝,并成功打了起来,
但以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打不起来,只能放两句狠话……
是的,往好处想,至少他和兰波没有任何流血冲突,就解决了这次分歧,
不过是冷战罢了,不过是兰波要和他分、分分分……冷战罢了。
不过是想用冷暴力胁迫他退让,让他继续听从兰波的命令罢了。
就和三年前,他和失忆的兰波闹分歧的那段时间。
没错,现在的他就是那段时间的心情。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退让?让自己和弟弟重归牢笼呢?
魏尔伦盯着中也发呆,一遍又一遍地心底重复:
只要有家人在他身边,只要弟弟会和他一起旅游,他就不会后悔,
现在的生活是曾经的他梦寐以求的未来,他绝对不会后悔。
但当整个天空成为黑色,周围的一切陷入寂静时,魏尔伦又会无法入睡,只能来到阳台看星空,一看就是一整晚。
恍惚间,魏尔伦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的晚上,同样陷入希望彼此退让的僵持,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不过,那天的子弹在兰波的肩膀上,现在却在他的身上。
如果兰波还爱他,为什么不与他联系?
如果兰波恨他,为什么没有对外宣布他叛逃?
魏尔伦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感情与理智乱成一团,几乎要将心焚成焦炭,又如蚂蚁细细啃咬心脏:
难道这就是兰波对他的惩罚?
很明显,兰波成功了。
他的痛苦没有他想象中的猛烈,却更苦涩绵长。
中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更担忧了,忍不住再次问道:
“哥哥,你还好吗?”
“当然,”
魏尔伦想要真正伪装一件事情时,几乎没有不成功的,眼中的情绪慈爱又满足,说着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未来。”
背后没有追杀,他和弟弟一起旅游,不用急切,可以慢慢观察并享受这个世界,
曾经的他一直期待的事情。
中也注视着魏尔伦,脸上常见的笑容都不见了,钴蓝色的瞳孔充满了担忧:
“可是……”
“是我这段时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所以,让你误解了,中也。”
魏尔伦打断了中也的话,将中也抱起,侧脸蹭了蹭中也的头发,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不让中也掺和进这件事里:
“事实上,我没事,兰堂也没事,我们都找到了彼此心中的目标,并在为了目标而努力,只是,需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一个月是暂时,一年是暂时,一辈子也可以是暂时。
等到中也习惯了没有兰波的生活,就不会去想兰波了,
他也一样。
中也的眼睛重新亮了:
“真的吗?”
“真的。”
魏尔伦抱着中也,行动迅速地带着中也来到了附近最大的游乐场,买了一根棉花糖,抵在中也唇边,温柔道:
“很抱歉,是我这段时间忽视了你,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作为哥哥的补偿,在这里尽情游玩吧,中也。”
中也咬了一口棉花糖,重新露出了灿烂笑容,重重点头:
“嗯!”
中也安心了一段时间,很快,又发现了不对,
魏尔伦的行动的确很完美,来到新的地方会为他购买当地的特产,介绍当地的有趣历史,带他去看绝美的风景,
但在完美无缺的外表下,中也的直觉却感到了,魏尔伦唇角的笑容一天天变得虚假,眼底深处的情绪重归死寂,仿佛灵魂在逐渐枯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中也下定决心,偷偷离开了魏尔伦,用路边常见的电话亭给兰波打电话:
哥哥会因为担忧不告诉他事情真相,但是兰堂先生一定不会的!
中也将耳朵贴在听筒上,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认真地听里面的声音。
“嘟——嘟——嘟——”
单调又乏味的铃声拉长了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耳膜上,中也逐渐紧张起来,小脑袋不断四处乱转,看起来和做贼一样。
“你好,这里是兰波。”
从未听过的冰冷声音响起,让中也不自觉愣了一瞬。
“兰堂先生!”
反应过来后,中也连忙将魏尔伦这段时间的异常说了一遍,担忧道:
“我很担心,兰堂先生,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感觉,一天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回应中也的不是兰波的声音,而是呼呼的风声。
另一侧,兰波压下眼底的恍惚之色,飞快侧头,以失去一缕发丝的代价,躲开了近在咫尺的攻击,冰冷的金色从眼前升起,拦住了锋锐的刀尖。
敌人的反应速度很快,一击未果后,立刻松手,快速后退,但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将整个世界笼罩的金色。
亚空间将面前敌人击飞出去的同时,托着主人来到半空,远离战场的高处。
但这不是终止,下一瞬,狙击枪的枪声响起,子弹的目标是站在高处,异常显眼的兰波。
在高处,似乎到处都是冷风,
空气原本流动的冷风,被子弹掀起气流而产生的冷风,踩在亚空间之间转移阵地,身体与空气摩擦的错觉而感到的冷风。
冷风下,再炽热的头脑仿佛都会因此冷却,恢复理智。
兰波重新拿起电话,放在耳侧。
中原中也能听到的只有呼呼的风声,等了很久,才等到兰波的回答。
兰波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度:
“不用担忧,中也,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中也皱紧了眉,更担忧了:
“可是,兰堂先生……”
“中也,你们最近的行动在朝哪个方向行动?”
兰波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还在英国吗?”
“嗯!我们在朝”西北方向移动。
中也面露不解,乖乖回答到了一半,却听到兰波突兀打断了他的回答,仿佛在自言自语的声音:
“不,还是不要告诉我了,中也,在结果到来之前,过程没有意义。”
中也错愕道:“但是,兰堂先生以前不是说过,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中也。”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紧接着,又道:
“中也有没有想过来我这里?”
中也下意识问道:
“是回横滨吗?”
“不,是巴黎,这里有优秀的师资,充沛的资源和强大的同伴,机遇与风险并存,十分适合你来闯荡。”
兰波的声音很温柔,听上去是在全身心为他们考虑:
“以及,中也,记得告诉保罗,特殊战力总局欢迎他的回归。”
“可是!”
中也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嘟嘟嘟”的急促铃声,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中也抿了抿唇,忍不住,失落地瘪起了嘴,将听筒重新放回座机上,转身,看到了隔着玻璃对他微笑的魏尔伦。
“!”
中也差点原地蹦起来,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
“哥哥!”
第109章 失忆的第一百零九天 卡本
“原来你在这里, 中也,”
魏尔伦打开了玻璃门,眉眼弯起, 含着极具有亲和力的微笑:
“我差点以为你跑丢了, 担心了很长时间,还好现在找到了你。”
中也小跑几步, 扑在魏尔伦身上, 将自己心虚的表情埋进魏尔伦的衣服, 又喊了一声:
“哥哥!”
中也大脑快速旋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一会儿哥哥问他, 他可以说是给乱步打的电话,他只是想拜托乱步对他的未来进行占卜。
没错,就是这样!
中也直觉告诉他,
兰波先生拜托他转述的话, 哥哥一定不愿意听到。
“你刚才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那时候的你小小一团, 瘦弱无比,也是这样,和我隔了一层玻璃,”
魏尔伦将中也抱了起来,言笑晏晏, 声音轻快, 完全无视了中也刚才的异样:
“我打破了玻璃,将你拉了出来,当时,我在想, 原来,这就是我的弟弟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令人心疼,我一定要保护他,让他一辈子幸福安康,自由自在……”
“哥哥,”
中也越听越觉得心虚,脑袋蹭在了魏尔伦的脸侧,期期艾艾地试探道: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听了全程哦,”
魏尔伦的声音更加柔和,紧贴着中也毛茸茸的脑袋,道:
“没关系,中也,我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魏尔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了往日的伪装,将中也带回临时的藏身之处,又在中也熟睡之后,来到了酒吧。
等魏尔伦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一口烈酒吞下了肚,
酒精在喉咙的黏膜上燃烧,用痛处向大脑传递强烈的辣意,仿佛身体被劈成两半,又被缝合了外部,留下内部的伤口溃烂的感觉。
中也给兰波的电话,撕碎了魏尔伦最后一点的自欺欺人,彻底让魏尔伦认清了现在的现实。
兰波恨极了他,不愿意再与他交流,谈判,此时对他的唯一一点情面,恐怕是看在他的超越者实力,对法兰西还有用的份上。
曾经设想了无数遍,如今真正面对,却无法接受的事实。
“呵……哈哈……兰波,”
魏尔伦捂着眼睛,竟然笑了起来,笑声支离破碎,断断续续,轻声细语道:
“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他的灵魂仿佛被生生撕成两半,剥离其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又被团成一团,勉强拼凑出人的形状。
“我快恨死你了,你给我捆上锁链,挖走我的心,让我即使在旅游中,也一刻不得安宁。”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魏尔伦死死攥着心口的一块布料,身体颤抖着微微蜷缩,仿佛醉倒,伏在了吧台上:
“你让我不再自由,成为一具被感情操控的人偶,还不肯给我一个了断,让我为你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魏尔伦眯起眼睛,升起的水雾让眼睛变得朦胧,声音喃喃,似乎醉得一塌糊涂:
“我恨不得把你的心脏挖出来,一口一口地撕碎,吞进胃里……兰波,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法国巴黎,为了防止自己心软,挂断中也的电话后,当天晚上,兰波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大片的血迹与凌乱的背景,
唯一清晰的感知是胸口的疼痛,无力地靠着墙壁的背,手中握着另一个人的手的濡湿触感。
兰波看向对方,认清了另一个人的模样,是魏尔伦。
魏尔伦无力般跪坐在地面上,低着头,双手紧握着插入他胸口的刀柄,似乎将全身的力道压在了上面,
虽然以梦境中的角度看不到魏尔伦的脸,兰波却用上帝视角看清了魏尔伦的脸。
魏尔伦的表情不是平静的杀意,而是崩溃般的痛苦,瞳孔似即将破碎的水晶,眼睫一眨,千言万语的苦涩融成一滴泪,濡湿了两人交握的双手。
“受伤的人是我,为什么是你在哭呢?保罗。”
兰波伸出手,想要拭去魏尔伦的眼泪,发出的声音无奈又模糊:
“明明……我的软肋始终在你手上,被你掌握啊。”
魏尔伦抬起脸,张唇想要说什么,梦境却就此破碎,眼前的场景片片碎裂,如旋转的万花筒,一切归于黑暗。
兰波睁开眼睛,又成了苍白单调的天花板。
兰波坐起身体,看着放在枕侧的手机,愣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点亮手机,回拨了电话,却只听到漫长无力的嘟嘟声。
用电话亭拨出的电话,即使回拨,也只能响在空荡荡的无人街道。
“叮——”
玻璃杯与桌面互相碰撞,惊起一声脆响。
“晚上好,这位失了心的,可怜的先生,”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魏尔伦右侧响起,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介意请我喝一杯鸡尾酒吗?……魏尔伦先生。”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魏尔伦直起身体,手中的玻璃杯碎裂,在手中留下了较大的锋利碎片,身边的杀意也凝为实质,
以他的身份,此时能认出他的人,绝对并非等闲之辈,所以,面前的人很有可能是英国的超越者——
钟塔侍从的其中一员!
而被杀意锁定,针对的目标坦然自若,甚至还有闲心躲开即将漫到他身边的酒液,几乎肯定了魏尔伦推测。
他什么时候被盯上了?
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魏尔伦观察了一遍面前的人与他相比,容貌堪称普通,身上也没有训练痕迹的棕发青年,与脑中的情报对比:
劳伦斯?莎士比亚?狄更斯还是王尔德?
但是,无论哪一个人的情报特征,都与面前的人不符!
难道是这四年里,钟塔侍从新吸纳的超越者?
“嘘、嘘,冷静一点,魏尔伦先生。”
陌生声音的主人,卡本克里斯冲魏尔伦露出了一个不带恶意的笑容:
“我们都是超越者,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又何必因为一点小事自相残杀呢?与你的猜测相反,我是来为你解决麻烦的。”
“是吗?”
魏尔伦讽刺地低笑了一声,却又真的没有感到杀意,索性扔了碎片,径直往外走去:
“我不感兴趣。”
所幸酒吧的环境吵闹混乱,光线又昏暗,魏尔伦制造的小动静,没有惊动多少人。
“别走呀,魏尔伦先生,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背后的人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甚至,由于环境突然变得冷清,声音也格外明显,嗓音轻快:
“又或者,法兰西的一些动静,比如,死而复生的阿蒂尔兰波。”
兰波。
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魏尔伦猛然转身,情绪引动的异能外泄,碾碎了周边的较大石子: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
昏暗的灯光下,卡本堪称幼稚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向魏尔伦走近,停住脚步,抬头灿然一笑时,自带雌雄莫辨的旖旎,是与此时的普通青年外表格格不入,却莫名和谐的笑容:
“我是来为你解决麻烦的。何必对我警惕呢?魏尔伦先生,我不是攻击型异能者,只要你不愿意,我可是——”
卡本拉长了声音,遗憾地叹道:
“无法对你造成伤害的哦,所以,为何不选择留下来,用听我说一段话的时间,来观察我身上的弱点呢?说不定,你就可以彻底解决我这个麻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魏尔伦的眸光变冷,心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即使他现在一走了之,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也会被找上门来,还不如现在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但若是现在暗杀了对方,先不提他不清楚对方的能力与底牌,就算侥幸成功,
在英国的地盘暗杀属于钟塔侍从的超越者,绝对属于将大国脸面放在地上踩的耻辱,只有血的代价可以洗清。
若是此时的他孤身一人,他自然不畏惧,但他的弟弟还在不远处的藏身之处沉睡,万一有了三长两短……
魏尔伦毫不客气地冷声质问:
“你为什么会踏进那家酒吧?”
他必须弄清面前的这个家伙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他,还是跟着他前往了刚才的酒吧!
“这个嘛……”
卡本双手握在一起,脸上浮出了期待与向往之色,
不需要魏尔伦仔细去看,都能从这个姿态看出属于少女的娇俏。
等等,
魏尔伦突然意识到:
若是眼前棕发青年的模样只是伪装,那么,伪装下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是为了寻找我命中注定的恋人哦。”
卡本没有撒谎,他踏入酒吧的目的是真的为了找到一位胆大放纵的新恋人。
原因也很简单,可能是他过去相遇的恋人们有些过于保守,所以,他每一段恋情的告终方式不是他的嗓子差点劈叉,就是差点被挠的满脸开花,害得他不得不养很久。
卡本没有其他办法,才会另辟蹊径,尝试新的可能。
卡本:“只是,魏尔伦先生的杀意很特别。”
特别到他一踏进酒吧就能感受到,是只有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普通人无法感受到,属于顶级暗杀者的漆黑杀意。
卡本原本是以为哪位同僚,或者哪个胆大包天的通缉犯在这里买醉,没想到走近一看,发现了一个“大惊喜”——
传说中法兰西的灾厄,特殊战力总局的超越者,通灵者的搭档,死而复生、情报中不知道在哪里隐居,如今却在利物浦出现的保罗魏尔伦。
他还特意回到钟塔,将自己能查看的资料全部翻开,对比了好几遍,才确定了面前被爱情伤透了心,失魂落魄的人真的是魏尔伦!
第110章 失忆的第一百一十天 蛊惑
几乎在下一秒, 卡本便想到了与魏尔伦有关的国际局势。
法兰西新上来的政客拒绝承认以前签订的文件,还装作宽容地原谅了他们在文件中“无意间遗漏”了两位超越者,要求按照现在的情况重新分配大战后的胜利果实。
但别看两个超越者的人数不多, 但法兰西原本提供的只有八位超越者名额, 此时多了两位,有些东西顿时多了将近四分之一的资源!
刚到手还没有捂热的东西, 谁愿意吐出来?
上帝知道究竟是谁眼瞎了才会遗漏两位实力不弱的超越者,
而且, 那个回来的人你说是兰波就是兰波?
他们还说路边的这个路人是他们国家早就为国捐躯的超越者呢!
谁知道他们只是试探了一丁点。
法国的政客就嘴脸一变,拿着确凿的暗杀证据, 指责他们故意针对他们法兰西, 原本的政客算错超越者数量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插手与贿赂,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一言不合就要扣帽子的模样。
这也让不少人重温了法国通灵者的可怕之处,连死亡都无法摆脱背叛母国下场的极端恐怖。
该死的, 既然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 还活着回来干什么?
不少人恨得牙痒痒, 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来,同意重新瓜分胜利果实。
但是,瞧瞧,他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若是这些歌颂爱情的法国人知道自家多出一位为爱叛逃的超越者,又或者, 为爱情自相残杀了的两位超越者……
哈,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所以,我发现了魏尔伦先生,”
卡本的声音很轻快,似乎是每一位精神系异能者都有的天赋, 让他能够利用花言巧语,引诱魏尔伦的思绪来到他期望的地方:
“在我看来,每一位超越者都是世界的珍宝,奇迹中的奇迹,若是因为一点感情纠纷失魂落魄,陷入黯淡,那也太令人可惜了,所以,我决定帮助魏尔伦先生解决一点小麻烦。”
魏尔伦自动忽略了对方的上半句话,冷笑道:
“就凭你?”
“当然,若是超越者没有超越者的实力,那还能被称为超越者吗?”
卡本露出符合外表的阳光笑容,看了看四周,道:
“这里好像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聊?”
没有意义的谈话。
魏尔伦脚尖微移,正想离开,却被卡本的下一句话拦住了:
“或者,明天我去登门拜访?到时候,我们再仔细聊一聊……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礼物?”
登门拜访!
魏尔伦想到还在家中沉睡的中也,毫不迟疑地后一句话是对他的威胁!
尽管在现在的局势下,在他对英国超越者下手之前,对方也无法对他们下手,除非想要背负主动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恶名,或者,被国家除名,视为叛徒的下场,
但是,如果他没有在今晚解决这个麻烦,那么,这个麻烦便会跟着他出现在中也面前,
面前的人毫无顾忌,谁知道会在中也面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
“我选择前者!”
魏尔伦的心情越不好,脸上的微笑越为虚假,将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的想法掩盖在心底最深处。
“真是明智的选择,有的时候,只有抢先一步,才能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占据优势,”
卡本抬手,拍了拍,下一秒,一辆轿车静悄悄地驶来,停在了他们身旁:
“请跟我来吧,魏尔伦先生,”
卡本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魏尔伦看了一眼有司机的驾驶座,拉开了后面的门,
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的大,布置得如小型会客室,而在最深处,穿着重型洛丽塔,容貌妖艳的少女睁开了宝石般的眼睛,对他露出了娇媚的笑容,语气和刚才的棕发青年一模一样:
“对我们来说,路上的时间也是时间,不是吗?”
魏尔伦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瞥向副驾驶座,只见脸上带着雀斑的棕发青年闭上眼睛,早就睡熟了。
这是对方的异能?
幻境?还是操控人偶?
魏尔伦坐上了后座,距离面前少女最远的地方。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卡本克里斯,一年前加入钟塔侍从,成了里面的一员,初出茅庐,还请您多多指教,”
卡本拿起手边的折扇,娇俏又优雅地抵在涂着口红的唇前,看起来如精致的玩偶:
“您呢?魏尔伦先生。”
魏尔伦没有回答,现在的他,只有脸上还挂着笑容,眸中的色彩冷到能凝出寒冰:
“不要故弄玄虚,我没有心情看你做这些。”
“好吧,好吧,那就跳过无聊的寒暄与交流,直接来到重要剧情选择点,”
说到这里,卡本的笑容收敛了一点,显得认真慎重了许多:
“魏尔伦先生,你没有考虑过换一位新恋人?或者,加入钟塔侍从呢?”
若是魏尔伦愿意加入钟塔侍从,那么,无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愿意代为许诺。
魏尔伦身边的气势更冷了:
“都没有兴趣。”
“真的吗?魏尔伦先生,你真的不希望报复你的前搭档,让他对你追悔莫及吗?”
卡本的手指微旋,打开了装饰着蕾丝与羽毛的扇面,虚掩着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眼波流转,轻轻一瞥,自带了妖冶艳丽的蛊惑之意:
“若你的搭档对你尚有情谊,如此残忍,无非是认为你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若是没有情谊……那就有意思了,你在这里痛苦不堪,说不定兰波先生已经在巴黎挑选好了下一任恋人的预备役了呢。”
空气安静了一秒,下一刻,卡本的右臂凭空断裂,涌出的鲜血将身上的红色布料染得越发血红,空气中也弥漫出了呛人的血腥味。
“哎呀呀,说两句玩笑话,魏尔伦先生怎么就恼羞成怒了?”
卡本毫不在意,连止血的动作都没有,反而掩唇笑道:
“别的不提,你们国家的仲马先生,曾经不也是对一位小姐一往情深,痴情不已,但现在,哈,情人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歌唱爱情的法国人啊,脚劈成八爪鱼我都不觉得意外。更何况,超越者之间,怎么可能会存在纯粹的爱情呢?”
这个世界上有70亿人,即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有70万人,而超越者的存在就是这群天才中的万里挑一。
每个超越者的性格不同,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高傲,
说好听点是自信心爆棚,说难听点就是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
毕竟,能摧毁一个城市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是认知正常的超越者,都不会感到自卑。
因此,超越者与超越者之间的相处通常是有点感情但不多,王不见王的模式。
因为相同的高傲让在他们相处碰壁时,不会反思自己,而是等待对方的退步。
至于对方不退?
那就去找其他人呗。
这个世界不会少一个人就停止转动,总会有其他吻合自己性格的人。
至于生死大仇……除去国家仇恨,除非有超越者神经病发作,非要践踏另一个超越者的底线,逼得人家不得不动手,否则,很难发生,就和核弹不会主动招惹另一个核弹,试试谁爆炸的威力更大一样。
“与爱意相比,恨意才会更绵长悠久。不过,若是魏尔伦先生不想撕破脸面,还想旧情复燃,也不是没有办法。”
卡本眉眼弯起,含着风流多情的甜蜜笑意,甜言蜜语地说着蛊惑之语:
“比如:算计好的猎物离开了原本的轨道,遇到了新的恋人,未来只能得到一场空,其中的落差感难道不会让兰波先生想起曾经相爱的时光,追而不得后,再对你的回头感激涕零吗?”
魏尔伦的目光毫无波动,毫不迟疑道:
“我没有兴趣!”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通过低劣算计得到的爱情,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种算计失去。
更何况,魏尔伦只是想一想若是兰波用这种手段挽回他,
他只会又气又恶心,想把兰波和他的“新恋人”大卸八块,从这个世界消失,而不是追悔莫及。
“别这么快下定结论,魏尔伦先生,别的不提,就算是你的前搭档因此对你产生恨意,后半生提起你便咬牙切齿,与遗忘相比,不也同样是一个好结果吗?”
卡本的另一只手触碰上脸,由于失血导致的苍白,唇上的红色越发浓烈,对比之下的色彩冲突,是比之前更加浓墨重彩的美感:
“提醒一点,若是‘新恋人’没有胜得过旧恋人的地方,您这次的行动,可是会贻笑大方呢……幸好,我愿意好人做到底的哦。”
卡本对自己信心满满,与兰波相比,他更年轻,也更漂亮,还性格好,与魏尔伦一同出现,绝对会将兰波气个半死。
不过,卡本内心的想法与口中的话语完全一致,不打算真的和魏尔伦发展什么关系——
因为自身的异能与性|癖,卡本只敢和普通人或实力微弱的异能者谈恋爱,还不敢玩到超越者头上,尤其是可能成为同僚的超越者。
而且,那些家伙也没有长到能让他一见钟情,紧追不放的地步。
魏尔伦冷笑,反感之意溢于言表:
“你也能比得上兰波?平时没有照过镜子吗?”
“欸?”
卡本一愣,立刻翻出小镜子,看自己现在的脸,沉吟了片刻,道:
“……你说得没错,这具躯体的容貌的确不属于顶尖,那么,你的审美是什么?我可以按照你的审美再换一具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