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枢心想:“拙劣的骗术。”
一个健康成年男子不会用吹风机,这怕只能解释为大小脑发育有问题,就连二十多年前女明星搭讪煤老板,也想不到如此拙劣的借口。
他打定主意不在搭理。
门外,萧芜再次抬手,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谢春山,你已经睡觉了吗?可是我观测天象,现在还不到子时。”
魔修都是熬夜惯犯,魔尊也不例外,无妄宫里天天群魔乱舞通宵达旦,就差半夜蹦迪了。
谢枢翻着策划稿,心道:“用词文绉绉的,外头瓢泼大雨,你还在这观测天象。”
乌漆嘛黑的一片,能观测到什么?
他长久的不说话,萧芜也反应过来,他垂下拿吹风机的手,眸子也落寞的耷了下来:“抱歉,似乎打扰到您了,我先行离开,您早日休息。”
“……”
两分钟后,不知道为什么,谢枢打开了房门,接过了吹风机,插上了吹风机的插头。
他调试好风速,指了指椅子,叹气道:“坐下吧。”
萧芜颔首坐下,他连坐姿也异常端庄,脊背笔挺,屁股只沾半个凳子,坐在谢枢的老板椅上,却活像游戏里清心寡欲,端坐云台的修士。
谢枢欲言又止,想说别入戏太深,这个时候你就不用cos萧芜了,但开口难免冒昧,他顿了许久,笑道:“坐姿很端庄,特意练过吗?”
这人为了讨他欢心,还真是下了苦功夫。
萧芜嗯了声:“小时候规矩严,坐姿不端正,要挨师父罚的。”
谢枢心道还有师父,编得和真的似的,他默然无语,不知道如何打断萧芜的cosplay,就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挑起的萧芜的头发,打开了吹风机。
手中的长发柔软顺滑,长长一把却毫不打结,能原地拉出去拍洗发水广告,谢枢垂眸看萧芜的的侧脸,鼻梁高挺颌面整齐,完全是照着建模长的,他横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化妆和整容的痕迹。
还真有人能长成这个样子?
长发吹起来耗时耗力,谢枢手都拿酸了,他一直暗中观察萧芜,揣测他过来的目的,可是萧芜全程乖乖坐着,像个任他打扮的BJD娃娃。
谁能拒绝一个和自推长得一模一样,气质都相同的等身真人娃娃呢?
某一瞬间,谢枢想:“如果真是冲着我钱来,想找我包养的,那也不是不行。”
至少这个,他真的有点喜欢。
他旋即将荒唐的念头抛诸脑后,捻着冰凉的发丝,用毛巾包裹起来:“已经吹好了,你可以去睡觉了,明天七点有阿姨来做早饭,我会让他给你做一份,之后去留随你,我隔壁两个街道就有警察局,你可以去寻求帮助。”
“我不需要寻求帮助,”萧芜抬头看他:“你明天要去哪里?”
谢枢一卡壳:“我去上班。”
萧芜自然而然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在旁边等你。”
无妄宫的谢春山生死不知,他不想让面前活蹦乱跳的谢春山离开视线。
谢枢本想拒绝,他再色令智昏,也不可能让个不知底细的人和他一起去公司,但萧芜黑茶色的眸子盯着他,在灯光下呈现剔透的琉璃色,谢枢一卡壳,想着项目已经上线,也没什么保密文件,便同意了。
萧芜身上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谢枢已经和他认识了很多年,他没法提高警惕。
——就仿佛,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个人,是什么重要的人。
主要是,谢枢记得,公司的展示柜里有许多套游戏中的衣服,由于大部分仅作展示,尺码极其苛刻,必须腰细腿长才能撑得起来,但谢枢目测,萧芜绝对可以。
谁能拒绝给真人娃娃换上精心定制的衣服呢?
于是第二天,萧芜就跟着谢枢一起去上班了。
谢枢当然不能任由他穿着之前的古装到处乱晃,只能给了他一套自己的,毛衣配羽绒服,裹的严严实实。
萧芜揪了揪外套,不满的蹙眉。
修士不畏寒,不需要穿着这样。
他开口:“谢春山,我……”
谢枢打断:“今天气温零下,穿着。”
但世上有种心态,叫家长觉得你冷,看着与游戏角色别无二致的萧芜,谢枢不自觉带入了爸爸妈妈的角色,非但给了他羽绒服,还给了围巾和耳套。
不顾萧芜软绵绵的反抗,将他包成粽子,然后,他开车带萧芜去了公司,将萧芜安置在了办公室。
一路上,员工藏在电脑后探头探脑,助理接着送文件频繁进出,都在猜测新冒出来的青年是谁。
而谢枢正常处理工作,惦记着怎么把萧芜骗去陈列室,却见助理在门口探头谈脑,犹豫许久,才敲响了房门:“那个,谢总?”
谢枢微顿:“有事吗?”
助理:“您母亲来了,在一楼,赖在前台不肯走,大吵大叫,非要见一见你。”
谢枢揉着眉心,表情没什么变化:“让她稍等。”
这种事,谢枢已经习惯了。
自从父母离婚后各自重新组建家庭,谢枢就是两方的透明人,对母亲而言,他最大的作用是去有钱的亲爹那里装乖卖惨,后续他独自从创立公司,成为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昔日不闻不问的父母都找上门来,想要分一杯羹。
亲爹的诉求在投资合作,而母亲的诉求,是给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求一份股票分红,好让他不学无术的弟弟再如何吃喝玩乐,都有个兜底的收入,为这个事,已经来吵了很多次。
不能将来历不明的青年单独留在公司,谢枢关闭电脑,指了指萧芜,对助理道:“你先带他逛一逛,我马上回来”,便快步离开了。
萧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冷不丁道:“他身体很差。”
他是修士,能感觉到谢枢健康的皮囊下是形如枯槁的生命力,如风中烛火,稍加吹拂,便会断绝。
就像无妄宫中靠丹药吊命的谢春山一样。
助理吓一跳:“……您?”
谢枢一走,萧芜身上软和的气质消散殆尽,他表情淡漠,眸光极冷,让人想到终南山上隐世清修的仙家道长,带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气质与威仪,助理一愣,不由有些小心翼翼:“是,是呢,谢总身体底子不好,经常生病,前段时间项目上线,重病了一场,刚好没几天,我们都叫他这段时间少加班,但谢总不听我们的。”
亲缘淡薄,朋友无多,唯一能够专注的,也只剩下事业了。
萧芜:“有查来病因吗?”
助理:“呃,谢总的身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早产儿,从小病到大,心肺功能都有点问题,其实这么多年来,谢总也跑过不少医院,国内国外的都看了,但都只能静养,没法彻底解决。”
萧芜敛眸:“是吗?”
修仙界倒是有不少灵丹妙药,吴不可手下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丹方,可惜的是,萧芜不是药修,现代也难以找到所需的药材。
又与助理聊了两句,不多久,谢枢回来,表情温和一如既往,可萧芜观他的气息,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郁闷。
他坐在电脑桌前,继续翻看文件,看着看着,却总不经意抬手,揉搓眉心额角。
这也是老毛病,情绪起伏一大,谢枢就容易头疼。
萧芜便放下的书册。
他走到谢枢身后,微微俯身:“需要帮忙吗?”
谢枢心说你帮什么忙,萧芜却径直接过,将手指按在了谢枢的额角。
他缓慢的动作起来,如丝如缕的灵力从额头注入,很好的缓解了胀痛。
指尖冰冰凉凉,莫名舒服,谢枢的眉目舒展开来,不住的想:“如果能谈成包养合同,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项?”
萧芜看着他,却越蹙越死。
他不是药修,只能治标不治本,而谢春山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萧芜:“我能借你的钱买点东西吗?”
谢枢微抬眉头,笑道:“可以,你告诉我的助理就好。”
如此乖觉,总要先给点甜头,既然已经动了包养的心思,花点钱也没有关系。
按摩完成,谢枢继续工作,萧芜则出门寻找助理,给了一份清单。
助理看着清单,愣在了原地。
不是什么名包名表,而是朱砂,黄纸,和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萧芜:“有困难吗?”
他不是药修,没有治疗的头绪,只能借助阵法,询问远在修仙界的吴不可。
助理忙不迭:“没有,没有。”
之后,萧芜回办公室,从书架上抽了书册阅读,等待谢春山下班,可到了下班时间,员工陆续离开,谢枢刚批完一份报表,却又打开一份新的。
俨然像是要再坐几个小时。
他瞧见无事可干的萧芜,便道:“要不要先回家?项目初期比较忙,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萧芜瞥他一眼,追问道:“一会儿,到底是多久?”
谢春山最会骗人,萧芜可不许他用模糊的语句搪塞过去。
谢枢一顿:“六个小时左右,12点前我会回去。”
“……”
萧芜深吸一口气,平平看了他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就在谢枢准备把钥匙给他,却见萧芜上前里昂不,立在谢枢面前,直直挡住了屏幕。
他居高临下,不满的态度十分明显:“谢春山,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加班。”
谢枢一愣,他早上还想着给钱包养金丝雀,等着萧芜开价,结果价还没开呢,到管上公务了。
正室夫人也没有拦着不让总裁加班的道理啊。
谢枢心中好笑:“你等不及了,可以先回家,想吃什么让阿姨做,或者点外卖,我报销也行,如果有什么想买,也可以刷我的卡,我留在玄关了。”
萧芜蹙起眉头。
谢枢的视线越过他,还想继续,萧芜盯着他看了片刻,冷着一张脸,忽然回头,面无表情的按下了关机键。
那一瞬间,两道玄首出手如电,用上了上陵宗的上等手法,快得只剩下残影,谢枢眼前一花,电源已经被切断了。
屏幕一片漆黑。
谢枢:“……”
他看着萧芜翻飞的袖口,宛若看见了一团鬼影。
萧芜偏头看了眼,心中满意
——他早上看谢枢操作过,已经学会关机了。
电脑关了,萧芜就转回来,继续盯着谢枢,他不满蹙眉,强调道:“谢春山,你不能加班,你要回家休息,然后早点睡觉。”
谢枢:“……”
——好嚣张的金丝雀啊!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嚣张的金丝雀!
谢总懵逼了。
谢枢觉得,他现在应该生气,或者故作生气,震慑不知轻重的未来小情人,可不知为何,对着萧芜的脸,他居然生不出丝毫火气。
鬼迷心窍了似的。
谢枢心中好笑:“先生,我必须强调,这可是我的公司,什么时候工作是我的自由,这你应该无权插手吧?”
萧芜道:“我能。”
他看着谢春山,语调平平的威胁:“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可以将你抱回去。”
谢春山抱过萧芜很多次,萧芜也可以抱回来,他对着谢春山的身体比划了一下,觉得以两道玄首的实力,他抱谢春山随随便便。
——即使被谢春山讨厌,他也不要再一次失去谢春山了。
谢枢:“……”
谢总脊背抵住老板椅,看着萧芜清冷淡漠的眸子,心头莫名其妙伸出了一股寒意,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反抗并继续加班,这个诡异的年轻人真的会将他抱起来,直接带出办公室!
太嚣张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金丝雀!
第382章 if:萧芜穿到游戏刚开服4
办公室里,谢总和来历不明的金丝雀无声僵持着。
萧芜眸色冷淡,朝门外的放向偏了偏头:“跟不跟我走?”
谢枢:“……”
——这是胁迫吧!这一定是胁迫吧!
他嘴角抽搐,艰难维持着总裁的威严:“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我是这公司的总裁,我楼下有保安。”
萧芜微微歪头:“我知道,这楼有一个,前台附近有三个,所以呢?你跟不跟我走?”
这些人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掌之力。
谢枢:“……”
他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要是我不跟呢?”
萧芜:“那我就强行把你带回去。”
他说着,当真来抓谢枢的手腕,可怜谢枢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踉踉跄跄的给拖出了工位,即将拖到走廊上。
谢枢头疼道:“停,停停停!我自己走。”
公司总裁当众被来历不明的漂亮青年拖走,明天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萧芜便松了力气,却没松手,依旧警惕的扣在谢枢的腕子上,像是怕他逃跑。
——谢春山总是有很多手段,萧芜被骗过太多次了。
他扯着谢枢走了出去。
一路上路过办公室,茶水间,还有零星一片工位,高管、助理、员工不约而同的抬头,隐晦的打量拉拉扯扯的谢总和不知名青年,暗自咂舌,旋即掩饰性的低头,摸笔的摸笔,敲电脑的敲电脑,继续工作。
而谢枢直接被萧芜拖到停车场,塞进了总裁座驾里。
——谢枢在驾驶室,萧芜则转身进了副驾驶。
谢枢气笑了。
他捏着方向盘:“合着你非要我回家,还得我来开车?”
萧芜淡淡看他一眼:“我不会开。”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谢春山不配合,他也可以御剑,直接将人绑回去。
谢枢:“。”
他屈服的转动钥匙,启动车辆,从地库门口行驶出去。
路过卡口时,有个女人忽然朝这边跑来,口中念着“小枢,小枢”,似乎想要拦车,谢枢表情不变,一脚油门,将女人甩在了身后。
萧芜从后视镜望去,那人还追着车跑了几步,等实在追不上,才恋恋不舍的停下脚步。
谢枢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笑了声:“我妈,给我弟要钱来了,我懒得给。”
他有意敲打金丝雀预备役,便意有所指道:“我虽然有钱财,但也不是谁都给的,讲究诚意,诚意到了,我不会亏待你。”
萧芜默了片刻,完全没管他的话中之意,只蹙眉道:“她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谢春山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且性格很温柔,连宫中的粗使仆役,他都小心翼翼的保下了,如果不是被伤透了心,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谢枢:“……。”
他含糊道:“不算太好。”
萧芜微微抿唇。
他少年学道,拜入上陵宗,没有见过父母,但他看过话本杂记,听过同龄人的讲述思念,每当被师傅罚的受不了了,萧芜也总会偷偷幻想,他的父母是了不起的仙人,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山门口,说要接他下山去,他的师父也拦不住,还得毕恭毕敬的送他,然后他飞扑着冲进父母怀里,将苦难都抛在身后。
即使他越长越大,知道没有可能,幻想渐渐少了,也不妨碍“父亲”“母亲”这两个词成为少年心中最后的庇护所,供他将小小的自己蜷缩起来。
如果谢春山的父母对他不好,他肯定很难过。
于是萧芜忽然道:“嗯,我的师父对我也不好。”
“上陵宗山上很冷,但是修炼不分寒暑,我还不会用修为御寒的时候,经常冻出冻疮,每个冬天都发作,很疼,也很痒。”
萧芜不常对人诉苦,也不太会安慰别人,他主动提起这事,是希望谢春山好过一些。
——看,我们小时候都过得不太好,但是没关系,你把我拉出来了,我也可以试着把你拉出来,只要你愿意。
“……”
谢枢:“。”
谢总不知作何感想,他摸了摸鼻尖,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拐弯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他的金丝雀预备役入戏太深,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可奇怪的是,谢枢最擅长把握旁人的情绪,萧芜现在诚恳且认真,不参丝毫表演成分,他是真真正正的,想安慰谢枢。
谢枢便默了片刻:“陈年旧事,我早不在意了,都是不重要的人和事,早点回家吃饭吧。”
萧芜顿了顿,才道:“好吧。”
谢春山说他不在意,可是萧芜觉得,不是这样的,那个女人每一次出现,谢春山的气场都要更沉郁一些,只不过他情绪内敛,万事不表现在脸上,这才显得平静淡定。
萧芜想:“这可不太好。”
慧极必伤,谢枢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忧思过重,郁结于心,长久下来,就算他不频繁加班透支生命,身体也得垮。
萧芜想:“得尽快联系吴不可。”
谢枢的助理办事靠谱,当天晚上,黄纸朱砂就送到了萧芜手上,萧芜也没耽搁,他关了房间门,落笔画成符咒,按阵法位置摆好,而后坐在阵法中间,双手结印,开始起阵。
于是,正在云州喝花酒,庆祝前宫主已死,宫主夫人不见踪迹的吴不可眼前一花,旋即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暗叫倒霉,运功警惕,却见黑暗中间,他们宫主夫人提着灯笼,正极冷漠的朝这边看来。
吴不可啪的就跪下了。
萧芜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我身边有个病人,先天不足,心肺功能有问题,我手上没有药材,该如何治愈?”
“……”
吴不可一下变成了苦瓜脸。
即使面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由生出了骂娘的冲动。
萧芜不是大夫,他的描述模棱两可,心肺功能有问题,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有问题到什么程度?手上没有药材,是任何药材都没有?还是部分没有不能用?这些都不知道,让吴不可怎么诊断?
他擦了擦头顶的虚汗,在心里将宫主夫人骂了一万遍,这才小心翼翼道:“仙君,能否将人带回无妄宫,让老朽切个脉?这不切脉,老朽实在无法下定论啊。”
萧芜冷酷拒绝:“不行。”
连他自己都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更不可能带谢春山一起回去了。
为了避免吴不可知晓他已经不在修仙界,无妄宫无人震慑,魔修为非作歹,萧芜隐瞒了事实,只道:“他身份贵重,无法见你,你只管告诉我有什么方法,我又要学习什么。”
“……”
吴不可心中呸了一声,心道身份贵重,能有多身份贵重,当年萧芜还不是他切的脉,难道宫主刚刚逝世,宫主夫人就红杏出墙,将某位妙龄女子金屋藏娇,这才不让他触碰?
吴不可又道:“可否引他修炼?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不担心疾病。”
萧芜:“他经脉细窄,短时间内无法修炼。”
他早试探过了,这世的谢春山先天不足,常年病痛,即使有萧芜帮他引气入体,也需要很多年。
以谢春山的身体状况,撑不到那么久。
吴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将能骂的全骂了,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恭顺,萧芜也不催他,只静静立在原地,霜雪似的眸子淡然注视着他,似乎他不拿个主意,就休想离开。
但乱开药,万一这贵人吃出了岔子,吴不可也不敢,他思考良久,最后一咬牙:“仙君,确实有个法子,能解决您说的问题,就是,就是……”
萧芜:“但说无妨。”
吴不可:“这里有本功法,功法内容奇特……或许可以帮助到您。”
萧芜在意识空间具现出纸笔:“写。”
吴不可忙不迭的开始写。
他刻意删去了其中太过露骨的词,但最后呈交给萧芜时,还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萧芜并没有细看,又问:“消除头疼的手法,有吗?”
据他观察,谢春山时常头疼,总是用手指去掐太阳穴,但他伪装的太好,连助理都没能发现。
谢春山这种人,不是忍到了极致,是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的。
吴不可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个倒不难,我教仙君两个运气按摩的法子,能缓解一二,不过仅能缓解,无法根治,要根治,还得进一步诊断,或者用上面的法子。”
萧芜颔首:“演示。”
对修士来说,运气并不难,无非是将灵力从某些穴位引向其他穴位,梳理浑浊驳杂的气息,故而按摩的手法,吴不可演示一边,他就会了。
萧芜:“你可以走了。”
吴不可躬身作揖,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萧芜则揣着册子返回房间,在虚空中具现出书册的内容,然后坐到桌前,打开小台灯,凝神静气,仔细阅读。
旋即脸色一变,耳尖飞快染上血红。
——吴不可,居然敢给他这种东西!
他心中气极,紧握双拳,想要将吴不可抓回来打一顿,然而谢春山的病情况紧急,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萧芜深吸两口气,那书摊开,重新阅读起来。
这时候,已过了十点。
萧芜作息规律,准备熄灯睡觉,却听到隔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蹙起眉头。
隔壁,谢总正偷偷摸摸的起了床,准备去楼下泡杯茶。
谢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堂堂公司总裁,这个家的房本拥有者,却得小心翼翼,做贼一样,但他就是莫名其妙有点害怕,害怕被萧芜发现。
这房子楼梯处通铺了地毯,谢枢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脚步极轻,可他刚刚踩下一节,脊背莫名一寒,旋即扭头,发现他的小金丝雀预备役正站在房间门口,蹙眉注视他,眸中全是谴责。
然后,萧芜上前一步,抬起谢枢的胳膊,抢走了他手里的茶包。
谢枢:“……”
他色厉内荏,想抢救一下总裁的形象,却听萧芜突兀开口,语调又涩又闷:“这么晚喝茶,你还想不想睡觉了。”
按照谢枢的身体,他一天要睡足八个小时才行。
谢枢震慑的话语一卡壳,化在嗓间,再吐出来,就变成了:“我每晚都这样。”
“每晚都这样?”萧芜提高音量,“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多差,经脉气息都要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每晚都这样?”
谢枢完全不当回事,心说那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他也没有爱好,没有牵挂,左右就是将公司做大做强,反正股票分割已经完成,身体差就差了,就算他立马暴毙,他名义上的弟弟也休想拿到分毫。
有时候谢枢也疑惑,他这样拼命工作,究竟是为了和不把他当回事的父亲母亲赌气,还是想证明什么,亦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生命太过于虚幻空白,他迫切的需要某些东西,将大片大片的虚无填满
后来他习惯了忙碌,无暇思考,那些理由也就不重要了。
于是那一瞬间,谢枢真的很想告诉萧芜,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在乎,只要萧芜这段时间表现良好,就算他身体出了岔子,他也会给萧芜留下一笔足够他余生富足的财富。
可谢枢抬眼,看见萧芜定定的注视着他,黑茶色的眸子里溢满了焦躁和担忧,谢枢一卡壳,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好像真的在关心他,在乎他。
可他们只是陌生人,认识仅仅一天。
这是他在父母那里,在酒肉朋友那里,在所有可能或应该关心他的人那里,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垂眸掩饰一瞬间的失态,在抬眸,谢枢又是往常温和平静的模样。
他伸手去拿萧芜手中的茶包,笑道:“还给我吧,我头疼失眠很多年了,不喝也失眠,喝了清醒点再看两份文件,明天陪你去逛街,顺便以你的名字开张卡。”
以谢枢对包养关系贫瘠的了解,金丝雀这种东西,都是要陪着逛街开卡的吧?
虽然才认识一天,什么好处都没收,但谢枢不介意预付报酬,他心中略略自嘲,觉着自个像被上门推销欺骗的空巢老头老太太,孤独到只要有人诚心实意陪他说话,他就愿意支付远超成本的款项。
毕竟好像除了这个,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萧芜一点都不高兴,他眉头越蹙越死,侧身避开谢枢,后退一步,背过手,将茶包藏到了背后。
“谢春山。”萧芜说,“我不要你陪我逛街,我要你现在去睡觉,如果你头疼失眠睡不着……”
他回想起吴不可的按摩教导,隐藏了关于灵力穴道的知识,只伸手,指了指谢枢的卧室。
“那我可以给你按摩,哄你睡觉。”
作者有话说:
##惊!两道玄首竟被误解为拜金势利男,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第383章 if:萧芜穿到游戏刚开服5
五分钟后,谢枢睁着双眼,躺到了萧芜的膝盖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就那么晕晕乎乎被人牵回房间,晕晕乎乎的享受了膝枕。
——这是包养的正常流程吗?这不是包养的必要流程吧!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根据谢枢对包养关系的广泛了解,应该是他掌握主动权,全程若即若离,喜怒不行于色,金丝雀听话,就给点甜头,不听话,就敲打敲打,总之,他随时抽离在外,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关系。
而金丝雀也应该先战战兢兢,小心试探,还要敝帚自珍,试图议价——当然,对于懂事的情人,谢总完全可以满足对方的小任性。
但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啊喂!
他满目茫然,僵成了一块碳板,脖颈之下,是萧芜骨肉匀称的大腿——裹在裤子中时候,这腿看着细瘦,枕上去却饱满而有弹性,稳稳的托住了谢枢的后脑。
谢枢抬眼,萧芜也恰好垂眸,连从下往上看这么死亡的视角,萧芜的脸也漂亮的过分,皮肉紧贴着骨相,无论是眼窝的阴影,鼻峰的转折,还是下巴的弧线,都宛若建模师精心雕琢的作品,瀑布似的长发垂下来,其中一缕恰好落在谢枢的指尖。
“嗯?”长发仙君微微偏头,将指尖放在的了谢枢的眼睑上:“闭目,我要开始运气了。”
谢枢便闭上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这coser脑子真不太好,这也太入戏了,怎么还开始运气了?真当自己是修士了?
可还没等他吐槽,萧芜的手指已经按上了太阳穴,指尖冰凉,丝丝缕缕的灵气从额头涌入,很好的安抚了胀痛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涌,谢枢便这么睡着了。
他不知道萧芜何时离开,何时带上房门,他只知道他睡了个很好的觉,一睁眼,已是翌日清晨。
谢枢揉着额角,略略苦笑,从他记事开始,他已经很久没睡过整觉了。
谢枢想,他或许应该给萧芜一些报偿。
这些年来为了治理失眠,他在求医问药上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虽然只认识一天,但谢枢愿意为这场难得的美梦付出足够丰厚的报酬。
于是,他拿出了一张黑卡,里头的现金足够让任何攀附权贵之人瞠目结舌。
谢枢穿戴整齐,走出房间,准备将小礼物递给情人。
房间外,萧芜已经醒了很久。
他坐在阳台,双手结印,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胸膛起伏,吐纳呼吸,看起来十分正经,仙风道骨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谢枢便将卡放在桌面上,推往对面:“这个给你,喜欢什么自己买,我去上班了。”
萧芜睁开眼,淡漠的扫了眼卡片,没在意这是什么,只道:“刚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他缓缓起身,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这个拿去,今天去办公室,不准喝茶和咖啡。”
谢枢:“?”
他这才发现,桌面上放着个其貌不扬的保温杯,是某次企业会议主办方送的,灰黑不锈钢,上头用奇丑无比的红字写着“XX会议纪念”,其中几个字还斑驳掉漆,笨头笨脑,像是二十年前的产物。
这东西不知道在谢枢的杂物间里压了多久,也难为萧芜把他找出来。
谢枢打开,浓郁的枣香铺面而来,过滤网上零星散落着枸杞鲜红的尸体。
嚯,红枣泡枸杞。
他微妙的停顿片刻:“我不喝这个的,喝茶我只喝大红袍。”
谢枢喜欢喝茶喝咖啡,还得是浓茶浓咖啡,提神醒脑,方便他快速进入工作状态,至于这些东西加重心肺负担的副作用,他不是很在乎。
萧芜淡漠道:“病好了随你,现在,你不准喝茶喝咖啡,你要喝红枣泡枸杞。”
谢枢:“。”
整个圈子里还有比他更惨的霸总吗?翻了天了!
但难得睡了个好觉,谢总心情很美丽,不会和新上任的小情人斤斤计较,他揣起保温杯,打算把它丢车里。
——萧芜还能远程监控他有没有喝咖啡不成?
但谢总还没有走出家门,萧芜忽然道:“稍等。”
他站起来,手上沾了点朱砂,对着谢枢隔空画了个花纹繁复的符咒,而后才道:“好了。”
谢枢:“……?”
他委婉的提醒:“出门右拐三公里,那家医院的精神科挺好的,你可以去看看,我报销。”
然后,谢枢披上风衣出门。
等开到公司,他本想将保温杯丢车里,但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笨重的不锈钢保温杯看着看着,还挺可爱,于是鬼使神差的,谢枢就将它拎到了办公室。
上午,助理和各部门总管轮番汇报工作。
谢枢的办公室是极简风格,无论金属贴边还是岩板饰面都是最好的材料,清一色的冷调黑白灰,配上保温杯上的鲜艳的红字,就像晚礼服外罩了身乞丐装,怎么看怎么违和,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偏偏谢枢就在眼前,众人敢看不敢言,只能竭力控制,才没让眼神黏在奇丑无比的保温杯上。
但等报告出来,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还是忍不住开始八卦。
……昨天那挺好看的青年,已经上位了?
要不是正牌夫人,怎么能强迫总裁用这么丑的保温杯?
短短两天,真的要有正牌夫人了?
所以保温杯里装了什么?
夫人的爱心茶?
然而,其实谢枢没打算喝枸杞茶。
红枣泡枸杞有股怪异的甜味儿,谢枢喝不惯,他把保温杯放旁边当吉祥物,打算出去泡杯咖啡。
结果公司的咖啡机罢工了似的,死活按不出来,谢枢顿了顿,发现他一离开,员工按起来,机器又正常了。
谢枢:“……”
他看上的金丝雀,好像真的有点东西。
于是,萧芜正式入侵了谢枢的生活。
他完全打乱了谢枢的生活节奏,从咖啡茶不离身,到保温杯里泡枸杞,从天天十二点下班,到十点定时睡觉。
谢枢刚开始感觉很怪,但渐渐,他居然发现,他挺喜欢这种感觉。
谢枢自我审视,再结合心理报表,大概能推测,这是对童年的代偿。
因为从没有受到过父母的重视,从没有被唠叨叮嘱关注过,每回同学家长在同学耳边絮絮叨叨,吃了没穿了没衣服暖和不暖和,谢枢有点羡慕。
那怕他已经长大,人格足够自立,彻底摆脱了父母的影响,童年时候的记忆一直埋藏着人格深处,直到现在,变成了一种代偿。
于是,他和萧芜越发的亲密,几乎形影不离。
唯一让谢枢在意的是,萧芜没有花过他的钱。
他的卡从送出去开始,就安安静静,一分钱没花出去过,萧芜的日程简单到离谱,白天起床打坐,给谢枢泡枸杞茶,偶尔和他一起来公司,下午下楼逛公园,晚上睡觉。
清心寡欲到令人发指。
谢枢不住的去想:“所以,他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贪图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纯粹的善意,在谢枢的世界里,利益牵扯更多,当某些事情超出掌控,他发现无法给萧芜提供等价的报酬,第一反应不是欣慰,而是苦恼。
毕竟,总是这个样子,利益相关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等到热闹散了,就只剩下满地狼藉。
谢枢想,他得问一问,萧芜到底喜欢什么。
他给以给萧芜买东西,可以一起去度假,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但是还不等他询问,在一场换季大流感后,谢枢还是病倒了。
他这身体漏的和筛子似的,哪哪都是问题,每年都要住两次院,谢枢早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他非常熟练的办好了住院手续,挂上了吊瓶。
然后,便是连续两天的高烧,昏迷,输液。
两天中,谢枢大部分时间昏迷,小部分时间清醒,萧芜始终拉着他的手,唤他谢春山,眉目间满是惊惶,就仿佛他曾经失去过的某样东西,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又要再次失去了。
谢枢迷迷糊糊的听着,想要伸手安慰却不能,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天过后,他就退烧,情况稳定了,也从医院搬回了家。
对这次生病,谢枢见惯不惯,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这回生病,他身边也有人陪了。
往常都是孤单一个,看别人床前亲友来来去去,喂汤添饭,热热闹闹,他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或者独自躺在医院,或者在家中修养,只有笔记本偶尔闪烁,发来助理的工作信息。
这回,倒也有人给他喂汤添饭了。
谢枢挺高兴,连带着病了也不觉得多难受,看着萧芜怎么看怎么可爱,满心都是等好了诱骗他出去买两件新衣服换装,倒是萧芜意志消沉,低落了好些天。
谢枢的体检报告,实在有些难看。
“……”
谢枢借着头疼,再次蹭到了金丝雀的膝枕,他仰躺着看萧芜脸上阴云密布,指尖捻着报告,几乎要将薄薄几面纸捻的变形,不由觉得可爱又好笑,便笑了笑:“我的体检报告,你难过什么?”
他将报告从萧芜指尖抽出来,本想说些话来逗他,比如到时候将遗产给你,你拿着风风光光潇潇洒洒,做全A城最快活的金丝雀,可他看着萧芜沉沉的目光,便将调笑咽了回去。
谢枢笑笑:“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病,你别紧张啊,这些数据也只是你看着恐怖,但是现代人,身上少不得有几个病,你把我助理拉过来,他也能测出一堆毛病,看看就成了。”
萧芜垂眸看他,没说话。
“真的,我刚出生就有医生说我活不到二十岁,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谢枢被他盯的发毛,便勉强笑了笑,他伸手想将病例从萧芜手里抽出来,可惜金丝雀看着温柔,力气却实在不小,谢总努力半天,没抽动。
“谢春山。”他听见萧芜压抑的声音,“你知道算上这一次,你骗过我多少次吗?”
“……?”
谢枢不明所以,他隐约感觉到萧芜情绪不对,语调中带着哽咽,当下懵的厉害:“别乱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真的,这报告没什么重要的,你看着玩儿就行……”
话音未落,萧芜已然揪着谢枢的领子,将他从膝盖上拎了起来。
以两道玄首的力气,谢总毫无反抗之力。
谢枢:“?”
萧芜闷声:“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谢枢心中好笑,心道什么办法,然而还不等他再次调笑,瞳孔骤然睁大。
萧芜拎着他的领子,直直的吻了上来。
第384章 if:萧芜穿到游戏刚开服6
萧芜并不会亲吻,只是在诚实的履行书册上的每一步,他闭着眼睛,睫毛微颤,不敢去看谢枢的表情,海量的灵力不要钱似的从触碰处灌入,等这一步完成,他又一板一眼的揪住了谢枢的衣领扣子,仿佛在处理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谢枢从短暂的迷茫中清醒过来,看着金丝雀满面红晕,一脸决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萧芜撞到了床上。
……见鬼!
谢枢心中诧异:“看着挺清秀文雅的,怎么这么大力气?”
完全挣脱不开!
作为包养金丝雀的总裁,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也有着霸总的自尊心,被自家金丝雀强推了算是怎么回事?谢枢愣了一刻:“……我来。”
萧芜青涩的过分了,而谢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不做前期准备这样硬来,是要出事的。
于是,谢枢推了推萧芜:“别闹了,我……”
没推动。
打定主意的金丝雀重如泰山,谢枢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微不足道的挣扎被无情镇压。
萧芜坐在他身上,神态坚定:“只能我来,你不会引气入体。”
“……”
谢枢心说又来了,等他出院一定要带金丝雀去看本市最好的精神医院,这妄想症已经发展到晚期了,不治不行了,可还没等他发散思维,奇异的热度从肌肤相接处往上蔓延,瞬间传递往全身,舒服像是浸泡在热水里,懒洋洋的,谢枢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陈疴旧疾似乎从他的血肉中散去,而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则迎来了久违的平和与舒适。
在这极安宁的氛围中,某些记忆正缓慢复苏。
——他是谢枢,也是谢春山,他绑定了一个名叫66的系统,穿越到了修仙界,他遇见了萧芜,他治好的萧芜,他将萧芜送上了两道玄首的位置,然后,他选择离开。
而现在,谢春山的身体应该正躺在无妄宫的主殿里,无知无觉,气息微弱,宛如一具尸体。
谢枢:“……”
谢总不知道为什么,躺着躺着,头顶忽然落下了硕大的汗珠。
——啊,所以这个力气超大还神神叨叨的金丝雀预备役,是仙魔两道玄首,是当今修仙界修为最高之人,无数玩家的梦中情人,他亲手捏出来的人物,萧芜。
他在谢春山死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穿越两界,找到了谢枢。
谢枢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咖啡机不出咖啡。
萧芜如果想,不但可以让他的咖啡机不出咖啡,还可以远程捏爆他的咖啡机,让咖啡豆散落一地。
“……”
谢总缓缓睁开眼,一卡一卡的向右边转头,看向窝在他肩膀上睡觉的玄首大人。
萧芜睡得不怎么好。
他眉头紧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只手死死扒拉着谢枢,像是怕他在梦里跑了,整个人极不舒展,很难过的样子。
——谢总虽然见过猪跑,但也仅仅是见过,两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萧芜又带着学院派特有的刻板,非要把双修功法的每一处一板一眼的演示到位了,认真的像在做题,他们一番折腾下来,萧芜估计受了些伤。
谢枢的鼻梁再次滑下一滴冷汗。
他心头翻起没由来的心虚,便轻手轻脚的抱起萧芜,打开了浴缸的热水。
萧芜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掀开眼皮看了眼,看见是谢春山,便又阖眼,心满意足睡了过去——谢春山抱过他很多次了,萧芜对他很放心。
于是,两道玄首安安稳稳的窝在谢总怀里,被塞进了浴缸,热水缓缓注入,萧芜倦怠的懒得醒来,但旋即,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衣服上,将它们完全脱了下来。
萧芜一个激灵,本能的想要反抗,掐诀掐到一半,看见谢枢,又强行收回来,抱住自己的衣服,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先前主动是为了治病,萧芜本事害臊的很,他怎么也没办法再谢春山面前坦然袒露身体。
谢枢便叹了口气:“做过都做过了,还忌讳这个。”
萧芜便唰唰后退,脊背抵住浴缸壁,激起大片水花,他蹙眉道:“那怎么一样?”
双修,是为了治愈身体的,是严谨的,学术的,必要的手段,现在是在干什么?
谢枢又叹气:“不弄出来,你会难受的。”
就算是修仙人士,也不能一直放在身体里吧?
萧芜蹙眉:“弄出来什么?”
谢枢的视线缓缓向下。
“……?”
萧芜先是困惑,茫然,等他感受到下腹奇怪的触感,恍惚间明白谢枢在说什么,忽然脸色爆红,嘴唇张合哑然半天,声色俱厉:“你,你,你——”
然而除了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枢:“真的,这个时候就别害羞了。”
“……”
为了怕萧芜着凉,谢枢开了浴室的浴霸,光线明亮刺眼,皮肤暴露其中,有种直接暴露于明晃晃的阳光下的错觉。
谢枢半蹲在浴缸旁,试了试水温:“好了,过来吧,早弄完早休息。”
萧芜咬牙:“把灯关了,你闭眼。”
谢枢从善如流。
他闭上眼,听见水声缓缓流动,指尖贴上了温热的皮肤——萧芜靠了过来。
谢枢:“弄疼你了和我说。”
他维持着闭眼的姿势,指尖一路向下,沿着脊椎微微凸起的痕迹,一路滑过腰间,没入其中。
萧芜一声不吭。
等摸索着清理完毕,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谢枢很有绅士风度的站起身,摸索着往外:“你再洗一洗,洗好了出来。”
他回到卧室,此时早过了午夜,谢枢心想:不知道萧芜会不会来和他一起睡。
小仙君脸皮薄,经过这种事,大概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往他身边靠了。
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谢枢刚刚阖眼,萧芜便贴了上来。
他谨慎的审视着谢枢,见他没有睁眼,似乎已经睡着,就枕上他的胳膊,将自个埋了进去。
谢枢微微失笑。
接下来的日子平和而安宁。
谢枢看着萧芜将他的茶换成枸杞,带着萧芜一起去上班,他看文件,萧芜就坐在沙发椅上读书,他们一起吃午饭,一起上下班,员工们不止一次看见谢枢绅士的拉开副驾座位,邀请萧芜坐进去。
于是,他们都知道,老板要有老板娘了。
而另一方面,由于古怪的心虚,谢枢并不想向萧芜解释,他已经想起了一切,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萧芜也没有问,他通过书籍和影视作品飞快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并渐渐开始好奇。
而谢枢有意带他去接触不同的风貌。
上陵宗的修士讲究苦修,而萧芜却是喜欢逛庙会,喜欢热闹和烟火的人,现代论起吃喝玩乐,比修仙界好上太多,谢枢有意带他去看。
双修过后,谢枢身体好了许多,也无需忌口,他开始带萧芜频繁出入各种餐厅,品尝各国美食,从高档餐厅,大厨料理,到市井火锅,街头串串。
萧芜总是饶有兴致的尝试,他不是很挑食,但也有接受不了的食物,当谢枢用筷子蘸变态辣火锅喂给他,萧芜脸色涨红,并连续灌了三杯可乐。
谢枢还带他去挑衣服挑配饰,萧芜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怎么打扮都好看,而且非常配合,谢枢也算过了把游戏换装的瘾。
唯一不好的是,萧芜不太愿意穿游戏服装。
来到此世这么久,萧芜大概明白,打扮成游戏人物是会被人围观的,甚至还可能引来游戏玩家叫老婆,如果在漫展之类的场合,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老婆”,对此,萧芜总是招架不住,落荒而逃,于是,他拒绝配合谢总玩换装play。
谢枢略感可惜。
此外,谢枢还带了萧芜去游乐场。
让他意外的是,萧芜不太喜欢云霄飞车、海盗船、蹦极之类刺激的项目,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刺激,修士御剑飞行,遇到紧急情况直接从飞剑上一跃而下,俯冲上千米,蹦极还要在腰间系个腰带,萧芜深感无聊。
至于云霄飞车和海盗船,萧芜觉得如果谢枢喜欢,他可以不用器械,直接带谢枢玩。
他更喜欢游乐园里的花车巡游和烟火表演。
热热闹闹,大人和孩子们笑成一团,巡演人员涂着油彩,嬉笑打闹,而在背景中,烟花从地面接连升起,在漆黑的天幕中绽放。
仙君抬眼,视线追着烟花升空的轨迹,瞳孔中倒映出灿烂的金橘色,他说:“谢枢,你们这里的烟花好漂亮。”
修仙界技术有限,可造不出这么漂亮的烟花。
谢枢默默记下,笑道:“你喜欢就好。”
然后,他们就准备结婚了。
萧芜依旧没有坦白身份,谢枢也依旧没有点破,他只是翻来一本很厚的册子:“来,选一下拍结婚照的衣服。”
萧芜翻开,清一色的纯白西装或袍服,也有改良和游戏服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翻了翻,悄悄挑了件和前世一模一样的。
——结婚嘛,可以穿的奇怪一点,不会被奇怪的人叫老婆。
那是平芜君的衣服,虽然谢枢不记得了,虽然前世有很多苦难,但他们相遇的过程,萧芜依旧很喜欢。
谢枢挑眉:“好。”
他包揽了结婚仪式,萧芜也不是很在乎细枝末节,便没有过问,直到结婚当天,他跟着助理乘坐飞机,在某个城市落地,才恍惚间察觉不对。
这座城市,很像云州。
城市里正在举行庙会,和云州的不同,却又相似,两边依旧有商铺卖糖葫芦,卖狐狸面具,但多了卖冰淇淋、西点,卖游戏周边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人们有人穿着休闲装,也有cos成各种人物的,不少都是游戏中——这里正是游戏中云州城的原型城市,庙会主办方拉了游戏方的赞助,里头有一场小型的游戏嘉年华。
他转头问助理:“你们老板呢?”
助理腹诽着老板和老板娘情侣间的小把戏,面上则带着笑容,诚恳转告:“我们老板说,如果是您的话,立马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萧芜脚步一顿,旋即向前迈步。
他露过糖葫芦的铺子,露过糖画的店面,最终在狐狸面具前,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谢枢一身玄黑衣袍,内饰朱红,手持竹骨折扇,正闲庭信步,姿态写意风流。
萧芜抿唇,拨开人群挤到谢枢身边,刚刚想要骂他害自己好找,却见谢枢一收扇子,指了指天空:“小仙君,看上面。”
无数的烟花在此刻升空,炸响,绽放出大片大片明黄艳紫的火光,而这些火光,都清晰倒映在了萧芜的眼瞳。
——谢春山曾带他看过修仙界最好的庙会,现在,谢枢来带他看人间最好的烟花。
作者有话说:
由于白天的烟花,谢总在晚上收获了一个异常热情的玄首,但是等愉快的时光结束,玄首咬牙切齿的逼问:“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来自哪里?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谢总招架不能,心虚流汗:“呃……”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左肩膀上深深的牙印,而萧芜咬牙切齿的质问:“谢春山,你又逗我!逗我很好玩吗!”
谢枢默然良久,诚实道:“呃,很好玩。”
于是,谢总的右肩膀也多了一个牙印。
第385章 if:珀西在另一个世界的珀西教导下追老公
珀西从混沌古怪的梦中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的皮肤依旧记得母神温柔的触碰,他的灵魂依旧记得母神的喜爱与纵容,甚至他还记得母神绵软的床铺,但是窗外高悬的冷月告诉他,他已经醒来了。
他正独自一人睡在精灵王的居所里,而那位清冷温和的母神,更像是穷途末路时绝望的幻想。
珀西自嘲的笑笑:“我这算是渎神吗?”
精灵族历史上曾有数位精才绝艳的精灵王,但无论其中最擅长音律,能用竖琴编织出月光般的谱曲的那位,还是明眸善睐,曾在母神膝上安眠的那位,亦或者弓术卓绝,能射下巨树果实的那位,都随时间的流逝离开了,没有人敢妄想成为母神的伴侣,长久的陪在母神的身侧,一如那亘古屹立的松山。
更何况是他,唯一一位,被母神厌弃的精灵王。
珀西说不清是自嘲更多还是苦涩更多,他披上白袍,走到中庭——精灵族的居所都建在树间,中庭伸张着巨大的古树,看见珀西,它垂下一片瓢形的巨大树叶,满盛着清晨的露水。
珀西打算用巨树树叶中满盛的露水清洗脸庞,好让精神尽快从迷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双手捧起清水,晨露寒凉如冰,珀西正想清洗面部,忽然顿了顿。
水珠飞快凝结聚集,在空气中勾勒处一行单词,字体端正漂亮,结尾处有藤蔓似的装饰花体结构,这赫然是他自己的笔迹。
“珀西,你好,我是珀西。”
还不等珀西反应,单词又扭曲变幻,“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是另一个世界的珀西,你刚刚见过我的伊路了,对吗?”
“……”
珀西水绿色的眸子微微震颤,不知道是该惊讶于“另一个世界的珀西”,还是愤怒于这个珀西居然将母神叫做“我的伊路”——他非但直呼了母神的名讳,甚至用上了“我的”这样不敬的定语!
母神是全松山的神灵,他不应该被任何一位精灵叫做“我的”!
即使那位精灵是他自己!
珀西蹙眉,立刻就想纠正这大不敬的精灵,但还没开口,单词再一次飞快变化。
“抱歉,我也是从你的状态过来的,我觉得以你的情况,没法很好的处理你和你的伊路的关系,所以我让我的伊路构建了这个交流通道,接下来,我们会给你一些建议。”
珀西的眉头蹙的更死了。
这句话中,不敬的言辞已经多到珀西无法纠正了。
什么“你的伊路”“我的伊路”,什么“你让你的伊路”,每一句话,都是珀西无法想象的亵渎。
——如果其他精灵敢怎么说话,早被他丢到地牢反省了。
但是没等他说话,单词又一次变化,这回,字体更加随意舒展,笔锋略有潦草。
“珀西,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伊路,在你的世界,我应该受了重伤,正在沉睡,你需要唤醒我……嗯,我罗列了一些灵草清单,都是富含灵性的植物,你收集一些。”
一份长长的清单具现出来,包括月见草,午夜铃兰等,都是族内稀少罕见,但可以在边缘峡谷寻找到的灵植。
由于死气蔓延,这些地方往往幽邃危险,寻常精灵没有实力进入,但对精灵王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精灵王严肃颔首:“好的,母神,谨遵您的命令。”
他立刻起身离开,准备执行母神的命令。
“……”
在精灵王一往无前的背影后,水镜里的单词停顿片刻,珀西端正清丽的笔迹有气无力的浮现出来:“……拜托了,另一个我,别叫母神。”
另一个世界,伊路靠在珀西身上,喝着精灵族新进贡的花蜜,笑得前仰后合,他戳了戳恋人的脸颊:“珀西,你也叫一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珀西叫母神了!都忘记了端庄乖巧的精灵是什么样子的了。
对于伊路的其他要求,珀西向来有求必应,但是这回,他端正了脸庞,坚决道:“不,绝不!”
“好吧。”伊路双手捧心,以精灵们唱诵赞美诗的腔调长吁短叹,“珀西宝宝,你伤透了母神的心。”
以神灵伊路维尔的美貌,即使是这么浮夸做作的动作,也显得清贵美丽。
“……”
珀西深吸一口气:“你今天的月见草冰淇淋慕斯没有了!”
而自从两人在一起后,珀西非常自然的接过了神灵甜点师的工作,相比起典籍中记载的高冷神灵,伊路懒散,爱睡觉,爱享受,也爱吃甜食,需要投喂很多的月见草慕斯冰淇淋。
当然,除了口腹之欲,还有一点,伊路的灵力并没有完全恢复,补充灵植对他有好处,只是由于神灵过于娇气挑嘴,珀西不得不仿照人类的食谱,搞出来这种东西。
“……”
伊路略呆滞:“真的?”
珀西从母神如满月清辉般漂亮的面庞上艰难移开视线:“……好吧,假的。”
*
珀西带着竹筐,深入了峡谷的腹地。
他不确定母神大人所说的“一些”是多少,就带上了族中最大的药篓,熟练射杀被死气侵染的变异生物后,珀西摘采到了满满一筐的灵性植物。
他带着植物返回族内,回到了中庭的水镜旁,恭恭敬敬的请求指示:“母神大人,请问接着我该怎么做?”
他蹙眉:“我不是族内调配药剂的专家,请您告诉我,要如何将这些药草治愈成药剂,治疗您的伤势?”
率先浮现出来的,是珀西有气无力的抗争:“……都说了别叫母神了,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珀西无视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请求。
——不叫母神,那叫什么,和那位无礼的家伙一样,叫“我的伊路”?简直傲慢无礼至极!如果那么叫了,精灵王将自裁谢罪!
伊路略带笑意,操控着水流,让文字紧接着浮现:“不,不珀西,你误会了,我很讨厌喝药剂,而且药剂对我也没什么用处,里面的灵力太微弱了,我只是需要它们唤醒我。”
精灵族是崇尚苦修的种族,他们的药剂又苦又涩,泛着诡异的黄绿色,口味像是风干了十年的老苦瓜,伊路拒绝。
况且伊路是松山的神灵,他全盛时期的灵力覆盖了整个松山,灵植里的那点与他相比,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服用灵草有点用处,但不是很多,至于死气照成的伤势,则需要漫长的时间愈合。
珀西一愣:“那我应该?”
水镜里的伊路:“来吧我的珀西,教一教我们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怎么做月见草慕斯。”
“……”
珀西已经无暇顾及什么是“月见草慕斯”,为什么“月见草慕斯”能唤醒母神,他满脑子只有九个字在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
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
水镜里的珀西长长叹气:“来了,还有伊路,你吓到他了。”
他已经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怔愣呆滞的表情,像一颗被雷劈傻了的乔木。
水镜里的伊路不以为意:“对经历过一切的母神来说,他就是天真可爱的小精灵王。”
说着,伊路难得解释了一句:“我已经到了沉睡的末期,最多再过几十年就会醒来,而且我沉睡的地方有屏障,不允许生命体和裹挟有害气息的物品通过,你没法直接唤醒我,但是无害的物品可以,你将蕴含灵力的物品推入屏障,我会感知到灵力的变动。”
当然,感知到灵力的变动是一回事,神灵愿不愿意醒来是另一回事,松山吹拂的长风偶尔也裹挟着灵力,它们还常常将母树飘落的树叶送入伊路的卧房,伊路能察觉,不代表他会从沉眠中醒来。
比如珀西提议的精灵族药剂,伊路敢肯定,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都不会乐意为了这种难喝的东西醒来!
——他只会把被子盖过头顶,拒绝它们恶心的味道钻入鼻尖。
但是珀西特调的月见草冰淇淋和慕斯蛋糕或许可以。
于是,伊路将水镜的位置让给了珀西:“来吧,珀西,告诉他,怎么才能用甜甜的冰淇淋和蛋糕唤醒我?”
水镜里的珀西已经习惯了伊路不正经的语言风格,他叹息一声,没管呆滞的那个珀西,在水镜上具现出了食谱。
“你需要鸡蛋,面粉,很多很多的蜂蜜,最好是槐花上采集的,比较清甜不腻——我必须强调,伊路真的很挑嘴,如果用其他蜂蜜糊弄,他能吃出来。”
“喂!怎么能在可爱的小精灵王的面前揭我的短?”水镜里的伊路不满的看珀西。
水镜里的珀西没搭理他,继续道:“然后,你需要学会打蛋,这很简单,但需要一定的臂力和耐力……当然你不缺臂力和耐力,每一位精灵都不缺,你要注意的是,在第一次实践时轻柔一些,不能把碗打爆,否则白色蛋液溅射出来,场面会有点糟糕。”
“……”
珀西神色飘忽。
就算是族中收缴的最离谱的笔记小说,也不会有这样的故事,精灵王和另一个世界的神灵和精灵王互相通信,衣冠整齐神色严肃,交流的却不是决定族内生死存亡的大事,而是……怎么做冰淇淋和蛋糕?
“好了。”水镜里的珀西“以上,所有的注意事项和材料比例我都已经写好了,精灵王阁下,你可以开始尝试了。”
他啪的关闭了通信。
“……”
珀西梦游一般回到了卧房,梦游一般做出了第一份慕斯小蛋糕,然后梦游一般的端着它,送到了母树的中庭外。
第386章 if:珀西回去后2
伊路维尔在做梦。
他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感受到了异样的香甜,似乎有什么东西,等待他起身品偿。
然而,他的睡眠太昏太沉,一时居然无法醒来,也就不知道,有个精灵站在他的门外,从明月高悬站到了白露渐晞。
珀西抿住嘴唇。
他按照那一个珀西和母神的吩咐,将月见草研磨成粉,加入蛋液、牛奶、蜂蜜和明胶混合成的松散固装物,用上了正宗的槐花蜂蜜,所有流程一丝不苟,但是,母神依旧没有反应。
……哪里出错了?
只有这个世界的他,是被母神厌恶的存在吗?
珀西回到住处,盯着水镜出神,很快又勾勒出了一行字迹。
伊路:“小精灵王,怎么样了?”
珀西垂眸:“您依旧不肯理我。”
伊路:“唔……”
他思索片刻:“也许,你还需要在他房门外念一段话,因为这个时候,我可能还不知道它可以吃。”
在魅妖先生将大批吃喝玩乐的事物引入精灵族之前,伊路可以说清心寡欲,精灵族的苦修士非常擅长吃苦,烹饪只靠食材的本味,于是作为松山的主宰,伊路一直到那个时候,才开始真正的享受世间令人愉快的事情。
水镜具现出大段大段的话语。
珀西屏息凝神。
在精灵族的历史中有记载,言语的交叠能汇聚出奇妙的效果,传说上古时代,伊路维尔仅仅凭借话语就能令群山震颤,海水逆流,而这些奥古森严的词句,被统一称为“言灵”。
他一边设想着是如何繁复的话语才能唤醒睡梦中的神灵,一边专注精神,面容沉肃的阅读默记起来。
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颊上。
十分钟后,珀西站在了母树的枝桠上,表情视死如归。
母树精灵族绝对的圣所,就连踩上树枝都是莫大的冒犯,而珀西却要在如此神圣的地方,念这样的词汇。
他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诵念:“今日为您呈现的是月见草慕斯,慕斯轻盈蓬松,由精灵王倾情手打制作,搅拌超过5000下,注入独特空气技术,每一个奶泡都柔软细腻,精心挑选的月见草研磨成粉末,分批加入,带来植物独特清甜的口感,如月光般柔滑……”
——没错,是66品偿过另一个世界珀西手艺后的倾情推荐词。
在结界的保护中,伊路隐约听到了什么。
他虽然在沉睡,但并不是毫无知觉,只不过之前,从未有过精灵敢站在这个地方和他说话,于是,除了每次祭典的音乐声,陪伴伊路的只有山风和鸟鸣。
他好像听见了“槐花蜂蜜”“牛奶”“月见草”和一堆听上去很美味的形容词,以及很香甜的味道。
伊路挣扎着想要醒来。
此时,离彻底天亮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等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赤金色的云霞映照松山的时候,精灵们就会从睡梦中苏醒,三三两两的聚集到母树之下,为了避免被发现精灵王半夜爬树骚扰母神的不雅举动,珀西只能在念完古怪“祈祷词”后立刻离开。
接下来,是一个过分漫长的白天。
第二日晚上,珀西再次依据水镜的提示,来到了母树之上。
他在林间几个起落,轻捷的落在了枝桠上,旋即忽地一顿。
月见草慕斯的盘子被推了出来,上面只剩下零星的残渣。
“!”
母神,服用了他进献的蛋糕!
呆呆看着空掉的餐盘,那一瞬间,精灵王紧抿下唇,眼眶不知为何,忽然泛起了酸涩。
这是母神,第一次给予回应。
成为精灵王的这些年,珀西无时无刻不奉行着最苛刻的礼节,他穿最保守的衣物,举止得体到最挑剔的长老也无法说出错处,他彻夜练琴,他成为了族中最好的竖琴手,他在母树下举办一次又一次的祭典,用乐音和唱念述说着精灵族对神灵的思念。
所有精灵都说,他是一位称职的精灵王,可是,这些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回应。
除了这次,只除了这次。
珀西心绪翻涌,却不敢在神灵的卧榻前有丝毫展露,只是恭顺的收走了盘子,步履发飘的走回了家。
这一日,精灵王完全无心处理公务,他遥望着母树的放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庭的树木垂下枝叶,水镜勾勒出复杂的文字。
伊路:“天真无邪的小精灵王,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珀西立刻停止发呆,恭顺的站了起来,旋即咬了咬舌间——即使听了很多遍,他依旧不习惯这位大人的代称,然而虽然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位也是母神大人,珀西依旧保持了虔诚的态度。
“感谢您,母神服用了我进献的蛋糕。”
水面飞快的波动起来。
水镜里的伊路:“噗——”
水镜里的珀西:“噗——”
神灵艰难的咽下一口花蜜:“你能不能不要使用如此奇怪的词语?”
服用!进献!
神灵身边的珀西擦了擦手背上的花蜜,委婉道:“珀西,对于蛋糕这种食物,我们一般使用‘吃’而不是‘服用’,至于‘进献’,你可以使用‘做了’来替代。”
“好的,遵从您的意愿。”珀西照旧无视了另一个‘粗俗无礼’的自己,依旧顺从的看向神灵,“请问,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水镜里面的珀西:“。”
伊路则微微犹豫,思考着自己的口味,旋即熟练的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加菜:“给他准备一份铃兰冰淇淋吧,他会喜欢的,因为我就非常喜欢,而他这一世应该还没有吃过。”
想着想着,伊路又有点伤感,“哦我的天,真是可怜的‘我’,回忆起之前什么都没有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水镜里面的珀西:“。”
珀西本人则欠身行礼:“谨遵您的意愿。”
伊路便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忽然想到:“对了小精灵王,他的状态有点特殊,我一两句解释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尝试询问他为什么不理你了——比如在餐盘下面压一张纸,直接写上你的问题,明天把餐盘还给你的时候,他会给你满意的答案的。”
珀西一愣:“感谢您的提点。”
他开始忙碌的制作铃兰冰淇淋,并背下了这种冰淇淋的介绍词。
等主体制作完成,珀西抽出信纸,羽毛笔蘸满墨水后悬停在了纸张上方,迟迟下不了手。
他非常想知道,母神为什么不理他。
是他做的不够好,那里得罪了母神,还是如那位大人说所,他只是在沉睡,对精灵王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呢?
但是真让他问,珀西不敢。
虽然他迫切得想知道真相,虽然他非常委屈,但直白的言语太像质问,像是他在怪罪神灵,为什么不给予回应。
珀西害怕因为这个,再次触怒母神。
于是他停顿片刻,只是委婉的写下了:“尊敬的母神大人,我偶然得到了甜点的配方,十分有趣,故而想进献给您,希望您原谅我的打扰,不嫌弃食物的粗鄙,除此之外,我手中还有两个配方,分别是星辉果特调和甜水莓布丁,请问您有兴趣尝试其中的某个吗?——您虔诚的孩子,精灵珀西。”
他故意给了二选一的选项,让母神在二者中选择,而不是直接拒绝,如果母神愿意给出回答,并尝试某种食物,说明他并没有那么厌恶献上甜品的精灵。
非常的拐弯抹角,但已经是珀西此时能做出的出格的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给冰淇淋施加保温符咒后,端着餐盘落在母树上,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推进了结界边缘,开始背介绍词:
“铃兰口味的冰淇淋,花香馥郁,质地浓稠,铃兰的清苦很好的综合了冰淇淋的甜味,祝,祝您享用愉快。”
念完,珀西逃也似的走了。
*
结界中,伊路再次被甜品的香气唤醒。
他还没有睡够,游魂一样从柔软羽绒铺就的大床上爬了起来,脚步虚浮的走向餐盘——在这个过程中,神灵踩到了他自己的头发,柔顺的银白长发绞到了一起,绊得他险些仰面摔倒。
“……”
差点被卧室地板谋杀的神灵艰难的稳住身体,长长叹气后,望向了新的小甜品。
那是由四个非常完美的球形堆叠出来的塔的冰淇淋,边缘点缀着鲜嫩的铃兰花叶。
——对要进献给母神的东西,珀西有种近乎严苛的强迫症,四个球形的切线能组成完美的正三棱锥,配上淡黄色的装饰奶油,让人非常的有食欲。
他依旧非常的想要睡觉,但是神灵的直觉告诉他,小甜品不吃就会放坏,而这种甜品他从来没尝试过,放坏后还能不能再吃到,有待商榷。
毕竟,昨天的慕斯真的非常诱人。
于是,他克制住睡意,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将甜品放到了餐桌,开始进食。
等进食完毕,正打算睡觉的伊路眼神一晃,看见了压着的纸张。
他抽出纸张,对着上面的文字,开始飘忽的思索。
……珀西,哦,是个很可爱的精灵。
灵魂毛茸茸的,捏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音,手感很好。
所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半睡眠状态,神灵思绪凝滞,宛若糨糊,看了好半天,才明白是个名叫珀西的精灵询问他,明天要吃什么甜点,并贴心的给出了两个建议。
伊路:盯——
两种甜品看上去各有千秋,都非常美味的样子,伊路难以抉择,最后拿过羽毛笔,大笔一挥,落下了一句话。
他将吃完的餐盘和信纸一起,推出了结界。
——至于洗盘子,母神不可能洗盘子,那是信徒的事情。
再次差点被过长的头发绊倒之后,伊路恨恨道:“早晚把它剪了”,旋即一头栽倒在大床上,拉过被子,开始接着睡觉。
他很快陷入了沉眠。
而当夜幕降临,精灵们各自沉睡的时候,珀西再次掠出房门,偷偷摸摸的落在了树上。
他看见空了的餐盘,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悄悄往餐盘下一摸,摸倒了他塞进去的信纸。
展开的那一刻,珀西前所未有的紧张。
——如果母神愿意和他交流,如果母神愿意落下文字!
最坏的结果,母神直接斥责,说不需要再送;中等的结果,母神什么也没写;最好的结果,母神选择了一款甜品。
珀西想:“只要不是最坏的,哪种都可以。”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纸张。
伊路潦草模糊的字迹映入眼帘,这位松山之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在母树的庇护下,所有精灵都是他的孩子,他既不会委婉,也不会客套,只会直白的表露心中所想。
伊路诚实道:“珀西,我挑不出来,我两个都想要。”
作者有话说:
当天晚上,精灵王打蛋器抡的冒火,附近的精灵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第387章 if:珀西回去后3
珀西屏住了呼吸。
母神给予了回复,母神没有要求他停止奉献,母神甚至想要尝试两份点心!
母神喜欢他做的甜点!
这是否可以等同于,母神并不讨厌他?
心灵深处仿佛有烟花炸响,珀西一时有些头晕目眩,他将手贴在左胸,勉强维持着仪态,在结界外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遵从您的意愿,明天我会为您准备两份点心。”
随后,赶在晨光大亮之前,他收走了剩余的餐盘,回到住处,将母神回复的纸张展平,夹在了书页中。
虽然,呃,字体潦草凌乱,和神话典籍中伊路维尔的形象略有出入。
珀西开始研制点心。
他手抖的厉害,加错了好几次配料,深深呼吸后,才稳定心神,勉强操作下去。
而水镜中,另一个珀西身边,伊路看着因为神灵简短回复而满心喜悦的小精灵王,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大号精灵王,将他柔软的脸颊戳的凹陷:“你当时也是这样?”
伊路从66哪里知道过珀西的处境,知道他曾无比痛苦,不惜献祭所有换得母神垂怜似的一瞥,但听说毕竟只是听说,那时珀西也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伊路没有切实的体会。
但现在,看见另一个和珀西完全一样的孩子出现在水镜中,看见克己复礼的精灵王因为母神简单的话语手足无措,甚至难以维持表面的从容淡然,他在厨房忙碌着,却连简单的添加顺序都能搞错,制作出一个又一个的失败品,伊路才明白,当时的珀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主持一场又一场不会有回复的仪式,唱诵一曲又一曲无人在意的颂歌。
“……”
看着伊路眼眸里明显浮现出难过的情绪,银白的睫毛虚垂下来,像一片飘落的雪,珀西立刻道:“没关系伊路,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时候了。”
说不记得当然是假的,他依然还记得当时的迷茫与痛苦,但早就在神灵的青睐与安抚下,被渐渐抚平了。
随着伊路的复苏,整个种族都知道,精灵王是母神最宠爱的孩子,祂默许了精灵出入母树,长久的陪伴在他身侧,这是之前任何一位精灵王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好吧,我会试着对你更温柔一点的。”松山的神灵小声嘀咕,“我可怜的珀西宝宝。”
作为整个松山的神灵,伊路真的很喜欢这个十分亲近的称呼。
“……”
短暂的感动如潮水般褪去,珀西深吸一口气,生无可恋:“求您了,别这样叫我!”
伊路微微扬眉,没正面回答,而珀西不抱希望的叹气,最后,他们掠过这个话题,同时将视线投向了水镜外忙碌的小精灵王。
珀西已经制作好了特调果汁,正在尝试布丁,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平复,没有再接连出错。
于是,当精灵王的助手凯米抱着文件走入房门,珀西正在尝试往布丁上挤装饰奶油。
看见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精灵王和他面前的甜点,凯米明显愣了片刻:“王,您在干什么?”
珀西没有解释,继续裱花,他似乎打算在布丁的表面画出繁杂的花纹:“有事?”
凯米抱着手中的记录:“还是族内零星的琐事,议事团都要吵翻天了,您倒有心情在这里下厨,您都不知道今天几位长老说的有多难听。”
珀西:“什么?”
凯米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老几套呗,说不得母神喜爱的精灵没有资格做精灵王,精灵族历史上从来没有几次满月祭典神灵都不现身的情况,让您收拾收拾自己退位,切,我问他您退位了谁能接这个位置?快回归母树的他们?那几个老东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凯米,不可以叫长老们‘老东西’。”珀西文雅的阻止他,专注于裱花工作。
“本来就是老东西。”凯米不满的嘀咕一声,在藤椅上落座,“不过说起来,马上就要满月祭典了,珀西,你有方案吗?”
惶恐和不满早在族中悄然发酵,如果这一次的祭典母神在不现身,精灵王大概没办法再担任精灵王了。
他甚至可能被族中怨恨,驱逐,被迫远离养育他的松山。
珀西微顿:“暂时没有。”
他依然不能确定神灵的态度,更无法保证祭典时,神灵会愿意现身。
凯米:“……那你在这里做甜点?我还以为你有方法了呢。”
说着,他看向珀西的餐台:“卖相不错,我能尝试一下吗?”
精灵王是苦修士,不重口腹之欲,凯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做起了甜点,但觉得以自己副官的独特地位,完全可以从上司这里拿走一个。
珀西看了他一眼,将两份甜品都举高了些,冷酷道:“不行。”
“……”
凯米遗憾离开。
等夜色降临,珀西将甜品依次放进结界,又送上了一封斟酌许久的信。
珀西依然没敢直接询问伊路,而是含蓄的询问:“我想每晚都给您献上甜点,可以吗?”
第二天,他将空了的餐盘取出,展开神灵的书信,唇角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伊路说:“当然。”
于是,在水镜中两位的引导下,珀西尝试了许多种不同的甜点,一一投喂进结界,他询问母神喜欢的口味,想要尝试的种类,他的书柜里收藏了很多带有母神笔记的字条,而在满月祭典前的这天,珀西非常忐忑的询问:“明天的典礼上,我可否要求您的注视?”
伊路说:“当然。”
祭典举行的时间正是伊路每天吃小蛋糕的时间,他完全可以趁着吃甜品的机会爬起来,看看珀西如今的样子。
独自在母树顶端待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收到精灵的爱心小蛋糕,伊路非常欣慰。
——他的精灵们终于不是一味苦修,把食物和药物都做得难以下咽的种族了,他们中的一个甚至造出了这么可爱的甜品。
伊路:“这一定是个很可爱的精灵。”
珀西看见母神的回复,陡然松了口气。
从水镜中的得知,伊路的状态没有太好,珀西不敢奢求母神的降临,但他依旧期待母神的注视。
这时,水镜忽然变化,凭空凝结成了虚幻的单词。
另一个世界的伊路提醒道:“等下凯米给你送祭典礼服,不要选择中间的,那太保守且无聊了,选择最左边的一条,那有助于你得到‘我’的注视。”
珀西不明所以,但还是恭顺点头,“谨遵您的意愿。”
他不知道的是,水镜另一边的珀西回忆起当时,唇角微微抽搐。
大精灵王记得那件礼服,它布料稀少,脊背几乎完□□露在外,仅有几条银白的链子互相牵引,链子交错在光裸的脊背上,非但没有遮挡的用处,反而像某种装饰或绑缚,而那些摇摇欲坠的布料随着行动起伏,某些角度甚至能看清尾椎的部分。
大精灵王看向神灵,表情木然:“所以,您喜欢那件礼服?”
他记得母神降下了两片落叶,分别遮挡前胸和后背。
伊路肯定道:“当然,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的喜好。”
在后面的诸多次小尝试中,伊路曾不止一次让精灵王穿过类似的衣服。
对此,他十分的坦荡:“如果你想看,我也可以穿给你看。”
神灵不认为这需要顾及。
大精灵王额头青筋微跳,深吸一口气:“暂时不用。”
他继续询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丢下叶子掩盖?我以为你并不喜欢。”
“嗯?”伊路沉思片刻:“就像刚刚你明明很期待,却和我说‘暂时不用’,而且珀西,你明明很喜欢我的腰背吧?”
珀西呼吸一窒。
伊路半真半假的抱怨,“你每次失神时都在摸,偶尔还会特别用力。”
他的表情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在神灵平和宁静的注视下,精灵王艰难移开视线,耳尖肉眼可见的转为绯红。
水镜之外,精灵王珀西将目光落在最左边侍者手中的礼服上,额头青筋暴跳。
失,失礼至极!
可,可这是母神喜欢的服饰,不能质疑神灵的审美,不能质疑神灵的喜好,那是大不敬!
嗯,母神的喜好就是精灵族的审美,珀西深吸一口气,取过了第三件礼服。
他飞快的换好,前往祭典现场,从凯米手中取过了竖琴。
在满月的光辉中,祭典如期举行。
珀西坐在颂唱的精灵们中央,恭顺的垂下脖颈,轻抬五指,缓缓拨弄起竖琴。
轻灵飘渺的乐音向上升起,飘到了伊路维尔的结界旁,神灵已经醒来,正不满的抓着长发——由于头发过长且老是绊倒,它们下端打了许多结,但是伊路现在既没有灵力,也没有用梳子梳理的耐心,只能任由它们变得越来越毛躁。
今天,珀西提早将小甜品送了过来,是一份小蛋糕加一份饮料,这已经成了神灵固定的宵夜,今日的饮料是桦树青柠汁,伊路托着水晶杯施施然站起身,走向封有结界的窗户,设想着弹琴人的模样。
珀西,伊路记得他,上次见面,精灵王还是个很毛茸茸的灵魂。
伊路想:嗯,在苦修的种族中发明了甜点,还每天爬树送给我,这一定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他记得他给珀西捏的身体,理论上是个气质偏清冷的大美人,伊路不太能想象对方天真烂漫的模样,但他觉得,这一定很可爱。
他一边喝饮料,一边向弹琴人投去了视线。
“噗——”
青柠汁喷了满地,神灵的面庞浮现呆滞的表情。
第388章 if:珀西回去后4
珀西浑身不自在。
自打从母树的怀抱苏醒,化为精灵,珀西从未有过这样衣不蔽体的时候,他脊背上的银链随着山风的吹拂轻轻摇晃,叮叮当当,碰撞出清越的脆响。
而且,他似乎隐约察觉了注视。
精灵作为天生的狩猎高手,拥有极敏锐的五感,精灵王更是其中翘楚。
那道注视,似乎来自于母树之上。
珀西拨弄竖琴的手指一紧,便弹出了不谐的杂音。
周围伴奏的精灵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或遗憾或惋惜的目光。
——这回满月祭典,是精灵王取悦母神最后的日期,而他却谈错了琴音,这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母神的垂怜了。
珀西同样无措,却只能将错就错,继续弹奏下去。
他微微阖眼,心想:“希望母神不要怪罪,希望这嘈杂的乐音没有惊扰他的宁静。”
母树之上,伊路维尔宁静不了一点。
他完全没注意到珀西弹错了什么,事实上,就算66在这里给他放一段后现代的rap,伊路维尔也发现不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精灵王奇怪的衣服上,困惑和迷茫一齐涌出
——这是什么东西?
——这难道是年轻精灵间最新的穿衣风尚吗?
——那两根晃晃悠悠的链子是衣服吗?
——布呢?布呢?
种种疑问占据了神灵的脑海,让他根本无法仔细思考,最后,松山的神灵颓然坐在餐桌前,闷闷不乐的戳了戳今日的小蛋糕:“我才沉睡了多久,难道就变成理解不了潮流的老古董了?”
从精灵族诞生开始,伊路就引领着他们一齐成长,如同看护着一群跌跌撞撞的婴孩,他带着精灵族裁剪衣物,制造房屋,精灵族的审美由他塑造,风格由他默许,但现在,族中不但有了全新的甜点,还有了不同的穿衣风格!
松山之主拒绝成为老古董!
伊路重新投下视线,落在精灵王的身上。
……唔,珀西还是很漂亮的嘛,淡金色的头发和苍青色的眼眸绝配,不愧是他的作品。
唔,腰背线条流畅,皮肤润泽,带着细腻如羊脂的光泽,身材也不错。
唔,虽然有布料遮掩,但腿恰好占据的身高的黄金比例,应该也很漂亮。
秉承着要融入年轻精灵的想法,伊路抱着尝试欣赏的态度,继续审视这件衣服。
他不能否认这服装比起常见的礼服有趣的多,带着原始而简洁的美感,但无论如何欣赏,伊路还是觉得在祭典这种场合,有点不合时宜。
唔,他刚刚看见有伴奏的精灵悄悄抬眼,打量他们的精灵王。
于是,就在珀西为弹奏的杂音忐忑时,两片叶子晃晃悠悠的从树梢坠落,一前一后,悄然落在了精灵王的前胸和后背。
伊路悄悄松了口气。
而这时,好不容易稳定情绪的珀西手中一乱,又弹出了两个杂音。
他拿不准母神的意思,只能收敛心绪,强行将困惑压了下去,等到祭典结束,就抱着竖琴欠身行礼,见神灵没有现身的意愿,这才转身离场。
临走时,他听见同族们小声的交谈:“珀西大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长老们会怎么办呢?”
珀西并没有理睬,他将两片灿金色的叶子贴身收好,步履匆匆的回到了住处。
精灵王的居所,水镜旁。
“你是说,另一个‘我’丢下了两片叶子,一片前胸,一片后背?。”
水镜里的伊路吃着精灵族上供的小零食,和他的珀西挨在一处,笑得前仰后合。
珀西不明白是什么取悦的母神,只是恭顺的低头询问:“我并不明白母神的意愿,您可否为我解答?”
伊路:“他很喜欢,真的。”
神灵在精灵王骤然睁大的眸子中施施然继续:“他有点喜欢,但是不想承认,觉得非常古怪,又莫名其妙的,不太想让别人看你,唔,你知道,对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当然,那时只是最完美的作品之一,他有者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水镜中的珀西开始叹气。
而水镜外的珀西已经完全呆滞了。
这,这……
他有点喜欢,却不想承认,莫名其妙又超乎寻常,这些词句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对神灵的亵渎。
如果有其他人敢这么诽谤母神,早被珀西丢进族内的地牢了!
可偏偏诽谤者,是神灵本尊,借珀西十个胆子,也不敢将这位关入地牢。
于是,精灵王眉头紧蹙,辩驳的词句刚刚组织,又被压了下去,他恼怒非常,还有点生气,但是碍于水镜这位也是母神,却只能垂下眸子,冷脸移开了视线。
看见他的表情,伊路眉眼弯弯:“我能猜到你的想法,小精灵王,你是不是在想‘你怎么知道母神会这样想?这是诽谤!’。”
心思完完全全被神灵看穿,珀西抿唇:“请求您的解答。”
水镜中的珀西长长的叹气,伸手扶住了额头。
伊路坦然:“因为我的珀西也穿过那件礼服,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
珀西再次愣住了。
“好了,你已经可以和他搭上话了,多去和他说话吧,别担心他讨厌你,沉睡的这段时间,他有点孤独。”神灵打了个哈欠,“记得给他带小蛋糕。”
神灵即使沉睡,也能感知到声音和气味,偌大的中庭空空荡荡,仅有山风鸟鸣,躺得久了,即使是神灵,也会有点寂寞的。
他说完,水镜波纹涌动,光辉消失,彻底沉寂下去。
神灵关闭了通信。
珀西深吸一口气吗,再次欠身行礼:“感谢您的提点。”
他不知道的是,水镜那头,伊路已经戳了戳他的珀西。
“珀西,你还记得那件衣服吗?”
“……”
精灵王生硬扭头:“不记得。”
伊路:“你第一次见我那件,我一睁眼就看见的那件,不记得吗?”
他故作低落:“怎么这样。”
珀西:“。”
他明明知道神灵是故意的,却还是没法抗拒:“……好吧,知道。”
伊路:“今晚穿那个。”
珀西:“……。”
伊路:“今晚穿那个!”
“。”
很可惜的是,在母神面前,精灵王向来没什么底线。
“……好。”
*
第二日,珀西装好小蛋糕,想起了水镜的中的对话。
“沉睡的这段时间,他有点孤独。”
神灵也会感到孤独吗?那他是否需要……我的陪伴呢?
他敛下神思,默立良久,趁着月色再次来到了结界外,将餐盘推入其中,附加一份信件,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走进了母树下的圣堂,忽然一撩衣袍,在祷告台前跪了下来。
然而,珀西并不知道,该如何陪伴神灵。
水镜里的伊路说要多和他说话,可如何与神灵交流,才能既陪伴,又不招来厌恶呢?
他想了想,祷告道:“母神,今日在满月祭典上,我弹出了两个杂音,破坏了原本的韵律,打扰您的清净,我为我的失误抱歉,恳请您的原谅,祈求您的责罚。”
*
这一天,伊路照常从柔软的床铺上坐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通过精灵王的定时投喂,神灵养成了健康的生物钟——半夜起来吃甜品,然后爬回去睡觉,睡到第二个半夜,周而复始。
珀西的每份甜品都摆盘精致,配着花纹繁复的装饰性奶油,饮料的口感也经过搭配,让伊路每天都开始期待明天。
在神灵漫长无聊的沉睡中,终于有了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环顾房间,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了小甜点,于是迈步过去,准备愉快的进食,不出意外的踩到了银白的长发,将毛躁的发尾变得更加毛躁,才艰难的提起它们,坐到椅子上。
他开始品偿今日的点心。
然而还没等他将蛋糕送入口中,不经意往树下一看,便愣住了。
他的精灵王,在干什么呢?
对方跪在祈祷台下,恭顺谦卑的垂着脖颈,一副戴罪之人的模样,而且,而且……
神灵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满月祭典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穿着那件奇怪的礼服?
以这种姿势跪下,只会让他比满月祭典时更加的一览无余。
而紧接着,神灵听见了精灵王的祷告。
“嗯,在合奏中制造了两个不和谐的杂音……”伊路维尔茫然的想,“有吗?”
珀西无疑是族中最好的竖琴手,从他指尖流出的乐曲向月亮一样清冷,哪怕是神灵,也愿意为他侧耳倾听。
——嗯,前提是,在他好好穿上衣服的时候。
伊路想:“我得和他说上话。”
固执的精灵已不知道在树底跪了多久,露水打湿了他薄透的礼服,让纯白布料紧紧的黏在了身上,伊路怀疑如果他不响应,精灵王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白露渐晞。
松山的夜晚很冷,伊路担心他会着凉。
毕竟,精灵的本质在神灵看来,都是需要照顾的毛茸茸的小光团。
但是,要如何和珀西说上话呢?
于是,在珀西低头思过的时候,一片树叶忽然晃晃悠悠的垂落下来,落在精灵王的胸口。
珀西一愣,将树叶收拢在掌中。
他旋即发现,第二片树叶也落了下来,落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需要他站起来才能拿到。
珀西走过去,拾起了第二片落叶。
接着,是第三片,第四片。
这也树叶绕着周生螺旋向上,如同在指引着精灵王的路途,珀西心中涌现不可思议的猜想,表情却没有变化,他沉默着拾起每一片树叶,珍而重之的放在胸口,追随着指引,一路停在了结界之外。
旋即,珀西瞳孔微索。
在那磨砂半透的结界中,赫然有一道人影,纯白衣袍,银发曳地,正静静的看着他。
——此时,他与伊路维尔,精灵族母神,松山亘古不变的主宰,只隔了一层结界。
第389章 if:珀西回去后5
珀西倏然一惊。
他连忙垂眸,不敢直视神灵,欠身俯身:“抱歉,母神,惊扰了您的睡眠,我是为满月祭典的失误而来的,很抱歉我弹出了不和谐的乐音,我……”
他明明已经打好了腹稿,可松山的神灵就在眼前,精灵王还是头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自省,眸子盯着地面,车轱辘话说到最后,还多了些自厌自弃的味道。
伊路茫然的歪了歪头。
……怕我?
“珀西。”他打断了精灵王无休无止的道歉,“我没有听到你的错音。”
神灵诚实道:“你弹琴很好听,我有在听。”
“我……”珀西猛的一卡壳。
他原本还想重复道歉,被尽数噎了回去,精灵王擅长自省,擅长用最严格标准要求自己,这本就是作为“王”的义务,可没人告诉过他,该如何应对直白的赞美。
尤其这赞美,来自神灵。
他像一枚突然卡死的发条,被迫从正在执行的设定中卡了出来,只剩下满目的茫然。
“真的。”伊路补充,“在历代擅长竖琴的精灵中,你能排进前三,刚刚你弹琴的时候,连树间的流萤,山中的飞鸟也为你驻足,我不认为,其中有不和谐的杂音。”
“感,感,感谢您的赞美。”精灵王磕磕绊绊的说,“能,能得到您的欣赏,是我的荣幸。”
于是,伊路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精灵,从面颊到耳尖,从脖颈到锁骨,通身覆盖上了一层薄粉。
神灵情不自禁的下移视线,看向了轻薄布料未能遮挡的前胸。
再往下……
噢,被他丢出去的叶子挡住了。
他移开了视线。
“唔,全都变粉了。”神灵心想,“真是一只害羞的小精灵。”
在伊路漫长的生命中,曾听许多位精灵王弹奏过竖琴,他们性格各不相同,但伊路还是第一次见珀西这种,夸一句就全身变粉的。
伊路想:“以后得多夸夸。”
而在这漫长的沉默中,珀西终于从呆愣中缓了过来,他找回思绪,呐呐良久,垂眸道:“那,那您愿意听我演奏竖琴吗?”
水镜里的母神说要多和神灵聊天,可珀西实在不知道怎么聊天,但如果神灵喜欢,他可以为母神弹琴,一曲接一曲,直到天明。
伊路:“当然。”
他喜欢珀西的琴音。
于是,精灵王坐在母树的枝桠上,抱出了竖琴。
他垂眸注视竖琴琴弦,轻轻校准音律,正准备拨弄时,伊路忽然道:“珀西,你有带衣服吗?”
忽然被打断的珀西:“……?”
伊路叹气:“好吧,看来你没有。”
于是,珀西眼睁睁的看着结界里的身影转身离开,中途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步履踉跄一下,随后又回到了结界前。
珀西发现,有什么正从结界里穿出来,先是毛茸茸的一个角,然后是一长条……
神灵推啊推,推出了一床毯子。
“……?”
“拿着。”伊路命令道,“你难道不冷吗?”
松山一直很冷,腹地还有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晚上尤甚,神灵虽然不怕冷,但还是喜欢热乎乎的东西,像这种万籁俱静的寒夜,当然要裹紧被子。
珀西愣愣接过,神灵的毛毯由森林兔上供的绒毛制成,纯白无暇,毛茸茸暖呼呼,像拿着一捧云。
伊路:“披着啊,你拿着它干什么?”
精灵王无言许久,缓缓披上了毛毯。
伊路满意的看着对方将一切遮好,又一伸手:“叶子还我。”
“……?”
珀西只觉得今晚愣住的时间比之前加起来都要久,他茫然的取出了落叶,将它们交还给了母神。
伊路小声:“对缺乏灵力的神灵来说,叶子是很重要的。”
他示意精灵王:“开始吧。”
这是一曲写给月光的幻想曲,也是精灵族献给母神的赞歌,它将伟大的松山之主伊路维尔与月亮等同,赞美他的长发如月光般皎洁,他的眉目如月光般清冷,旋律清幽舒缓,如同置身于幽静的月光之下,又如同在母神的庇佑下安眠。
这种曲子看似简单,但正因为节奏平缓,像想准确表现其中的情感,难度却极大,
弹奏曲目时,竖琴手需要将自己融入曲目,想象正沐浴着月光,在月见草和铃兰的芳香中漫步,可珀西现在,完全想象不出来。
且不说今夜有那么多的意外,光是隔着结界看见母神安静倾听的侧影,珀西就无法不紧张。
他轻轻吸气,心乱如麻,凭借肌肉记忆完成了演奏。
收起竖琴,珀西因为这样的演奏略显难堪,他刚要俯身致歉,神灵便道:“很好听。”
珀西长松了一口气。
他抱琴起身,优雅行礼:“感谢您的厚爱。”
此时,已经到了午夜,珀西思考着要不要祝母神晚安,然后离去,犹豫间,却听伊路说:“珀西,我可以点菜吗?”
精灵王又是一愣。
而神灵已经报出了两个甜品的名字:“可以吗?”
珀西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当然,谨遵您的意愿。”
于是第二天,当凯米带着长老会的意见来找珀西时,发现精灵王又在打奶油。
打蛋器撞上玻璃碗,发出轻快的叮叮声,而精灵王本人动作娴熟,姿态悠然,似乎非常享受着打发奶油的过程。
凯米恨铁不成钢。
他盯着那玻璃碗横竖看不顺眼,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就是你个破碗勾引的精灵王神思不属,不务正业?
又急又气之下,凯米劈手想夺过玻璃碗,口中质问道:“珀西!你知道不知道今天长老会上在议论什么?你怎么还在这里搞这个!”
珀西端着玻璃碗,轻巧的避开了凯米的攻击,一边躲避,还一边查看打蛋器,发现蛋液粘稠的恰到好处,能拉出漂亮的塔尖。
凯米:“珀西!”
珀西微微叹气:“好吧,你说,长老会们说了什么?”
凯米:“还是那几件事,昨天满月祭典,母神不是依然没有现身吗?现在族里都吵翻天了,长老会通过决议,一直要求您卸任精灵王的职位!还要将您逐出松山去。”
珀西:“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凯米抓狂,“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就这个态度吗?”
珀西顿了顿:“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对精灵王来说,除了母神本尊的态度,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珀西。
凯米更加抓狂了:“不是,出了这种事,你怎么能怎么淡定啊!他们要把你驱逐出去!驱逐出去!”
珀西:“那就出去。”
凯米:“啊?”
珀西:“我本来也打算出去。”
从他和水镜中两位的对话,他知道伊路的状态并不好,也知道松山的外围依旧有死气蔓延,不但威胁到许多珍稀物种的生存,还逐渐像中心扩张,大有侵蚀精灵领地的苗头。
作为精灵族当代的王,珀西自认为有责任调查并尝试驱散死气,护佑松山,等待母神的复苏。
这个时候,精灵王的身份反而成了枷锁,限制了他的行动。
此外,母神没有告知精灵族他的沉睡,一定是不想告知,珀西并不想违背母神的意愿向长老们解释什么,更不打算让长老们打扰神灵的修养。
珀西看了眼凯米:“我知道长老们的打算,我正准备前往松山边缘探查死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精灵族就麻烦你了,凯米。”
凯米:“啊?”
珀西的眉眼浮上些许笑意:“族内青黄不接,有资格担任精灵王的并不多,考虑到年龄和资质,我猜我离开后,他们会推选你当精灵王。”
“……”
凯米愣住了。
而珀西说完,起身离开,准备找长老会商议驱逐的事宜。
他背后,传来了凯米痛苦的啜泣:“什么?不要啊!”
以珀西大人的竖琴水平都没能取悦神灵,他要是主持满月祭典,会被神灵降雷劈死的吧!一定会的吧!
*
珀西很顺利的完成了交接。
长老们依旧看他不顺眼,巴不得他早点离开,而珀西简简单单收拾完行礼,带上弓弦羽箭,还有整整一套做蛋糕的工具,便离开了。
他轻巧的穿过丛林,落到了精灵族与死气之间的高树上,搭建了一座简易的住所。
凭珀西的轻捷和速度,居住在这里,他就能探查完死气后往返母树,继续给神灵做小糕点。
这不会耽误什么。
而他身边,一片巨大的叶片垂落下来,里面盛着清晨的露水。
珀西一愣,旋即行礼:“母神。”
水镜中的伊路微微叹气:“你果然还是离开了。”
和另一个珀西相爱那么久,伊路太知道珀西的脾气了,看似恭顺,认准了的事情却倔得要死。
伊路:“你应该和你的那个他讲清楚的,不然你得想好等真相揭开后,你要怎么哄他。”
珀西微微疑惑:“您是指?”
这个时候,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哄松山的神灵。
心知恋人性格的伊路放弃劝说珀西,只道:“如果探查过程中不小心感染了死气,记得向伊路求助,他会帮你重新捏一个壳子的。”
说着说着,伊路小声的嘀咕:“真让人生气,这个性格想起来就让人又心疼又生气,不行……我今晚要教训珀西一顿泄愤。”
别管什么理由,作为母神,教训自家的老是往危险地带跑的精灵,很正常吧?
水镜渐渐消散,伊路下线了。
珀西没能明白今日对话的全部意义,依旧有些茫然,他按照原计划探索了死气边缘,顺手救助了沿途的花草树木,然后按时回倒母树,给母神送上小甜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快两个月。
第390章 if:珀西回去后6
珀西深入死气腹地,每一日都进的更深,调查的更久,凭借轻捷的身手躲过一次次危机,但这一日,他还是不慎被鹿角撞中了腰腹。
死气感染后,麋鹿的鹿角锋锐如刀,留下一指深的血口,鲜血蔓延出来,珀西撕下衣物,做了简略的包扎。
眼看天色已晚,前方影影憧憧,珀西便没有耽搁,腾身返回小木屋,拿上了今日的甜点。
——再不返回母树,他就要迟到了。
精灵王熟练的在树间穿行,轻捷的像一只飞鸟,他的腰间微微渗血,随着动作传来拉扯的钝痛,但珀西毫不在乎,终于,在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后,他停在了母树的枝桠上。
隔着一层结界,伊路在揪羽毛笔。
他每天按时起床,等待精灵王的投喂,而珀西一直很准时,总是在第一颗星星显现在天幕时,端着餐盘准时到来,渐渐的,伊路已经习惯了他的问候。
他习惯了珀西美味的小甜点,习惯了随意两句逗弄就将精灵王燥得满脸通红,也习惯了精灵王拘谨的感谢和晚安。
这简直是漫长的沉睡中,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所以,今天为什么迟到了呢?
就在伊路望眼欲穿,险些将羽毛笔揪秃的时候,精灵王终于落在了结界前。
伊路抱怨:“珀西,你好慢。”
“抱歉,母神,害您久等了。”珀西嗓音平静,将甜点从结界推了过来,“这是今日的蛋糕和饮料,希望您喜欢。”
伊路小心的撩起了打结的长发,取过餐盘,询问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顺利。”珀西轻声道,“我不小心遗忘了时间,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嗯,当然。”伊路端起蛋糕回到餐桌,头痛的挽起长发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了,不但毛茸打结,还影响进食,稍微不小心,发丝就会扫进餐盘或饮料里。
结界外,珀西还没有离开。
他不善言辞,却牢记着水镜的教导,说母神有些寂寞,需要精灵的陪伴,恰巧这时,腰间的新伤和连日奔波的疲惫一起爆发,于是,精灵王便在树枝上坐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结界中神灵的剪影,又觉得不够恭敬,便移开视线,仰头望向天边的圆月。
他不知道的是,神灵也正在的打量他。
伊路想,这实在是一只很漂亮的精灵。
珀西今天难得穿得严实,一身猎装,腰负长弓,劲装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身体,无论是胸腹还是双腿的线条一览无余,他将淡金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清俊的面容毫无遮挡,暴露无遗,完美符合三高四低的美学标准,比披散时更具时觉冲击力,此时,他正屈起一条腿坐在母树枝桠上,眺望着明月的方向,月光洒落在他的眉弓与鼻梁,落下一小片幽邃的阴影。
总之,非常符合神灵审美的精灵王。
随着夜间微风鼓动,精灵王的发尾微微摇晃,山间的流萤停驻在他的发尾,泛着缎子似的微光。
伊路抬头,看了看非常漂亮的珀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疏于打理的发尾。
“……”
他闷闷不乐的戳了戳蛋糕:“珀西,你能进来帮我梳头发吗?”
“嗯?”发呆的精灵王一愣,猝然回神,旋即站起来,“您的意思是?”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结界:“您将头发递出来吗?”
伊路:“你进来。”
他怎么可能将头发递出去,又冷风又大,难道要珀西坐在树干上帮他梳头发吗?
珀西苍青色的眼眸陡然睁大,显得越发迷茫:“我进来?”
从精灵族创立至今,从未有精灵进入神灵的居所。
伊路:“当然,已经打开了。”
珀西迟疑抬手,指尖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他垂眸打量不够整洁的衣袍和长发,迟疑着想要修饰一二,可下一秒,却被人抓住了袖子。
伊路:“愣着干什么,进来了。”
他稍微一用力,珀西就顺从的被拽了进去。
紧接着,他便屏住了呼吸。
水镜中的除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松山之主,精灵族的神灵,母神伊路维尔。
纯白长袍,曳地银发,睫毛微垂,像一片落下的雪,只需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松山最钟情的孩子。
珀西又开始拘谨起来。
伊路则施施然咽下最后一小块蛋糕,将梳子递了过去:“给。”
他乖乖坐好,等待精灵王的梳理。
珀西屏住呼吸,捧起了神灵的银发。
发丝滑凉柔软,拂过指尖时,像山间吹过的风。
他怕弄疼了伊路,动作十分小心,伊路则歪头看向镜子,精灵王抿唇和一处死结做斗争,认真严肃的像是捧着名贵的珠宝。
——总之,怎么看都很可爱。
“珀西。”伊路看着他的精灵王和死结缠斗良久,“你可以用腰刀把它们剪掉。”
精灵王腰间配了把短刀,用来在野地处理切割食物。
珀西飞快道:“不行。”
说完后,他足足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拒绝了母神的提议,便心虚的垂眸,“您的头发很漂亮,剪掉可惜了。”
“噢。”伊路就继续坐好,任由精灵王继续缠斗。
唯一的问题是,他很困了。
本来就是沉睡状态强行醒来,全靠摄入糖分补充,现在进食时间一过,伊路就很困了。
他盯着镜子,神灵下半截长发乱的可以,毛茸茸的像一只爆毛的猫,而珀西刚刚理顺了三分之一,目测还需要很久。
神灵便自然而然的问:“珀西,你可以坐到床上去吗?”
……什么?
珀西拿梳子的手顿在原地,接着不可遏制的想到上一次穿越,他直接穿到了水镜里伊路的床上,被绑缚着双手拉过头顶,还险些在神灵的注视下情绪失控,不由晃了一瞬,可还没等他心潮起伏,茫然不知所措,又听伊路道:“我想去床上睡觉了,你愿意坐着帮我梳吗?”
珀西心情复杂的松了口气。
他后退一步,彬彬有礼的弯腰,右手贴胸行礼:“当然,以您的意愿为主。”
接着,他悄悄打量神灵柔软的大床,看见伊路拍了拍枕头旁边:“坐这里。”
精灵同手同脚的走过去,然后坐下。
他正要询问母神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梳头,一颗毛绒绒的,银白的脑袋,已经放到了他的腿上。!!!
精灵王的表情一片空白。
伊路并不明白为什么珀西的大腿忽然僵硬了,他只是拉好被子:“我准备睡觉了。”
作为母神,在造物的大腿上睡觉,要求造物梳理头发,很合理吧?
睫毛垂下,神灵闭上了银色的眼睛:“这样可以梳的吧?”
珀西深吸一口气:“当然。”
他竭力将注意力从神灵过于好看的面容上移开,挑起神灵曳地的发尾,重新梳理起来。
可是伊路觉得,有点不对。
精灵的手法依旧轻柔,精灵的大腿也很舒服,和他的枕头一样绵软,可空气中,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带着淡淡腥气的,是血的味道。
伊路看向珀西的腰侧。
伤口经过搭理,又被隐藏在了劲装之下,可伊路是个连蜂蜜产自什么花都能吃出来的挑剔性子,他闻惯了山间清朗的风,这一点血腥就格外特殊。
神灵睁开银色的眼眸,看着他的精灵:“珀西,今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嗯?”精灵王正专心致志的与头发战斗,他想了想,“没有,母神,今日一切正常……嘶——”
话音未落,珀西的手一抖,腰肉也跟着颤抖起来,连带着枕在他的腿上的伊路,也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颤抖。
神灵的指尖,压在了伤口之下的位置。
伊路道:“说谎。”
珀西脸色一白,这绝对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严重到足以被母神再次厌恶,他刚想解释,便见神灵直起身体,垂眸打量他的腰腹:“这件外袍,脱下来。”
“……是。”
珀西微顿,垂眸不再言语,他僵硬的伸手扣住衣带,近乎机械的将它们解开,越发的手足无措。
伊路冷白的指尖拨开外衫,露出带血的包扎处,珀西并没有妥善的处理伤口,又一路赶来母树,原本止血的伤口微微撕裂,鲜血溢出,绷带泛着大片的红色。
伊路问:“伤得重吗?”
珀西:“不,很轻……嘶——”
神灵警告的看了一眼,像是在说,“你再乱说试一试。”
珀西就不敢说话了。
他心中忐忑,却不敢去看神灵的表情,只能任由伊路一点点解开绷带,将伤口暴露了出来。
伊路:“这是什么撞的?”
珀西低落的解释:“鹿。”
伊路:“普通的鹿?普通的鹿不能把你撞成这样。”
“……死气边缘的鹿。”
伊路看着他:“你去探查死气了?”
“……对。”
伊路:“你是精灵王,为什么会派你去?”
精灵族不乏强大的战士,精灵王职责特殊,一般要驻守族内,决策指挥,只有情况恶化到无法想象,才会亲自探寻。
“我……”珀西哑然,
还没等他找出借口搪塞,神灵微微眯起银眸,“嗯?”
“……”
精灵王偃旗息鼓:“我不是精灵王了。”
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低头不语,一副心虚认错的样子。
是了,王位更替这种事,他应该禀告神灵的。
伊路却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
“?”
珀西不明白母神的重点,只是小声:“森林里,离这里不远。”
“具体是多远?”
“也,也就,半个小时路程。”
“半个小时”伊路维尔平静的重复,“所以你每天从死气边缘,母树,还有你的住处往返,给我送蛋糕?”
“是……”
“睡什么?”
珀西微顿:“什么?抱歉母神,我没有明白……”
“你既没有在族中,也没也去人类的领地,你的床和被子哪来的?”
“树,树干。”
珀西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却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中不敢说话,越发心虚,屁股也挪到了床的边缘,几乎就要掉下去。
他听见伊路维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神灵道:“我放桌上的叶子,拿过来。”
珀西不敢询问,甚至不敢扣上衣服,任由外袍敞开着走到桌边,取回了叶子,双手递上。
伊路便将叶片按在了伤口之上。
叶片化为灿金色的光点,融入血肉之中,在神灵本源的帮助下,伤口飞快愈合。
做完这些,伊路便不再动作。
母神静静坐在床边,拢着白袍,眼眸微垂,如一尊肃穆的神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珀西越发拘谨,僵了片刻,起身告辞:“抱歉母神,我,夜色已深,请您早日休息,请允许我告辞离开。”
珀西来时,就已经月上中天,此时更是深夜,精灵们都已经熄灭烛火,松山万籁俱静,林中只剩虫鸣鸟叫,越发清幽寂静。
伊路只冷淡的看他一眼,嗓音泠泠:“夜色深沉,你告辞离开,是想去哪里?”
“……”
珀西被这一眼看的脊背发毛,仿佛只要他回答错误,就有不好的事情等待着他。
伊路:“说话,现在离开,你打算去哪里睡觉。”
珀西微微后仰,寒毛微竖:“……树,树干。”
伊路不带感情色彩的重复:“树干?”
“……”
珀西见神灵脸色不虞,便一咬牙,连忙道:“请求您教导。”
族中没有母神出面,他暂时回不去了,人类的营地十分遥远,不说精灵没有人类的货币,单论距离,珀西今夜现在赶过去。
于是,精灵王眼睁睁的看着神灵一伸手,指了指身边柔软的大床。
神灵说:“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