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度过了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
你本来对这场订婚宴就毫无实物感, 一点都不担心主角不在场的后续结果。
期间柳絮冬忽然想起正事,想要下意识撑起身体,被你按了回去。
平日里如玉般温润的嗓音不停的颤抖,最后吐露你名字时的腔调夹杂了不得已的黏黏糊糊。
带着鼻音发出几声微弱的气声, 无望地看着天花板, 连视角都聚焦不清。
他没有什么果断锻炼的肌肉线条,胜在身形流畅, 漂亮的眼眸蹙着眉, 手腕都要靠你的力量才能勉强搭在你肩膀。
真的,他被你弄得挺惨的。
换作是前几个攻略角色, 估计会骂你混蛋。
在特定时间的某些称呼意义不同。
大多时候只会取悦你。
可惜,柳絮冬在最后到底也没作出太剧烈的反应, 倒是其他地方真实地不得了。
刚刚还袒露着一副上位者姿态, 在寻觅到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极致快感后,特别无助, 特别慌张地叫着你的名字。
他先是碰了碰你的伤口,接着在你的视线中,飞快地吐露出嫣红的舌尖, 舔了一下你的嘴角。
他在讨好你。
在他刻意收住的难忍呼吸中,你的衣服下摆很快被打湿成一团,包括支撑在柳絮冬腹部的手掌。
黏软,湿透……
你抬起胳膊, 指腹抵在柳絮冬的唇珠。
在他剧烈到停不下来的哈气声中, 你坏心眼地凑近他冲他笑, 语气却分外淡漠清晰。
“哥哥,你把我手弄脏了。”
“舔干净。”
——
久违地,你终于在学生时代这条路线得到了第一张cg。
男人衣衫凌乱, 半倚在沙发里,一手紧抓着靠背,一手虚虚扯住你的衣角来维持平衡,身形清瘦,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有一半的身影都被掩盖在阴影中,被人死死按着看不清下半身,表情若隐若现,倒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血缘真是个强大的东西,隔辈的样貌也像到离谱,柳知漾那偏柔和的清秀俊朗和柳絮冬高度相似,不过柳知漾是薄情的丹凤眼,有着独特的风情韵味,而柳絮冬是带着书卷气的弯月眉,后者的气质温文尔雅得多。
你回想起往后时间线的柳知漾,那时候的他和柳絮冬快成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了。
但现在,万万看不出来,你就是个普通的游戏玩家,你就是单纯好奇。
……有说法。
绝对有说法。
在哗啦哗啦的游戏掉落背景中,你听到连绵不绝的纯爱值增加的声音。
你划开操作界面,打开控制面板,以现在的纯爱值看,再通过几次剧情,你就可以开通下一章节目录游戏。
好耶。
是个好消息。
你边浏览着商城,画面不断跳转,最后再一次出现在教室里。
黑板上用各色粉笔画出精美的信封,上面是几行花体字。
请假条
尊敬的老师,我们因毕业请假,时间是永久,无法按时返校,望批准!
请假人:xxxxxx全体同学
时间:xx年xx月xx日
签署的地方签上了老师的名字。
——这里是NPC
(没起名,忘了,玩家自行脑补)
身边的哭声断断续续,你还没感受到无痛毕业的气氛,就先因这槽点满满的画面滞住。
……不是。
场景程序都做出来了,还差一个名字?
策划行不行,要不要这么敷衍。
你面无表情地挠挠下巴,感觉到肩膀被人戳了戳。
回头,竟是你亲亲爱爱的同桌小圆脸,秦支。
你伸伸爪子:[呦]
秦支:[……嗯……呦?]
尚有着婴儿肥圆脸蛋的男孩子,蹩手蹩脚地学着你打招呼,他看起来实在是太不熟练,伸出的手指头都显得局促不安。
你被他逗笑了:[秦支]
你忽然叫他名字,叫得他一楞,秦支的瞳孔微微地缓慢放大,嘴巴半张,呼吸一停,那看起来像是一只应激的猫,更像没成熟几个月的小猫,连嗓音都是软乎乎的。
明明没沾过任何酒精,他却看起来晕乎乎地。
秦支:[……嗯?]
你拿出顺手在刚才浏览商城时买下的礼盒装曲奇小饼干递给他,笑起来:[毕业快乐]
秦支有着非常澄澈干净的眼眸,乌黑头发永远软软柔柔地搭在额头,瞳孔处黑色远远大于白色,看起来湿漉漉的,如果有尾巴,那一定摇起来了。
秦支:[谢谢]
他缓缓接过了袋子,边低着头,鞋底无意识地在桌下摩擦,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秦支:[江……同学]
你:[怎么了?]
秦支吞了吞口水,在暗地里给自己打气:[请问你有男……]
话只到一半,他忽而停下,看起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拳头也一下攥起来。
当然,肯定不是要打架的讯号,倒像是真被什么激到了一样。
你:[秦支?]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
他怔怔地看着一处,你随他的视线望去,只瞄到了自己宽大校服露出的锁骨。
你的呼声唤回了他的意识。
秦□□个……]
秦支:[江同学……]
他看起来很犹豫,绞着衣角,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秦支:[江同学是被小猫或者小狗挠了吗?]
他的语气实在诡异,你重新检查了一遍他看向自己的部位,找到了隐藏在领口处的两处红印。
哪里是什么小动物。
是柳絮冬太过敏感,一下被刺𝔀.𝓵激到抓了下你的脖颈。
但要说是小猫?
也算吧。
这些攻略角色在你眼里类比小猫,布偶,英短,银渐层……
猫猫好,猫猫乖,你超喜欢舔自己爪子的灵巧小猫。
怎么看都可爱。
于是你点头:[嗯,家养的猫挠的]
秦支忽然松了一口气,但这一个打岔让他原本想说的话重新塞回了肚子里,怎么也不肯再跑出来。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江同学,晚上我们几个班准备举办赛车比赛,你要去看看吗?]
如果换作没有升级过的纯爱扮演计划,一定会挑出不可靠的旁白音。
例如:角色秦支向您发出邀请,您选择:同意or拒绝。
你……
你百分之二百同意呀。
在游戏里开赛车!
赤鸡!
什么车?碰碰车还是跑跑卡丁车!
你选择同意,高高兴兴地等待场景变化,很快,从白天到夜晚,从学校到赛车场。
几道嗡嗡的引擎声倏地从左侧传来,涡轮带动的巨大引擎声赫然明显,能听出车的速度绝对不低,而且各个性能都极好。
亮眼的灯光在地面划出好几种斑驳的痕迹,车身飞速停下的摩擦声响在身前,猛烈的气流如一股呼啸而过的旋风,在人身边擦肩而过。
整个赛车场远比你想象的大得多,可以用一个风驰电掣来形容,大家穿得都特别炫酷,唯有你和秦支,居然还是校服。
……
都毕业了还穿什么校服……
你是因为没太在乎,刚得到消息就选择急吼吼地跳转下一个场景,没点进仓库挑选衣服,可秦支为什么没换?
按照正常发展,在游戏中,应该是你和秦支约好地点,从学校分别后回家再到这里,时间完全足够。
你歪了歪头:[你怎么还穿校服?]
很奇怪,只要你说话,秦支总懵懵慌慌的:[啊……对……还穿校服]
他边说着边扫过你穿着的蓝白校服。
他总不能和你说,就是为了故意和你穿得一样。
你就是问问,一点没放在心上:[哦哦]
说是举办赛车场,其实就是高考完所有人都想疯上一疯,除去学校几个班级,还有不少成年人。
你和秦支一副乖学生的模样,路过的几个人冲你们逗趣。
[多大了呀你俩]
[没成年可不能玩啊]
[再给自己吓得哭鼻子咯]
说完就走,完美履行过路挑衅NPC的职责。
拽什么拽。
拽得二八万。
你。
一个行走多年的游戏玩家。
区区NPC,简直手拿把掐。
你叫上秦支,交了租金费,挑了一辆黑色跑车。
秦支很恐慌:[江同学,你冷静一下,我们还没有驾照]
你:[有]
你没开玩笑,现实里真有,过科目三都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
秦支想要阻拦:[江同学你不要冲动,我们观光望望风不是很好吗]
你:[不行]
秦支:[江同学……]
你:[坐不坐我车的副驾驶,不坐我自己开]
秦支:[……]
秦支:[坐]
就在他答应的瞬间,全部画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你眼前,赛车场消失不见,俨然变成……连连看?
……别太荒谬。
你都准备感受一下在平时生活中感受不到的车速了,人都上了,最后变成宝宝巴士。
你心里吐槽着,手上动作没停,三下五除二地达成游戏通关。
比上次的俄罗斯方块简单不止一点。
再有视线,是你以非常刁钻的角度超车,以势如破竹的气势,狠狠踩下油门闯进终点。
周围的惊呼声一波接一波,你都没管,你只管踩油门,找到刚才挑衅你的几个NPC,猛加速过去,最后堪堪贴过他们的身体。
在各色NPC大惊失色的目光中,你按下车窗,举起右手,伸出中指,吹了声口哨,一气呵成。
秦支脸煞白煞白的,摸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直愣愣的看着你。
你本来也是当休闲小游戏缓解心情,抬头一望,在观众席上看见的柳知漾。
你们穿过茫茫人海互相凝望,一闪而过的,是他浓眉长睫的脸,狭长冷淡的眼里尽是漆黑墨色。
死死皱着眉头。
心动不如行动。
趁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你快步走向主持台,那里对着摄像头,能把画面同频传送到大屏幕上。
因此,所有人都看见刚刚夺得冠军的你一步没停,反倒是走到主持台,本来以为你是要去拿话筒,说一些获奖感言。
毕竟在场学校的人很多,况且还有许多平时玩车玩得很好的人。
年轻人有嚣张气焰在正常不过。
但都不是,连奖品你都没看一眼,只是靠近桌边,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一处。
会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好奇。
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见你拿起了一只记号笔,还是故意为之,挑选了半天,选择了一支粉色的记号笔。
这是要干什么?
屏幕中的少年穿着一身校服,里套单薄的圆领短袖,一身干净的气质与周遭的夜幕环境格格不入。
身形高瘦,眉眼清隽,下巴轮廓流畅,碎发散漫地垂下来,神色淡淡,非常像是那种从小到大家长们常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好孩子。
此刻,他们看着这位好孩子坚定地拿起记号笔,嘴叼着笔盖,咬开盖子后,握起笔,目的地不是纸张,不是旁边的手写墙,而是自己的脸。????
他们看着记号笔的第一笔落在少年下巴附近,流畅地画起图形,线条一边弯曲,另一边挑起,最后缓缓重合。
竟然是画了一个爱心。
图形不算大,但是在大显示屏里看得清楚,最后缓缓涂成了一个粉色的爱心。
这还没完。
在画完爱心后,只见少年抬头扫了几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目标一样。
最后定定地落在一处。
记号笔又开始重新划动。
这次,一笔一划。
写得是英文,因为是倒着写的缘故,笔尖最开始有些不稳,停留片刻,立刻开始。
像是名字的缩写。
——LZY。
爱心与这三个字母平齐,出现在男孩的左脸颊上。
赢下比赛的第一幕,居然是开始写字。
就算心思再大条的,也能猜得大差不差,要么是表白,要么是在用这种方式和恋人讨要夸奖。
因为这太明显了不是吗?
秦支坐在车里,驾驶位的门开得急,原本主人的气息渐渐被抽进来的冷空气打散。
在这里,他能看见全部场景。
他默默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字迹。
粉色爱心,箭头,LZY。
这的确是一个名字缩写,偏偏,他还知道。
他默念道。
江至迩在写,喜欢柳知漾。
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处在观众席上的柳知漾完全僵持在原地,瞳孔轻轻收缩,目光凝滞。
江至迩一直在跨越人群找他,直至目光扫至对方身上,这才停下。
他笑得很好看,眉眼完全舒展开,无声地让口型变得夸张。
周围有那么路人,现场有那么多嘈杂声,少年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所有表现,都是专属给一个人的。
江至迩在和柳知漾说,爱你。
秦支的心脏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宛若凌迟一般的疼。
之前,江至迩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知道,那是在开玩笑。
现在,同样的话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毫不保留的,满腔的热烈喜欢。
柳知漾和他,才不一样。
第32章 第32章 正经游戏。
从小到大, 柳知漾没有经历过任何关于与浪漫有关的场景。
就像有的人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爱人,知道该如何用着最柔软的口吻哄人高兴,他不会,他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淘气, 总喜欢爬家门口的那棵树, 很多小朋友们都愿意参加这个刺激的活动,刺激的事情往往伴随着危险, 有一天, 他就摔了下来。
他疼得快要掉眼泪,但是生生憋住了, 他想,一定是摔断了腿吧。
疼也活该。
他拍拍灰, 撑着墙站起来, 回头望见其中一个小朋友没抓稳也要掉下来——被时刻看护他的家长及时抱住,有斥责, 但更多的是爱惜。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人也可以闯祸,也可以不坚强。
区别在于, 他没有在掉下来的时候可以接住他的人。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需要来自其他人的爱护帮助,不过有时, 偶尔蹩脚。
柳知漾早早注意到了江至迩的存在, 从他入场开始, 看起来是第一次来这样嘈杂的地方,看哪里都新奇,神采奕奕, 穿着校服甚至还背着书包,乖到不行。
兴致勃勃上了车,边往车里迈和同学说话,没注意缓缓合上的门,差点夹手,笨死了。
然后——
与本人完全不一样的,嚣张到飞起的车技。
一排排路灯整齐排列,随处可见的霓虹灯似颗颗夜明珠熠熠生辉,光影交织人流喧嚣,一辆接着一辆的车疾驰而过,领头的却总是那辆黑色跑车。
跟挑衅似的,每路过一次观众席,就晃三下车灯。
这么繁华流动的各色光带看不清驾驶位的情况,柳知漾没有刻意寻觅江至迩的面目,他被跃动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记得斑驳陆离的阴影浮动着少年的下半张脸。
半边轮廓,忽明忽暗,暗光下显得有些冷,江至迩曾经拉着他在同样的地方接吻。
柳知漾就这么看着赛车一路疾驰,尾光道道绚丽,漂亮的转弯甩尾,直奔终点而去。
周围的嘶吼声与叫喊声越来越疯狂,年轻人总容易被热血沸腾的场景激得上头。
黑色跑车的胜利毫无疑问,这还没完,车速一点没减,在一串哎哎哎的疑问惊呼里,最终堪堪停下,止在一波人前面,轮胎猛地急刹在地面上带出一道黑色痕迹。
吱嘎——
响亮穿透的刹车声。
给那一行人脸都吓白了,车窗缓缓落下,江至迩的胳膊搭在一边,笑意正盛,抬了抬下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引人视线。
他笑得很张扬,右手一伸,中指一竖,比流氓还流氓,吹了声口哨:“一般般。”
这一瞬间,柳知漾觉得自己好像失控了一般,心脏股动不停,耳膜阵阵都是如鼓声一般的敲击,连续不断。
他不知道他缓了多久才渐渐回神,等再把目光放到场上时,江至迩远远地望过来。
他天生就是一个不懂得服输的人,手指紧紧捏住手心,强迫自己不要下意识偏开视线。
然后,他看见江至迩一笔一划地写着他的名字缩写。
周围的燥热感依旧,人群乌央乌央的,少年画着爱心,眉眼弯弯地和他比划。
“爱你呀。”
幼稚得不行。
等柳知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跃下观众席,直冲冲地向江至迩走去。
心里就和冒着泡的汽水,咕嘟咕嘟破个不停,他完全把什么婚约,什么阻碍抛在脑后,他本来也不觉得愧疚,先来后到又怎样,比不过江至迩喜欢他。
结婚了还能离。
上了户口本还能改。
他又没做错。
一离近,江至迩左脸颊上的粉色爱心更名显了,柳知漾伸手拿手背轻蹭了两下,一点作用没起。
这个一根筋的傻子还冲他乐,眸底的笑意淡淡漾开到眼角,宛若明珠生晕,波转流离。
笑得特别好看。
别指望柳知漾会说好话,他最后那点友善的语气早在小学的时候就丢了。
他打消人生产积极性:“难洗。”
江至迩眨眨眼:“你帮我洗。”
语气特自然,特别为所欲为。
柳知漾被噎了一下:“我真是该你的。”
他本身就是不在乎他人目光的人,管他们观众席上乱乱糟糟,但他扫了一眼江至迩的校服,余光又瞥到他们身后同样穿着一个学校产的衣物的秦支。
刚才他就发现了,江至迩飙车,怎么副驾驶还带个人,坐得四平八稳的。
半晌,柳知漾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出去:“把校服换了,穿这个。”
江至迩:“嗯?”
“我不冷。”
柳知漾心说压根也不是因为怕他冷才让他换,他单纯看这俩人穿得一样不顺眼:“校服太丑,我不喜欢。”
一说这话,江至迩果然应得快:“哦。”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不断,勾得男孩子头发有点凌乱,看得柳知漾手痒,他一边上手揉了揉一边道:“知道为什么让你穿我外套吗?”
江至迩抬头看他一眼,眉毛微无其微地挑了挑,顺着他说:“为什么?”
柳知漾不看他,狐狸眼全然眯起来,像是在丛林中遇到了敌人,威胁着开始低声嘶吼,他盯着秦支,缓缓道:“男朋友穿男朋友的衣服,天经地义。”
他轻嗤一声:“要什么理由。”
秦支的脸庞一下紧绷,直起了身体。
上次柳知漾就注意到了,这个叫秦支的和江至迩不是一般的熟,尤其还是同桌,成天待没完没了的在一起。
普通同学?关系有点好的普通朋友?
可都不是。
——野心勃勃,夹带私货。
柳知漾忽然被人捏着后脖颈拉了下来,他一懵,江至迩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鼻尖,眉眼近在咫尺。
柳知漾:“……做什么?”
江至迩又冲他笑,看来上句话很让他愉悦:“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对不对?”
柳知漾含糊一声,主要是他们离得太近,鼻息间全是熟悉的气息。
江至迩:“那你也应该回应我,对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到底要表达那句话。
少年的嗓音缓缓,质感悦耳,他引导着:“我刚才说爱你了。”
柳知漾心间一紧,神经崩到极致。
他听见江至迩有些委屈地:”你不回我一个吗?”
……!
柳知漾彻底绉不住乱跳的心脏,砰砰砰的,瞬间收□□息,接着跳得胸腔都在跟着震动。
就这么喜欢他吗?
繁杂又乱的思绪全部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扰得他停不下,收不住,呼吸似乎都因此变烫了。
他不言,江至迩就这么看他,十足的等待意味,似笑非笑一般,再往前一步,就能因此唇间相碰,可少年偏偏不动。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经过,有着大片大片的目光凝视过来,非常具有实物感,柳知漾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江至迩被所有人觊觎着一样。
包括那个秦支。
他动了动喉咙,瞬间变动姿势。
——吻上了江至迩的唇角。
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
你是没想到柳知漾能这么纯情,就亲了一下,耳朵脸颊都快红透了。
见没见过红油锅底,感觉比那个还红。
因为在此期间,柳知漾闭上的眼睛,根根分明的眼睫不停地颤动,冷白如玉的脸庞无形放大,让你能看清楚他的全部表情,浮动的青筋延伸出淡淡的绯色,两两映衬,别具一格。
啊。
爽啊。
果然啊,主动的冷系美人你难以抗拒。
你高高兴兴地等待这一part结束,虽然没出CV,但你自己找好了角度打开了游戏摄像头。
吼吼。
记录一下。
在那之后,柳知漾要带你吃夜宵,游戏里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人零零散散地,基本也走了个干净。
秦支打开手机再放下,又解开锁屏又放下,来回往返重复几次后,他为难道:“江同学,这个时间好晚了,我打不到车。”
“能不能。”秦支犹豫着,有些不齿道:“你们去吃饭的路上顺我一个。”
柳知漾自己开车过来的,用不上凭租的赛车。
“也不用把我送回家,那样太麻烦了。”秦支小心翼翼地,声音越来越小:“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就好,那边好打车,但如果太麻烦就算了……”
其实你是觉得秦支肯定有隐藏线的,虽然游戏提醒一直都没出来,那应该也算是重要NPC,他可能对你有点意思,你没太注意,主要是一直在走其他剧情。
秦支陆陆续续地和你说了不少话,他很会说话,和人聊天讲究松弛有度,就算出现麻烦其他人的事也不会让人反感。
最后,他轻轻垂下眼帘,纠结地来回搓着指腹:“是我考虑不周,叫江同学过来时完全没想到回家的事。”
秦支敲了敲脑袋:“我真笨。”
有礼貌的清爽男孩子发出申请,很难会有人忍心拒绝吧。
柳知漾在此时忽然开口,他双手抱臂,语气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既然打不到车就算了吧,毕竟这个时间了。”
此话,是拒绝?
柳知漾兀自扯了扯嘴角,在你的目光中,手背先碰了下你的手臂,接着抓住了你的手指。
他嫌少主动,今天不止破格一次。
柳知漾:“干脆一起去吃夜宵得了,我开车不差你这一个人。”
如果剑拔弩张能够化作实物,想必他身上一定千疮百孔。
秦支冷淡地想。
柳知漾在学校是挺出名,有名的混混吗,他可不怕,吓唬谁呢?
秦支望了一眼对面两个人牵起来的手。
他语气放轻:“那样好吗……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就麻烦了。”
他又想。
柳知漾说是男朋友,可江至迩,没应呀。
第33章 第33章 正经游戏。
你不是一个对感情迟钝的人, 相反,你对外界任何一个人或是事物的变化都相当敏感。
你察觉到了秦支对你的意思。
或许是上次见面,又或者是大上次的无意举动,让这个年轻男孩对你有点春心萌动。
事实上, 你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在意, 倒不是形容你专一,毕竟游戏玩家的真心别太认死理嘛。
只不过你不会在和约会对象出去行动时再搭上另一个人, 后续再和谁那是另一码事, 说了是他就是他,你不会突然更改。
这也是你这么多年没翻车的最大原因。
在池塘里拿一个钩子钓一条鱼, 贪心反而一无所有。
你以最客观的冷漠垂钓者姿态,看着平静无波澜的海水, 只有惯用耐心的猎人才能捕捉到最美味的那条大鱼。
对于秦支的暗示, 你本来不想答应,但柳知漾却一反常态, 主动邀请。
你看着你偏爱的漂亮狐狸眼紧紧眯起来,宛若瞳孔沾上了最艳色的胭脂,警惕地由圆变竖, 大半个身体若有若无的遮挡住秦支的视线,手指勾在你的小拇指上,攥得紧紧。
你送的发圈在他的脖颈处一晃一晃的,不时反光, 看来每天都在好好戴着。
换作是其他装饰, 放在脖子上或者是脚腕上, 看着蹭红的透着血管的皮肤,只会更填风情。
……就差品尝了。
作为玩家的你觉得他没必要这么胆战心惊,就像每打一个剧情关卡, 最终大boss只有一个,这关的主线人物是他,无论其他干扰选择再多,你最终都不会选择其他攻略角色。
但过程就不一定了,对很多人而言,往往结局最重要不是吗。
好吧。
你也承认,做梦时梦到的制作商对你评价不差。
深情又薄情呢。
你自认不亏。
既然柳知漾邀请,你也没必要阻拦,扒拉游戏后台的时间,车即到地。
一家做特色菜的餐馆。
柳知漾把菜单推到你面前,就当过嘴瘾,又不能真的充饥,你刚想随手指一个菜,右下角哗啦哗啦冒出来好几个小红点,通讯列表的信件状态栏,出现红色感叹号。
咦?
强迫症犯的时候拦都拦不住。
你敷衍地扒拉几下。
……
居然没点开。
不仅没点开,手移动到红色符号时,还咣当咣当整个视角变换成电流震颤的蓝色提示屏。
[提示:因游戏为正经游戏,为防止举报等热线电话出现,如遇不能描述的画面请玩家前往无人处自行查看]
……装啥?
你都玩多久了,它开始摆架子。
而且不能描述的画面又是什么?
你不太理解,你没能明白,你以为是游戏又开始闹幺蛾子,出于好奇的心理,你留下一句去洗手间冲手,转身离去。
搞什么?
这么神秘。
神戳戳的。
当你独自靠到洗手台边上时,蓝色提示屏终于消失,粒子光斑渐渐闪动,最后留下原本的模样。
还是通讯列表,最上方来源于一个人,不多,三条信息。
是柳絮冬发来的。
你:“?”
你更迷惑了,一个攻略角色发来的消息,居然引得游戏制作组发来预警提示。
你点开他的头像框。
……
你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趣地笑出了声。
三条信息并不是同一时间发的,前两条是语音,之间隔了两分钟。
前两条消息被依次按开,男人似乎是喝了酒,温温柔柔的语调多了些迷茫迟钝,如同呢喃细语,声音低低带些不确定似的。
柳絮冬:[在干什么?]
柳絮冬:[……老公]
最后两个字被男人咬得缠绵,尾音酥酥麻麻。
在那的十分钟后,不多不少,刚好十分钟。
柳絮冬:[图片]
游戏的画面向来精致,细节满满,连皮肤纹理都看得清楚,男人咬着一截项链尾部,银制品,挂起的吊坠是作为你们订婚戒指的其中一个,在光下闪亮晶莹。
男人的身材绝不夸张,属于薄肌款,绝不瘦弱,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缺。
肩胛骨处还有着未消的牙印,通红通红,全身上下,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双腿一看就是长年缺少光照,有着旧伤的缘故,从来都是温柔对待的脆弱地方,上面却留着两道被人紧紧捏过的巴掌印。
柳絮冬正轻轻用手指勾着那里呢,表情看起来真是喝醉了一样,眼尾处微微下挑。
在你看完这张图片时,对方好似掐准了时间,料到你正在看手机似的,又是一条语音。
柳絮冬:[它有点想你]
哇哦。
这里有一条小鱼,在不断摆尾激起水花,挑衅垂钓者呢。
说白了。
欠艹。
*
秦支捧着一杯温水,笑意盈盈地向服务员道谢,抿过一口,保留着笑容:“我以为你不会让我搭顺风车呢,对了我还没有和你自我介绍过吧,我叫秦支,支是支棱起来的那个支。”
他很会拉近距离,老师们都很喜欢他:“是不是挺好记的。”
柳知漾对他叫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掀起眼皮,言简意赅:“离江至迩远点。”
“哎?”秦支微微瞪大双眼:“我和江同学关系不错的,我们坐了半个学期的同桌,上课时候还经常一起偷吃零食——有点扯远了……。”
“嗯……”秦支接着说,“总之,我们还算朋友的,怎么没有理由说远离就远离,他之后要怎么看我。”
柳知漾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眸色比夜幕还要深沉,他敲了敲桌子:“你们没有之后。”
“如果你真是抱着朋友的心思和他接触,你就不会大晚上单独约他出来见面。”
“而且,不止一次。”柳知漾的眉眼在灯光下极为冷艳,对待其他混混们的气质自然而然凸显:“我说得对吗?”
秦支嘴角的弧度停止在这一刻,半晌,他竟是坦然点头:“对。”
“我暗恋江至迩。”本人不在的时候,秦支说话便不再假意客气,“很早之前,早在他还没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我敢肯定,比你更早。”
这种话毫无威慑力,尤其在柳知漾经历过订婚宴以后,有些想法一点跃出水面,就再也收不住地席卷而来。
柳知漾扯着笑,好半天,才笑得停下来。
他道:“来说说,谁规定的,你喜欢人家,就算做你捷足先登,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
“况且。”说到最后,柳知漾尾音转冷,一点笑意也无,有着截然不同的寒意:“江至迩是我男朋友。”
“他答应了吗?”
还没等他说完,秦支便缓缓开口,柳知漾一下没有听清。
他紧皱起眉头:“什么?“
秦支又抿了一口温水,嘴角的弧度也抿开来:“我说,他本人答应这件事了吗。”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两个人总要一方表白一方答应,才算在一起吧。”秦支有条不紊地举着例子:“你们呢,谁表得白,谁答应了。”
柳知漾心说这还用解释,江至迩不止一次和他说喜欢,这还不够明显,再说凭什么和秦支解释。
柳知漾只觉得他像个狗皮膏药,语气不佳:“你管呢。”
秦支表情诧异:“我当然要管。”
他很快又笑起来,这次非常认真:“毕竟,江同学从来没有一次提起过他有男朋友的事。”
秦支举着手指:“一次都没有,我又和你不熟,我只信江同学说的话。”
在柳知漾倏然翻腾着冰冷危险的目光中,他拄着下巴:“只要他是单身状态,我就有资格追求他。”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讲。”秦支笑意晏晏:“我们算是平等的竞争对手,谁也没比谁高贵多少。”
“我去你大爷,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在柳知漾即将揪起秦支领口的时候,他听见门开声音。
江至迩就站在门口。
秦支微微转头,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
这顿饭到底没吃成,因为还没等吃,你就先拉着柳知漾走了。
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你还把玩着手机,完全没想到一回来两个人剑拔弩张的。
一个满脸慌张,一个气势汹汹。
你属实没想到啊,两个一看就不在一个频道的人,居然能快要打起来。
而且拢共你去卫生间看消息也没过几分钟。
你先拉住了柳知漾,后者快把我气到爆炸写脸上了,你和秦支说了一声,直接把柳知漾拽走。
你们走得飞快,秦支静静坐在椅子上,半晌,笑意消失不见。
他紧捏着手机,想不通凭什么是柳知漾入了你的眼。
柳知漾表现得相当不乐意,从餐厅出来,冷着脸:“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但是用得着这么偏心吗。”
语气特别冲,特别严重。
你:[没有]
柳知漾:“那你劝架,劝我不管他?”
你:[因为我只在意你呀]
柳知漾:“你……我……他。”
刚刚还气焰嚣张,杀气腾腾的少年被一些灭了火,手忙脚乱起来。
你:[我知道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柳知漾:“……没有。”
你:[真没有?]
柳知漾:“没有!”
……
……
柳知漾:“有。”
他一偏开头,你正扬唇浅笑,眼睛一眨不眨,只看着他。
你轻轻晃着他的小指:[嘴巴是用来沟通的,当然也可以用来和我接吻]
柳知漾猛地又红了耳朵,不等他再做反应,你又温声开口:[不高兴要讲出来,不要让我猜]
你:[你讲,我就来哄你呀]
你伸出三根手指:[百分百自愿]
*
你先安抚了柳知漾,答应他明天一早就去找他,手机给秦支发了表情包,后者倒是立刻说没关系,此时游戏时间已经转到了凌晨三点。
你点开了邮箱,按下跳转键,最后出现在另一家门口。
有钥匙,有解锁密码,推门,走过玄关,进入卧室。
这是出于二层的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入目,柳絮冬蜷缩在地上,腰背靠在床边,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拐杖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稍稍一挪动姿势,大概能露出一些不该露出来的。
可他就是故意的。
他也许不光是喝酒了,或许还有别的因素,因为他的脸异常的红。
你觉得游戏的确升级了,从这关开始,所有接触的NPC仿佛都有着自己想法一样,让你久违地体验被人追求的感觉。
在现实你不乏这种体验,但往往追你的,你一个都没答应,倒让你觉得无趣。
和主不主动没关系,你只不过是更喜欢全程由你掌控的愉悦。
一个由自己不断挑战最后赢得的高高在上的支配者,远比被动的选择有趣得多。
你觉得应该是上次堪称暴虐的体验给男人沉寂多年的傲燥内心全部勾了出来。
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外,你有意为之,他顺水推舟。
但本质,柳絮冬还是那个傲慢不已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夺回主权的人。
屋里没开灯,男人隐藏在暗黑里,能看出在若有若无的笑,而你像一个忽然闯入的外来者,不熟地形,也不知路线。
一进来,宛若晕头转向。
因为你的确好半天都没动。
房间里铺满了柔软的地毯,男人做足了脆弱姿态,他像对待每一个一路上遇见的势均力敌的敌人一样对待你,他都跪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被对待过的痕迹,这还不够卑微吗?
柳絮冬被大开的门带来的对流风吹得一激灵,深邃的眼神对着你,淡淡月光下依稀映出他比宛往日深沉的眸底。
他喃喃着:“……冷。”
即便是其他人,见到男人这幅模样,第一反应也是将他抱到床上,无关任何暧昧情愫,因为他的腿疾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轻轻对待。
他都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了呀,他哪里有那么坚强,就算他表现得再坚韧,再优秀,那也不过是假意的,内里的他多么脆弱呀。
更何况柳絮冬很温柔,他温柔地对待所有人,所有事,他从来没对不起过谁,哪里会有人真的会对他产生脾气。
但你没动。
你微微勾着唇角。
柳絮冬望着你,你们的视线在空中对上,黑暗中,你们仅仅能看见彼此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情况。
半晌,你笑了。
“你发照片的时候,我根本没在家。”
“你知道我刚才在和谁在一起吗?”
凌晨,半夜,刚从其他人身边赶来的少年这样说着。
平静无比。
“你侄子。”
柳絮冬紧紧抓起了毛毯,听见少年毫不留情的语气,也许是戏谑,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少年笑了笑,补充道:“柳知漾。”
第34章 第34章 正经游戏。
无论是在当前时间线还是在几关后的时间线, 即便从外表来看,叔侄关系的确带来了七八分的相似,但他们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柳絮冬总在试图完完全全地占有你。
要说他多爱吗?
没有。
他很难去爱上任何一个人,但他非常沉迷夺取的快感, 装作痴情不已, 深爱唯一。
与其说是他在勾引你,倒不如说他想要得到一个爱着柳知漾的江至迩, 随便谁都行, 他单纯的嫉妒愤恨,就像他看着自己丧失主权, 看着另一个亲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由衷得觉得痛苦愤怒。
从小到大的经历, 他一次都没能留住过任何一个他想要留下的东西, 甚至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只能获得其他人的唾弃。
于是他开始隐藏锋芒, 他又是一个不善于伪装的捕手,于是他开始欺骗自己。
骗自己不疼,骗自己惨状不堪, 骗得别人团团转,为他忧虑,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很明显,他很成功。
将自己伪装成被蔓延藤蔓缠住的、被铺天盖地的落网困到动也不能动, 引来无数想要拯救的人, 在满目爱意中将人慢慢吞噬。
这是他最惯用的手段。
讲真, 你没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比如,苏楚琛,比如, 韩夏,再扯远点,你的父亲。
他们总是喜欢用着看起来温和实则强硬的手段逼人同意他们希望达成的目的,我行我素,刚愎自用,并不是想教会其他人什么,只是当一个成功的年长者当久了,不容拒绝。
你厌恶这种姿态,但你喜欢和他们交锋。
你有着一副让许多人艳羡的皮囊,一个很从未处过劣势的聪明脑袋,一张甜蜜的随便哄人开心的嘴,以及一个最冰冷的心脏。
看着许多人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奔向你,看这些运筹帷幄的淡漠家伙,从最开始高贵得不屑一顾,沾上名为苏洱的瘾不可自拔,一点点堕落,察觉到被你拉下深渊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像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祈求你不要离开,低声下气求着你的爱。
可他们表现得越卑微、越没有安全感,非但得不到你的一丝怜悯,你越想彻底撕碎他们的所有,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全身心,全部。
温暖的毯子踩在你的脚下,质地柔软,门没关,窗户也透着缝,单薄的衣物无法抵抗夜晚的凉意,
随着每一次呼吸,柳絮冬的皮肤都在微微发抖,处于最基本的生理反应。
你缓步走进了卧室,最终,停在他面前。
没弯腰,没蹲下,站停在原地,静静看着柳絮冬。
没有任何迁就的姿势只能让男人慢慢仰起头,人在做伸展脖颈这一动作时,凸起的喉结再明显不过,全身连接心脏跳动的脉搏也在附近,一下一下跳动,像被咬碎了的黄昏,半边崛起半边落下。
他看起来很薄弱。
柳絮冬抬头望你,你居高临下,他位于弱势,灯光下映得风清云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和他……是为了我吗?”
你:[是呀]
当靠近时,你的声音听起来要轻柔得多,但太轻了,反而给人一种抓不住的飘散感。
你:[我不是和哥哥说过吗,我接近柳知漾都是为了哥哥]
你:[我知道,你很讨厌柳知漾,想要毁掉他,虽然隐藏得深,但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你看着他,渐渐收回了亲昵的称呼。
你:[我是不是很聪明?做了你的挡箭牌,我应该得到奖励]
边说着,你解开了一边袖子的纽扣,同时,柳絮冬的第一个衬衫领口散落,他的视线缓缓抽开,落在一处:“可我……”
第二个纽扣剥开。
你打断了他,左手探索到他的衬衫下摆。
“你刚刚不是这么叫我的。”每个人能感受到的敏感部位都不一样,有些人是耳朵,有些人光是搭在肩膀上就会引起战栗,男人就更直白了,更多时候光是缓慢触碰就能引来极大的反应。
柳絮冬半个音节卡在一半,他看着你,眼睛立刻润到带了一些什么东西似的。
人在很多时候都受肾上腺素支配,这种神奇的激素会让身体在某些时候不听使唤,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懂的冲动事。
没有理由,单调而已。
他因你带给的快感而颤抖不停。
夜夜感受到头疼的人,在吃上一片止痛药后,就像是上瘾,再也戒不掉,柳絮冬品味到了那晚的快乐,到处尝试,最后还是忍不住,向你发了消息。
你的衣服完好无损,手从男人小腹下方开始,向上滑动,力度并不温柔,在经过某些地方时,他的身体都会随着前倾一次,毛毯都渐渐沾上了粘腻的质感,最后,在一只手碰到他的锁骨时,你掐住了他的脖子,与手法一样杂乱无章,让人如同脱离水面的鱼,一瞬间的缺氧让他发出挣扎的细碎动静。
不光是手底的跳动不止的代表生命的血管,还有彻底湿透了……
你回应了他发来的信息:[该叫我什么?]
柳絮冬的目光已经灼热不堪,点点碎碎的流光被打散再度凝聚浮动。
他抽着气:“老公……”
你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松开手,你只是忍不住笑了笑。
一个妄想占有其他人的上位者,最后却臣服在了最基本的欲望里。
简直太有趣了。
*
无论是作为玩家,还是生活在现实而言,做事之前查好攻略是你的习惯,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
游戏还算比较良心,最起码没让你再度体会一遍高考,当然如果真的让你经历,你一定会找客服再战百倍回合,乐此不疲。
所以,在报完志愿没出分数的前夕,临上大学的这个暑假,没有很爽,只有更爽。
你四处踩点,拿着小地图到处扫了一遍,最后圈起几个地方重点画起来,分写上一二三四,等走完一遍流程,彻底敲定后,你点开右下角信息框,本想打字,想了想拨开了视频电话。
——
柳知漾刚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他没有用吹风筒的习惯,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
不健康,但很爽。
冰冰凉凉的,直接从喉咙砸到胃里,散开了残余的湿热气。
嗡嗡。
是手机传来声响提示,大晚上的,谁会打来电话?他顺手关了空调遥控器,手按开接听键。
面容精致的少年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眼睛亮晶晶的,比冬日飘散下来的雪花还要干净。
很有视觉冲击力,一是柳知漾根本没注意来电昵称,二是因为,江至迩的确太过好看。
屏幕几乎是怼脸的,而且因为镜头本身的缘故,它会自动磨平人的棱角,让人的五官变得平齐,所以会出现很多本人漂亮,但并不上镜的情况。
江至迩几乎没有被这些因素影响,反而因为镜头离得近,能看清少年的全部眉眼骨骼,明明暗暗的灯火里,面容清秀透亮,如盈满星光。
明明见过这么多次面,甚至都做过好几次接吻这样亲密的事情,但柳知漾此刻还是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
“刚刚洗头发了?”
江至迩很多时候都挺散漫的,总带着股倦倦的意味,除非有很新奇的事情吸引他注意让他精神起来,否则说话的时候总要拖一拖音调,将薄凉清脆的少年音冲淡。
柳知漾有些不自在,掩饰般地喝了口矿泉水:“嗯。”
江至迩忽然又把屏幕靠近,脸无限放大,眼眸如黑曜石一般清明,盯着他,微微蹙起眉头。
“你还说我。”男孩子抱怨着,“头发湿的都掉水珠不擦干,也不吹头发,还喝冰水?”
说到最后一句,江至迩的语气已经完全挑开,带着浓浓的不认可意味。
但始终,音调都是放轻的,不像苛责,反倒始终带着点对身边人的亲昵。
江至迩在关心他……
这种时刻被人叮嘱的感觉实在太过新奇,让柳知漾的心不停地跟着晃啊晃。
“知道了。”刚说完,他怕对方觉得自己回应太平淡,又迅速补了一句,“下次不会了。”
也别扭……
柳知漾就不会说好话,光这一句就能难为死他。
但处在屏幕里的江至迩却因而弯开了嘴角:“乖。”
一个字,又让柳知漾耳后根快烧起来,他飞快瞟了一眼手机,发现不同之处,江至迩明显是在走动,画面在不停晃动,此时微微拉开距离,露出外面的路灯。
柳知漾很想问一句江至迩是不是在外面,但说了好像又故意管对方似的,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一句——
“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差点咬了舌头,人家愿意打就打,关键是他自己都接了,在这没话找什么话。
江至迩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停顿,笑了笑:“因为想你了。”
“你有早睡的习惯吗?”话说一半,屏幕忽然剧烈抖动一下,伴随着一声哎呦,柳知漾蓦然收紧捏着手机的指头,却只见江至迩再次冒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爱心型的气球。
问他:“路上买的,好看吗?”
江至迩一天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还行。”他暗自松口气,把塑料瓶扔在桌上,半边身体顺势靠到窗边:“我不早睡。”
而且现在才晚上七点多,他就算早睡也不可能这么早躺到床上。
听了他回答的男孩子却忽然很高兴似的:“既然你现在没睡,晚上出去一趟呗。”
柳知漾以为他有事情:”做什么?”
“看窗外。”
江至迩忽然留了这一句话,笑眯眯地看着他,脚步也停了下来,屏幕变稳许多,但依旧看不清背景,对方把手机离自己离得很近。
柳知漾莫名其妙,刚好他就靠在窗边,随手扯开窗帘——
他的动作停滞了。
他没预想过的,意料之外的,毫无念头的人此刻就站在楼下。
江至迩不再是一身白净校服,他穿得也挺简单的,长款风衣配着一截高领黑色内搭,休闲宽松的长裤,他个子高,身形修长,完全把一套衣服撑出了别样的质感。
与他同龄的年轻男孩围着楼下,在水泥地面上摆了一圈烛火,短小的蜡烛中间,是一看就是准备许久的,摆成各种形状的气球。
火光不停闪动,阴影处忽明忽灭,江至迩一手拿着包好的气球,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他的声线缠绵,千肠绕转仿佛留于唇齿间。
这一瞬间,少年灼热笃定的目光与清透温柔的声音一同透支了柳知漾的全部感官。
江至迩笑着对他说,“想你了,所以来找你了。”
“和我走吗?”
第35章 第35章 营养液满1000(加更三合……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晚上要去爬山啊……
等柳知漾匆匆赶到楼下, 听见这个提议的时候,第一反应就定在了原地。
他看着江至迩,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又问一遍:“爬山?”
江至迩点头:“嗯。”
柳知漾望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现在?”
男孩子开了一辆车来,后座上满满登登几个口袋, 露出来不同颜色的零食, 还有一些烟花棒之类的手持烟花,看起来是提前准备后, 才来找他。
“对呀。”江至迩打开后备箱, 又掏出来一个口袋:“因为想看到和你一起看清晨的日出,就当旅游好了。”
一句话落, 柳知漾之前清楚和你两个字。
这算是……约会吗?
单独两个人,只有江至迩和他, 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 没有计划地说走就走。
年轻的男孩子有着最热忱的一切冲动想法,那样的突发奇想, 那样突如其来的疯狂念头,异常浓烈,但非常可爱。
恰巧, 在很多方面上,柳知漾和他同频,他也没有了解情况到实施的预设犹豫,也从来不给自己产生茫然的时间, 在这一时刻看见男孩子的同时, 柳知漾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缓慢地被挨个撬动起来, 一个一个被敲响,一个一个不由自主的全部打开。
“你就穿这身?”
晃神时间,柳知漾听见江至迩开口问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出来得急,随手套了一件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不算太好看,但也说得过去吧。
余光,是靠在车门边的江至迩,仗着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好……
……行吧,他承认,江至迩衣品比他好多了,手掌撑在门边,露出的腕骨像是把冰清冷白的扇,冷冷清清,又矛盾地,骨节泛红,总引得人浮想联翩,握上这双手会是什么感觉。
一个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吸引人视线的好学生,一个无论在哪里生活都会让人不自觉产生怜惜的好孩子,如同小说般描写,忽然闯入他生活的人。
是个很优秀的人。
和他这种早早掉在烂泥里任凭他人践踏的劣种,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为男孩子一次次接近而喜悦的每一个活跃细胞,背后都是快要酸涩到窒息的强烈感觉。
柳知漾从来没有这么唾弃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烂呢。
柳知漾兀自沉默,他看着江至迩把袋子递给他,里面是几件衣物,标签被剪掉放在一边,整个袋子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清清淡淡,干净清爽,很熟悉,他常常在江至迩身上闻到。
江至迩催促他:“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回去换上,下来找我。”
似曾相识的口吻,似是上次在车场的情景调换。
等从卧室出来,柳知漾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淡灰色的风衣,内套格子衬衫,外裤被挑选成同色系,挑选者还贴心地配上一双崭新的休闲白鞋,整套衣服很合身,号码与他平常穿得一样。
细节满满,如果单说是衣服,他们身高相仿,去商场还算好挑,但是完全合脚的鞋并不好选,柳知漾根本不清楚江至迩什么时候得到这些事的答案的。
他缓缓走下楼,再度望见在楼下静静等待的江至迩。
眉目低垂,冷色的夜光尽数散落在对方的耳垂、眉弓、嘴唇、留下一大片光影轮廓。
柳知知漾猛地被击中了心脏,他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这套衣服——
察觉到声响,江至迩随之抬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眼里盛着光,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格外熟稔地搂住他的脖颈,晃着手机屏幕,映着他们两个共同出现的面容。
他笑的得意,贴着柳知漾的耳朵,说:
“情侣装。”
兀自欣赏起来。
“你穿得真好看。”
过分超标。
因为这太像是在回应上次他表现得不满。
柳知漾以为江至迩没有察觉出来他在车场的不愉快,他就是很不喜欢秦支,就算两个人是普通朋友,他也有着超乎常人的占有欲,更何况,后者并不是怀揣着一般的念头靠近江至迩的。
柳知漾强行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手足无措,因为看起来很蓑。
他顿了顿,一双不自知的勾人狭长狐狸眼自然拉开:“你在哄我?”
江至迩头点得快:“男子汉,说到做到。”
说来逗他开心,就来逗他开心。
其实不用江至迩单独做什么,他光是站在那,就够柳知漾的心飘乎乎的了。
柳知漾看了他半天,没忍住,把江至迩的头发揉乱成一团,在后者跃过来的目光中,他缓声:“下次我哄你。”
老让一个人主动,算什么事。
*
开车来的路上,好几次柳知漾欲言又止,江至迩挑选的衣服好看不假,但绝对不适合爬山,若按照轻便为主,不应该穿运动装吗?
但他始终没说,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下意识地认为,再怎么样,不应该扫另一方的兴致,结果刚一到地方,他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真哪里算是山,顶多算是大型公园,平地居多,而且出乎他意料的,像是有什么小型活动一般,零零散散地,总有人陆续经过,有些还拿着专业摄像头。
并不是商业性质的公园,车辆可以随便进入,江至迩把车停在一边,从后车座拎出来其中一个袋子,正是烟花棒那袋。
柳知漾看他瞄了一眼手表,嘟囔一句还早。
早什么?他渐渐有些预感,但具体的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感觉江至迩应该不单单是带他爬山这么简单。
江至迩把口袋拆开,边拆边冲他讨要东西:“打火机和烟。”
这两个灵魂伴侣,柳知漾随身携带,说来他还有点心虚,不是说瞧不上和烟灰打交道的人,但是看着总是一身干净的江至迩,在他面前,柳知漾总忍不住地想克制自己一点。
好学生他是当不上了,而且现在都毕业了很久,但尽可能的,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差劲。
这么想着,柳知漾把两件物品递出去。
然后,他看着这个气质淡雅、有时候甚至会幻视成家境特别好的小少爷——那种很有家教、低调礼貌,有些贵气的男孩子。
娴熟地磕了磕烟盒,火光闪动后,徒然升起弥散的烟雾浅浅模糊着对方的眉眼。
不光是现在,江至迩有时候会给他一种极为淡漠的感觉。
嘴角平平,不再弯起,整个人非常冷淡,平静极了又漫无目的。
就像某些坏心商家裹在烂水果外面的糖衣,硬质的,丝丝甜的,但只有咬到嘴里,才会后知后觉里面的苦味。
柳知漾忽而感觉心慌,他下意识唤了一句:“你还会抽烟?”
江至迩颇有兴趣地望他一眼:“还好,不常抽。”
边说着边起身,随着靠近越发明显的薰衣草味道渐渐拢入鼻腔,柳知漾看着少年走过来,像是起了什么坏心思一样,刻意调戏,夹着另一根烟递到他嘴边。
他下意识张了嘴,忽而感受到的触感中,还有一闪而过的温热指尖。
凉的、冷的,如同即将淋下来的暴雨,还带着些烟草味道。
江至迩的手掌伸开,勾住了他的下巴,夹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犹如提醒着柳知漾,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柳知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江至迩了,于是他放慢呼吸,看着对方一点点接近。
夜晚的风是凉爽的,少年的搭上来的手也没有太高的温度,但是不断交错的狭小范围里,他的心头只像烧起了一簇柴火,越来越旺。
他僵持着身体,看着江至迩缓缓低下头。
烧着的烟头与另一根崭新的烟发生短暂的接触,半刻,都燃起了火花。
不是亲吻,而是给他点烟。
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态。
就着这种姿势,柳知漾的头发被人碰了碰,特别散漫地揉了揉。
居然,是报复回来。
擦燃的火焰在江至迩脸上不断跳跃,如此紧贴的皮肤让柳知漾发慌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他听见江至迩轻轻说着:“无聊了玩会儿仙女棒,饿了车上有小零食,都是给你买的。”
声音清透,被烟熏过的嗓子多了些磁性的哑。
“我去打个电话,乖一点,别乱跑。”
*
江至迩短暂离开也是好事,对于柳知漾来说,感觉前者再多待一会儿,他就先因为心跳过速猝死了。
但诚实讲,两个人黏在一起的确要比一个人暖和得多,还好江至迩多给他买了一件大衣,不然穿着那一层薄薄的卫衣能给他冻感冒。
柳知漾看了看前方,大家各找各的地方,像野炊似的,分得特别散,其中有一个还把照相机架在地上。
倒真是应了江至迩那句话,可能这么多人都是来看日出的?
他对旅游不感兴趣,缺乏相关概念,但也觉得现在的时间来得有些过早。
发了会儿呆,江至迩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柳知漾哈了声气,准备先回车里休息。
刚掏出车钥匙,柳知漾右脚不小心踢到搁置在地上的袋子,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引人注意。
满袋子的手持小烟花,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很是新奇,颜色各异,甚至连形状都不一样,有些顶端是动物图案,有些是蝴蝶结图案……
换做是其他心思软的,估计要惊喜半天。
很多城市因为空气污染禁止燃放烟火,不过政策还没有普及到这个小城,公园连树都没有,遍处大荒地。
也不知是怎么样,柳知漾忽而想起江至迩临走的那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残存着温度,轻轻柔柔的,耳朵发痒。
——都是给你买的,乖。”
他面无表情站了半天,左右环顾,看的确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做贼似的拎起一根仙女棒。
可不是他幼稚,他男朋友给他买的,他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
打火机点着,淡焰色的火焰在空气中轻轻摇曳,很快,在仙女棒顶端全部燃起。
劈里啪啦的,几刹那的灿烂,瞬息万变,黑暗的夜色完全被喧宾夺主,像是蝴蝶落于枝头,摆弄着优美舞姿。
一根仙女棒很快燃尽。
徒升的温度甚至散开的周遭的寂冷。
柳知漾挑了挑眉,他有些想法,比如,看看到底要点燃几根烟花,江至迩才会回来。
七根?五根?两根?
他在心里逗趣,等江至迩回来,一定要再找回场子。
刚想从袋子里再拿一根烟花棒,才发现上一根燃尽的烟花里掉出一截捆起来的纸条。
为什么他能注意到这件事呢?因为整袋子手持烟花都像是专门定制的,柳知漾从来没见过这种制品,摸起来手感很特别,形状也特别多。
他从地上捡起那一截纸条,纸条质感更加特殊,丝毫不受火焰影响,外表包裹的锡纸剪成了三个字。
——打开它。
江至迩是个格外浪漫的男生,这是柳知漾最直观的感受,他总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磅礴活跃的生命力。
如同与他心脏的鼓点渐渐重合。
里面会是什么?
是料到了他会发现纸条吗?
有这么自信?
怀揣着好奇心,柳知漾将纸条一层层拨开。
里面是江至迩洋洋洒洒的字迹,如同练过一样,和人一样好看。
“2004年5月30日,这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带人堵我,很凶,非说我抢了他朋友对象,我不认识他呀……我打了回去,发现是场乌龙,有点愧疚,还有,他好漂亮。”
柳知漾察觉到了什么,以至于他握着纸条的手有些发抖,忽而,他迈向地面上的口袋。
又是一根烟花。
“2004年6月1日,去药店打工,居然又和他见面了,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发着烧,伤口也没有处理,他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我有点担心,也有点好奇,他叫什么呢?”
烟花被一根根点燃,一根根燃尽,柳知漾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烟花都被标上了序号,按照顺序一根根码齐。
他没有按照顺序抽开,而是在打开纸条后,顺着时间一张张看。
“2004年6月7日,打听到了他的名字,叫柳知漾,居然和我是一个学校,惊喜!”
“2004年6月12日,总是忍不住地在学校找他的身影,和朋友聊过我的想法,朋友说,我这叫一见钟情……原来,我喜欢他吗?也许吧,但得知他总是打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心疼。”
打开的纸条是有图案的,当柳知漾完全展开它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和每一个日期同天的撕下来的日历,少年娓娓道来的口吻,仿佛描绘出了面对他的每一份情绪,恰如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一样。
有时开心,有时难过,有时慌张。
因他产生了这些变化。
“2004年7月15日,我被长辈们强行带去订婚,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我不爱他!我根本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叫柳知漾。”
从这张开始,后面的每一张日历字迹都变得更加潦草,仿佛看到那天被紧抓着不放,扑向他的少年那样惨烈不屈。
柳知漾拨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心脏处的钝痛已经强烈到忽视不掉的程度。
……
……
最后一张纸条。
“喜欢柳知漾,很喜欢很喜欢他,想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毕竟惹上了我这个很麻烦的人。”
“但无论结果如何,认识这么久,不认真去表白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后悔。”
“你很好,你很优秀,你不要不自信,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对我而言,你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是属于我的下一个春季。”
冗长的字句后,写了最后一句话。
“送你一个不太一样的夜晚,我有些笨拙,词不达意,希望我们,不只有今天。”
在看完这段话的同时,许多人的惊呼声唤回了他的神经,柳知漾恍然抬头——
漫天的流星雨划过天空。
托着长尾似的蓝色磷光,太多颗的流星燃烧着向同一个方向划去,比见过的所有烟火更盛,比望过的所有海洋更亮,天地间的所有景色仿佛都为之震颤,绚烂无比,扯着浅蓝色的布幔,悄无声息地往一面坠落,不止一簇,这样大规模的流星雨多年难遇,那样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绝对独一无二。
人们常说,看流星雨是要花时间,花经历去准备的,或许那天多云,或许那天云层变厚,看如果幸运,恰巧看到,快去许愿吧,万一实现了呢。
不是看日出,而是看流星。
在午夜的时间,准备好了一切,他不知道少年准备了几天,又查了多少攻略,甚至一字没提。
“漂亮吗?”
柳知漾不确定自己抬头望了多久,回过神来,只听见江至迩满含着笑意的询问声。
他下意识转过头,和他穿着情侣装的少年正抬着胳膊,手指挂着一条项链,亮晶晶的,成色很好。
天地间都是闪烁的星辰,那样美丽动人,可柳知漾只能落入少年的眸子里,一时间,他甚至觉得那双注视着他的双眸远比震撼的流星雨还要璀璨闪耀。
江至迩扬着唇角:“低头。”
他动了动发僵的身体,听话地顺从,那条项链被少年缓缓戴在了他的脖颈上,似乎是为了特意映衬今天的场景,是闪动着星星配饰的挂链。
“啊……”佩戴好项链,江至迩慢慢站到他旁边:“还算幸运,我看今天天气预报说晚上阴天,还以为看不到了呢。”
在柳知漾的视线里,少年五官俊秀,骨相周正,半仰着头,夜晚的所有光色斜斜地打下来,为他添上一层光晕似的,显得他干净得过分纯粹。
“喜不喜欢。”
江至迩问他,“给你准备的惊喜。”
柳知漾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言语的贫瘠,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按照拥抱来算,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要抱住江至迩,如果对方需要一个亲吻,他会小心翼翼地,从额头,眼皮,鼻尖……一寸寸吻下去。
半晌,他哑着声回道:“喜欢。”
柳知漾慢慢伸出手,慢慢地,一点点地触及到少年的手腕,轻碾着,够到了对方的手指。
即便他们做了许多亲密的事,但简简单单的动作他还是会觉得心里砰砰跳。
有着这点力道,引得江至迩回头看他。
柳知漾:“我该报答你什么呢?”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填满了一样,填满他内心的东西并不强势,很轻柔地铺满了他所有觉得空缺的地方,他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无所适从。
“你想要解除婚约吗?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柳知漾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可以帮他这个忙。
但江至迩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那样温柔,生生想让人落泪:“我的确想要解除婚约,但我可以解决。”
“而且。”他转过手腕,将他们两个的手由牵改为十指相握:“爱是不需要回报的,我爱你,所以我想为你付出,任何事情都可以。”
江至迩的声音无疑也是有蛊惑意味的,指尖在他手掌里画了一圈又一圈,轻轻痒痒的。
柳知漾重复一遍:“任何事情𝔀.𝓵?”
“嗯。”
在被回应的瞬间,柳知漾不再顾及,做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拥抱江至迩,以及,亲吻他。
他如一个被征服的信徒,虔诚地祷告着心中最真实的欲望。
“我也爱你。”
为了这份浓烈的爱意,让他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
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就为了这一个结果,你来来回回打通了不止一条线路。
再度看见那双狐狸眼氤氲着水雾,为你落泪,头发比起你最初见的样子长长了许多,散开发圈已经可以是垂落到脖颈的程度了。
实际上,你本来不想在车里做这种事。
条件受限,姿势受限,温度受限。
但估计是受第一关的影响,让你总有些念头。
和长发大美人在车里*。
就这么几个字一放。
你简直难以抵抗啊。
柳知漾的声音都快颠碎了,他太紧张了,太青涩了,完全是一个崭新的没体验过的身体,再继续紧绷着,他要抽筋了。
你手掌挡在他脑袋后面,以防被车棚顶撞伤,安抚着他:[太紧了,放松]
你一直知道他有着连游戏制作商都偏爱的面孔,给一个性格痞气的男孩子设计成这样的面貌,怎么不算是制作商的恶趣味呢?
柳知漾本就艳丽的眉眼此刻保有着他自己看不到的烘热,所有平日里冰冷的质感都在一点点变熟。
他并不轻,毕竟有着经常运动打架的身体,只不过这种姿势能让他很好受力,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臂力而已。
你擅于运用自己的声音,咬着他耳垂的时候,光着一个动作,就让他细碎的,断断续续的嗓子一次次颠簸得不成样子。
柳知漾的耳朵尖也被磨红了,不光是这种能看见的地方,带动着他本人被迫地搂着你的脖颈,他毫无受力点,如果不是你撑着他的胳膊,他会在一瞬间塌下来。
你觉得自己已经很温柔了,也没有不管不顾,毫无章法,但柳知漾还是绷紧了自己的腿,连同脚腕附近的肌肉痉挛不已,狠狠弓着。
他把头埋在你的颈窝里,平日里抽烟抽到哑的嗓子都多了些情欲,他躲都躲不开,被你生生掐着腰处无处可藏,逐渐升温的空气里都多了些异样的味道,如果要是有人经过,一定会懂这辆车现在在发生什么。
让原本干净的皮肤留下一圈圈泛红的牙印,你承认,这是你的恶趣味,柳知漾实在是很可怜,两个腿长的男孩子窝居在后座的位置即便座位已经全部放到,他也不能随意伸展四肢。
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却只得到你无情的欺负。
柳知漾瑟缩着,努力地找到一点点能够改变姿势的方向,他换了一边胸膛,哆哆嗦嗦地发出气声。
“那边……要咬破了……”
他这时候还算有点反应,但很快,就只能张着嘴,一声都喊不出来了。
可怜兮兮?
颤颤巍巍?
都算吧,毕竟他一直在掉生理盐水,眼睛晕着圈圈红晕,水珠子止也止不住。
你又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葡萄味的用过了]
你:[下次想用那种味道?]
柳知漾的鼻尖覆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紧紧搂着你,这会更疼,脑海里的想法更是深刻地不得了,但没办法,没有力气的他只能依靠你。
他试图张了好几次嘴,却紧紧能发出最细微的有点类似于挣扎的哭音。
看样子,他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那你就一遍遍他感受,一遍遍挑起他的下巴,偏偏要问出个结果。
感觉……
真的快要弄破了……
颤抖的呼吸最后跟着鼻腔,找寻任何一个能脱口而出的回应,他闷住喉咙中的呜咽声:“……苹……苹果味……”
你轻轻地笑:“没有这个味道,换一个吧。”
手指划过的部位感受到了猛地回缩。
柳知漾彻底被欺负哭了。
——
你终于得到了这关最想要的cv,来源于柳知漾。
少年的身体具有十足的爆发力,肌肉分明,线条是随着身形延伸下来的,每一处都算紧实性感,但他又有着一副太过美丽的脸庞,浓颜的眉眼被沾染上了最为神魂颠倒的欲望,露着腰窝,跨坐在后车座上。
双手手腕被一条领带缠紧,高高抬起,因而让本没有那么……变得明显,他的表情不知所措,半张着嘴,被一只恶劣的手按住下巴不准合上,能看到的全部皮肤……最后都变得潮红。
你开开心心地听见CG录入的声音。
以后可以到仓库观看了!
舒服!
[恭喜玩家,纯爱值已达目标,可以选择自由开启柳知漾个人路线]
[检测中……]
[稍等……]
嗡嗡——
机械声秃然发出了两声警告。
[检测到当前时间线有三位攻略角色纯爱值同时达标,介于玩家之前选择开启全部路线,剧情发生变化]
[警告!警告!警告!]
[警告!检测到三位攻略角色路线发生冲突,达成第四条隐藏路线!]
你秒懂,就是那个当初一见钟情的攻略线。
而且居然三位攻略角色?
果然小圆脸也算一个么,但你没攻略他啊,怎么自己纯爱值就满了。
算了,不重要,不管了。
你晃晃头,把这些抛在脑后。
你轻车熟路,甚至不需要旁白都能自己Q流程了。
虽然还想继续玩,但你想起了现实中还有事要忙,于是先按了存档。
好饭不怕晚。
回来玩回来玩。
你摘掉了头盔,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天,看了一眼时间,19点30。
游戏误人啊。
居然,玩了快一天一夜。
说是有事忙,其实也不是什么正事,就是每次一到周末,你,外加几个发小,总要约着出去喝一顿。
你开了一瓶新的洗发水,转身进了浴室。
耶!
开开心心喝酒去!
事实证明,只要不让你和代码相亲相爱,你活力满满,一口气能爬八层楼!
游戏里的季节算是秋天,现实里要暖和多了,你套了一件灰色衬衫黑色领带,到达酒馆时,他们正互相损呢。
朋友1在你们之中最活跃,他酷爱旅游,每次都能拎着一兜子新鲜事回来分享。
朋友1:“我自己作证,那天晚上我可没有装忧郁,我就是发了一条朋友圈。”
几个朋友起哄:“快别扯了,你自己说,你那内容发的什么。”
朋友1半倚在沙发里,故作神秘,半天:“我先发了一张在高楼往下看风景的照片,然后发了一句——”
有人注意到你来,熟稔地搂过你肩膀:“来,洱哥告诉他,这个渣男钓的什么心思。”
你和朋友1也最熟,初中、高中全一个班,虽然不在一个大学,但好在一个城市。
你扯着领带,学做当时他的模样,抽出一根薯条当做钞票:“我不要钱。”
薯条被你咬进嘴里,你的声音深沉:“我只要很多的爱。”
顿时,哄堂大笑。
就你们几个人的熟悉程度,彼此能把对方的所有糗事说个遍。
朋友1面无表情了一会儿,半天见没人搭理他,扯着你坐到一旁:“没人找你麻烦吧?怎么来晚这么多。”
他没抱怨,说着说着手掌与你手掌相扣,朋友1在国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沾上了喜欢动手动脚的习惯。
你顺着他摆弄你的手,又拿了一根薯条放嘴里:“没有,玩游戏玩得忘看时间了。”
朋友1哦一声,又问你:“假期准备怎么安排?”
你:“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朋友1:“别告诉我,你又要在出租屋里窝一整个假期打游戏。”
你沉默不语,只看他笑。
朋友1:“……”
朋友1:“我服了你了,要不然去我家玩一通。”
你挑眉看他,他捏了捏你的手指尖:“我让我妈给你做糖醋排骨。”
他母亲是苏州人,做得一手本地菜,年轻时开饭馆,开哪个火哪个,对你也熟,回回你去做客时都备上好几道菜。
你想了想,点头:“行。”
你正聊着天,阴影处有一男人身影擦过,余光中,是韩夏,路过时有意无意地敲了一下桌子,他望了一眼你与朋友1紧握着的手,倒了一杯酒,稳坐在隔壁桌。
看你们两个被他的举动吸引,他举杯,做敬酒意。
你没理会他,该什么玩怎么玩,想怎么喝怎么喝。
喝到最后,一桌人基本没有清醒的了,朋友1拿着一个拍立得,挨个晃醒:“来来来,哥几个,拍个照。”
他总有记录的习惯,聚一次就拍照,拍很多张,留一张最满意的发到朋友圈里,久而久之,你们也都随他去了,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吧。
你压根没喝多,也算感谢你父亲,酒局一个没少参加,除了敬酒就是敬酒,你从回回喝吐到千杯不醉,商业上的事有时候全在酒里。
朋友1把拍立得高高举起,你随手比了个动作,咔呲咔呲好几张出炉,朋友1精挑细选,挑出了一张放在左兜里,剩下几张大概是扔进了背包,你不知道了你当时在结账。
没办法,酒桌上最清醒的人自觉善后,酒桌已经付过钱,你打了几辆滴滴,嘱咐这几个喝蒙了的傻子,到家往群里发消息,证明一下死活。
就这几个哥们,你不怕他们被人拐走,就是怕他们喝断片了,上别人家发疯去。
送了每一个上车后,韩夏从酒馆走出来,他的确些外貌本钱,尤其常年坚持健身,跟个行走的衣服架子没什么区别。
他和你之前的每一任都不一样,在他之前,你更喜欢有着薄肌爱叫哥哥的小男孩。
人会随着年龄的变化改变审美,况且,你认识他的时候的确年轻,那时候,你才十八呀。
你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扯出了一声笑。
他看着你缓步走过来,迈得步子不算大,姿态悠闲,自在不已,对于他来讲,男孩和当初认识的时候并无二样,甚至因为增长了两岁,经历的事情多了,身上更添了些若即若离的性格。
也,更加让他痴迷不已。
随着距离靠得越来越近,在你发出命令之前,他不敢和你产生任何接触,怕你生气,只好一步步往后退。
来找人的分明是他,却在真正见面的时候丧失了所有勇气。
你一步步靠近,他一次次后退,直至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壁,不知不觉中,你们走进了一个暗沉的胡同里。
无处可避。
韩夏的喉咙似是发出一声类似于动物臣服的呜咽声。
此时,你扯上了挂于他脖子上的项链。
你的品味向来很好,送出去的每一件礼物都是你挑选过的,戴几年也不会过时,正如这条项链,你送给他的时候,就是当年的流行款。
现在看来,依然好看。
就是不知道他期间有没有摘过。
韩夏看着你的手指勾在项链尾部,那里也是有挂饰的地方,他因你的靠近感到十成十的满足,另一个念头又在深深嫉妒刚刚牵过你手的男孩。
那个男孩,他有点印象,仗着和苏洱竹马竹马,总是以朋友的身份做一些亲昵的事,偏生又不敢表白。
他怒骂对方的滑头与胆小。
但事实证明,对方又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苏洱从来不找男朋友,他只谈情人,谈过的情人不会再谈,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幸运的那个。
作为朋友,反而长久。
你轻轻拽了一下项链,韩夏立刻回神,生怕这锋利的链质产品划伤了男孩子修长的手指。
你一直往下扯,一点不温柔,韩夏顺应低头,视线每低一寸,目光便从男孩子的嘴唇,喉咙,还再继续往下滑,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条带着止咬器的犬,被拴上狗链,真的如一条败犬一样低贱。
直至,你的视线完全居高临下。
你看着他,忽而笑了起来,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他为你的笑容沉醉心乱,贪婪地嗅着你身上的全部温暖。
“我漂亮吗?”
那个掌握着他全部情绪的男孩歪头问他,眉眼微翘,一眼就能让他心慌。
韩夏点头。
他还没有得到可以开口回答的宽容命令。
男孩又笑了,真情实意的,一下将他带回了初见苏洱的场景。
当时也是一场宴会,那是一家从小被惯养长大的小少爷,因为一些争执故意难为一个同龄的少年。
少年被他所带的保镖团团围住,也不知是哪来的速度与力气,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夺过盛满红酒的酒杯狠狠向着对方脑袋砸了下去。
玻璃大片的炸开,伤人也伤己,混着不知是血还是红酒的液体,在两个人中间漾开,那些红色的液体同样洒满了少年自己的胸膛与手肘,皮肤冷白,嘴唇艳红,血液猩气逼人,勾着唇笑:“要是真看我不顺眼,最好弄死我。”
少年舔了舔嘴角的血,抬起头来,那种扑面而来的浓烈艳丽叫人无法移开视线,他笑着说:“就像现在我对你这样。”
张扬锐利,如同开在大簇花团里最鲜艳的唯一一支,漂亮,但有着剧毒。
后来,他打听到了少年的名字,叫苏洱。
他帮苏洱摆平了后续的所有事。
也没能想过,只是因为一次好奇,后来的他为此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当然,他也活该,他后悔却也只剩痛苦。
苏洱又问他:“你喜欢我?”
当然,何止是喜欢,他都快爱到疯了,如果不是因为家族那些意外,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人,只会是他。
韩夏再次点头,这一次,却忽而,项链被人紧勾到底,他被迫挑起脖颈与男孩子对视。
苏洱还在笑着,语气如此温柔,却说着最冷漠伤人的话:“可我不喜欢你了。”
“你老来找我,我有点,烦啊。”
再也不会有人更像韩夏一样感同身受了。
苏洱从来不要回头草。
尤其是被他抛弃后,烂掉的回头草。
*
酒馆里一行人推门而入,叫了一个好位置,各自坐下。
都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处在最后方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几个年轻男孩各摆调皮姿势,青春洋溢的劲儿很盛,男人只落在了其中一个身影上面,看清楚时,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发颤。
那男孩样貌出色,看起来,来前专门打扮过,灰色的衬衫袖口顺着他举杯的姿势往下落,堪堪露出对方骨节分明的手。
许是被朋友们的气氛感染,也故作调皮,咬着一边配饰手环,冲着镜头眨眼飞吻。
此时,男人的手机发来信息,屏幕亮了一下,屏保是一张合照,两个人戴着情侣耳骨钉,一个表情严峻,一个笑得开心,但没有谁会说两个人不是一对,因为看起来太过亲密。
再仔细看,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第一时间认出,两张照片上,出现的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有人察觉到端倪,好奇走过来:“姜哥,怎么不落座?”
男人缓缓抬头,表情不对劲到几个人纷纷站起来:“姜哥,怎么了?”
被换作姜哥的男人,全名,姜野。
半晌,他将照片握在手心,动作很快但却极度小心翼翼。
他道:“帮我查一下这家店的监控。”
“能查几天算几天。”
说到最后,姜野近乎咽住喉咙中的哽咽。
“现在立刻,就查。”
第36章 第36章 现实。
多谢和韩夏耽误的时间, 让你错过了打车的最好时机。
莹莹闪烁的屏幕灯光半边映在你的脸上,你靠在墙边半天没说话,自顾自地翻了一会儿手机,往后拢了一下头发。
韩夏察觉到了你不太高兴的情绪, 他默默看着你, 眼里划了好几瞬不同的情绪,小心翼翼道:“我现在去订一辆新车叫他们送来。”
“想要哪个……法拉利?宾利……”
他说这话就和去菜市场买菜一样轻松。
被家里保护得过好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浑身上下都是被金钱惯养的模样, 喜欢把一切事物都完全理想化。
包括挑选在挑选另一半上,他有着他父母身上的所有惯用手段, 开始于一见钟情,再致力于把这个钟情的对象打造成他幻想的模样。
一个看起来无依无靠的少年, 暴烈喧嚣的反抗如同撞击到他最想要的灵魂, 因此你落入了他的视线里。
他看你,就像是单纯的孩童看见最昂贵最新奇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将精致的玩偶摆成他想要的姿势, 这种念头,太过正常了不是吗?
韩夏很快开展了计划。
包括但不限于把你穿过的每一件衣服扔掉,换上他们家的品牌, 暗自在你的手机里装定位器,实时监测你见过的每一个人,买了一套房子,所有角落都安置了监控——
作为“回报”, 你扯着他在露天游泳池……他糟糕透了……哭喊着不能被人看见。
谁管呢, 你玩了个痛快。
当天是一场大型聚会, 有他的保镖,朋友,发小……
你并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游戏”, 不过在事后你被对方的母亲叫了过去。
一位聪明的、冷漠的成熟女性,也参与了关于你亲生母亲败落的围剿。
愤怒的情绪会折歪一个人的神情,她这辈子应该第一次这样失态,但最诙谐的是,她痛恨你到撕心裂肺,却不能轻易动你。
因为他们家的唯一继承人,韩夏,在那天之后离不开苏洱了。
你离开得痛痛快快。
他不敢叫你名字,就像现在——
你漠然摆弄着手机,韩夏落了最后两个字:“主人……”
*
你叫来了免费劳动力,奥迪车打着灯缓缓停在前方,苏楚琛的面容出现在缓缓落下的车窗中。
韩夏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他本就格外冷峻的脸现在看来,都能当悬疑片的犯罪嫌疑人了。
苏楚琛第一次把眉头皱得如此紧,他下车打开副驾驶门,目光在你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伤口后,才关切开口:“会不会觉得晕?”
他边说着边把手掌盖在车角,还有一只手在你上车的时候虚虚地遮在你头顶,生怕磕到哪里。
说来也巧,他也穿了一套灰颜色的衣服,不过品质不同,他搭了一套灰色毛衣,身影挺直,碰巧似的遮住了韩夏落过来的全部视线。
没喝醉是真的,在喧闹的地方待久了只想找个地方躺着也不假。
你无所谓地应着:“还好。”
落座,闭目养神。
门被轻轻合上,男孩子身上的酒气味不重,光是靠无意触碰的肌肤无法判断到底喝了多少,但眼尾处若隐若现的晕红还是被苏楚琛第一时间察觉。
苏洱的酒量纯是被父亲推着练出来的,喝酒不上脸,顶多是耳根有些红。
要是都能在脸上彰显出来,那男孩儿估计有点晕乎乎的了,总之肯定不好受。
苏楚琛不想多留,他颔首,笑说:“多谢你方才的照看,他晚上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车门的隔音效果不差,他没有刻意抬高音量。
韩夏只是对一个人能敛下所有脾气,其他人,照旧,他冷冷道:“用不着你来装好人。”
“当他哥。”韩夏面若冰霜,“你也配。”
苏楚琛本身并不温柔,只是比起父亲教来的一身圆滑,他又添了些自己的柔和假意,很难让人察觉。
苏楚琛只笑:“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小洱的关系,不过看来,似乎有些矛盾?”
他无意胶着,道:“配不配由不得您来评价,很晚了,我们要走了,您自便。”
他有着最温和的笑容,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疏离:“在遇见事的时候,小洱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这个当哥哥的。”
“毕竟。”他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
韩夏差点咬碎牙根。
*
奥迪车开得始终很稳,车速不快,外界光影斑驳陆离,在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你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楚琛偏巧开口,声音又润又清,宛若笔墨丹青的色泽极好的墨水,画卷徐徐:“想喝点醒酒汤吗?”
他说:“母亲做的。”
除了保温盒,打开的收纳箱里还准备了一串葡萄,新鲜洗过的,剥好皮粒粒装在小碗里。
你真觉得喝多了吃葡萄解酒是天方夜谭,不如以毒攻毒,再喝点葡萄酒醒神。
“不了。”
你是那种要么睡,醒来就绝对没有回笼觉的人,养了会儿神,酒馆里本身就热气爆满,现在车里还温温地打着暖风。
你不想自找感冒,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去够位于领口最上端的扣子。
车路兀自静了片刻,凌晨时间,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光秃秃的斑马线随着亮眼的灯光反复闪照,各色不同的折射进车窗里。
你揪着领带结,忽然听见苏楚琛问你:“小洱,你谈恋爱了吗?”
那可能吗?
天底下那么多人,谁谈都不可能你谈。
就是因为懒得在现实中劳心费神,你都跑去玩游戏了,事实证明,游戏角色比他们可香多了,个个都在你审美点上,重要的是,怎么玩都行,也不用担心有遗留问题。
询问你感情状态的话放在谁身上都合理,就是从苏楚琛嘴里问出来才不正常。
你微微侧脸,没说是也不是,只把注意力放在想要拆开的第二截领口。
苏楚琛顿了顿,抿着嘴唇,最后还是开口:“刚刚,我看见了许桑发了一条朋友圈。”
许桑就是朋友1的姓名。
对方朋友圈比海鲜市场乱,比餐厅菜单上新的还快,上个小时还在北极看冰山,下几个小时又跑到非洲挖煤炭,总之,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你还挺爱看的,像刷小视频似的。
许桑一天最高记录能发20条朋友圈,因为剩下四个小时他保留了睡觉时间。
人家爱发就发呗。
你莫名其妙,苏楚琛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又比较眼急,瞥见了他显得有些紧张的,不时轻碾杯子的手指。
半晌,苏楚琛笑意散了一些:“你看见了吗?”
你当然没看见,你今天还没开始刷精彩小故事呢:“于是呢?”
你边说着,一手从领带上面拿下来,点了点手机屏幕,在聊天软件里看见了内容。
也就怪,24小时之内,许桑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唯一一张照片。
有着拍立得的独特像素风格,赫然出现在后台里面。
——他当时拿着叉子叉了一块草莓蛋糕,手肘举起来,递到你嘴边,半个身子都靠在你手臂,下巴抵在你的肩膀。
已经很亲昵的姿势上覆了短短两个字的文案。
和他。
许桑不是混血,但长着一张混血的脸,雕刻分明不说,还有棱有角,头发茂密带着自来卷,桃花眼下是绽开的分外阳光的笑容。
上学的时候就不少人追他,引来的大多都是高年级的男孩子,他当时总和你抱怨,有短时间被扰得实在太烦,拜托你假扮了一周的挡箭牌。
你和他太熟,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随便就答应了。
期间还真有不少信的,那一周,校园论坛都被你们两个霸屏,闹到最后差点找家长。
显而易见,那时候的你真有点叛逆。
扯回来这张照片。
其中一个当事人就是你,你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桑一直都对摄影展现出极大的兴趣,大多时候为了拍照效果到处取景,就和模特演员,配合他拍一张而已。
再说,他又不只和你拍照,桌上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雨露均沾,有一个还故意蹭上奶油被拍下来了。
只不过就发了和你的合照而已。
这有什么的?
苏楚琛难能沉默一会儿,半天,轻轻弯起了嘴角,摇头:“没有。”
“就是想问问你而已。”苏楚琛手指按在方向盘上,“如果谈恋爱的话,许桑那个孩子父亲也算是从小看到大,和我们家也比较熟,操作起来都很方便。”
“只不过。”
这些年来,对于这个弟弟,苏楚琛总是能或及时或迟钝地得到对方的消息,他也知道,苏洱对待感情的无所谓态度。
就像今天见到的韩夏,那个比他弟弟大太多的男人,当苏楚琛看见两个人开始接触的时候,苏洱才十八岁。
他差点捏碎了那张纸。
男孩儿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的一个年纪,韩夏他怎么有脸下手。
到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周而复始地再度出现。
不光是说韩夏,也包括一些暗藏心思的人,这些麻烦总要被摆平的。
苏楚琛淡笑,补完了后面的话:“只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在等苏洱说出反驳的话,就像他见过的每一个生人,昙花一现似的,迅速凋落。
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任何一句回答,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苏楚琛抬眼去看,只见年轻的男孩子终于摆脱困扰似的,领带拆开,随手搁置在储备箱上面。
灯光晃眼,对方眉眼依旧,语气轻佻自在:“谈不谈的……”
“你问我也没意义呀。”
“反正我俩又没可能。”苏洱笑意晏晏地开着玩笑,对他说,“你说是吧,哥。”
被鲜少叫出的字,此刻,却让四肢胫骨扯断一般疼痛难忍。
第37章 第37章 正经游戏。
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 没来得及换睡衣,也不是先去洗手,而是先看到了手机的轮番轰炸。
来源于学校同学的小组群。
……
到底是谁发明的小组作业!让它滚出地球!
合着ppt也是你做,上台讲解也是你, 临截至日期还有半天时间, 让你肝2w字的作业。
疯了吧!
啊!!!
你内心有理有据,原地发疯, 重拳出击, 最后落到输入法里,缓缓变成一句——
要不然再商量一下呢?好不好呀。
鲨鱼摆尾.jpg
那边也——
好的呀, 宝。
原地转圈圈.jpg
宝你大爷啊!这种人情世故的场面事到此为止,ok no fine。
你顶着怨种脸, 面无表情地给自己争夺有利条件, 最后以你讲ppt,剩下人均分论文字数结束战场。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无硝烟战争。
此时, 你已经冲了一遍澡,套上最爱的潮流款鲨鱼绒绒睡衣,盖着毛毛的小毯子, 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草莓味牛奶窝居在床上。
吸一口吸管。
芜湖!舒服。
手机被你扔到一边,一键静音,飞行模式,锁屏关机。
就这么任性, 谁也不要来联系你。
你正投入在大床的海洋里, 余光却见桌子上的电脑凭空闪了几下。
嗯?
支起身体。
屏幕如蓝色电流划过, 又闪了几下。
居然……
不是错觉?
你确定没有喝醉头晕,也确定临出发前把电脑关机,一种莫名其妙地感觉涌上心头, 窜起一股子隐隐秘密的战栗感,皮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穿上拖鞋,你走向电脑桌。
[等待……]
屏幕上忽然转变出颜色,一行电子大字缓缓浮现,非常熟悉,因为你见过不止一次。
[《纯爱扮演计划》加载中……初始化准备中……检测环境……检测人物状态……更新完毕!]
合着不是电脑进病毒,是游戏入侵电脑?
上次客服就说游戏更新,刚好一个礼拜,不多不少。
游戏启动居然带动电脑开启,这怎么不算是恶性病毒。
面对这种状况,你放心多了,眯着眼等了一会儿,你拿起手边的全息头盔。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待……]
[游戏连接中……]
[欢迎玩家苏洱登录游戏!]
啊啊啊???
你一下捕捉到重点,起的昵称呢?玩家名都没了?
不仅如此,后台场所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一室一厅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大别野。
还是有私人游泳池,飞机场的那种。
满满的壕气与金钱感迎面而来。
你瞳孔地震。
难,难不成,游戏制作商找到包养的金主了吗?
客服音及时出现,它没变,声音还是那么磨砂不好听:[欢迎亲爱的登录游戏呦]
你直抒胸臆:[我名呢?]
客服:[什么?]
它装的哪门子傻,你:[江至迩的名字怎么换成了我的名字]
客服:[亲爱的是这样,由于游戏更新,内存扩展,《纯爱扮演计划》已荣登游戏榜了!我们不再是以前的单机规格游戏,为了响应号召,需将全部玩家实名制啦亲爱的]
在长期以往的打交道中,它现在已经开始懂得预判你的预判。
客服:[避除游戏姓名的决定无法更改亲爱的,如果您实在介意这件事,可以联系后台改成数字,比如一二三等序列号也行得通]
漏。
一想到以后的攻略角色各个叫你1234巴拉巴拉,你已经开始抗拒了。
算了,就是个称呼,无足轻重。
你找准核心:[游戏更新什么内容了?还是说有新玩法?]
客服:[是的呢!亲爱的~]
客服的声音变得激动磅礴起来。
客服:[本次更新开启限时礼包活动,包括礼包任务、礼包玩法、礼包挑战等等,玩家在完成限时任务后会获得奖励与道具,以及基础货币,我们也对全服玩家进行等级升级,开启众多副本,也新增更多高自由度选项事件,让整体剧情更加流畅]
客服:[当然]
机械音刻意停顿片刻,再发出声音时显得相当兴奋。
客服:[游戏发展得越来越好与玩家您的精彩表现有很大关系,游戏制作组非常感谢您的一路支持,为此,给当前副本唯一玩家苏洱准备丰厚的现实奖励,届时会陆陆续续下发,请您注意查收]
现实奖励?
哇!
虽然游戏制作商有些时候有点狗,但它和学校可不一样,目前看来,承诺的事情全部兑现,上次答应给你奖励,第二天就给你邮寄来了全息头盔。
你承认,你被它哄得很开心。
秉着对未知惊喜的期待,你没有问得太具体,和客服打了几句嘴炮,点击进入游戏界面。
[等待……]
[加载中……]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今天的画质很不一样,也许是更新过的缘故,显得非常逼真自然,甚至连过往的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画面跳转的最终画面,隐隐传来客服冰冷无比的机械质感音。
[祝唯一玩家苏洱在游戏里玩得开心]
在说什么?
连提两次唯一了,难道在说这个区服只有你一个人的意思吗?
你挠着下巴,画面一转,尽是漆黑,没有光亮,静得可怕,完全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要变得很明显,你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慢慢的,徐徐的,最后停在面前。
是柳知漾。
不要指望你能看清他的表情,你能看清这是个人都靠你5.2的好视力。
在黑暗中,连时间概念仿佛都被模糊了一样,你不知道你们僵持了许久,不过当少年开口时,那嗓音已经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哑,非常平静,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但,异样的冷,宛若严冬冷不丁地被人推入透着骨头丝丝的冷的冰面上一样。
“苏洱。”
这是第一次在游戏中自己姓名无比清楚地出现。
要知道,人对待昵称和真实姓名的感觉全然不同,即便你明知道他们都是程序做的,此时,却一股寒意涌上脊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你感觉你被徒然挑起了兴奋,因为你的嘴角有些按捺不住。
小黑屋……吗?
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突兀,滋啦一下是鞋跟处磨开的证明,柳知漾走了过来,非常近的距离,你们的鼻尖交错相碰,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你。
“你和柳絮冬。”这是一句肯定句,“睡了。”
哎哎哎?
就这个0帧起手啊。
你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但睡这个词你还是不认可的,你可没有和柳絮冬发生负距离接触,但是你帮他找寻一下没经历过的快乐倒是真的。
你的片刻停顿在他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默认,柳絮冬难以评价他现在的情绪,事实上,从柳絮冬那里获得录音带到现在,他整个人就已经完完全全被生硬地扔进冰柜里面一样,全身四肢没有一处听使唤,又冷又僵,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无力感。
悲伤吗?不可置信吗?愤怒吗?
他已经说不上来他的情绪了,一切行动,一切举动都是下意识的,他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玩具,被生拉硬拽着往前走,胀痛的心脏驱使他做出一切冲动的行为。
等他反应过来时,苏洱已经和他共同出现在这个仓库里。
在另一所城市,郊边,人烟稀少,野狗都不来的地方。
他觉得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眼眶,否则那里不会火辣辣的疼,更不会看一切事物都是模糊的,从见面开始,他只想问“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期间苏洱哪怕回一句不爱了,不喜欢了,他反而可以接受,毕竟在得知对方婚约的那天,这些感觉已经席卷过一次。
一个满眼满心都是他的男孩子,一个笑起来很好看脾气特别好的男孩子,一个会无时不刻想着他念着他带给他惊喜的男孩子。
他怎么会奢望拥有这样的人。
他在等苏洱一句回应,但全程,从头到尾,对方表现得非常平静,不拒绝不驳斥,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显得他的发疯癫狂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个满嘴都是谎话的小骗子,既然不反抗,那么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保留着心底处最深的、隐藏在角落里此时尽数被翻出来的深深欲望,柳知漾像是化身成为了一个毫无思维,不讲道理,仅凭最原始反应行动的生物。
他带苏洱来到了这个偌大的、废弃的仓库。
这个只知甜言蜜语的骗子如此贪心,他才不会随对方的意,既然见谁都想要,干脆除了他,谁也别见了。
柳知漾觉得自己一定会得到身心上由内而外的爽,但,复杂到剧烈的悲伤难过,比没有腌渍过的话梅还要酸,也不讲道理地洒满一身。
为什么?
他不明白。
那天带着他去看流星的那个夜晚,他从没那样诚心实意地许愿,他当时,想要一辈子和苏洱在一起。
柳知漾觉得这一切都太苦涩了,他曾经感受过无比热烈真挚的爱意,他能够想起每一次他们相处的画面。
苏洱很喜欢从背后抱他,靠在他肩膀说话时,连透出的呼吸都是葡萄味糖果的甜味,苏洱很喜欢和他十指相扣,常常牵着手冲他笑,笑得眉眼弯弯,发现引来旁人视线时他不高兴,又无奈又温柔的哄他,最喜欢你了。
既然喜欢他。
为什么要和柳絮冬在一起?
不是曾经许诺过,那通婚约不作数,柳知漾也在暗地找人处理。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一切犹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想质问的明明那么多,最后,柳知漾却听到自己以最平静的声音,手却抖得要命,他紧紧攥住,只问:“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苏洱的面容,只能依稀从过近的距离捕捉到那一丝轮廓。
他听见对方缓缓开口,语气同样平静:“没有不喜欢你。”
柳知漾没有在说话,他只是后退几步,接着把这间房间里唯一的门摔上,门锁哗啦几声,接着合并。
他想,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骗子一句话。
*
当听见咣当一声摔门声时,你只是眨了眨眼睛。
过了半刻,你摸着门把手,一拧。
哗啦。
光亮尽数洒下来。
门开了。
你拎着断开一半的锁头:“……”
……低估了被强化过的身体素质了。
碰瓷啊!
不是你干的!是你的手!是成群结队的它俩!和你本人没关系!
苍天啊,大地啊,这会不会影响到小黑屋剧情发展啊!
你迅速张望四周,把锁头塞进兜里,同时点开游戏商城,飞快下滑页面,找到一模一样的锁头,一键购买,一键安装。
谁能有你更懂玩家素养。
自觉Q流程。
这个赛道,你强得无敌。
其实,并不是说你对这个玩法有多么执念,但你多多少少想尝试在现实中无法尝试的事情。
柳知漾的愤怒合情合理,按照他的常态,没第一时间把拳头轮到你脸上都算他留有余念。
你看着他的狐狸眼染上艳红的怒火,面色苍白,嘴唇惨红,眉目揪成一团,透着的情愫复杂,连他自己都看不懂,少年人的桀骜不复存在,反而渐渐与最开始出场的他的身影重合。
他看起来连杀了你的心都有。
毕竟,被无数炙热爱意交织的谎言在猛地被戳穿,那一刻带来的冲击感,宛若雄鹰断翅,笔直地坠入悬崖。
他的样子……
美味极了。
你没有说谎,你确实很喜欢他。
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性格,看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一次又一次,打探他喜欢的东西,为每一次和他见面,和他约会做攻略做准备。
没人能够委屈强迫你做不想要做的事,喜欢他,所以才会深思熟虑地走每一条线,只为进入他的单人线。
在现实里,你亦然。
无论后续结果如何,在相处的过程中,你认真对待每一任,你没有辜负过任何一个人的期待,并且给足他们回应。
可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喜欢就要成为一对恋人吗?你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你见过你母亲的模样,美丽,有魅力,不发疯的时候很温柔,跳起舞时优雅又迷人,唱儿歌的时候呢喃低语,你觉得你那一副好嗓子也得到了她的遗传,在仅存的记忆里,她深深爱着你的父亲,为此放弃事业,放弃生活,放弃交际圈,自愿做一个漂亮花瓶。
爱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短暂的激素会操控一个人的神经,在幸福有爱的环境里,人会想要产生诞下下一代的想法。
她生下你的同时也被男人抛弃。
男人本就风流,只是她在爱意的谎言中迷失了自我。
你得到了一半你父亲的基因,不仅仅是外表,还有一颗游离于世间的心脏,冷心冷肺,恶贯满盈。
所有一切只是场游戏。
而你,是个玩家。
*
柳知漾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关上的那道门,他甚至都没走远,最后缓缓蹲下,用手掌捂在自己的脸上。
“绑”了苏洱,然后呢?
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吗?没有。
他想要听见一句解释,但又一个字都不敢信,这种复杂的感情搅得他难受不已,让他一度想要喊出声,但最后,却是类似于呜咽的低声嘶吼从喉咙中不忍传出。
兜里的手机嗡嗡个不停,从他扯着苏洱上车时就没停过。
柳知漾迟迟没有碰它,最后深吸一口气,把它拎了出来。
信息很多很多条,短信、微信、未接来电至少也有三十来通,并且还在继续。
所有显示都来自一个人——小叔。
多讽刺。
苏洱挑选谁都可以,那个人偏偏是柳絮冬。
他渐渐冷静下来,一条条往上翻。
小叔——
前天19:24
小漾,你现在在哪?没回家吗?
可以回我一下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前天19:30
你和……他在一起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现在也不在家,如果你看到消息的话回我一下。
……
……
今天21:36
你们在一起对不对?!柳知漾你别做傻事,你现在还年轻,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
……
最后一条,今天21:52
我联系不上他,他到底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要报j了。
啪——
是撞击墙壁的声音。
柳知漾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一直找不到归处落点的心竟然渐渐缓和了下来。
这不算是一个废弃仓库,里面水电很齐全,只不过太久没有人来,落了一层灰,他小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当时叛逆,离家出走无处可去,便找到了这个地方。
后来差人打听,找到房主,干脆买了这间仓库,打造成基本的房屋结构,连他父母都不知道,车直接被他开进了河里,他也不认为柳絮冬能找到。
但是……手机。
他没有拿走苏洱的手机。
柳知漾闷坐在仓库门口,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寂静中,他的手掌捂在胸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他就这么数着数,直到乌云完全散开,再起身时,四肢冷到发麻,寒气透骨一般,他打开了仓库的门。
里面是有灯的,开关就在墙壁附近,但他没说,可见苏洱也不知道。
夜色裹挟着冷空气铺面而来,渐渐出现的月色只能照进来一点点亮光,周边除去蛐蛐的叫声,四周都是树干野草,夜幕反晕出一片朦胧的雾霭。
在这样不清楚的景色中,柳知漾看着苏洱抱膝静坐在地面上,微低着头,双眼望着前方,察觉到声音,缓缓朝他看过来。
柳知漾无意识地猛抖了一下胳膊。
瞬间,又被他克制住。
他知道少年在学校总被欺负的事,被几群人扯到厕所,拉到小巷,挨过不少打,肯定也有不少辱骂。
柳知漾此刻在做着自己最厌恶的的事,那些人对待苏洱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由衷的愤恨自己的选择,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只能选择最偏激的一种。
他更加不想开灯了,他怕自己无法面对苏洱的目光,无法接受对方的神情,也更加不想和他吵起来。
但出乎柳知漾的所有预料,淡淡的月光映进来只有很小一块,也只能勉强照到苏洱的下巴,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少年整个人都像是被墨水一点一点晕上去的,太淡了,也太静了。
柳知漾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即使他很愤怒,即使他的这些愤怒扑通一下掉进大雪里,没有熄灭,但被深深掩盖。
打破这种寂静的是发出提示声音的手机。
哗啦啦的,又震动几声。
柳知漾想,果然,苏洱的手机还在身上。
如果要是找人帮忙,这么久的时间,基本都快赶来了吧。
也包括,柳絮冬。
柳知漾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他缓缓合上了仓库的门,拿着钥匙,当着对方的面把门反锁,打开而又关上的缝隙透着夜晚的寒风,颗粒般存在似的一同钻入他的领口,一道道细风吹得他冷极了,皮肤都自动起了代表防御的疙瘩。
就在此时,苏洱突然开口:“你想检查我手机吗?我谁也没有联系。”
柳知漾当然不信,他也不想做出回应,如果按照时间算,他们估计也到头了,这算是最后相处的倒计时。
他背对着苏洱,明明门已经关上,却迟迟没有转身,任凭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
灼热无比,好似都带走了些他的冷意似的。
柳知漾莫名想到他们唇角相碰,互相纠缠的那个夜晚,那天,星河漫步,对方说,希望他们不止有今天。
多么动听的情话,勾得他沉迷不已。
可他不会再信了。
人摔一次跟头就够了,怎么会有傻子一遍遍重蹈覆辙。
又是一片寂静,他听到细簌的声音,似乎是少年缓缓起身,撑着墙慢慢摸索,鞋在地面上发出不断摩擦的拉扯声。
柳知漾冷声:“做什么?”
“这里有卫生间吗?洗手台也可以。”苏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轻轻的,少年也没有再次说任何亲密的称呼,可明明几天前,他们连片刻的分别都觉得不舍。
半晌,柳知漾向坐伸出胳膊,他知道苏洱在摸索什么,他在慢慢摸索靠近,因为环境实在太黑,只能拿着手一点点往前够。
他不想多做解释,在感受到苏洱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背时:“别乱动,我带你去。”
仓库不大,如果按照正常房子装修来看,就是标准的一室一厅,也亏得他的习惯,水费电费没有一个月是落交的,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他总觉得,人总要给自己留给能落脚的归处。
他的步子不算快,仅凭借对房屋构造的熟悉往前走,少年缓缓跟着他,声音静,呼吸也轻,但凡是个正常人,估摸着都要被他吓够呛。
柳知漾不想去知道苏洱的想法,他既然做了,就不后悔。
卫生间也有一道窗,不大,仅仅用作通风,但恰巧,落进来的细密光色能够让他们互相都能看清对面的神情。
苏洱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刚刚转变方向,柳知漾立刻松开了手。
“我出去。”
来这里快一个下午,对方一口水没喝,一点饭没吃,柳知漾又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密密的疼。
他非常非常想要指责苏洱的不专一,他想要得到苏洱肯定的态度,更不想面对苏洱违背承诺的事实。
可,他又想,对方何时做过承诺呢?
说过爱他,却没只说爱他。
说喜欢他,却没说过要永远在一起。
就像那天秦支挑衅,他是说男朋友了,可苏洱,根本没应。
柳知漾刚转过身,只听苏洱唤他:“我真的喜欢你。”
许久没被温水沾润的嗓子有点哑,但不乏其中氤氲的温柔。
柳知漾有些悲哀,即使他警告过自己,给自己下过无数心里暗示,对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苏洱刚一开口,他只想立刻转身。
他捏紧了指尖,却听砰的一声。
又急又响,是猛地撞击的声音。
柳知漾下意识去看,见到被狠狠摔落在地面的手机,苏洱看着他,说:“我没有联系任何一个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不会让任何找到我。”
柳知漾被他这一瞬间相同的应答怔在原地,又见苏洱半蹲下来,指尖在碎落的屏幕上摸索,又是狠狠摔了几下,这回,手机彻底碎了开来。
一张手机卡出现在对方手里,下一刻,落入马桶里,哗啦被按响的水箱,代表着少年的所有举动。
“我和柳絮冬。”苏洱顿了一下,看他的目光里蕴含着太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情绪,最后化为平静,“是我对不起你。”
“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苏洱低着声,声音不再上扬时,却也像是紧紧吸住石头的磁铁,如此固执,如此偏执,又如此勾引让人根本无法松手。
“你还想要什么?把我锁起来吗?”
少年说着,忽而朝他伸开手掌:“门钥匙。”
钥匙只有一把,而刚才仓库已经被他锁了起来,柳知漾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眶都是酸涩的,他不想哭,但他觉得非常非常的难过,同时又有一些心思如野草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扎根发芽,迅速生长。
他很想说些什么,他也很想逼问什么,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要听对方的话呢?可心里却有另一个诱惑性的声音隐隐勾着他不得不去想,去听听看,去试一试,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柳知漾动了动喉咙,最后,如苏洱所愿。
钥匙仅在交接时出现了一刻,接着——
噗通。
也被扔到了马桶里。
冲水声不断,旋转的水花如同海洋里最狰狞最可怕的漩涡,汹涌地扑向他,接着将灌入他的鼻腔,涌入他的口腔,让他半点挣脱不得。
苏洱的表情平静,面部轮廓是被一点点扫上去的,眼底无比空荡,漆黑一片,却仿佛如同火光跳跃似的,冷淡的月光分散在他的脸上,从嘴里吐露的气息,却没有再疯狂无比的话了。
他说。
“那就谁也别出去好了,死也一起死在这里。”
这一刻,柳知漾仿佛被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猝不及防的咬住了致命处,尾端将他缠紧,越来越紧,直至不能呼吸。
他的胸膛有着奇妙的搏动,不受控制地不停起伏,宛若喝醉了似的头晕目眩。
未被填满过的心脏忽然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从未觉得,如此满足。
第38章 第38章 正经游戏。
柳知漾是一个没有被爱过的孩子, 他的父母认为他丢脸拿不出手,把他像一个不能被当成门面的奖章对待,唯一对待他好的亲叔叔,对他有着浓浓的恶意, 把对他父亲的怨恨尽数给了他。
裹满糖果的毒药, 要比直接扎进胸膛里带出血淋淋伤口的刀反噬起来还要严重。
这些,光是从文字了解远远不够,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感同身受, 除非亲身经历。
对于玩家而言,决定攻略一个角色时考虑的层面很多, 想他因何而悲,想他为何而伤, 念他如何由衷地感到高兴。
怎么不算是真心实意的爱过呢?
像是真正整整地谈了一场恋爱, 在那段时间,世界万物都像是匆匆风雪, 唯有那一个人有着光色,在作为观赏的玻璃瓶远远看他,迷恋着他, 引诱自己吃下大把大把的清醒药物,体验这场漫长的失眠,深陷其中,着迷不已。
爱, 就是疯狂的, 是病态的, 让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从未见过面的两个人如同疯子一样互相撕扯缠绵,有些短暂, 一触即发,有些长久,年轮不停。
借由联姻的引子,提醒柳知漾的父母柳絮冬包藏祸心,从后者那里,找到大量的多年把柄录像毁坏,与柳家的众多合作者交易沟通,最后名正言顺地把柳知漾推到继承人的身份,连后路都为他算计得一清二楚,彻底铺平,一马平川。
看,你是个多么合格的情人。
如果放到现实中,这便是每每分手前夕,你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份礼物。
喜欢就会产生占有欲,不喜欢对方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不喜欢对方因其他事物感受到喜怒哀乐,希望伴侣把全部目光全身心地放在自己身上。
全世界都毁灭掉的话,就把喜欢的人塞进口袋里,与他谈论着阳光照耀的美丽,在一切崩塌崩溃的瞬间,一脚踩空,与他一同坠落深海,永远沉眠。
这种念头,你不做评价。
在现实里,有很多想法无法实现,你不能夜晚三点半想去北极看雪,下一刻就能去,你不能突发奇想去跳伞,就能打扰朋友休息陪你从天空坠落,你不能在同一天看到几十个城市的日出日落,繁星点点。
但在游戏里可以,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都由数据组成,你不用和npc解释你的想法,你不用在做每一件事前都要预估风险和代价,整个世界都是属于苏洱的游戏场,玩坏了玩崩了也无所谓,不玩嗨点不白花钱了。
没有时钟,没有手机,在空间不大的仓库里,时间概念被完全模糊,有时候,仅仅能从卫生间那块窗户里透出的一点点光亮察觉出白天黑夜。
柳知漾原来是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对待,食物、水准备齐全,甚至连电视都有。
他问你这样和他在一起后不后悔的那天,是个雨天,雨滴落得很大,劈里啪啦,很直观地影响听觉,你觉得是你走神看着无意间瞥向窗外的那几秒,给了他分外犹豫的时间。
但你当时什么都没想,你就是觉得自从游戏更新后,四周环境变得异常精致,太过真实,有时甚至混淆你对现实的判断。
你摇了摇头,臂弯跨过他的脖颈,埋到他的颈窝,亲着他的锁骨,因为力度不宜,杂乱无章,引得柳知漾无意识地从喉咙中发出几声气音,鼻息猛地重了几分。
他变得敏感多了,得益于这几天的疯狂……从最开始你要捏着他后脖颈教他接吻,到他主动咬着你的下嘴唇留下道道像是宣示主权的印记,他像是要完全用这种方式洗刷掉柳絮冬的曾经,这之中,根本没过几天。
柳知漾对你有着嫉妒所有人到病态的占有欲。
你完全知晓,你依旧纵容。
你亲着他,额头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让你本来就柔和的声音黏上了笑意:“不会后悔呀,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觉得很开心。”
“我会一直开心下去的。”
柳知漾听见苏洱对他笑着说,即便装修得再好,原身也只是个仓库,这里面很冷,尤其这几天频繁地下雨,连地板都潮潮凉凉的,可以说得上是破败的环境。
但少年眼睛亮亮的,眉梢间都透着神采,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目光让柳知漾心都软了下来,满眼透着种尝试新鲜感的兴奋,倒让他觉得这像是一场另类的约会一样。
他并不擅长做饭,仓库里尚有着提前搁置在冰箱里的新鲜蔬菜,撑不了太多天,没必要先拿罐头,但他的确做得很糟糕,卖相还说得过去,但口味实在难以下咽。
柳知漾独自在厨房奋战的时候,苏洱正在以此往台子上摆盘,少年很喜欢突然从后背抱他,他歪头从他右胳膊旁边探出来,当时柳知漾刚勉强炒出一盘番茄炒蛋。
“我尝尝。”
苏洱语气好奇。
“我第一次做饭,不确定它好不好吃……”柳知漾拿起筷子递过去,苏洱不接,抬抬下巴,眼尾拖长,示意需要喂过去。
虽然柳知漾顺从地听了苏洱的话,但在少年弯下脖颈咬住筷子的时候,他又上手去把对方绒绒的头发揉乱,恶趣味一样。
他低头问他:“好吃吗?”
苏洱徒然瞪大双眼,仿佛被惊讶到一样,连连点头:“好吃!”
“你尝一口!”柳知漾当时还没完全清楚地认知自己的厨艺,他还觉得神奇,毫不设防地咬住对方同样递过的筷子。
……
“咳咳咳……”他差点没一口吐出来,番茄炒蛋它要么咸要么甜,但它不能是苦的啊,而且怎么还有点酸。
计划得逞,苏洱笑得不可开支,耳朵都快笑红了。
柳知漾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等到苏洱渐渐消下笑意,他把手掌伸到对方下巴处:“难吃死了,给它吐掉。”
却见苏洱得到宝贝似的,只摇头,不让他靠近一点:“谁说不好吃,我爱吃。”
少年呼着热气,飞快地亲了下他的鼻尖,眼睛也笑弯掉:“你做的,我都爱吃。”
很奇妙的体验,柳知漾只能想到几个字来形容,再也不会有谁和他一样亲近苏洱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性格的最快方式就是住在一起,虽然他们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柳知漾却从很多细节品出了苏洱的习惯,比如是个左撇子,使用右手是长期练出来的,少年的手常常很冰,要不断捂着,温着,才能多些温度,很喜欢把自己窝到一个地方,床啊,椅子啊,甚至地板。
柳知漾都不明白在那样闲散悠哉的状况下,怎么还能保持着最基本的仪态,他故意挺直腰板,却半点仪态也无,比不上少年一点。
那也是他第一次对着苏洱绷着脸,他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幼稚成这种地步,地板多凉不知道?森森透着冷气快要砸进骨子里的冷不知道?忽然嘟囔一句要学小鲨鱼在海洋里畅游,下一秒,人就软软把自己团在一起,扑倒在地面上。
柳知漾之前没觉得苏洱有这么叛逆,但他的确气到胸膛疼,更可气的是,少年的认错态度异常快异常坚决,还不等人生起火来,便点起一簇焰火似的笑,烤得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得被干扰了原本的想法。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苏洱忽而过来抱他,拥抱是能最直观感受到彼此想法的行为,他们的温度、他们的鼻息、他们的肌肤,全部紧紧贴在一起。
他听见苏洱低着声,那不再是柔情蜜语,在一个没有开灯的黑暗环境,在周遭不断落下雨滴的环境,在冷到——他们都在发着抖,只能传递着彼此气息的地方,再没有谁会像他们这样缠绵。
“再相信我一次。”
“只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仿佛连他也落入鱼缸,成为一条观赏鱼的无可奈何,他很想说相信,可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充斥着复杂的爱意,还有更多情绪,让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掉。
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间仓库里待了多久,后来他已经不愿意感受到任何光亮,仅仅依靠接触的方式察觉对方的存在,这会让他更加安心,他像一条已经被拍在案板上,即将濒死的鱼,重回河流不能让它复生,反而强烈的疼痛才能使他回光返照。
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可柳知漾还觉得不够,他总隐隐觉得那天的暴雨太过激烈,让他没有一丁点安全感。
他已经酸软到抓不住床边,腹部的肌肉紧绷,呼吸濒危到无法吐气,但他依然哑着嗓子,声音轻到了无,如同最真诚的信徒,在祷告最后一场仪式:“还要……重一些……”
那种力度接近于凌迟,再严重些,快成了暴虐,他不清楚脸上的是泪还是汗,仿佛印证一切都在往失控的方向走,他感觉到了苏洱一瞬间的停顿,或许是种安抚,又或是萌生的心软,但在感受到那一分退缩之意后,他狠狠拥了上去,最后一点点声音完全破碎掉。
除了那些剧烈的欢愉,疼痛也在一瞬间席遍全身,两者是交错的,让他的精神也酸麻到一片空白,他拥抱着伴侣的肩膀,无意识地找寻着能够证明对方心脏跳动的地方。
仓库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锁开始发出晃动声。
柳知漾意识到了什么,他被扶着颈侧亲了上去。
舌尖相抵,没有任何征服欲望的扫荡,也不是强烈到他难以呼吸的深吻,是一点点地,轻柔到不行的唇齿相碰。
苏洱找准了他的手指,不是试探,而是在触碰到的时候,完全紧握在一起。
对于四周环境,少年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此刻的不安,于是柳知漾察觉到对方慢慢地将脖颈贴过来,脆弱的皮肤下不停跳动的,是代表一个人在世界存活着的证据。
门锁不停晃动声音开始变得强烈,不时有敲打的动静。
他被牵着手,带领着摸索着对方的额头、𝔀.𝓵鼻子、下巴、最后,苏洱翻过手心,按着他的手背,紧紧按在对方的胸膛处。
那里,是心脏。
活跃的、不停止的、因为剧烈运动疯狂跳动的心脏。
苏洱亲了亲他的嘴角,又亲了亲他的眼皮,温热的质感明显到仿佛完全透过躯体的外壳一样。
他的手掌感受着对方心脏的跳动,听见苏洱对他说。
“喜欢你呀,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对方的另一只手从压着的床边缓缓支起,他们做着最疯狂的事,此刻,又那样不含暧昧,显得纯情不已,最后,柳知漾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抚摸着。
仓库是铁质的门,除非有同样硬质的东西反复撬动,或是有人狠狠敲打,才会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哗啦——随着一声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柳知漾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苏洱多在发尾停留的目光,他哑着问:“喜欢我的头发?”
喜欢一个人,所以爱屋及乌,喜欢他的一切。
他听见苏洱应了一声,带着呢喃的笑声,不知为何,嗓音仿佛黏过某些东西一样,并不清楚。
他满身眷恋,满身爱欲交织。
柳知漾感受着同样跳得飞快的脉搏,说着:“你喜欢,我就留长。”
“好。”
这句回应又淡又轻,回复的很快,明明是分外亲密的举动,可柳知漾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屋里的一切都太黑了,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隐约中,仓库的门似乎被人猛踹了几下,锁头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
他的手又开始抖,他劝告自己去不要去理会,但撬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大雨滂沱,不知一个脚步声,电闪雷鸣一过,有人在不断叫喊。
他知道早晚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他们都已经是成年的岁数,做任何事情,必须要负责任。
他也懂得作出这个决定一定会遭到反噬和代价,但他不想这么早面对。
柳知漾又一次慌张,宛若得知噩耗的那天,整个人没有一个地方落点。
他好难受。
于是,他也像学着苏洱那样,吻一吻对方的耳垂。
可手指刚一动,却摸到了异样的触感,伴随着血腥气,有着浓烈的、滚烫的,无法让人忽视的东西在一瞬间流淌。
柳知漾猛地睁开眼睛,他捏住苏洱肩膀,恰巧,仓库里那唯一一抹窗映进了一处光亮,接着雷声轰鸣。
他看见了手掌上遍布的血迹,并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横插在少年心脏处的一把短短的小刀。
“……你要做什么!”
苏洱举起胳膊,皮肤上大片的血迹道道流淌,他轻轻开口,因为疼痛,有些说不出来话:“……他们找来了是吗?”
仓库里没有任何一个锐器,除了厨房挂着那把水果刀,很钝,仅仅切菜的时候用过一次。
“他们找来了……我就要和柳絮冬联姻了……”
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因为血液迅速流失,嘴唇煞白,柳知漾全身都在猛颤,喉咙被狠狠掐住似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他真的一瞬间慌了神,手掌下意识地去挡住伤口,但血却越流越多。
“不怕的。”苏洱很勉强地够过来,顶着他的脸颊:“肯定不会连累你。”
柳知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被抠出来的一样:“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少年却忽而笑了起来,他就着那种姿势,没有理会黏湿的血液,与柳知漾十指相扣,血腥味与甜味一度在嘴唇间相靠,脉搏并没有停止跳动,柳知漾被按了按唇珠,擦出一片片的血色,少年鲜红的舌尖扫过那些嫣红的血液,再一次与他相拥。
“难过什么呢?”
“我答应你了,只和你在一起。”
血迹斑斑的不仅是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还有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蛇尾,蜿蜒水痕,烧着猛烈的热雨,狠狠地砸了下来。
柳知漾发出那样难过的哭声,他无力摇头:“我没有想过要你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猛烈吗?
苏洱真的觉得迷惑,他也觉得不解,即便是他一步步引导着了现在的局面,但是柳知漾再清楚不过了,他所熟知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那样抗拒强硬对待的人,怎么会甘愿进入牢笼,任人摆布呢?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被控制住身体的人,他在初见时的确被柳知漾的温柔打动,后来渐渐深入,发现对方的性格其实截然相反。
他也很喜欢,但对于攻略角色试图压倒玩家的场面,再来几遍,他都只会选择——打回去,把柳知漾按在地上。
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
这就是一场名为爱意的欺骗与考验。
从柳知漾做出把他锁起来的念头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韩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呀。
他接受别人对他的爱,他也毫不收敛地在相处时间内回馈给对方最深的爱意,但唯独,不要对他起禁锢的念头。
可没有一个人做到,没有任何一个人遵守承诺,都是恶劣无比的人,做坏事前总要找借口。
后续的代价一定会相当惨烈。
苏洱轻轻揉了揉柳知漾的耳垂,在他的额头轻轻留下一吻。
这是他在本关卡唯一承认过的恋人呢。
那就……
下场游戏再见了。
不过,再见时,可没有爱了呢。
苏洱的爱。
限时且唯一。
第39章 第39章 正经游戏。
伴随着金币红包的掉落背景, 你重回了等候页面。
[恭喜玩家苏洱达成柳知漾单人开通线数值,纯爱值+100,开通CG仓库第二权限,再次恭喜玩家!]
客服女音兀自响起最后又消散在空气中。
眼前的大屏幕停滞在门开的一刻。
腐烂的野草, 死寂苍白的月光, 有着污渍的泛黄地面,黑暗中尘埃飞舞, 如此荒芜破败的环境里, 那是一对相拥的恋人,一方的浅黑色瞳孔逐渐失去光彩, 他的身上快被大片的血污染成一片,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出现了伤口, 如此痛苦的画面, 却说不清的荼蘼。
交织缠绕的手指,紧紧依靠的胸膛, 另一个男孩的头发有些长,凌乱的散落下来,发丝被血渍沾成了一块一块, 他低眸垂眼,环住男孩的脖颈,牢固的紧紧的,不肯松下一点力气, 与对方唇齿交融, 大滴大滴的血落下, 从这对恋人的唇角处流淌出来,他们紧紧交缠,刻在骨子里一样, 共患生死。
[CG——哀嚎的悲鸣声中,是你给予他的最后温柔]
绝望与欲望焚身,死寂与生命共存。
……太漂亮的一张CG图了。
你按了按胸口,拉出菜单栏,把它搁置在第二页的仓库里,命名为柳知漾。
游戏更新后,你没有动过一个设置,因此痛感与现实等同,百分之百拉满,当那把短短的小刀被你狠狠推进心脏的时候,就像真的感受过一次濒死的感觉,大脑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涨裂,无法控制的肾上激素极限飙升,所有细胞器官都在尽最后一份力抢救机体,涌出来阵阵的战栗与恐慌。
不光是高自由度,现在完全是高沉浸式。
有点……
……太爽了。
继蹦极、高空跳伞后,你居然从游戏里找到了第三件能够刺激你神经的事。
好玩!
爱玩!
还想再玩!
除去隐藏选项,你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还早呢,一天都没有事干,玩个通宵也没问题。
你伸出小爪子,兴高采烈地按下下一关的红色按钮。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see you tomorrow!
[等待……]
[加载中……]
[初始化结束……检测内部环境……完成……登录成功!]
当你感受到细密的雨幕打在身上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睛,又是一个雨天。
第三回了,游戏里好像就没有几次是蓝天白云。
入目,尽是穿着黑色衣物的人们,来来往往,口袋里插着白花,地面也是凄凉的土黄色,四周皆是分割清楚的白色大理石,没有野花野草,看样子经常有人打理。
当余光处隐隐落下漆黑的暮帐,你才察觉,这是有人在给你撑伞。
你望向旁边,少年紧握着黑色伞把,因为年轻,穿着一身正版的黑色西装倒觉得老成,半个肩膀湿了一片,处在伞外的乌黑发丝湿乎乎地黏在耳后,看着你,说:“节哀。”
出乎很多意料,完全没有想过的方面,第三关的开始场景,居然是在墓园。
而更意外的是,少年你曾经见过,他先前出现过很多次,至今最有印象的,是他哭得惨兮兮的,窝在浴缸里,无助得如同要被抛弃一样。
——程虞桉。
作为你竹马的弟弟身份,无论你们靠得再近,好像都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从游戏去除掉选项设置后,所有剧情都靠玩家推进,没有旁白介绍,你只能凭借周围的环境与对话来判断当前的场景。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对于去世的人的祭奠。
过往的npc不是亲人,就是朋友或者同事。
你肯定是这三者的其中一个,原本以为是后者,现在程虞桉这一句话却提醒了你,看来,去世的人与你很是亲密。
不光是年轻,程虞桉的性格使然,让这个被娇惯着哄着长大的少年脾气不小,也因此更加单纯,至少,什么心思都藏在脸上。
比如,明明说得是很正式的安慰话,可少年的嘴角却怎么都盖不下去,不见一点难过,反倒有些放松,甚至说,幸灾乐祸?
不至于考虑他是罪魁祸首,毕竟这是个攻略游戏,不会涉及到探案情节。
但深仇大恨,多半是有的。
你的沉默给了他可以贴近过来的时间,他撑着伞,一边手覆盖在你的手背上,他在故意示弱的时候,表现得真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哥。”
他贴着你的耳朵,喊着你,秀丽干净的面貌在绵长的雨丝里更显清透:“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爸妈都在等你。”
程虞桉故意模糊说辞,不过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又带了他六年时间,程爸程妈基本把你当半个儿子对待。
这个场景实在诡异,对于未知的谜题,总要经历一次次去套公式试探。
你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今天就不去了。”
你垂着眉眼,好似根本不设防,同时握住伞把,让少年再往伞底下靠一靠,差点触碰到的脸颊与鼻尖让程虞桉不争气地心脏漏停两拍,他正无端想着一些画面,只听你说:“我有些难过。”
程虞桉一瞬攥紧了手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许南言有那么好吗?”
尖酸刻薄的嫌恶语气毫不掩饰。
“你们才认识多久?”
感谢他,你得到了本关看起来比较重要的角色名之一。
也由他,似乎触发了关卡的剧情提示,不远处的男男女女正在小声闲谈,不多不少的距离让你恰巧听清。
“你说苏洱也够命苦的,刚结婚一个多月,另一半就没了。”
“可不嘛,听说两个人相亲认识的,闪婚呢,结果你看看现在,许南言说出车祸就出车祸了。”
“唉,世事无常啊。”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当前场景旁白解释]
[地点:墓园]
[重要出场角色:你、竹马弟弟程虞桉,死去的结婚对象许南言]
[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应家里的催婚,你参加了一场相亲大会,相亲期间,你与一男孩一拍即合火速结婚,可一场意外夺去了对方的生命,突如其来的噩耗与处理后事已经让你身心俱疲,因此拒绝了程虞桉的回家邀请]
……哇哦。
继无痛高考毕业后,现在你又无痛结婚且丧偶。
人生的大起大落你基本感受了个遍。
……谁说这游戏纯爱?
你第一个不同意。
有了游戏提示,剩下的事情顺其自然,你松开了伞把,慢慢向前走去,大片的雨滴悉数落在头顶、西装上,程虞桉见此立刻上前,但被你推开,力度很轻但不容拒绝。
“我想去看看他。”
程虞桉顿时眼底出现不甘,表现得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听从了你的话。
你捧着花束,擦过几个npc身边,最后脚步在墓碑前方。
雨似乎又下得大了些,墓园所有地方都被笼罩在氤氲水汽下,从天空中漏下来的珠帘击打在地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你完全暴露在这片雨下,任何人看来,青年都是悲伤到极致的姿态,在雨中挺立,头发衣物尽湿,肉眼可见的狼狈。
墓碑上仅有一张照片,男人不是多么惊艳的长相,老实、温吞,黑白照片下,显得脸更加晦暗无光,了无生趣似的。
上学时是班级里的中等生,成绩不好但也不差,找了一份平凡的工作,整天就是在工位上打打字,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和同事也不亲近,他就像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普通人。
一眼望去,甚至留不住半点印象,只记得,他的鼻尖上,有一颗小痣。
你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跳转页面出现倒计时,在最后一秒,你按下确定。
画面转到了室内,准确的说,是房门口,受刚才在墓园的影响,你整个人都湿透了,雨水积攒在裤脚,滴滴点点,水泥地面很快都湿成了一片。
你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还保留着祭奠的原本模样,桌子,椅子,电视,很多东西都拿白布盖着,冷白的环境下,一切都是那么死气沉沉。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刚刚失去配偶的年轻男性,对吗?
你走进屋里,把灯打开,桌面上有着烧过烟灰的痕迹,没有完全擦干净,屋里也是烧过香的残存味道,还有些刺鼻,搁置在前方的,是一张黑白遗照。
到目前为止,你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除去男人的名字,你一无所知。
你可以选择接受程虞桉的邀请,后者现在显然高中毕业,虽然脸还是很稚嫩,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年轻劲儿。
你并不讨厌他,但比起他,许南言更加引起你的注意。
开局就是和你结过婚的身份,人没见到这辈子就见不到了,你不觉得游戏会平白安排这样一个角色装傻充愣,而且……
你看向照片,微微弯起了眼睛。
鼻尖痣哎,怪性感的。
作为经常出现在密室逃脱的常客,这种鬼气森森的场景对你没什么影响,你也不觉得害怕,把屋里的白布扯下来后,你走进浴室里。
玩家有一键换衣和一键换新的功能,你没着急选择那些功能,对于一个新场景,你总想先探索一番。
先从哪里开始呢?
既然都走进了浴室,先把镜子上遮盖的白布撤掉吧。
你这样想着,走上前,手一拉,你的模样完全出现在镜子里,屋里本身就暗,完全湿透的衣物透着凉意的风,衬出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面色无神,眼底乌青,憔悴得不得了。
你在现实中被自己养得很好,一年也生不了几次病,出现难受情况的时候,多半是在故作可怜为自己争取一些有利话语权。
你对自己的脸没什么好看的,拿开白布,刚想移动鞋底,下一刻,却兀自停在原地。
你终于明白从进入这关开始,心头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你挺直脊背,任由镜子中的男人从背后抱过来,他的胳膊穿过你的腰腹最后并拢,脖颈渐渐凑过来,下颚顺势抵在你的发间。
他的鼻头动了动,嗅了嗅,鼻尖上的那块小痣都开始活灵活现起来,靠过来时没有一丁点温度,你本身就像是一个落汤鸡,沉寂在河底已久的水鬼,可在男人靠过来时,那是犹如钻进骨头缝的寒。
你平静地看着前方,镜子中除去你,空无一人。
可身体上的触感却无比真实的告诉你,有一个东西在拥抱你。
非常非常割裂的画面。
男人的手指已经伸了过来,他的指甲又生硬又冰冷,似乎是潦倒的台风天,叫嚣着、带有冲击力的啃咬,他的额头、下巴、侧脸,能看见的皮肤都是混乱的,似乎是被狠狠撞击过留下的擦伤,只留下明显的血痂。
他的瞳孔黑多于白,看你时直勾勾的,最深处都是不能窥探的寂冷。
冷白的白炽灯砸下来,却只能映出你一个人的影子,他也湿漉漉的,抓住你的手心,在你的目光中缓慢的,僵硬地,最终将侧脸贴到你的手心上,因为这一个举动,他微微弯起了眼睛,而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迟疑地将脸挪开,距离也拉开了一小部分。
然后,在这分外诡异的环境中,他怯生生地看了你一眼,哪怕不认识的人,也能一眼懂得他在一瞬间变得犹豫起来的情绪。
半晌,他才轻轻开口,唤你:“……老公。”
游戏攻略提醒音与他的声音一同落下。
[检测到当前攻略角色:许南言]
一个已经证实完全死了的,你的“配偶”,此刻又出现在你的身边。
第40章 第40章 正经游戏。
游戏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
你说这几天和客服沟通,总是找各种理由避开你,一边说着亲爱的一边说着忙。
合着渣男本色之下给你憋了波大的。
和鬼谈恋爱?
真的鬼?
在察觉到你姿势变换的同时,许南言像是被惊到了一样, 立刻松开搂住你腰腹的手, 眼神游离不定,目光停下来, 看了看你, 瞬间移走,想一想, 又有点不甘心似的,黑溜溜的眼珠子就这么转啊转, 看了你一眼, 又迅速挪开视线。
关卡初进时,npc提示, 许南言因为突发车祸身亡,算是遍体鳞伤,额头发缝处还在往外渗血, 血珠一滴滴往下滑,流过许南言的瞳孔,泛白的眼底都晕上了鲜红色,他不知不觉, 眼睛一眨不眨, 与你对视。
放在其他人身上, 怕是要尖叫害怕连滚带爬。
毕竟,的确看起来很吓人,这是一个真鬼啊。
就算生前长得再好看的人, 血管停止流动,心脏不再跳起,温热软嫩的肌肤变得僵硬青白,大大睁圆的双眼瞳孔如同被剥离开了,凝固着,像是一个没有弹性的硬质玻璃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亡的呆滞与毫无生气。
可你不觉得害怕。
你只看到了他紧紧盯着你的眼神,还有那鼻头一点小痣,也被鲜血晕开似的,红彤彤的。
憨憨的呢。
怯懦却固执。
你觉得好笑,一把按住他撤回到一半的手腕,仗着手长胳膊长把他拉进你怀里,手掌扣住他的脖颈,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你欢快又开心:[欢迎回家]
许南言抱起来并不舒服,他就像是冰箱冷冻层最里面制作出来的冰,寒气逼人,四肢也邦邦硬,堪比大理石,整个人可以用砖头来形容。
好半天,这块砖头一动不动,都没有反应慢半拍一说,他像是焊在了地上一样。
刚才不是还想要亲近来着吗?
即便变成了鬼,别人看不见但你能看得见,而且也能听见他说话,可后者一声不吭。
你眨眨眼地抬起头,看到他锁骨处似乎变了一点颜色,他身上很多地方都没有结痂,直往下流血,唯一这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四周都是青白,只有那一小块是淡淡的……粉色?
接近于嫩粉色,你以为是擦痕,所以轻轻碰了碰,本想开口问他会不会疼,又见粉色的范围肉眼可见的扩了一圈。
……咦?
总不能是脏了吧。
你奇怪着探头,又伸出食指蹭了蹭他的食指。
“……呜……”
一声难耐的类似于呜咽声传入你的耳朵,你懵懵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许南言别开眼,一点都不敢看你了,两个手掌并拢成拳头,挡在胸膛左上方——心脏的位置,察觉到你望向他的目光,拳头握得更紧,一点点,一寸寸挪到了自己脸颊处,要是有洞,想必他羞涩地已经钻了进去。
苍白青紫的颜色都能看出他的脖颈像是燎着了起来,红欲天边的火烧云。
咦?
你后知后觉。
鬼也会脸红吗?
*
许南言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似乎是因为车祸,在感受到狠狠的撞击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像是被拉扯开了电线杆,直到有工作人员来紧急抢修,他才连上思绪,但脑海中大片大片的记忆好像都成了块状,让他怎么也黏不起来。
受伤了应该会痛吧。
他是一个四周飘荡的幽魂,看到自己胳膊上有好多成痂的伤口,脏脏的,怪怪的。
他想找一个地方去洗干净,就这么到处逛,逛着逛着,他找到了一片河,河水清澈见底,用来洗手绝对没问题。
许南言有些高兴,他把胳膊伸进河里,可过了好半天,血痕一点都没消失,他很迷惑,向河里看,里面没有他的倒影,徐徐的水流顺着他的皮肤流过,穿了过去。
他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他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可心始终平平的,空空的,让他一点也不想提起精神思考。
许南言有些茫然,洗过身体后,他该去哪里呢?
脑海里雪花纷飞,像是几十年代老旧的电视机,滋滋啦啦着发出声响,再有意识时,他出现在了人群中。
四周都是鲜花青草,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跨白色大理石,人很多,男女都有,穿着清一色的黑白衣服。
他都看花眼了,他觉得人人长得都一样。
接着他听见了几个人的对话。
“你说苏洱也够命苦的,刚结婚一个多月,另一半就没了。”
“可不嘛,听说两个人相亲认识的,闪婚呢,结果你看看现在,许南言说出车祸就出车祸了。”
他叫许南言,虽然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很笃定这件事。
心里想着,思绪也随之活泛开来,这一眼,看见了静静站在一块墓碑前的青年。
青年也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与周围的穿着没有任何不同,可对于许南言来说,他察觉到了胸膛附近的神奇变化,具体形容,就是看惯了黑白电视,忽然有一天,它变成了彩电,有声音有节目。
许南言慢慢走了过去,靠了过去,望了过去。
最终,他怔在了原地。
青年没有打伞,大雨越下越大,从沾上雨滴到完全湿透,似乎只过了两三秒的时间,黑发紧紧黏在了他的脸上,像是河底的水草零散缠绕,又如勾起来的上好丝线,蔓延着向下,直至与跳动的脉搏缠绵缱绻,他垂着头目光沉沉,露出大片的血色肌肤,后颈又细又薄,看起来一捏就断了。
青年是脆弱的,难过的,也是极致的美丽。
多谢这场雨,让他面容显得如此清楚,露出艳红的嘴唇,挺起身躯的摇荡线条,也痛恨这场雨,让其他颜色变得浅薄,只留他万分迤逦,三千弱水,唯他一瓢。
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根本无法说是漂亮帅气,就是能够统一审美,让见过他的人都能感叹青年的样貌。
像是外表奢靡的牢笼,如同溺亡的候鸟,无法挣脱开的沙漠湖水,最后都化成了炙烤到眼睫阖动的翩跹火焰。
引得在场的众人都在向青年看去。
许南言没有心脏跳动,但是在这一刻,空落落的身躯终于被填满。
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的丈夫,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家人。
是属于他的……
唯一的……
苏洱……
许南言唤着他的名字,他走上前,轻轻贴上了对方的后背,表情无比眷恋。
而后——
一寸一寸地,如同巡视一样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死寂一般,紧紧地、沉沉地盯着每一个表现出贪婪与痴迷目光的人。
许南言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他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完全消失,只留下暴涨的阴沉与湿冷。
这些人。
所有觊觎他丈夫的人,都该死。
*
许南言一直待在苏洱身边,他已经望了对方的小指许久,有温度的手掌,连尾端都有着血色。
一晃一晃的。
……好像牵……想一直不松开……
青年的手掌宽大,筋骨浅浅,瓷白显眼。
……要是能放在他的额头就好了……摸一摸……揉一揉……
他还想仰起下巴,去……去干什么呢?
想把嘴唇轻轻贴在青年的手掌上,想亲一亲。
许南言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有些踌躇。
会不会太唐突了,要是吓到对方就不好了。
可是。
许南言侧着头,眼皮未曾阖上过一次,只看着苏洱。
可是这是他的丈夫呀……
结婚了的话……做什么都不过分的吧……
许南言满心犹豫和彷徨,他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谁的称谓,只知道一味地跟着苏洱走。
直到回家。
是他们的家。
房间都是白布,看着很不新鲜,许南言想,他的丈夫这样好看,应该在漂漂亮亮的房间居住才对。
他不满意现在的住所,可他无法做出实质的举动,接着,他又一次怔住了。
因为许南言看着苏洱掀开那些白布的第一时间,拿起了他的照片,表情很不对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横线。
对了。
许南言想起,人开心的时候嘴唇是向上的,可苏洱今天没有一次那样过,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很多,但那一定没有开心。
青年……在难过……
因为他的死亡吗?
许南言好愧疚,如果他的心脏还在跳着的话,一定会又酸又涩,比橘子还不甜。
他这么想着,就看,苏洱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在他的目光下,轻轻落在了照片上。
是他的鼻尖,那里有一颗痣。
如果仅仅是触碰也就罢了,可苏洱却摩挲了起来,拇指来回地在那处揉搓,像是被挑逗到关键部位一样,许南言感觉自己一瞬间烧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直直地向青年扑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青年微微瞪大的瞳孔,眼底并没有反射出他的倒影,但是许南言就是觉得,在那一瞬间,苏洱绝对是看到了他。
偏偏,是在他拥抱的时候。
许南言想,他好脏,河水都洗不干净,青年一定会嫌弃他的。
嫌弃他也没关系,但是别不要他,他一定不能接受。
在苏洱望过来的时候,许南言自觉躲开,他不敢看对方的视线,他生怕那里面都是害怕与嫌恶。
而在松开对方手掌的同时,他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
力度非常重,力气非常坚决,猝不及防地,他被圈进了一大片温暖中。
再次产生意识后,许南言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热的肌肤,大片大片的,完全地把他罩在了这片不一样的热度中。
他被完完全全地揽在了怀里,胳膊,胸口、喉咙,全身上下感受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
可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场面,因为他没在世间存活,而对方刚刚淋过暴雨。
忽然,许南言产生了担心的情绪,淋雨?活人很脆弱的,他的丈夫身子单薄,看起来更加虚弱,会不会因此生病。
他正乱想着,只听见苏洱低低的声音,很磁性,如果他是他原本活着的身体,他的耳朵肯定会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他听见苏洱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家。”!!!!!!
许南言真的感觉自己烧着了,马上就能化成烟飘走,可他不舍得苏洱,祈祷着不要再继续升温,可他整个躯体都好像掉进了温泉里,被柔和的、温柔无比的环境包容着一切。
这一切实在是太舒服了。
尤其是在他得到奖励后,他原本只想与青年的手掌贴近,可现在,却被苏洱整个人都搂住了。
他想,再也没有会比现在更幸福的事。
于是,他听见了一声呼噜声,来源于自己喉咙发出的动静。
闷闷地、重重地,一瞬能让人听清的。
呜……
他好喜欢他的丈夫……喜欢的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