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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只要活着


    来安心慌意乱,家里到底没有主事的女主人,都显得慌成一片。


    邹氏安慰来安:“不要慌张,这是外伤,今夜让人守好了,我明日让人去请太医来。”


    邹氏正说着,


    来复进来在门口说:“大宗正来了。”


    屋里的人都惊讶看着来复,邹氏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出门迎赵德明,赵德明已经从角门进来进了院子,黑暗中灯笼昏暗的光源,邹氏站在廊檐下迎了一句:“不知道大宗正来,失礼了。”


    赵德明不在意摆摆手:“无需在意这些虚礼,我来看看若甫。她如何了?”


    他的口气,比端王府里的人对赵诚还要亲切。


    邹氏听的异样,低头迎着人进屋子,赵诚趴在那里,闭着眼听见赵德明进来,知道事情肯定闹大了。


    没想到赵德明进了屋子就开始骂:“你昏了头了?去接这种事?为什么先不来问我一声?”


    赵诚不想吭声,只是闭着眼睛听赵德明咆哮。


    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


    单方面的骂人,必然是不能尽兴,赵德明骂了顿才问:“究竟是因为什么?”


    人都死了,事情也解决了,赵诚不可能再提起了。


    “只是言语冒犯了官家。”


    赵德明知道必然不是因为这个,见他死不吭声,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没有谁。我罚也挨了,官家也出了气了,事情也过去了,大宗正不用生气了。”


    他不想领谁的情了,还是一个人为好。


    赵德明见他突然冷淡的态度,知道他这次伤的重了。


    自己也冷静了。


    “子恒说官家一日罚了你两次,你也知道,官家脾气,何必非要冲上去?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非要顶着来?”


    赵诚:“为了少死几个人,那些人本就不该死,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偏偏用无辜的妇孺们泄愤?拿妇孺祭旗,让人觉得心寒罢了。”


    第一次有人死在他面前,这种冲击对他来说太大了,而且谁也救不了谁。


    怎么走都是死路,连颂的罪责真犯得上死罪吗?张相公都能在乡下养老,连颂才二十几岁,为什么不可以?


    他不是和赵策斗气,也不是厌烦谁。


    而是厌烦这个世界了。


    赵德明:“越说越没有规矩!你是宗室子弟,更应该知道官家的不易。”


    赵诚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将头转过去不想听这些了。


    赵策的不容易,不是无辜的人造成的。


    可无辜的人枉死,确实他们父子私心的缘故。


    谁委屈,也轮不到赵策委屈。


    邹氏软软提醒了一句;“若甫,听话。”


    赵德明才惊觉,这是端王府,不是晋王府。


    赵诚也不是他的孙子。


    他终是叹了声,带来的太医在这里守着,自己安抚了几句回去了。


    赵诚的伤有些重,幸好他这几个月没偷懒,日日勤练,身体才好了一些。只是尽管这样,血糊一片的伤还是让来安哭了又哭。


    赵敬当晚从正院出来就奔他院子里来了。


    见他这样,也舍不得苛责,坐在窗前心疼嘟囔问:“究竟多大的祸,值得这么打你?”


    听的赵诚都笑了。


    二房的赵炎也来了,进了门就问;“五弟怎么样了?”


    赵敬叹气:“伤的厉害。”


    在赵敬眼里,赵诚犯错再大,也不能这么打。就是官家,也不能这么干。


    不得不说这个老实的大哥,实在可爱。


    赵敬和赵炎坐了会儿,就催着赵炎回去了。


    赵诚其实累了,今日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闭上眼,都是连颂甘心求死的眼神。赵炎坐了会儿,也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就听说赵炎的媳妇昨晚就发动,要生了。


    赵诚第二日依旧有些发热,来复匆匆进来说:“夫人有信回来了。”


    来安把行李拿出来,翻出信给他,他躺不住,就侧躺在罗汉床上,拆了信看了很久,也没说话。


    来安熬了药端进来,见他看着信发呆,试探问:“夫人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赵诚摇摇头。


    杜从宜的难处,他知道,但不知道怎么开解。


    来安心里觉得杜从宜有些问题,年少夫妻,五哥性格好又宠她,她心大但不知道疼人。她希望的杜从宜能细心一些,多花一些心思在赵诚身上。


    赵诚一口喝了药,靠在罗汉床上,仰头看着屋顶问;“祖母好些了吗?”


    来安哪里知道这个,她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只管安慰他:”都挺好的。”


    赵诚自言自语:”都挺好的,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开心?”


    “啊?”,来安搞不懂这些。


    前一日赵诚被官家罚了,还夺了爵位,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天大的事了。


    听说老喷子在明镜堂骂了先帝,但没来骂赵诚。


    赵诚只是心情不好,但并不沮丧,也不恐惧,并不因为被罚酒生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反而直气壮的。


    赵敬见他看什么都淡淡的,听说昨晚他和大宗正也不痛快。


    “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没人知道为了什么。


    所以高皇后问赵策的时候,宗瑞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一边,头也不敢抬。


    赵策避而不谈,却和高皇后说:“你让人去看看他,天气热了,让他尽快回来当差。”


    高皇后听了诧异,扭头看他一眼。


    宗瑞听的眼睛一亮,官家这是后悔打小赵大人了。两个犟脾气,遇到一起了。


    高皇后心思已经转了几转,高皇后昨日就听说了,正好安平郡主和妹妹也在宫中陪她打牌,都听说那边用了廷杖,几个人都刻意没提起这件事,都等着官家下一步怎么做。


    若是真的厌弃了赵诚,自此就不再用他了。


    若是……


    可见官家是真的舍不得。


    高皇后笑吟吟说:“是,就依官家的意思。臣妾这就让人去看看,您也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那么打,昨日郭严说若甫被打的浑身是血,人都昏过去了,我听的吓了一跳。”


    高皇后给他铺垫,给他台阶,赵策也不端着,只是依旧板着脸骂了句:“不打他不长记性。”


    高皇后笑着说:“好了好了,知道官家心疼了,臣妾这就让人去看看。”


    高皇后走后,赵策问了声:“太医怎么说?”


    宗瑞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


    “究竟怎么了?”


    宗瑞:“小赵大人昨日开始发热,一直没退。”


    人病情和心情有很大关系,赵诚连着两日,心情十分低落,起初还见赵敬,后面谁也不见了。


    高皇后大张旗鼓,特意让身边的内侍郭严亲自来探视,端王府中门大开,老夫人才知道赵诚被打了。


    前两日,小周氏生了个儿子,端王府里还在庆祝。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赵诚被官家杖责,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在观望,有人背后担心。


    章奎每日晚上才来,来了也不劝说,他自己都说,和赵诚待久了,人也变沉静了。所以格外想念吕好蒙在的日子,有他在,肯定很热闹。


    郭严和宗瑞不一样,宗瑞是和赵诚每日见也熟悉了,不讲究那些虚礼,郭严是高皇后身边的内侍,坐在正院里笑着说着场面话:“娘娘听闻赵大人犯了错误,被官家责罚,十分担心,特意派老奴来探望。”


    他说是探望,和宗瑞比到底少了几分情义,也是施恩的态度。


    但府里的人都不敢怠慢了他,邹氏领着人去了赵诚的院子里,赵诚见了郭严闭着眼睛,根本不给面子。


    郭严已经在正院里宣旨了,他是来探病的,赵诚即便不买账他也不敢造次。


    摆明了赵诚还是能回到官家身边的,在他看来赵诚有恃无恐。


    他闻声问:“高娘娘担心你,这不是担心小赵大人如何了?”


    赵诚趴在那里,正要换药了,揭开后背腰腹皮肉伤还是血肉翻飞的模样。


    郭严也吓了一跳,干干地等换完药,太医自己和郭严解释了赵诚的状况。


    反正是不太好,毕竟天气渐热,炎症难消,况且赵诚一直低热。


    尤其那一日见了血,他内火攻心。


    最主要他不太爱惜身体,心情很差。


    最好的一点,就是他好像对这次处罚不太在意,几乎心如止水。


    郭严知道赵诚不买他的面子,得了太医的解释,放下高皇后赏赐的药材,就回宫复命去了。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终于静了。


    邹氏问:“宫中这是什么意思?”


    赵诚也不嫌疼,就坐在罗汉床上,目光穿过南窗,望着院子里渐渐的绿荫,无所谓说:“给一耳光,再赏一颗枣。无非如此。”


    邹氏皱眉看着他,轻声说:“你若是这么想,那这条路你无论如何都走不下去的。”


    这是赵诚迄今为止听的最中肯的一句话。


    他点头:“大伯母说的是。”


    邹氏坐在他对面,顺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的发芽的树,淡淡说:“人的一辈子长着呢,你不能背着怨恨,我知道你肯定为了什么,必定是你觉得值得东西。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人命,几百条人命。”。赵诚突兀的解释说。


    邹氏转头看他,见他看着窗外发呆,他并不觉得自己救了几百条人命可贵,只是觉得值得。


    “你和你爹爹很像,比所有人都勇敢。”


    赵诚苦笑:“有什么用?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闭上眼,就看到连颂的脸。


    邹氏看着他笑了下,继续转头看着窗外轻声说:“可至少活着,而且未来不可知。我父亲当年获罪的时候,我被夫家退亲,我和家人都被关起来,等着发卖。我想着,我若是被卖,定然去死也不要受辱。后来幸好父亲平反,官复原职。这不,我有了新的亲事,我父亲步步高升。你看,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赵诚听完,好半天,才八卦了一句:“端王府高攀了你。”


    邹氏轻声笑起来,仿佛是认可了他的话。


    此刻他和邹氏很放松,太阳穿过南窗照进来,两人坐在罗汉床上闲聊。


    仿佛有种陈年老友的感觉。


    第102章 端王府


    邹氏轻描淡写说:“想得太深太远,谁也活不好。”


    赵诚笑笑没说话。


    她笑着问:“现在能说说,杜从宜到底为什么南下去了吗?”


    “她啊?年少意气,仗着技艺出众,仿了一副假画,被搅进了太子案。我不放心她,她是个小孩子性格,没见识过这些。”


    邹氏问;“官家知道了?”


    “大约是知道了。”


    邹氏点点头:“没事就好,大家都平安就好。”


    她很讨厌动荡和混乱。


    赵诚开玩笑:“伯母放心,不会出事的,我不会把祸事带进府里来的。您放心。”


    邹氏站起身,最后轻声说;“惊奇喜异者,终无远大之识,苦节独行者,要有恒久之操。你祖母说是因为你长大了,才稳重了,但我知道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你比他们更明白,在官家身边这条路不好走,谁也帮不了你,你自己珍重。”


    赵诚微微笑起来:“谢大伯母提醒。”


    邹氏说完就走了,邹氏走后,他才精神好些了。


    开始提笔给杜从宜回信了。


    杜从宜以为赵诚会给她很快回信,但所有北上的信和礼物,都杳无音讯,好像投石入水,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她在短暂的生气后,就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事了。


    她想问麻二,但麻二是赵诚的人,不会说实话的。


    所以她一边问了吕好蒙,一边让来宝去打听消息。


    吕好蒙的消息来的晚,但杜从宜收到已经三月下旬了,赵诚一直在家养病,再没有入宫。


    而且因为赵诚养病,京中弹劾他的折子纷沓而来,毕竟他前脚进了刑部,后脚犯人死在狱中。赵策没有给他落在纸上的旨意。


    很多事情,口诛笔伐。尽管赵策罚了他,可文官们依旧没有放过他。


    在高皇后屡屡和赵诚施恩,赵城无动于衷后。


    高皇后也不再有这些小动作了,反而安平郡主特意来端王府做客,她出面将女婿安排在工部任职,只是女儿住在娘家迟迟不肯回家,她面子上到底过不去,刘氏也不好真的和儿媳妇撕破脸,只好笑脸相迎。


    安平郡主来的目的很多,其一是为了女儿,敲打敲打刘氏,其二是为皇后,为襄阳侯夫人看看赵诚。


    高皇后的意思,官家最属意的依旧是赵诚,务必招揽好赵诚。


    刘婉月跟着母亲一起回来。


    老夫人因为府里这些日子乱糟糟的,一直心神不宁。


    邹氏和她很简单提了提赵诚被贬被罚的原因,邹氏的意思,若甫是因为性情纯直,为了无辜的妇孺不枉死,官家责罚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若甫真的犯了错……


    老夫人听了进去,才渐渐放心了,即便这样,还是问了娘家的哥哥,周家那边也让老夫人放宽心,老夫人才有心情见安平郡主了。


    这一日,安平郡主穿过正门,刘婉月和母亲悄声介绍:“祖母一直独居在正院里,祖父住在北面的明镜堂。两人分开多年了。”


    安平郡主心想,老王妃有那么一位深得帝心的哥哥,端王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等进了院子里,女婢们有序穿行,邬嬷嬷站在廊檐下微微笑着说:“老奴恭迎安平郡主。”


    邹氏并不在,只有刘氏在门口笑着说:“您来了。”


    安平郡主收起笑意,拉着女儿的手,和刘氏说:“我是为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来给妹妹陪个不是的。”


    刘氏满口是笑:“瞧您说的什么话,这么花儿一样的千金送给我,我捧着都来不及呢。”


    刘氏又不傻,只是不好得罪她,又不是真不敢和她开玩笑。


    刘氏迎了她和刘婉月进门,老夫人就坐在罗汉床上,回头就和刘氏说;“你院子里离不得人,快回去照看吧。”


    刘氏看了眼安平郡主,笑着说:“嫂嫂恕罪,三哥儿媳妇刚生,身边离不得人。我过去瞧瞧。”


    安平郡主笑说:“我听说了,这不也是来沾沾喜气。”


    说完身边的嬷嬷立刻奉上厚礼。


    老夫人笑着说:“我上了年纪,不爱出门了。就喜欢家里热闹。你们就该多来走动走动。”


    安平郡主喜好奢华,坐在老夫人屋子里,到底耐不住老夫人的定力,笑着说:“我们夫妻就得了这个一个女儿,自小到大,养的太过骄纵……”


    没想到老夫人笑着摆摆手,无所谓说:“都是父母养大的娇娇女,只要孩子们好好的,算不得什么。”


    老夫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她连儿子儿媳们都不管,更别提孙子辈的孩子们了。


    安平郡主在她面前摆这个谱,没有用。


    安平郡主收起笑意,不咸不淡说;“是这个道。”


    她话锋一转又说:“但话说回来,做父母的,做长辈的,哪有不为孩子考虑的道。前些日高娘娘每每提及先太子,泪涕涟涟。官家安慰她,要放宽心。社稷为重。将来,若是真选了合适的人,也要高娘娘跟着扶持指点不是。话说回来,咱们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必然是有保证的,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不一定了。凡事,总归是要多考虑,是不是?”


    老夫人冷眼看着,这是冲若甫来的吧。


    “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已经操心不动了。各自前程看各自,父母若是真的算计到那个地步,儿孙才能成才,又何必费这般力气呢?”


    安平郡主笑笑,也不接话了。


    襄阳侯夫人在宫中见过赵诚,赵诚品貌都是一流的。当初不显眼,是因为他前程不明,自然光靠一张好看的脸,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他一跃成了官家眼里的人了,自然品貌成了一流,哪里都瞧着满意了。


    人就是这样,不知足。


    高娘娘笃定,官家选中了赵诚。所以襄阳侯夫人刚熄灭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想争一争这个有潜力做储君的女婿。


    至于杜氏,她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刘婉月看了眼老夫人,她心里不愿意回端王府,也是和母亲赌气,当初她说了看上了赵诚,偏偏谁也不同意,如今赵诚前程似锦了,她成什么了?


    她成了笑话,赵辉和她吵架,什么难听说什么。


    你瞧着谁看不见你的眼睛粘五哥身上了?你当初嫌贫爱富,这会儿后悔了?


    你自己不知羞耻,我还嫌丢人呢……


    赵辉什么都知道,她有什么可和好的?


    偏偏母亲就是觉得赵辉听话乖巧,就是觉得他懂事,他哪里都好。


    邹氏这时候进来,见了安平郡主就打了声招呼,邹氏这几天因为日日去看赵诚。赵诚和她说话,总有些没大没小,两人也默契,无旁人知道。


    老夫人:“若甫今天如何了?”


    邹氏谁也不看,给老夫人了衣摆,才说:“还是那个样子。”


    安平郡主接着就说:“前几日高娘娘还问起若甫,听说郭严看了两次,也不知道他如何了,今日正好来了,就去看看他吧。”


    老夫人和邹氏对视了一眼。


    邹氏:“他刚喝了药,这会儿睡了。”


    “他夫人呢?”


    老夫人脸色都淡了,邹氏:“我们家云姐儿出嫁去了扬州,查出来身孕,他担心姐姐,就让媳妇南下去看姐姐了。”


    “是吗?怪不得高娘娘满口称赞他重情义。”


    邹氏无所谓答:“府里的兄弟几个性格都差不多,每日都有人陪着他,只是他伤得有些重。”


    安平郡主对邹氏开始游说:“家里没有个能主持的女主人,也是不行的,你说对不对?”


    邹氏故作不知,笑说:“我们小五媳妇也是顶顶好的,老夫人这里的看得上眼的画,瞧得上的配色,都是出自她的手。她极擅书画,师承汪伯言汪相公,听说有幅画,官家十分喜爱,特意收藏了。我们家的小子们都皮的很,但我们家的媳妇们都一等一的品貌,你说呢?”


    邹氏说完看了眼刘婉月。凭良心说,刘婉月在小辈中算不上


    安平郡主没想到邹氏说话这么硬气,最后只是干干笑了声。


    刘婉月木木地坐在母亲身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了刚成婚时神采奕奕的灵动。


    刘氏再来后,安平郡主就和女儿说:“我今日送你回来,你要好好孝敬公婆,扶持丈夫,你是个大人了,不可以再像从前那么骄纵了,明白吗?”


    她的目的没达到,但是高调送女儿回来,也是好名声。女儿的妯娌生了儿子,女儿一直住在娘家,怎么能生得出孩子来。


    但凡女儿能生个儿子,将来也不用像她一样,四处钻营,没个依靠。


    她若是有儿子,必然高门娶媳,她儿子必然有锦绣前程,何须这样被人下面子……


    刘氏更是满口奉承,态度好的实在有些虚假。


    刘婉月听着她们互相之间的虚假之言,母亲只是好面子,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她,和赵辉到底会不会和好。她究竟有没有受委屈,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味地教训她,让她不要骄纵……


    只有她身边的钱嬷嬷和她说,夫妻夫妻,是过日子的,不是比高低的,姑娘啊,男人是要哄一哄的,姑爷没那么大的脾气,你哄一哄他,这日子自然也就顺了,若不然他不舒服,你也不顺心,你这日子往后怎么办?


    说实话,和赵辉斗气吵架,她已经后悔了。可没有人教她怎么挽回。


    到最后,所有人都说着漂亮话,反而没人真的关心她往后怎么过……


    等人走后,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一声不吭。


    邹氏问:“母亲今晚想吃点什么?”


    老夫人问:“若甫真没事了?”


    “没事了,今日能下地了。院里的来安伺候的很周到。听说扬州送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放心吧,他们好着呢。”


    老夫人想的是,赵诚肯定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故意把杜从宜送走的,他心思居然这么深了。


    第103章 老婆


    老夫人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心思很深了。


    从前以为他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可他突然意识到,他这种周全,也是一种冷漠。


    这话她没办法和邹氏讲。


    邹氏也不会和她说,偶尔和赵诚聊天是件愉快的事。


    比如赵诚会不经意说,大伯母,官家这个人有些刚愎,大宗正这个人确实对得起先帝,唯一的孙子也舍得。可不是人人都适合坐那个位置。


    其实谁坐那个位置,只要做的不是太差,或者太好,就没有区别。


    邹氏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但细细想来,是认同赵诚的话的。


    因为父亲当年和她说过,父亲平生几次浮沉,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


    她自小是父亲教出来的,就像端王府里的男人,她都没放在眼里,只是她掩饰的好,只有赵诚看出来了。


    赵诚并不防备邹氏,就是因为她太明白了,一个优秀的女性,她太懂的维护一个团体的稳定了。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


    嫁给赵宗荣做继室对她来说,就是一条简单又安稳的路,这个家庭就是她的课题,她像个职业经人一样,积极打,维护好这个团体。


    等杜从宜知道赵诚被夺了爵位,并被处刑的消息,一起而来的,还有赵诚给她的回信。


    她先是惊,后是怕。


    来宝说的非常严重,尤其是赵诚被朝中弹劾,即便被夺去爵位,受了廷杖,但未来还可能会问罪……


    杜从宜真切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后怕,她从来对权力没有那么深的感触,总是有种侥幸,觉得赵诚出身是他的保护伞。官宦出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可听到来宝的消息,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连赵诚的信都迟迟不敢打开,生怕听到坏消息。


    南京的宅子就在秦淮河边,她打发走来宝,一个人坐在后院翻开信,信不长,只是寥寥几句。


    赵诚用很成熟的口吻告诉她:


    我是谁,我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汴京城里的繁华,是王朝的气象。名山大川,是历史的尘埃。


    千条江,万重山,各有特色,都是你走过的路。


    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人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有的人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那样才最幸福。


    人不必非要为了什么,才努力活着,太容易付出代价了。


    很多代价,我们付不起。


    你喜欢山,就去看山,喜欢水,就去涉水,这就是意义。


    人活着不是非要有意义,非要成功,非要留下点什么。


    你讨厌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我们都是这辈子最紧密,最信任的人。


    命运就是这样的。


    不用怕。


    杜从宜看着他毫无感情的信,猜测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回信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挨了廷杖,可能根本不能起身,而且被御史台的人弹劾,麻烦缠身……


    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家里是不是安宁。


    至于她前一封信,满腹牢骚的什么狗屁无病呻吟的人生意义,她早就忘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好不好,家里怎么样,老师会不会帮他,他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他又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


    她烦死赵诚的性格了。


    简直没有一件事,能办的让她满意。那个直男脑子就跟有病似的,都不会拐弯,就不能善解人意一些,多思考一下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她过分矫情,也不过是想问他,究竟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觉得孤独,觉得身边有个伴儿也好,才娶了她……


    女孩子的敏感的心思,问不出口那么直白的话,只能婉转迂回地问,谁让他正儿八经地答了?


    她才不是问什么狗屁的人生意义。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究竟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她,他才遭到酷刑的,廷杖太重,会要人命的。那是腰背处杖杀人的酷刑。


    至于人生的狗屁意义,管它什么意义?


    现在,她也不想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习惯了她了。


    爱习惯不习惯,爱喜欢不喜欢,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一直哭,哭到最后,骂赵诚,这个混蛋。


    惠安从铺子里回来已经傍晚了,见她还在哭,急着问:“这是怎么了?”


    “惠安,*7.7.z.l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惠安呆滞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


    天都快黑了。


    她才不管。


    别说天黑,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回家。


    惠安看着屋子里满满登登的东西,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只好找来宝说:“姑娘疯了,现在要回家,怎么办?”


    来宝看了眼后院,什么也没说,前院去找麻二商量了。这段时间麻二的人都神出鬼没的,他前院里见麻二正在写东西,见他进来也不遮掩,问;“怎么了?”


    “夫人想收拾行李,北上回家。”


    麻二就等着这个信儿呢。


    立刻站起身问:“那就收拾,我去准备船,咱们连夜装船,争取早日到达扬州。”


    来宝狐疑看了眼麻二,匆匆回去帮惠安准备了。


    麻二这几个月和赵诚的信往来非常频繁。


    南下的木材、粮食、生丝,什么生意都做,这一路他胆大心细,确实长了很多见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听说赵大人出事了,他也是心急如焚,结果大人只是让他继续陪着夫人四处走,不准回来,这会儿夫人要回家,他求之不得。


    惠安累到半夜,还饿了半夜,码头上人一直在装船,麻二特意找了家夜市的小馆,打包了吃的,让大家上船后吃,杜从宜根本没有食欲,全让惠安吃了,她今晚累惨了。


    麻二就坐在船头,精神很好,这次是三层的楼船,他计算了时间,夜行虽然有些危险,但不要紧,穿上二十几个人,都是练家子。


    第二日晚上到达扬州,按照杜从宜的意思,不要停留,直接北上。但麻二还是劝她:“夫人,我们有行李在这里,还是要和吕大人嘱咐一声。”


    他有信要和吕好蒙商量,所以务必上岸一趟。


    杜从宜北上赵昭云是最高兴的,但她不知道弟弟出事了,吕好蒙不敢告诉她,而且看到杜从宜突然北方,吕好蒙都吓了一跳,幸亏杜从宜镇定,只字未提。


    杜从宜显得很急躁想北归,赵昭云很舍不得,吕好蒙才哄着她,说,杜从宜离家已久,五哥一个人在家也没人陪伴云云……


    赵昭云这才松口,让杜从宜收拾行李尽快北上。


    即便行程很满,杜从宜也在扬州耽搁了几天,她采购的东西太多,和几个铺子的账簿都清楚,花费了一些时间。


    四月中旬,她启程北上,又遇上春夏交替的雨期,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等再回到汴京城已经是五月了,都已经入夏了,汴河两岸早已经不分昼夜地热闹了。


    官家率御营中军,和朝中的一些相公们去黄河边巡视军营,赵诚这次没有随行。这次跟随官家身边的是赵吉。


    让朝中人都没有异议,因为赵吉出现的一点都不突兀。


    赵诚自从被剥夺爵位后,休养这么久,赵策也没有召回他,之前那些观望的人也渐渐对他放肆了。


    只是朝中弹劾他的折子,也被冷处了。


    他整日闭门不见客,也不想着起复,甚至开始练习篆刻,每日还是过的优哉游哉。眼看着入夏了,院子里还养了一缸鱼,花草都早早移栽好,至于朝中怎么争论,刑部已经渐渐开始结束半年的清查,仿佛风波渐渐停息,他只让来复去面去给连颂收殓,送回老家安葬。


    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欠连颂一条命。


    连家几百口人命,好歹保住了。


    杜从宜回来的那个早上水门一开连夜进城,没有在城外歇息,谁也没得到消息,她带着人突然就回来了。


    赵诚甚至还没起床,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穿着睡袍站在门口,茫然看着院子里涌进来那么多人,抬着几十口箱子,杜从宜站在廊檐下看着他。


    他衣衫不整,但一点都不意外,就那么气定神闲看着她,问:“回来了?”


    杜从宜很像甩他两耳光。


    但看他好像真的瘦了,直接说:“你先去穿衣服。”


    她都没会他,直接安排人搬行李去了。


    来安是最高兴的,这会儿和惠安忙里忙外的手势,杜从宜看到院子里那缸鱼了,伸手拨了拨,挑眉想,看起来他过的还不错嘛,不着急,我慢慢和你算账。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会儿对人生的意义,有了新的定义。


    杜从宜归家是大事,先是带着礼去正院看老夫人,给长辈们送礼。


    老夫人笑着说;“回来了?云姐儿怎么样?”


    “阿姐挺好的,除了有点想家,扬州气候好,冬天不如汴京城冷,吕家的稳婆和看护的人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姐夫待她极好。”


    老夫人听着,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你也走了一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杜从宜报备一声,将扬州带回来的礼物给老夫人搬了两箱子就回去了。


    她回去后见赵诚正在拆行李,箱子太多了,摆在院子里,实在占地方。


    见她回来,赵诚就问;“怎么样?”


    她扬起眉毛,故作姿态:“什么怎么样?”


    赵诚心想,嘿,这是回来找后账来了?


    杜从宜这回诚心想给他个教训,这会儿回家了也不着急了,根本不搭人,井然有序东西,给大家的礼物,她的行李,各自归类。


    至于赵诚,什么都没给他带。


    第104章 夫妻


    赵诚看着他们收拾行李,悻悻摸摸鼻子,嘟囔:“行吧。你们忙吧。”


    他转身回房间补觉去了。


    杜从宜望着他背影,见他走路没有异样,问来安:“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来安满脸心疼答:“还有些结痂还没落,总的来说都好的差不多了。”


    杜从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房间看看他,她从书房出来,穿过回廊,赵诚在房间里透过窗户已经看见她过来了,他坏笑着就站在门口,直接一个守株待兔,拎起人一个疾步穿过前厅进了卧房,塞到床上。


    男女之间力气的悬殊之大,杜从宜从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


    或者说他从前一直都是装的。


    “啊!”


    杜从宜叫了声赶紧捂上嘴,院子里都是人,她毕竟要脸。


    赵诚押着嬉笑问:“长本事了?敢给我摆脸色了?再给我摆脸色瞧瞧。”


    杜从宜恨死了,低头就咬。


    “嘶!”,赵诚虽然呲牙,但并没有缩手,伸手由着她咬。


    杜从宜咬了一口,听见他呲牙,就放松了开始哭,赵诚也有意思,就不劝,由着她哭,等她哭够了,才哄她说:“别怕,我们都好好的。”


    谁怕这个了?


    她瞪着他,赵诚乐了,问:“不是为这个?那为什么哭?”


    你说说,这种人,故意气人。


    杜从宜问他:“你为什么会娶我?”


    “喜欢啊。”


    他说的太轻飘飘了,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杜从宜恨恨盯着他,他觉得好笑,问;“不信?”


    他放开人,翻身躺在一边,翘着腿问:“你觉得我,我若是不为喜欢,我能为什么?我要是让这个院子里全是女人,热闹起来,有难度吗?”


    没有。


    “我宁愿家里空着,也不想让不喜欢的人进来。”,他同样轻描淡写说。


    杜从宜真相信他是这种人,院子里只有四十岁的来安一个人忙碌,其他的也就云雀这个胖丫头他还有心思逗几句,其他的他一概视而不见。


    “你,有老婆吗?”,她终于还是问到这里了。


    他哈哈大笑,被杜从宜踢了一脚,才止住了。


    “没有。单身一个。”


    杜从宜不是很相信。


    赵诚太清楚她小脑瓜子里想什么了。


    “你出身不错吧,没吃过苦,学艺术,是家学,有长辈自小启蒙,没怎么谈过恋爱,学习很不错,从小被家里惯得很严,我说的对吗?”


    杜从宜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诈她。


    他说的都对。


    “你说实话,是不是从前就认识我?”


    赵诚笑起来。


    杜从宜问:“你笑什么?”


    赵诚搂着她由衷说:“我不可能认识你,我啊,从小生活在,没有路可走的大山里。我用了三十年,才从山里走到了你生活的地方,那是和你完全不同的人生。”


    怪不得,他身上其实有种悲观感,对这个世界的不喜欢,杜从宜心想,我猜的没错,他从前果然过的很辛苦。


    “你的女朋友呢?”


    “她和你一样,家境很好,定居海外,去了世界各地游历。山里出来的穷小子,精神世界很贫瘠,实在和她不能产生思想共鸣。”


    他能讲出来,证明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杜从宜就是这样才生气。


    “那你活该,她不喜欢你,你就用我顶缸?”


    赵诚闭着眼睛笑,就喜欢她直气壮的不讲。


    没,也能争。


    他就不行。


    杜从宜最见不得他笑,更见不得他开心。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到底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罚你?”


    赵诚不会和她说她的朋友死了,而且死在他面前。又或者是因为他,连颂才送了命。


    “出言不逊。”


    杜从宜不信。


    “你向来奸诈,多一句都不肯说,怎么可能在官家身边胡言乱语。”


    赵诚只管笑,说的也有道。


    “你笑什么!”


    “若是,有人想让我换个老婆呢?”


    “你什么意思?”


    “我老婆这世上独一无二,我怎么可能换。”


    杜从宜想了很久,问;“宫中过继的事情,难道牵扯到你身上了?”


    “差不多吧。”


    她能乱想,也是好事。


    杜从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那么担心,在他身边了,就觉得不怕了。她对赵诚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赵诚抱着人就亲,一边亲一边狡辩;“我老婆年轻貌美,善解人意,才艺卓绝,天底下都找不到第二个,我不喜欢我老婆我能喜欢谁?”


    杜从宜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听到院子里惠安和来安说话,人都要进来了,他还敢不要脸。


    赵诚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很善解人意,有时候很直男。


    男人女人之间,就是有天然的思维差异。


    他的喜欢就是每天三餐,抱着睡觉,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


    至于情情爱爱的表白,他这个年纪,确实说不出来什么肉麻的情话。


    他能表达出来的喜欢,都是实实在在的。


    可杜从宜是个浪漫小孩,她想要的喜欢,是云山雾绕的感觉,是互相不言而喻的默契。需要对方给她写个小作文,能给她一些独一无二的肯定表白。


    总之,两个人是有时差的。


    如果不是在这个特定的时候,两个人是不可能相爱的。


    惠安是个冒失的性格,兴冲冲进来,问;“姑娘,你的画怎么收拾?”


    杜从宜在惠安进门的那一刻,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起身。


    此刻她站在床前看着赵诚一个人躺在床上笑。她气死了,恶狠狠说:“先放在书房里,等我忙完了再收拾。”


    来安随后追进来,拉着惠安赶紧出去了。


    她心里不解气,又跳上床,骑在他身上就揍,狗男人!


    赵诚一边笑一边躲。


    两个人闹了一中午,赵诚哄了一中午,最后也是好话说不尽,不说好话,杜从宜不让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杜从宜就是要让他低头,让他求自己。


    两个人一中午纠缠,不得解脱。


    等闹完了,他身上的伤也渗血了。无所谓嘛,男人,就是要流血的嘛。


    他痛快了,身上的伤自然不当回事,可杜从宜受累了,一边涂药,一边骂人。


    惠安偷偷和来安说;“姑娘脾气越来越大了。”


    来安看着夫妻两,心想,脾气大就脾气大吧,反正夫妻还是要在一起,分开久了是不行的。尤其是年少夫妻,而且成婚这么久,也没个孩子。


    来安一个人想的远了,赵诚乖乖趴在床上,杜从宜涂药静悄悄的,就和杜从宜闲聊:“你姐姐们找你几次,我说你不在家,她们也不问你去哪里了。年后我和老泰山大人说了声,你去了扬州。改日你回去看看。”


    杜从宜嗯了声。


    他背上的疤痕还很清晰,整个腰背都被揭了皮,新的皮肤才长出来,颜色看着吓人。三十廷杖大约是行刑的人放水了,要不然他性命都难保。


    究竟多大的冒犯,值得要把人打死?


    她心里忧心忡忡想着,嘴里应付他的话。


    杜从宜回来第二天,陈氏收了她一箱子的礼物,挺着大肚子就要和她好好抱怨这几个月在家苦闷,她攒了几个月的八卦和牢骚了,见了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你是不知道,三弟妹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这胎要是不是儿子,可怎么办?”


    杜从宜安慰她:“儿女都是福,大哥也不是计较这个的人。我反倒是喜欢女儿。”


    陈氏也附和:“那倒也是。我也觉得女儿好。”


    杜从宜问:“这几个月家里都好吧?”


    陈氏挤眉弄眼给她指指隔壁:“二弟去北方了,走之前都没和她说一声,只和你大哥和五弟说了,你大哥那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说,实在不行,给二弟纳个妾吧。可我能说什么?进了她院子,都性命不保,这不是害人命吗。二弟走后听说哭闹了一场,还是祖母说了她几句,才消停了。这不,跟着六弟妹倒是越走越近了,前几日相偕一起去城外游玩去了,至今没回来。我冷眼瞧着,六弟和六弟妹,也不是正经过日子,谁家过日子,女婿常常宿在丈母娘家,不回家的?六弟性情阴郁,人前从来不说话,要么就说话挑刺,倒是遇上个称心如意的丈母娘。为他前程操心,二婶反而轻松了。”


    杜从宜默默听着,最后问:“家里如今你和三嫂最宝贝,三嫂已经熬过去了,你可要多走动,这样反而利于生产。”


    陈氏笑着说:“祖母和母亲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从陈氏院子里出来,杜从宜又去看了趟小周氏,刘氏因为儿孙的事情,也有些心力交瘁,从前多张扬的一个人,如今低调内敛的很多。


    后面有老七,还在外地读书,前程也要操心。


    见了杜从宜笑说:“小五可是糟了大罪了,你也不在家,身边没个贴心人真不成,小心那些狐媚子趁机钻了空子。”


    虽说话糙,但是不糙。


    杜从宜:“我知道了。谢谢伯娘提醒。”


    刘氏收了她的礼也高兴,领着她去看小周氏,一边走一边说:“皓哥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子,这才满月没多久,已经瞧着会笑了。”


    她也才三十几岁的年纪,竟然浑身都是慈祥了,杜从宜听的很感慨。


    小周氏胖了一些,但美丽丝毫不减,她向来闭门不出,也不和人交流,就是一门心思在家看孩子。


    见杜从宜回来,难免觉得惊喜,笑着问;“你回来了?大嫂之前叫嚷着说等你回来罚你请客。”


    “那等我收拾两日,就安排。”


    她不会抱孩子,就凑跟前看了眼,确实遗传了小周氏的美貌,孩子也好看。


    她之前答应给小周氏的画像,在南下几个月反而完成了。


    云雀带着小孩红玉和金玉帮她搬行李,小周氏惊讶:“怎么送我这么多。”


    云雀解释:“我家大娘子说,家里有两个孕妇,在扬州就搜集了两箱小孩用的玩具、料子。您和大少夫人一人一份,您只管收下。”


    刘氏见杜从宜这么有心,笑着说:“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去你们祖母那里走一趟。”


    刘氏走后,杜从宜才把画给她,水彩的质感,南方的书画市场和北方不同,风格样式更多一些,她也寻到了更合适的纸张,也是渐渐试出了水彩的质感。


    小周氏看到画吓了一跳,西式绘画注重写实,确实像照片一样,真实自然。


    她爱不释手,摸索着笑着说:“真好看。”


    女孩子,没有人能拒绝美丽。


    云雀听的笑起来,哪有人夸自己真好看的。


    小周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我说的是弟妹的画,不是我。”


    几个人都笑起来,聊了会儿南下的趣事,等孩子醒了开始哭,杜从宜就赶紧起身告辞了。


    第105章 杜从宜


    她过一日还要回一趟杜家,要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赵诚说她是个小孩,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弱,她也能做好很多事。


    她从前觉得离开赵诚,她也能活得很好,但前提是两个人没有什么纠葛。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端王府里的日子,过的太舒适,赵诚给她刻意的保护,才让日子过的很平静,越是这样,反而分别对她来说,越不容易。


    赵诚能让她有安全感,从心里觉得信任,因为他们是同类。这是人的本能性,她自己抗拒不了。


    赵诚闭门不出,她也不想赵诚出门,让别人喋喋不休地窥探打听。


    她自己带着云雀回杜家了,冯氏见她回来,还是很担心。杜良镛不在家,只有冯氏一个人和刘嬷嬷在家里忙碌,见了她回来急着问;“怎么也没给我们来个信儿,就急匆匆出京了?若甫没事了吧?”


    杜从宜能解冯氏的担心,其他人未必是这么看赵诚的,别人看他必然是觉得,高楼塌了。


    “没事。”


    冯氏看了眼窗外,才忧心忡忡低声说:“前几日你三姐姐回来,听说都亭侯升了,得了官家的重用。听你二姐姐说,珍姐原本找你,大约是……嗐,前几日回来说了几句胡话,让我教训了几句,生气回去了。你若是见了她,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们姐妹互相扶持时是姐妹,她若是说话不中听,你就当没听见,别会她就是了。”


    杜从宜点头,她本就是回来走一趟,是为了礼节,再就是给冯氏送礼物。


    至于其他人,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端午节就快到了,冯氏叹气:“人这一辈子起起伏伏,很正常的,你们也是。”


    杜从宜笑笑:“母亲放心,我和他都不在意。”


    在杜家只是呆了一中午,午后她就回去了,巧的是她前脚走,杜二后脚就回去了,见了冯氏就问:“哪来的上海的越州绫?”


    冯氏担忧问“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是你四妹送来的。”


    杜二惊讶;“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四妹夫是不是不行了?”


    “别胡说!”


    杜二不在意说:“不是我说的,是三妹说的,三妹说是都亭侯府里传的,赵诚这次绝无可能了。官家厌弃了他,连身上的爵位都夺了,母亲想想,他可是官家身边最近亲的人了,突然又是夺爵,又是廷杖,这不是厌弃,是什么?”


    冯氏:“不论是什么,那都是你的妹妹和妹夫。”


    杜二嘟囔了句;“那是自然。我们府里都快打起来了,我回来也是躲一躲。”


    冯氏听的叹气,这是什么糊涂人家才能干出来的事。


    杜从宜归家还早,见赵诚在收拾她的行李,书房里东西都翻出来,铺的满满登登的了。


    她还好奇问:“你挨了打,老爷子就没骂你?家里的长辈就没教训你?”


    他低头在看书,一边说:“骂了,听说老爷子在自己院子里骂了顿官家。还挺护犊子的。”,他自己说的都笑起来。


    杜从宜也笑起来。


    她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他东西,一边和他试探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可能是看上你了吧?选你做太子?”


    她还是不信,赵诚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和顶头上司发生那么大的冲突。


    “那不可能,血脉离得太远了。”


    杜从宜:“那为什么罚你罚的那么重?”,杜从宜没把这件事和太子案牵扯到一起,是因为他当差大年三十,也被打的一身伤回来,所以觉得他的差事可能本就不安全。


    赵诚见她又绕回来了,就胡扯:“他是皇帝,他心情不好,都有可能罚我。这有什么稀奇的。”


    杜从宜:“不当差也好,反正做生意赚钱,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以后我赚钱了养你。”


    结果这个话说得太早了。


    第二日赵策北巡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召赵诚入宫。


    他才休息了几个月,其实赵诚有心准备,知道赵策肯定会召他的,因为赵吉稚嫩还不能胜任储君这个职位,他就是那把磨刀石。


    他进宫当差,就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改变。


    宗瑞生怕他心有怨言,一直暗地里观察着他,这么久了官家其实对他够好了,搅合进东宫案子里的人,只有他全身而退了。


    赵诚要是知道宗瑞这么防着他,估计也是一笑了之,他只是厌恶权力带来的麻烦,并不是厌恶赵策这个人,他是个从来不回头看的人,只往前看。


    赵策冷眼看着他,见他依旧桀骜,只是面上乖顺,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他若是因为一次被罚,一次被打,就软了骨头,那才是令人失望。


    事实证明赵若甫比他想的更成熟,他经得住打击,识大体,知轻重。


    朝中因为摊丁入亩的事情,吵成一片,争来争去,无非是为了身后名,他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但赵诚这个提出摊丁入亩的人,仿佛根本没这回事。


    沉得住气,生来就能扛得起这个责任,比同龄的人做的都好。


    赵策问:“你心里对朕罚你,有没有怨言?”


    赵诚:“……”


    赵策见他不答,还算坦诚。


    宗瑞怕赵策生气,就抢答说:“小赵大人知道错了。官家给他一个机会,他定然改了先前的毛病。”


    话是这么说,但赵策和赵诚谁也没说话,赵诚垂首不抬起,赵策盯着他,很难想象纯直的甚至有几分迂腐的赵宗直,生出来这么聪明奸诈的儿子。


    “行了,起来吧。看在你父亲的脸面上,这次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赵诚知道他必然会放过自己,赵吉还不能这么快走到他身边,毕竟大宗正没有表态,朝中没有人提起议储的事,一切时机都不成熟。


    君臣之间,就这么不咸不淡,赵诚没有感恩戴德,赵策没有冰释前嫌。


    双方不言而喻之下,依旧相得益彰。


    但赵诚还朝,还是给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这几月一直弹劾他的人,和看衰他的人。


    不过两天,杜从蕊就约杜三一起来看杜从宜。可见朝中人还是盯着他。


    杜从宜还在行李,几个月不见,杜从宜感觉陌生,但那两个人是没什么感觉,杜从宜还是那个杜从宜。


    杜二还是那样,贵重又不失品味,杜三一身暗红的织锦罗裙,身上金银首饰齐全,看起来很华贵。


    杜从宜反而一身雅青色带云纹的棉布的衣裙,除了珊瑚红的耳坠,头上也只是玉饰,偏素净,因为人纤瘦修长,多了几分韵味,比穿金戴银更有格调。


    杜从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第一次来端王府,杜从宜住的院子很大,井然有序,都叫她大娘子。杜从宜只是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知道她要什么。


    杜二十分热情:“我瞧着你怎么瘦了?”


    杜从宜领着两人去正院,听了笑说:“一路在船上,走在走去,可能是瘦了一些。”


    杜二好奇问:“扬州漂亮吗?”


    杜从宜:“比汴京城毫不逊色,甚至更自由。”


    杜从珍从进门就开始观察,试图找到杜从宜过的不幸福的证据。杜从宜是个很擅长伪装的人,她骨子里是跋扈的,她不可能过的像看起来那么幸福。


    她心里一直和自己这么说的。


    杜二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你们家老夫人,年初听说病了一场。”


    杜从宜:“感了风寒,养了几个月好的差不多了,上年纪的人,变天容易感风寒。你们家老夫人怎么样?”


    杜二:“她心里操心的多,身体自然好。”


    杜从珍没听懂她两的吐槽,,在游廊里,迎面过来过来的女婢见了杜从宜都微微蹲身行礼,女婢们也没有私下议论的,等几个人进了院子,夏季来了,门口的帘子也换了,邬嬷嬷笑盈盈问:“小五媳妇来了,老夫人早上还惦记着你。”


    杜从宜:“我娘家两个姐姐来看我,正好给祖母问一声安。”


    “快进来。”


    杜二进来见了老夫人也不怯场:“我今日又来叨扰了。”


    老夫人笑眯眯看着姐妹三人,看着杜从珍:“这是都亭侯府夫人的小儿媳吧,你们三姐妹站在一起俏生生的。去取我床头的那个盒子来。”


    邬嬷嬷取了盒子来,老夫人取了两支金步摇,笑着和杜从宜说:“今日没你的了,给你两个姐姐。”


    杜从宜笑起来,杜二赶紧说:“每次来都收礼,母亲会笑话我的。”


    老夫人笑起来:“都是孩子,正是好年纪,就该穿的鲜艳一些,你瞧瞧她整日窝在书房里忙碌,生怕先生教训,小五也是,非让你拜严师,一日都不能松快。他今日进宫去了吗?”


    “是,说是今日早点回来。”


    屋子里的人听的都笑起来,杜从蕊立刻说:“我家四妹精通书画,四妹夫也最懂她,这才有了琴瑟和鸣这样的美谈。”


    杜从珍心想,二姐姐也是说鬼话,明明前段时间还说赵诚被官家厌弃,前程尽毁了,如今才多久,又成了美谈……


    老夫人夸了句:“你们年轻人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天气热了,你们去玩吧,或者去吃酒,或者去出门逛一逛,别跟我耗费光阴了。去吧。”


    杜从宜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豁达,但两姐妹还是觉得很惊讶。


    杜从宜告别老夫人,领着姐妹两出来,杜从蕊偷偷说:“你们家老夫人看着,确实没有去年见康健了。真真是慈爱,又豁达。”


    杜从宜也觉得这次回来老夫人精神不太好,听来安说,她病的很凶险,又是在寿辰前病了,还是宫里派了太医,慢慢调养好些了。


    “病了几次,精神不太好了。只是心情看着还好。”


    杜从蕊问杜三;“你们家老夫人呢?”


    杜从珍哪里知道,她整日围着婆母转,自己院子里的人都管不明白,哪有空去看老夫人。


    杜从蕊见她不说话,就说:“你们府里的老夫人是个明白人。”


    杜从珍好奇问:“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杜二见她真的不明白,也就不说了。


    第106章 杜家姐妹


    等回了院子,杜从宜领着两人进了房间,书房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出来,有些是不能给她们看的。


    杜从珍还是感叹杜从宜院子宽敞且清静,端王府里居然各自管各自的院子,长辈们都不过问。


    她房间里装饰的和别人都不一样,说不上来的雅致。


    她今日出门特意带了首饰,穿了新的裙子,偏偏就是有种不论怎么努力,在杜从宜面前都俗不可耐的感觉。


    所以她此刻站在南窗下,看着院子里,问:“你院子里的妾室呢?都不来伺候吗?”


    杜从宜被问住了,看了眼杜二,才答:“我院子里只有我们夫妻,没有妾室。”


    杜从珍不相信:“那通房、贴身伺候的女婢,总该有的吧?”


    “也没有。”,杜从宜木木地答。


    “怎么可能?”


    杜从蕊听得眼皮直跳,都服了这个傻子。


    杜从宜笑笑也不争辩,问杜二:“二姐今日来,是想问什么?”


    杜从蕊被杜三说的也有些尴尬。


    “瞧你说的,姐妹之间走动,难道就需要问什么,求什么吗?就是许久不见你,来看看你而已,再说了你出门这么久,家里又惹出一些风波,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问问你三姐姐,这几个月,我去看她几趟?”


    确实这几个月,杜从蕊整日往外跑,府里婆婆和两个婶婶闹起来了。


    她都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个傻子,母亲说的对,罗家是个是非窝,她不争了,祖母也不喜欢她了,她整日找借口溜出门,说是为了求子,其实批了杜从宜铺子里的生丝,还赚了些钱,学会了些小门道。手里有了钱,得了实惠,自然也有了底气,才觉得从前府里整日陪着笑脸,手心向上讨要那一星半点的东西,多不容易。


    杜从珍:“可不是,她的日子才自由,府里和睦,二姐夫对她又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杜从宜也就是一听,罗家那个是非窝,别以为她不知道。


    来安进来问:“大娘子,要喝的吗?”


    杜从蕊赶紧说:“我要喝奶茶,还有油酥面包。”


    杜从珍看了眼,不知道要什么,更不知道别人家里时新吃什么,就顺着说:“那就和二姐一样。”


    来安多嘴了一句,从杜从宜说:“今日来复清出来些账簿,五哥说都交给你,你若是有时间,怕是要账了。”


    杜从宜好奇问:“什么账?*7.7.z.l”


    “五哥那边的。”,来安含糊答了句,但杜从蕊听懂了。


    杜从蕊坐在南窗下的书桌前,从南窗望出去,院子里的景致实在漂亮,她感慨:“也就你院子宽敞,而且清静,你和四妹夫两个人有情调。这日子才叫日子。”


    她是个粗人,风风火火的,做不来这些雅致的事情。


    但也承认,杜从宜和她不一样。当年张小娘来家里,就是这样,那么小一间屋子,都能布置的雅致。


    杜从珍不解,她自认为不比杜从宜嫁的差,只是她命不好,才过的不愉快。


    可杜从宜有什么,只是会画几幅画,会识文断字,那算什么本事?


    午后姐妹几个坐在院子里闲聊,大都是杜从蕊讲八卦,京中哪一家纳了小妾被夫人闹到外面了,夫妻打起来了。哪家老爷们喝花酒被人追上门去了,谁家被贬了……


    杜从宜问:“京中,最近有什么大事吗?比如说案子之类的。”


    杜从珍以为她想打听赵诚的差事。


    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倒出来:“听说,去年东宫去的不寻常,牵连了很多人,这几个月被判了很多人,我听婆母说,有好些商人牵扯到里面,一家人都被杀了。”


    杜从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想起了连颂。


    她不动声色问;“商人?牵扯他们做什么?”


    杜从蕊也跟着感慨:“自然是行贿,官商勾连不外如是。可怜了那些家眷们,被发卖从此再难做人。”


    杜从宜隐约已经猜测到,赵诚为什么会冒犯官家,被处罚那么重了。


    杜从珍接了句:“这些商贾家眷本就低贱,罪孽深重,没什么好可怜的。”


    杜从宜看了眼杜二,没说话。


    杜二顺着说:“话虽这么说,商贾出身的女儿,大都是送到官宦人家做妾,可女子是无辜的。”


    杜从珍觉得自己是官宦出身,那些商贾人家的女儿,必然是身份卑贱的。就像她仰望侯府的门第,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是无辜的呢?商贾多财,将她们养的千娇百媚,蛊惑男人,她们低贱,本身就带了罪孽。”


    杜从宜听的厌烦,就问;“按照三姐姐的道,假若你投胎到了商贾人家,是一头撞死呢?还是富贵活着?”


    “我……”,杜从珍被她问住了。


    杜从宜也懒得和她讲道了,只是见不得她张嘴闭嘴人分三六九等。她自己尚且算不得人上人,偏偏转头就瞧不起不如她的女孩子。


    杜从蕊看出来了,小四今日心情不佳。来得不是时候,但是没关系,看着妹夫应该是没有大事了,夫君的差事也有了希望。


    来安端着奶茶,进来给两位上了茶点,笑着和杜从宜说:“五哥说你爱吃矾楼的鲈鱼烩,今晚回来给你带,今晚肯定是带一桌菜,就是不知道他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杜从宜没当回事,随口说:“他回来肯定是晚了,他就是随口一说,不用等他。”


    结果他的话说早了,赵诚今日只是进宫报道了一趟,赵策中枢行在归来,也累了,他早早就回来了。


    未时不到,他就定了一桌菜,这会儿人回来刚进院子,就喊:“大娘子,今日的鱼喂了吗?”


    姐妹三人刚回屋子,杜从珍坐在南窗下,一转头就看到院子里身量挺拔的男子。他一转身回头看到杜从珍,杜从珍看的眼神一闪。


    赵诚问院子里的惠安:“家里来客人了?你们大娘子呢?”


    惠安:“是我们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他点点头,双手背后,混着来安揭起的帘子就进来了。


    等进门来,把手里的鱼食递给来安,和两位打招呼:“家里来客人了?”


    他这个招呼打的有意思。


    杜从宜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逗她:“你不是想吃矾楼的鱼,我生怕晚了就没有了。”


    “说什么胡话。”,杜从宜白他一眼。


    杜二见赵诚好好的,笑着说:“我和三妹今日就是来打扰你们的。三妹一走就是小半年,母亲和爹爹都想她了。”


    赵诚笑起来,浑不在意,仿佛不知道杜二的小心思。”她也是因为我受累,罪过罪过。”


    杜从蕊见杜从宜拨弄桌上的首饰,笑着问赵诚:“若甫这是没事了吧?”


    赵诚站在杜从宜身边,抬手逗了下她的头发,若无其事答;“没事了。”


    杜从宜瞪他一眼,他也嬉皮笑脸的,一点都不收敛。


    杜从蕊:“没事就好,你这一出事,吓了我们一跳。爹爹整日神神叨叨地,向来看你,又怕给你惹麻烦。”


    赵诚:“不碍事,今日宫中无事,所以我就早早回来了。”


    他趁人看不见偷偷捏杜从宜耳朵,杜从宜烦死了,这人幼不幼稚。


    杜从珍一言不发,所以看到了夫妻两的小动作,杜从蕊被赵诚挡住,自然没看到两人的动作,杜从珍看的发酸,难怪。


    矾楼的席面来的很早,赵诚反而和杜从宜说;“前院来了客人,去我去看看,你们吃吧,不用给我留了。”


    他和两位打了声招呼,退出来就去了前院。


    他人一走,杜从蕊就说:“若甫这样貌,这权势,这个年纪的满汴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可见四妹你命好。”


    杜从宜好笑:“他挨打的时候,汴京城也是第一个。不能光看见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打。不过是差事而已,我反而觉得太太平平才踏实。”


    这是她的心里话。


    杜从珍却说;“他年纪小,官家看中,自然前途无量,将来和他攀关系的人自然也多。四妹好命,不像我。夫君不得力,爹爹也怨我……”


    她想起回娘家杜良镛说的那句:都亭侯府的门楣我高攀不起,你自己愿意去攀的,受了委屈,自己忍着……


    杜从宜听了也不接话,当没听见,她这几天事情多得很,烦心事也多,没空和糊涂虫计较这些。


    杜从蕊反而笑着说:“那三妹更该和四妹学学,在家里把这个大娘子的派头拿起来,你瞧瞧四妹,连若甫都要听她的。”


    杜从珍嘴上不说,心里想,她有什么值得赵若甫怕她的?若我是侯府出来的女儿,我夫君也会和我举案齐眉,男人不都不一样,喜欢好颜色。你等她年老色衰了,你看赵若甫还是不是这么宠爱她……


    总之,杜从珍这样的人,自己过得不好,就想千千万万个由,证明大家都一样。因为好面子,总觉得大家都不一样,不是我一个人不好,我过得不好,是因为我家世不好,是因为出身不高,是因为很多很多,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


    杜从宜也不耐烦和她们聊这些,席面确实隆重,有杜从宜喜欢吃的鲈鱼烩,有金玉羹,她没什么胃口,只是陪着两个人尝了几口。


    三姐妹吃了晚饭,杜从宜给准备了了礼物,才把两人送回去了。


    等人走了,赵诚才进了后院,见她又在书房里东西,问:“怎么了?瞧着你又不开心?”


    杜从宜低头着自己的画,突然问他:“连颂死了,对吗?”


    赵诚没有回答,过去拍拍她肩膀。


    她问:“所以,你其实为他说情了对吗?因为那幅画,因为我画的那幅画,牵连了你,也惹怒了官家,是吗?”


    她单纯的时候是真单纯,聪明的时候,也是真聪明。


    想明白,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107章 生孩子


    赵诚见她人都快碎了,要哭不哭的样子,过去抱着她,说:“有没有那幅画,事情都会发生,和你没关系。”


    杜从宜哭着说:“怎么会没关系,我若是不为钱,不为炫耀自己的技艺,我不会接那单生意的。连颂这个人有再多的问题,那也是我的朋友,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才二十七岁,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一副狗屁画,就送了命,这个荒唐的世界。”


    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死了。即便两个人有争执,有分歧,但怎么能轻易就死了呢?


    赵诚抱着她哄:“这是他的命,他做生意喜欢剑走偏锋,富贵险中求。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赌徒,这种出事的人,你见的还少吗?”


    杜从宜摇头:“那是不一样的,从前我听到谁去世,都是病逝,意外。连颂是被杀,就因为一副狗屁画,几百条人命,如宰杀牛羊一样,人命如草芥,妇孺轻易被发卖,这是什么狗屁世道,我们还能回去吗?赵诚,我想回家。”


    这么久,她第一次这么清晰讨厌这个地方,她第一次崩溃哭着想回家,像个迷路的孩子。


    赵诚抱着她一遍一遍说:“别怕,有我在。别怕。”


    杜从宜哭的出了声,谁也不敢进来,来安和惠安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最后赵诚把人抱回房间,她哭的很久,最后蜷缩着睡着了。


    来安神色惶惶问:“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请个太医瞧瞧?”


    赵诚抬手制止,让她出去说。


    她就是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这辈子都不可能融入进这个社会,一辈子格格不入,一辈子痛苦。


    来安以为今日来的那对姐妹肯定又给她添堵了。


    赵诚胡乱想着,心里也觉得,他若是有机会还是离开汴京城比较好。


    “没事,她这几天心情不好。让她多睡会儿。”


    来安忧心忡忡问:“是不是中午来的客人……”


    “不是,不要瞎想,她就是心情不好。”


    惠安嘟囔:“她回来那天,就哭了一下午,看了你的信突然就说要回家,这段时间路上日夜不歇,也不下船。估计是担心你。”


    赵诚当然知道她喜欢自己,喜欢藏不住的。不可能有被喜欢而不自知的。


    女孩子的喜欢,连笑起来都会在眼睛里流出来。


    赵诚自嘲想,若是在从前,杜从宜这样的家世出身的娇小姐,对他来说就是天上的月亮。


    她聪明热情,单纯又复杂,都说学艺术的人身上是有灵气的。


    他们天生不是一类人。


    可这样月亮一样的姑娘,下凡走到了他身边。


    他就得保护她,保护她的单纯和灵气。


    赵诚:“尽量不要吵她,有什么事和我说。”


    来安问:“你先吃完饭吧,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赵诚:“我不饿,等她睡醒了,一起吃吧。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他自己去杜从宜的书房行李,她出门的几个月极其勤奋,从完成的画稿就有很多,还有一些半成品,一些炭笔的速写,水彩、油画的练习。


    她的画中有了人,乡间的小孩,河边洗衣服的妇人……


    他心里笑着想,天上的月亮,照见了地上的凡人。


    其他东西,手工艺品,一些料子,各种各样的纸,最后在画夹中,他找到一副自己的画像,躺在罗汉床上休憩,身边画了只猫。


    他看得笑起来。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杜从宜也睡醒了,她哭得太久醒来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两人凑合着吃了晚饭,杜从宜哭过后心情比下午好些了。


    但还是和赵诚说:“你回到他身边工作,会有危险吗?”


    赵诚笑起来:“不会。”


    “我不信,往后这种争端会越来越多的。他若是又发疯,怎么办?难不成,你要小心翼翼伺候他半辈子?”


    赵诚:“那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怎么可能是意外,你会轻易决定杀几百口人泄愤吗?你会轻易杖杀你身边的人吗?你不会,我们都不会,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赵诚摇头:“若是真到那个地步,我也会。你不要把我想的太美好,我就是个一心钻营的人,若不然我不可能从山里走出来,我本性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杜从宜像不认识他一样。但依旧不相信他会轻易杀人。


    “环境会改变人,在我眼里,赵策和别人没有区别,人不论在什么环境里,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打个比方,就算我带你去南方,就凭你的美貌。我什么都没有,都未必能保护好你。这世道就是这样,那我就选对我来说,最容易最有利的。”


    杜从宜承认他说的对。


    赵诚揽过人抱在怀里哄她:“我知道你受了惊吓,这件事发生的超过了我的预期,可能是我从前的态度太消极,所以对很多的事情都不加干涉,最后才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控。”


    杜从宜:“不用把责任揽在你身上,赵诚,我们都是成年人。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见你信念崩塌。


    杜从宜哭了一场,事情也就过去了。


    端午节一过,暑热就开始了,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卞河的水涨起来,就快漫过河堤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杜从宜将画送到汪伯言处,这次汪伯言终于给了她一些表扬,尽管只是几句但还是让她很高兴。


    汪伯言是标准的严师,严格到几乎不会和她说一句题外话。


    汪伯言翻看到她的水彩,还是觉得神奇,一面又觉得完全没有意境。


    总之很矛盾。


    但是风光水彩,是对景色最直观的记录,汪伯言的夫人却非常喜欢。


    女性对色彩的敏感度,远高于男性。


    汪伯言给的批复,就是将自己收藏的画交给杜从宜,让她研习。


    可以说十分大方。


    杜从宜回来后,就整日在家研究汪伯言的藏品。


    院子里的鱼缸里的鱼不知怎的死了,麻二不知从哪里淘来几条鲜红的热带鱼。


    麻二站在院子里清鱼缸,给鱼换水,尽管他已经是大总管了,但还是愿意动手干活儿。


    杜从宜看着鱼,问;“其他地方的雨大吗?”


    麻二知道这位夫人的厉害,恭敬答:“大,听说北面黄河也不安稳,听说汴京城被淹过,搞不好今年也会被淹。”


    杜从宜听的吓了一跳,黄河决堤,不是常态,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惠安听的嚷嚷:“真的?这怎么可能?只是几场雨而已。”


    她嘴里这么说着,但记忆中汴京城真的遭过水灾,还是有些恐慌。


    杜从宜安慰她:“今天天气不是晴了,说不准会好的。”


    麻二也附和:“对,今日天气已经晴了。”麻二若不是跟着赵诚办事,那就依旧住在城外的村口的草棚里,冬日不能遮风挡雨,夏日不能避雨。


    如今举家搬迁到了城里,有了宅子,一家人才有了遮风挡雨的瓦房。


    来安却说:“前几天,二夫人的娘家哥哥从南方回来了,也听说南方的雨水更大,路更难走,走了很久才到。”


    杜从宜看了眼天空,发洪水或许不到那个程度,但夏粮肯定受影响。


    年景不好,又是麻烦。赵诚已经几天没回来了,端王府因为赵诚,备受瞩目,陈氏快生了,赵敬也是几日都未归,府中女眷都异常团结,此刻只能听见一种声音。


    麻二换了鱼,又不知从哪里淘来新的花木,趁着雨后移栽成活率高,在院子里栽好,杜从宜就站在边上看着,几个人还闲聊着,听见外面有女婢慌慌张张奔进来喊:“我们家大娘子发动了!”


    杜从宜最先反应过来,追着问:“大伯母呢?二伯母呢?祖母呢?”


    因为家里男人都不在,需要去外面请人,也不方便。


    来安说:“二夫人今日回娘家看舅老爷去了。


    她听着不对劲,又问了声:“人怎么样?”


    那女婢慌慌张张,带着哭腔说:“稳婆说,像是难产……”


    来安慌的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天呐……”


    杜从宜最镇定,回头问:“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


    她扭头立刻和麻二说:“我这里有些帖子,你带着我的帖子,去找稳婆,越快越好。”


    说完她就奔进书房里翻出一摞帖子,然后又把自己和赵诚的印章塞给麻二,反应过来又改口说:“或者,带着若甫的印信去,世交府上求请太医!让人同时去请稳婆。”


    麻二也知道轻重,带着东西匆匆就走了。


    杜从宜提着裙摆一路狂奔,穿过半个府,直奔陈氏的院落,刚进院子就听到陈氏的惨叫声,邹氏站在廊檐下不知道在吩咐什么,见她进来,突然说:“你在这儿守一会儿,我打发人去请太医,敏珠情况不太好。”


    杜从宜:“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您先等等。”


    邹氏焦急说:“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她没力气了。一旦没了力气,就麻烦了。”


    杜从宜以为发动了两个时辰,听的松了口气:“两个时辰,不算快。”


    邹氏:“天不亮就发动了,产婆进去已经两个时辰了,人已经没力气了。”


    杜从宜一时想不到该去找谁,问:“要不,我去请人,我去老师府上。若甫没回来,实在不凑巧。”,要不然他能请得动太医的。


    邹氏:“去吧,别和你祖母说。”


    杜从宜听着陈氏的惨叫声,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领着人又是一路跑。


    等到汪伯言府上,她也失礼了,直接叩门,一点都不客气,见了汪伯言的夫人直接开口求人,拿了名帖跟着汪家的管家就走了。


    她不知道麻二胆子比她还大,直接去求了晋王府。


    到申时三刻,她就带着太医回来了,府里这下热闹了,光太医就来了几位,她也不知道麻二去哪里摇的人,找来这么多。


    反正今日端王府的人发疯一样满城找太医,大家都知道了。


    第108章 老婆挠人


    一直到酉时三刻过半,一更天,陈氏才终于生了个胖小子,七斤六两,陈氏痛了一整天,最终母子平安。


    杜从宜听到孩子落地,还提心吊胆,直到太医出来说产妇也好。她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整日过的担惊受怕的,她实在害怕这种变故。


    邹氏见她后怕成这样,安慰说:“生孩子就是这样,鬼门关走一趟。”


    杜从宜:“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她站起身:“大嫂平安就好,这里还乱糟糟的,我就不添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她,大伯母先忙吧。”


    邹氏:“月娘……”


    杜从宜赶紧说:“哦,对,四妹我先领到我院子里去,正好我们两也能做伴。”


    邹氏笑起来:“那就托付给你了。”


    赵昭月今日也被吓着了,尽管嬷嬷拘着她学针线,但是院子里的人互相走动,她还是从嬷嬷的神色中看到了焦急,等她中午去母亲院子里找母亲,没找到的穿过游廊路过大嫂的院子还是听到了大嫂的惨叫声。


    这会儿被杜从宜牵着,她问:“大嫂生了孩子是不是就好了?”


    “是。”


    “大嫂还好吗?”


    “还好。”


    “五嫂,生孩子都这么危险吗?”


    “是。”


    赵昭月悄悄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又问:“五嫂,你害怕吗?”


    “怕。”


    赵昭月笑起来:“我也害怕。”


    杜从宜不能和她粉饰,生育的危险性,这本身就是件风险很高的事情。


    杜从宜领着赵昭月在书房里学画素描,因为赵昭月看上了她给惠安画的自画像。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画法,觉得太神奇了。


    杜从宜本来教她学工笔描红的,但她就是喜欢素描,而且她对光的敏感度很好,所以一整晚两个人都在画素描。


    晚上有些晚了,姑嫂两人吃了冰粉,吃了凉面,结果赵诚匆匆回来了。


    见了人就问:“大嫂没事了吧?”


    杜从宜还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赵诚见她和赵昭月两个脑袋从书房东窗探出来,像两个玩偶,笑起来。


    “今日宫中都知道了说,我的夫人疯了,满城借人。”


    杜从宜皱眉,不相信现在的人会这么八卦。


    嘟囔:“我怎么就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疯就疯了吧。”


    赵诚进了游廊,站在窗外看着两人,问:“人怎么样了?”


    “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这会儿估计都在休息,大哥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


    杜从宜叹了声:“我真吓死了,要不是有麻二在,我真找不来太医,是他去晋王府借的,明日记得去送礼。我还去了老师那里借人。”


    赵诚:“明日我走一趟。你们画什么呢?”


    赵昭月立刻和他显摆:“五哥,五嫂教我画苹果!”


    赵诚问:“她不用画立方体吗?我印象中不是先画石膏体吗?”


    杜从宜好笑:“你懂的挺多的嘛。”


    赵诚抱臂展在身后端详着赵昭月的黑苹果,一边调侃:“我是穷,我又不是傻,学艺术的学什么我总归是知道的。”


    杜从宜问:“你前女友也是学艺术的吧?”


    赵诚:“……”


    杜从宜冷笑:“看来,你对学艺术的女生,情有独钟啊。”


    不得了了,小姑娘开始乱杀了。


    赵诚傻笑,杜从宜就撇他一眼,点到为止。


    杀人不诛心,就是时不时剌一刀,放点血,才有意思。


    心里傲娇着呢。


    事实上呢,他前女友是学经济管的,他就偏偏不解释,等着她来挠。


    赵昭月的黑苹果画完了,邹氏也回来接人来了。


    邹氏是从老夫人院子里过来的,见赵诚回来,就说:“今日多亏了宜姐,要不然我回娘家再去请太医,都不一定来得及。”


    赵诚并不在意这个,只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杜从宜看了眼赵诚,又说:“四妹想跟我学画,您若是答应,每日让她过来学就好。”


    邹氏看了眼女儿,笑问:“你又缠着你五嫂了?”


    赵昭月害羞:“没有。”


    赵诚摸摸她脑袋,“她年纪小,若是真的喜欢,就好好学,咱们端王府的女眷,也要有自己的名字,将来书画史上,你们姑嫂两人,也要榜上有名。”


    邹氏见赵诚在家是真的放松,丈夫前些日还在她耳边操心地唠叨说,若甫做事不像样子,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必然会吃大亏的,说了几次都听不进去,真真和他老子一样。


    她听的好笑,他一丁点都不了解这个侄子。赵诚比谁都精明,正因为精明,反而赤忱的那点真心不多,只给了他亲近的人。


    因为她见过优秀睿智的男人,比如她的父亲,几经沉浮,始终护着家人,保护者邹家老小,一辈子谨言慎行。


    所以其他男人在她眼里,都不过如此。


    聪明的人太突出了,连眼神里的余晖都和别人不一样的。


    而她,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赵诚说的邹氏和杜从宜都笑起来,等送走邹氏母女,杜从宜才问:“你说老师将自己的藏品都借给我……”


    “他不是借给你,他送给你了。”


    “啊?”


    赵诚见她难得迷糊。


    汪伯言能把自己的藏品交给她,让她研习画法,可见是真的欣赏她的才气。


    杜从宜回忆汪伯言给她的画的时候,丝毫没有提及赠予之言,依旧是谆谆教诲,让她用心领悟……


    她以为他那么严肃,是真的让她学画中的技巧。


    “老师,没什么事吧?”


    赵诚想起这几天的消息,南方被水淹了,北方的雨也不少,今夏的损失很大。


    汪相公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


    “没事。他是东府相公,忙是正常的。”


    杜从宜才说:“二哥去了北方,二嫂去了城外,一直都没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诚:“不奇怪。”


    事实上她要是不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这个人。


    “你的郡主千金也去了,你当初为什么看不上人家?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家世又好。”


    她就特别来劲。


    赵诚喝着茶:“我怎么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咱们已经订婚了。”


    “你胡说什么?”


    赵诚笑起来:“你看,说真话,你又不承认。”


    杜从宜说不过他,改口问:“广和楼的花魁娘子,你见了吗?”


    赵诚:“什么楼?”


    “装什么?卞河花船里小娘子弹琵琶好听吗?再跟我装?”


    赵诚只管笑,不答话。


    杜从宜不死心,问:“那下次,能不能带我去?”


    赵诚:“下次要很久了。”


    “可以,只要你带上我,让我看看这些女娘子弹琵琶的技艺怎么样。”


    赵诚:“到时候再说吧。”


    杜从宜冷笑:“真以为离了你,我就没办法了?现在我是赵若甫的夫人,汴京城里已经没人敢轻易惹我了。”


    嘿,学聪明了,知道仗势了。


    两人只管斗嘴,赵诚对朝中吵翻天的税制改革只字未提。


    但对今日出生的小孩都挺感兴趣的,毕竟端王府的新生儿出生率还挺高的。


    至于赵诚和杜从宜,两人心照不宣,是不打算生孩子的。


    因为不会养,也没法养。


    第二日一早赵诚进宫去了,她去看陈氏的时候,陈氏院子里的人已经满了,陈家的人,周家的人,还有端王府亲近的亲戚们。


    赵敬的妹妹赵昭容此刻来还带着她的儿子,去年生的胖小子,见了人就笑,特别讨喜。


    陈氏围着被子半躺在床上,见了她就说:“昨日多亏了五弟妹。”


    她笑着摇头:“一家人,不说这些。”


    赵昭容也笑;“昨日五弟妹打发人满城寻稳婆,找太医,半个汴京城都知道大嫂生了个大胖小子。哥哥一早上还担惊受怕的。”


    她笑着说:“那该发一马车的红鸡蛋,让人家都沾沾喜气。”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邹氏已经和赵敬说了,杜从宜自己奔走去汪伯言府上借太医的事,府里女婢们今日还在私下里玩笑说昨日杜从宜提着裙子在府里狂奔,丝毫不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夫妻两一模一样的热心肠。


    赵敬连着几日被拘在官署加班,乍一听见老婆孩子有危险,吓得腿软,一整晚盯着儿子都不错眼。


    他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听说早上被赵宗荣催着不准告假,才依依不舍走了。


    陈氏看着状态还好,她还看了眼那个七斤六两的胖小子,闭着眼睛就是睡,眼睛也没睁开。端王府的长房长孙,这个名头现在很值钱了。


    听说名字也是老王爷取的,老王爷特意去了趟静心观,请道长取名字去了。


    她看完后绕路去了趟正院,老夫人今日乐呵呵的,见她来就笑。


    她也觉得老太太可爱,问:“您高不高兴?大嫂生了个大胖小子,您做太祖了。”


    重男轻女,贪生儿子是陋习,但开开玩笑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眯着眼睛:“你什么时候也能给小五生个大胖小子。”


    嘿,那可难了。


    杜从宜只管笑,不回答。


    老夫人:“昨天,你受累了。”


    杜从宜摇头:“我只是出门找人,不算什么。是大嫂辛苦了。您可要想好怎么哄她。”


    老夫人特别开心,大约是她的重孙出生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因此送了杜从宜一对玛瑙的镯子。


    邬嬷嬷今天忙着招待客人,见了杜从宜也笑着说:“中午就在这边用饭,等会儿大姐和周家的舅妈们都来了。人多了也热闹。”


    杜从宜婉拒:“我已经答应了大伯母,教四妹,不好第一天开课,就失约。”


    今日见了人,多半会催她生孩子,眼不见为净。


    邬嬷嬷笑着摇头,老夫人却说:“忙着好,你们都有事情做,挺好的。”


    第109章 基层


    等杜从宜回院子里,见院子里居然有客人,说实话,她来这里根本没有主动交过朋友。身边称得上朋友的,都是来自这个身份的社会关系。


    而且惠安也不会不把人请进来,远远看到云雀陪着人站在门口的游廊里。


    等她进了院子,才看到那是崔娘子。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上次见她还是在连颂的别院里听她弹琵琶。


    她也不再穿的华丽抱着琵琶,出入各处酒局,反而一身素衣麻布,满是倦容,见了她仿佛确认了,立刻跪下求她:“求贵人救我一命!”


    杜从宜之前真的很喜欢听她弹琵琶,惠安赶紧把人提起来,制止说:“你先起来说话,是你说是我家大娘子的故人,我才放你进来的,你不能这么无。”


    可见惠安也没有认出她来。


    杜从宜问:“怎么了?你慢慢说。”


    院子里的太阳很烈,杜从宜转身往书房里去,崔娘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大约是心神不宁,说话也前后颠倒:“翠兰死了,我见她了,她被杀了,她说,贵人喜欢我,当初我被郎君送人,因为贵人喜欢听我弹琵琶,郎君又将我换回来,只是后来我又被送人,郎君死了,现在那些人又要杀我……求贵人救我一命……”


    她说着就跪下来开始磕头。


    惠安力气大,一把将人提起来,一边心里恨恨想,原来是这个狐媚子,身娇细软,骚里骚气的,还会弹琵琶,可不能留在院子里。


    杜从宜还是听的难过:“连颂,是怎么死的?”


    崔娘子哪里知道,她只知道连颂死了,张相公一家都倒了,冯家也没了,连御史台的小林大人也下狱了,她就是辗转在这些*7.7.z.l人府上,无处可逃。


    “奴不知道,奴只知道他们都死了,翠兰死之前我见她了。”


    杜从宜根本不知道翠兰是谁,大约是连颂府上的人吧。当初他身边养了一群美貌女婢。


    杜从宜做不出让她自身自灭的事,她只要出了端王府,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惠安见她心软,立刻说:“咱们院子里可不能留来路不明的人,让人知道了不好,若不然让麻二,或者来复领出去吧。”


    崔娘子赶紧说:“我如今是自由身了,我自由了,身契在我手里。”


    她说完激动地掏出身上的包袱。


    杜从宜这才安心,和惠安说:“你去找来复,让来复安排吧。”


    等惠安出去后,她才问;“你是哪里人?”


    崔娘子摇头:“不记得了,被卖的时候太小了,对家人没印象了。”


    杜从宜点头:“南北方总有印象吧,是从小就在广和楼长大吗?不用害怕,我既然收留你,就会保你平安。”


    崔娘子哭着给她磕头:“并不是,奴不记得南方北方,只记得门口有河,被卖那日过了河。奴自成年后被辗转卖了几家后,因为弹琵琶还不错,被广和楼留下了。奴如今是自由身。”


    她说着又要把身契奉给她。


    “你自己留着吧,你的命是你的,只要你愿意,往后你可以是杜娘子、是李娘子。你只要记住当初在广和楼的崔行首已经死了,忘记你会弹琵琶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崔娘子连连点头。


    崔娘子连连磕头后,云雀把人扶起来,杜从宜略思索后问:“你认识赵诚?”


    崔娘子迟疑后点头。


    杜从宜:“所以你也认识我?”


    她点头又摇头。


    “我只知你是郎君的朋友,是……冯珍说的。”


    “谁?”


    “冯珍,张相公的外甥。”


    杜从宜想起当初在连颂别院门外,站在台阶上制止赵诚的那个青年。


    “他和若甫有过节?”


    “冯相公说,想见一面赵大人。”


    杜从宜就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求助她。


    “我知道了。”


    等来复将人领走后,她若无其事领着赵昭月上课。


    赵诚在宫中也大都呆在御营军中,从北巡归来后,一直是赵吉跟在赵策身边,赵策没有发话,赵诚也乐得不用近身侍奉。


    尽管这样,赵诚还是时不时会被赵策召在宫中听各位相公们议事。


    他操练的破虏军军容军纪整肃,连郭奉都说他有点将门的样子。他自己反而更喜欢操练兵将,大中午被召进殿,赵吉也不在,赵策见他一身穿了甲,问:“怎么?操练的乐不思蜀了?”


    赵诚也很难想象一个领导,这么刻薄。


    他大部分时候对赵策的刻薄冷嘲热讽,都是沉默不语,当没听见。


    可能赵策这个人从来没有遇到对手吧,别人对着他的嘲讽,都是跪地胆战心惊,他就显得无足轻重,骂两句又能怎么样呢。


    用女孩子的话说,赵策就是典型的‘你这么与众不同,引起我的注意了’的心态。


    赵策只是图痛快,冷嘲完了就问:“户部编撰的税改,你觉得怎么样?”


    赵诚见都没见过,也并不知道摊丁入亩的策略,都已经成册了。


    “回官家的话,臣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内政由东西两府相公裁定,其他人不得非议。”


    赵策冷冷问:“朕问你,就老老实实答!”


    赵诚:“……”


    宗瑞看了眼他,这段时间官家脾气不好,自前几月处置赵诚那日开始,官家就再没露过笑脸。官家嘴里不说,但其实几次都想问问赵诚怎么样了。


    赵若甫这个人也是,小小年纪倔的很。偏偏就是不肯服软,连主动认个错都不肯,还不是官家耐不住召他回来。


    真真是妄为。


    子恒年纪小,性情单纯,在官家面前显得十分稚嫩。


    官家威严太盛,他多是遵从,少有能让官家开怀的时候。


    赵诚反而有点没皮没脸的,在官家面前只当是子侄一般。每每将官家逗的开怀,


    官家少有天伦之乐,因为这个,宗瑞才对赵诚多是哄着。


    “按照林大人起草的章程,臣并无高见,只一点,税制是根基,轻易不可动摇。多事之秋,一切以大局稳妥为重。官家可先行试点,逐步改革,先易后难,也需要给下面的人一个过程。等试点之后,雷霆万钧之势,重典推行,让新科进士下到地方去施行新政。老臣守旧是常态,年轻人锐意进取才是关键。至于具体条款,税收细则,臣确实不懂。”


    他也是从基层上来,基层的工作不好做,他比谁都清楚。既然站在了管层,都要学会用人,该用谁,怎么用,也是学问。


    赵策听的挑眉,就这么个小子,哪哪都不合心意,可每次都能说到他的心痒处,偏偏不求上进。骂一顿给一鞭子,才肯往前走一步。


    因为他教训了一顿,几个月都不肯和他低头。


    赵诚身上有股锐意进取的决心,偏偏他本人不上进。


    真矛盾。


    “行了,听说你夫人满城找太医。”


    赵诚:“……”


    赵诚不信他不知道。


    “是。”


    他连多余一个字都不肯说。


    宗瑞赶紧接话:“官家可能不知道,端王府里的喜事,小赵大人的堂兄,也是官家钦点的进士赵凤石,就是他的夫人喜得贵子。”


    赵策皱眉像是回忆了片刻,“赵凤石,朕知道。赐玉如意一件,紫玉葡萄一件,龙凤金锁一对。”


    宗瑞笑的眯着眼应声。


    他说完又冲赵诚说:“改日若甫喜得贵子,朕也赐你一件……这样吧,朕准你讨一件东西。”


    赵诚听的好笑,他可一点都不想要。


    而且他也不准备生孩子。


    他在自由时代尚且没有成家生孩子的想法,更不论在这个鬼地方了。


    “谢官家。”


    之后赵策批复军中的密折,他也不用舍人执笔,而是让赵诚替他执笔,可看了赵诚的字,又瞧不上:“你夫人书画是一绝,一手小楷十分了得,偏偏你的字完全不上台面!”


    赵诚这种羞辱根本当耳旁风,他的字经过杜从宜的操练,已经有了一些改善,尽管这样还是被赵策嫌弃到不行。


    赵策见他毫不知耻,还乐呵呵的,嫌弃得很。


    宗瑞见官家又有了脾气,吹胡子瞪眼的,乐呵呵地奉茶,和赵诚说:“赵大人不知,朝中弹劾你的折子都能装一箱,官家都按下去了。”


    赵诚不以为意:“弹劾我?我不好财不好色,一心当差,无非是直抒胸臆,有话直说。”


    宗瑞看了眼官家,才说:“弹劾你,飞扬跋扈,殴打张相公之子张尧……”


    赵诚皱眉,想了会儿,才问:“这从何说起?”


    宗瑞诧异,“难不成有人诬陷你?”


    赵诚笑起来:“那倒不是,我确实打过他,只是事出有因。再说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年轻人血气方刚,我打他一顿,还需要由吗?这有什么好弹劾的?”


    赵策都被他不要脸的直气壮逗笑了。


    也是,年轻人就要有年轻的样子,不服输,不怕事,敢闯祸,也能承担后果。


    宗瑞干笑:“小赵大人说笑了。”


    赵诚问;“难不成宗大班也觉得我打他,是打了文臣的脸,打了张家一门八进士的荣耀?是以强欺弱?难不成张家没人能碰了?张家八进士是荣耀百年,那也是自先帝一朝给他们荣耀,他们才配以文传代。天下文人何其多,张家子弟不成器,自然有李家的,有王家的。子孙不成器,必定是立身不正,张相公与其弹劾我,还是多教导儿孙为好。你说对不对?”


    他是经历过网络狂暴时期的人,互相喷人,甚至都不用过脑子,张嘴就来。


    但宗瑞没见过啊,人都听得惊呆了,小小年纪说话这么诛心。


    赵策冷笑:“你倒是能言善辩的很呐。”


    赵诚低头乖顺:“官家谬赞。”


    第110章 端王府红杏


    赵策偏偏就喜欢看他这副桀骜的样子。


    宗瑞也是气闷,官家怎么就欣赏这种无赖小子,脸皮忒厚了点。


    不过,听他喷人,确实挺解气的。


    张相公一门先是因为新旧之争,被罢相,那些人还不死心。后又被先太子的案子,彻底拖下水,这才多久,他们已经走动了林大人的路子,给官家上折子,愿意为摊丁入亩蹚水,骂名他们来背。


    张家一门八进士,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不是没有道。


    赵策太清楚怎么用人了,在他眼里忠奸只是属性,最重要是怎么用。


    正因为清楚,每每被刚直的纯臣气的头疼,无处撒气,偶尔拿赵诚解气。


    没想到赵诚倒是知道怎么使唤纯臣,怎么用奸臣。


    赵策怎么看他,赵诚一点都不在意,但宗瑞很在意,所以傍晚时分,宗瑞又给他灌迷魂汤,给他解释了一通复杂的关系,尤其隐晦提醒他张家的事情,之后又讲了一通大道,他听的好笑,他真真是奸佞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当晚上回家,杜从宜说了冯珍的事情,他就明白,张相公一派,已经迅速转型,找到了新的方向,协助林副相开疆辟土,举起了摊丁入亩的大旗。


    他虽然喷张相公子孙不成器,但传世百年的家族的底蕴,不是说说而已的。


    张家若是真能做成,荣耀两代人不成问题。


    赵诚也佩服这些世家,每每风高浪急翻船的时候,偏偏掌舵的人能当机立断,弃船逃生,另寻机会东山再起。


    正因为勇敢搏击,这些世代荣耀的人,才能在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


    杜从宜说完崔娘子的事,问他:“有危险吗?”


    赵诚知道她被上次的事情吓着了,安慰她:“没有危险,只是他们想求生自救而已,不是大事。”


    杜从宜问:“你上次不是拒绝过那位小李大人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们妄想太多,贪心不足。如今是,官家愿意给他们机会。”


    杜从宜:“所以,根本没有赢家输家,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杜从宜也不爱听这个,政治的荒唐,有时候令人匪夷所思。


    她换了话题问:“今日宫中又有了赏赐,是因为你吧?”


    赵诚好笑:“又不是我生儿子,怎么可能因为我。”


    杜从宜皱眉,试探问:“怎么?你想要儿子?”


    赵诚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过孩子的问题。


    “我儿子女儿都不喜欢,我不喜欢孩子。”


    杜从宜的表情僵在脸上,好半天都没反应,她只是惊讶。


    赵诚以为她反对,所以立刻补充:“当然,你做主。”


    杜从宜只是好奇,完全没有把自己生育联系在一起,就问:“能说说原因吗?”


    杜从宜以为他有什么心创伤。


    赵诚也拿不准她的意思。她这算是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


    斟酌着说:“我们,还年轻。”


    杜从宜这才反应过来。


    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夫妻这么久了,还是有时候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很奇怪的感觉。


    赵诚搂着人直接塞被窝里,逗她:“真想生儿子?那就来吧。”


    “你有病啊!我不想生儿子!”


    “那就生女儿。”


    杜从宜被迫造人,苦刑一夜。


    七月酷暑天,陈氏月子里刚出来,整个人神采奕奕,可见她这个月子里过得舒心。


    邹氏带着老夫人去了城外避暑了,家里交给了刘氏。


    大家都在自己院子里,鲜少出来走动。


    陈氏憋了一个月,硬是抱着孩子出来串门。


    到了杜从宜院子里,就开始大发牢骚:“这一个多月可憋死我了。来安,快快让我喝杯冰饮吧。”


    杜从宜和来安说:“别听她的,给她常温的就好。”


    孩子被奶嬷嬷抱着已经睡着了。


    陈氏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嫉妒说:“你瞧瞧你,还是这么漂亮,我却肥了这么多。真是让人嫉妒。”


    杜从宜教训她:“你才出月子,和我比什么,你别听其他人胡说八道,过几个月自然就瘦了。可千万别乱吃东西。”


    陈氏只管笑:“我记住了,我母亲也是不准我乱吃东西。”


    杜从宜:“这都七月底了,天气热,你别贪凉。”


    陈氏:“我晓得,你怎么跟祖母似的。”


    陈氏说完就接着说:“你听说了没有,六弟妹闹着要合离。”


    “啊?”,杜从宜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八卦。


    她这两月都在忙自己的画册,汪伯言给她的命题作业,她画的昏天暗地。


    陈氏见她懵懂,立刻说:“你瞧你,不食人间烟火,五弟肯定一清二楚,父亲都出面处过了。五弟也真是的,怎么那么能忍得住,居然一个字都不和你透露。”


    杜从宜问;“闹大了?”


    她真的从没听说过。


    陈氏:“听说,安平郡主留了老六在府里,这不六弟妹家里也不住,娘家也不回去,直接去了城外。”


    杜从宜听的诧异;“她不是独女吗?安平郡主不是很宠爱她吗?”


    陈氏:“老六听说对安平郡主极为孝顺,如今已经升任水部郎中,那可是个肥差,名声不显,可实惠多多。你没听二婶说舅老爷能回来,还是老六出的力。可见刘家那边确实不行了,老六反而当起了大王。”


    陈氏说的促狭。


    杜从宜也就是一听,没往心里去。


    说到了府里的八卦,她又说:“二弟妹也是,二弟走后她就去了城外,再没回来,我气恨她拎不清,有时候又觉得她可怜,真真是……”


    她自己说完,又生气。


    赵诚说,赵恒有几分将才,到了地方,弩机营做的不错,他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前后中军都抢着要,他性格为人爽快,反而如鱼得水。


    而且,身边也有了女人,人在北方,以后很难回来了。


    杜从宜不感慨他人的命运,只是一听而已。


    原本老夫人说,八月十五之前回来,那时候天气凉爽了,可八月初二,一行人匆匆就回来了。


    杜从宜还诧异,可瞧着暑热渐渐散了,眼看着可能有雨,所以也就没多想。


    但老夫人回来谁也不见,只让把城外别院带的野味分给大家。


    杜从宜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偏偏赵诚无所谓,加上他平日里忙,回家还和她逗闷子:“这有什么,老太太上年纪了,也要偷懒睡几天,不和你一样吗?你觉得老年人起那么早,真不累啊?天黑就起来,就等着小辈们伺候?”


    杜从宜听他开玩笑都笑了,问:“胡说什么。”


    赵诚:“我小时候,我奶奶确实天不亮就起来,那是因为穷没办法。”


    杜从宜问:“你父母呢?”


    “各自组建家庭了。”


    她嘟囔了一句,还挺时髦。


    赵诚:“越贫苦落后的时期,制度化越低,就比如结婚半辈子都没有结婚证,但婚姻是存在的,说是离婚,其实就是过不下去,换人了而已。除了对子女不负责任。反而对自己是有利的。”


    杜从宜听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听着他小时候被遗弃给老人,确实让她心生怜爱。


    “所以,你再没有见过他们?”


    赵诚:“不说这个了,大嫂这几日天天来,找你有事?”


    杜从宜纳闷,他天天不在家,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自己家里,我什么不能知道?”


    杜从宜:“怎么?你还监视我不成?”


    他好笑,低声说,我监视你做什么。


    但第二日一大早,陈氏孩子都没带,就来了,杜从宜才起床,还披头散发的一脸懵,见她精神这么好,问;“大嫂怎么了?不是说今年中秋不用我们忙了吗?”


    陈氏见她这么慵懒,万事不愁,可闹心死了。


    “你说说你,五弟妹日卯时就去当差,你睡到巳时都不清醒,你也不怕外面的狐媚子们闹人。”


    杜从宜心说,要没他,我也不用睡到这个时辰,男人二十岁,越练越强壮,她就越遭殃……


    一言道不尽。


    陈氏可等不及拉着她说:“你知道祖母和母亲为什么匆匆回来了?”


    杜从宜:“中秋节,回家过中秋。”


    陈氏这次更谨慎,趴她耳边说:“二弟妹,与外人私通,被祖母和母亲撞见了。”


    杜从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吴氏居然,与人私通?


    出轨啊?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名誉上的老公没感情,外面找个有感情的,倒也说的过去。


    “那,她人呢?”


    陈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自然是在城外别院看管起来,难不成带回来?咱们府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也真是的,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家里人都知道了?”


    陈氏:“我也不清楚,我听祖母院子里的彩云偷偷和我说的。”


    你为了八卦,倒实在是费尽心思。


    可她一琢磨,想起前几天赵诚说的,贫穷落后的地方,婚姻制度更自由,野蛮又无知。吴氏在这些人眼里,那是死罪。


    在她眼里,顶多是道德有点摇摆,问题不大。


    “那是要怎么处?”


    陈氏:“要么,以后就住在别院别回来了,要么送回娘家吧。”


    陈氏也是烦躁,这个事情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杜从宜:“虽然说,她做的太出格了。但也是可以解,你说呢?她自成婚,和二哥关系就不好,这几年过的郁结于心,没有知心人,没人知冷暖。想谈感情是正常的。只是既然被人知晓,总要受些惩罚。但也不能太过,千万不要像别人说的那样取人性命,情之所欲,人之常情。”


    陈氏嘴厉害,但是个心软的,听了杜从宜的,也说:“二弟身边也有了人,她糊涂归糊涂,但也不至于就丢了性命。我去和祖母好好说吧。”


    杜从宜也不知道她和老夫人怎么说,她私下里问赵诚:“二嫂出轨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赵诚装傻:“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一点不奇怪,反驳张嘴就来,杜从宜就知道他必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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