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简单的身体触碰就脸红心跳, 老实说,苏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他惊讶于许南言的纯情。
在他看来,仅仅是拥抱而已,连基本的打招呼吻脸礼都算不上。
还有, 他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咕噜声?像小摩托车似的。
呼噜呼噜的。
小猫么?
全身上下都是青白、没有血色的, 衣物保留着生前的最后模样,被碾撞得破破烂烂, 嘴唇煞白煞白。
只有脖颈旁和耳后, 在注视下,微微的淡红色越演愈烈。
苏洱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点点的散漫嗓音好像在空气中低低缠了上来,绕得许南言的脊背神经似乎都为之痒了起来。
许南言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
但因为全身僵硬, 幅度并不明显。
“我想洗个澡。”苏洱把捏在手指里的白布统统扔进了垃圾桶里, 期间许南言的目光宛若钉在他后背上,他去哪近乎全黑的眼珠就转到哪里。
等到视线出现阴影徒然变暗时, 许南言抬起头去看苏洱。
“你想洗吗?”苏洱问他。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事实如此,除了他的丈夫, 许南言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他尝试过一次,那些水流穿过他的身体飘了过去。
许南言就这么睁着自己近乎全黑的眼睛,他感觉不到自己很吓人, 怔怔地抬头看着苏洱。
苏洱又笑了笑, 青年有着一副太过出色的样貌, 离得越近冲击力越大,在他的视野里,缓缓弯下腰, 视线渐渐与他平齐。
“你看,我全身都被打湿了,衣服塞进洗衣机,我需要把雨水洗干净。”
又轻又柔和的语气。
许南言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对方的声音却比他的动作还要提前。
“反正也要进浴室,需要我帮你洗吗?”苏洱带着温温的笑意,看着他,问他:“或者,一起?”
散漫的音色沾染上了刻意提起来的点点疑询问,不比网上盛行的顶级网恋音差上分毫。
这下,许南言才听懂整句话的意思。
他膨地快要变成与红色番茄等同的东西,想要摇头,可表现出的,却只是一寸寸一点点来回挪动的僵硬脖颈。
猫是很灵活的动物,又聪明又慵懒,被人深深rua着毛发时,展开身姿,把白白嫩嫩的肚皮露出来,但又时刻保持警惕准备露出锋利的爪子,可是逗猫棒太舒服了,猫条好好吃,里面甚至还加了鱼柳蟹棒,又要挣扎又要抵抗。
很像现在的许南言,耳朵悄然动了好几下,手指往前伸了几下,试探地捏上了苏洱的衣角,一边下意识摇头拒绝。
寡夫啊……
苏洱玩味地称呼着自己。
啧啧。
好可怜哦……
最后,他只说:“那等我一会儿,马上出来”,转身进入浴室。
*
一个关卡换一个攻略角色的日常你已习惯,不过这回你再一次对游戏的无下限程度有了概念。
人和鬼在一起,听起来也还好,不过底线就是一次次突破的,你深深怀疑游戏制作商会不会因为玩家表现,以后再开发出一些更离谱更不科学化的身份。
随便咯,反正都是玩,怎么玩不一样,你并没有太在乎纯爱游戏的后续发展,当然,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你按开浴室的开关,手搭在把手上,门关之时,借着夹缝能把客厅环境看得一清二楚。
白炽灯阴森森的,晃晃映下来,许南言正拿着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对着这边,你冲他笑笑,把门合上。
洗澡当然不是真的,你拖开后台页面,点击一键清洗换衣,全身从头到脚立刻焕然一新,不过在外看来,倒是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不断。
看了一眼游戏时间,你腰背靠在洗手台上,把路过电视机桌下顺手掏走塞进仓库里的物件拿出来。
是一本小册子。
薄薄的,类似于日记本那么厚。
日期:20xx年x月x日
署名:许南言
字迹多多少少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毫无疑问,许南言的长相偏温润,即便是现在成鬼的状态,通过对话,也能依稀看出生前本人性格的温和,像温白开一样,不会过分激烈,也不会过于懦弱,倒是种很纯粹的恰到好处。
但这洋洋洒洒的签字,可跟他本人表现出来的太不相像。
算作赏心悦目。
你捏着纸张右下角,随手翻开第一页。
标题为,关于丈夫苏洱的观察笔记。
有点幻视高中课堂认真做下的笔记,几种颜色的笔痕都有,甚至在苏洱两个字上用黄色荧光笔特殊标注。
显然,生前写的。
你从进入到这个屋子里就开始观察,一般情侣或是刚结婚的伴侣,新房总会会留下两个人同时生活过的痕迹,不一定非说是情侣同款的杯子啊,或是情侣装啊……
有,但非常奇怪。
整间屋子,卫生间的两个牙刷,放在门口的成对拖鞋,卧室双人床的两个枕头……这些只有其中一个有使用痕迹,另一个完全是崭新,好似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人在生活。
你无法判断出这个人是你还是许南言,也无法在现有信息推出在游戏开始前的婚姻状态。
许南言的死,真的是场意外吗?
抱着这种疑问,你继续往下翻。
笔记第一页——
下面关乎重要文件,请认真考虑。
问卷型回答,制作者:许南言。
因其与对方之间的关系变化,诸多因素考虑,在此问卷中将以其他名称代替。
第一题:您拥有以下哪种观察设备?
A.台式电脑
B.智能手机
C.电视(勾对号)
D.其他
调查问卷?
你没想到在游戏里还能看到这种东西出现,像忽然钻进了大学校园,听到老师说问卷要收集500份,极度匪夷所思。
第二题
您一般使用电子设备观察小洱多长时间?
0至24小时。
回答:24小时。
哦吼?
这个意思是,许南言整日整夜地在监控里观察你?
嗯……
说明,你比电视好看。
你简单翻了翻,前几页都是类似上面的单项选择题,从第五页开始,不再有问答,而是一句句话,每一句话开头都是两个字——小洱,写得繁乱,方向不一,标上的红色与黑色混到一起,像是疯了一样。
他叫苏洱,是我的丈夫。
我喜欢叫他小洱,因为叫宝宝是不被允许的,叫老公也不行,所以只能叫他小洱。
但是小洱也好听,是他的,都好听。
小洱总是从我门口路过,七7点30出发去上班,17点30左右回家,如果晚回家就是在加班,要么是和同事聚餐,他们经常去汾里巷口右转20m的春天河烤肉店吃饭。
小洱不喜欢喝啤酒,他喜欢喝碳酸饮料。
小洱偏爱冷水澡,不愿意围浴巾,洗过澡喜欢直接套睡衣。
他喜欢蓝色鲨鱼款式的。
不说上班的事,只说个人喜欢,别说相似,和现实几乎重合度快百分之百,你当然不觉得是巧合,你早早感觉出这游戏有点问题,从姜野那关他叫你小洱开始。
你现在可以肯定,那个字不是迩,绝对是洱。
是游戏逐渐被现实影响?还是现实发生的事你不知情?
你饶有兴趣地猜想。
难道有一天这些攻略角色会变成真的,出现在现实里?
最好……全都在。
更好玩呀……
你捧着日记本,一页页翻下去。
……
比起我,小洱和邻居多说了六句话。
有点不开心。
……
不算大的日记本里,你名字的出场频率不是一般的高,少说得有三位数往上了。
在这些荒诞,怪异的话里,在最后一页。
用红色记号笔画出来的巨大哭脸。
我和小洱说话,他不理我,他不让我进他家门,他无视我……
我好难过,我都到家门口了,他也不开门。
我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
他们在说什么?不允许。
我绝对不允许,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
就现在。
扑通一声,是牙具没放好,滚落在地面上,牙刷和牙膏纷纷洒落出来,劈里啪啦地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你察觉到了异样,微微侧过头,许南言正站在身旁,流着血的、僵挺发白的胳膊紧紧贴在你右臂上,黑色的眼珠在灯光下没有一点亮色,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你。
“老公……”细听,他的嗓子里也像被某种硬物卡过一样,沙砾砾的。
问你:“在做什么?”
果然啊……
和示意锁不锁门没有关系,他无时不刻都在盯着你。
你微微勾了勾唇角,晃了晃手中的日记本:[在看你写的日记]
你回答得快:[本来是想偷偷看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你边说着边不自然地挪开你们两两相交的目光,在许南言的灼灼视线下,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颊。
你:[你之前……]
许南言的手指死死抵着手掌,手心里出现一道道划痕。
你飞快地说了一声:[在给我写情书吗?]
……
……?!
许南言反应了好半天,才在脑海里浮出这句话的全貌。
这本日记是他写的没错。
但和情书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可……
许南言看向前方,青年的嘴唇不自觉地抿起来,呼了几口小小的气,显得非常害羞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最后,才缓缓望向他。
你:[你原来是这样想的呀]
你停顿了一下:[喜欢听……]
你又顿住,半晌:[宝宝吗?]
你掩下眼底的玩弄,在许南言僵持的身形中,靠过去,侧着头,尾音上扬带着钩子似的。
你:[宝宝?]
许南言唰地捂紧眼睛,耳朵一抖一抖的,这回,一点也不敢看你了。
第42章 第42章 正经游戏。(二更)……
清洗完毕, 又把屋里拖了一遍地,擦了几遍灰后,苏洱环顾空荡荡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除了必要的桌椅, 双人床,就是四周的承重墙。
“家里好空。”想了想, 他问许南言:“我们一起去超市采购吧。”
许南言半靠在一旁的沙发上, 也可以用窝蹲来形容,对于大扫除, 他什么都碰不到也帮不上忙,只能找个离苏洱最近又不影响你的地方。
他微微仰头, 迟缓地答应:“好。”
苏洱看着窗外, 太阳还没落山,光照充足。
他并不清楚许南言的情况, 按照传言,鬼应该不能晒太阳?可许南言又属于什么范畴里,说他是鬼, 为什么偏偏能够触碰到玩家。
谁清楚?他又没有相关经验,与其自己犯懵,不如询问本人。
苏洱打开门口鞋柜,找到一把黑伞, 他不太确定:“出门需要打伞吧?”
外面又不是阴天, 也没到打太阳伞的地步, 苏洱没有刻意提起许南言的状况,或者说,从他们见面开始, 除了起初那一霎那忽而碰见的惊讶,并不是厌恶,苏洱没有一次表现出不适应。
这是属于他的体贴,许南言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丈夫,在另一半回来时笑说欢迎回家,感受到对方的不便不提也不问,一切照旧,主动承担起家里的一切,可靠细腻,温柔得过分显目。
苏洱……
是许南言的丈夫……
……好喜欢。
许南言的不被触碰仅仅除去苏洱,包括太阳光,包括一切看似灼热的东西,他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他。
可他没点明,也不解释,只是缓缓把腿弯变直,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把手搭在苏洱伸过来的手上。
非常温暖,如他所愿。
许南言想,谁会拒绝能够接近丈夫的机会。
除非是傻子。
他一点都不傻。
*
苏洱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体验逛街的感觉,先前几关,要么权限未解锁,要么剧情不涉及,他一次都没有探索过呢。
可给玩家憋坏了!
苏洱异常兴奋,看哪都新鲜,去超市的路上还有一段距离,路上遇见的小商小贩,他每一个都去聊一聊,尤其那几个npc身后的垃圾桶,他本来想检查一圈,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打的是攻略游戏。
该死的玩家素养。
不要看见垃圾桶就想翻啊!
他咬了一口棉花糖,糖制品也是在路边买的,兔子云朵形状,大片大片都是粉色。
苏洱舔了下嘴角,把棉花糖递过去:“吃吗?”
他从高中起就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零食,甜品还好,记得上学时一小袋干脆面都要分给八方同学,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
许南言与青年对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是和自己说话,变成“鬼”的最不好一件事,就是他反应总是要慢上半截。
他摇了摇头,一句你吃还没冒到嗓子眼,嘴边就被递上扯成一小块的棉花糖。
糖很轻,很飘,很没有实感,所以在余光看见粉色雾片前,他先感受到的是苏洱的手指轻碰嘴唇,青年叹言“忘记你碰不到了”,边轻抬起眉目,笑说:“很甜,尝尝?”
苏洱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触碰到的人,也是他能再次与世界打交道的媒介。
他可以接触到苏洱同时接触的东西。
亲密得无法让人忽视,许南言也无法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微微分开嘴唇,棉花糖已经递进了嘴中。
是甜的,但那不是来自于棉花糖,而是来自苏洱捏过甜品的指尖。
他非常眷恋这种感觉,可以让他放下一切戒备。
许南言近乎纯黑的眼珠能让他看清楚青年的一切举动,当然他也不舍得离开视线,也包括,在下一秒,青年将手指咬在嘴边,伸出嫣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
鲜亮的颜色往往比黑白色显眼得多。
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曾经触碰过许南言的嘴唇,现如今,又碰上他自己的嘴唇。
这算……
间接接吻吗?
许南言兀自紧张起来,宛若有什么巨物在他空空如也的躯壳撞来撞去,直叫他站不太稳。
让他想要赶紧找一个壳子罩住自己,或者有一个洞能钻进去就更好了。
他放空思绪,再回神时,苏洱已经和他走到了超市门口。
许南言被催促着先进去,黑色的雨伞一直撑在他的头顶,没有一点阳光打进来,现在再抬头,夕阳西下,即将黑天。
他安静地看着苏洱把伞收起,低头认真的眉眼憧憧被圈进光影斑驳的环境中,得到的不仅仅是欣赏的目光,还有许多句小声议论。
“快看快看,那个男人怎么快晚上还撑伞啊。”
“是啊,好怪,刚才还看见他一直往前撑伞,他前面一个人都没有,真诡异。”
“别说了,快走吧,好看是好看,万一不正常怎么办。”
许南言第一次主动将目光从苏洱身上移开,他冷冷地看向那几个人离去的背影,手指渐渐攥在一起。
他心中明白,让苏洱表现得奇怪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他们的对话旁人听不见,还要误以为是苏洱自言自语。
他们这样的状态不正常,一个人和一个“鬼”,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苏洱能够看见他,如果不能,他就会狠下心拒绝了。
许南言不配和苏洱在一起,无论从以前还是现在,一切都只是他自找的结果。
他心觉愧疚的同时又由衷愤怒,他的丈夫是最好的人,怎么轮得到别人来评价。
可漫天的通天怒火却被瞬间浇灭,因为下一秒,苏洱的话语声已经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过来啦。”
许南言霎那停止心中扰乱纷纷的念头,只见笑得好看的青年把购物车推过来,推到他面前。
问他:“要不要上来坐着。”
许南言少有地哑口无言,他紧紧搓着衣角,摇头:“不,不了。”
被装进购物车里逛超市是小朋友的专属,他都多大了,虽然没有人看见,但他总觉得怪怪的。
可苏洱仿佛听见他心声一般,很有诱拐嫌疑地:“谁说只有小朋友才能坐着,大朋友也可以。”
“真不上来吗?苏洱又问:“我推着你。”
……
最后,许南言还是老老实实地坐进购物车里。
腿蜷缩着,有一大半都是因为害羞,他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
他想,为什么会有苏洱这么幼稚的人呢?
无论什么样子,都想喜欢。
*
你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拒绝购物车邀请。
拜托。
这可是梦寐以求的购物车专座哎!谁会不喜欢。
都说送给别人的礼物往往就是自己羡慕觊觎已久的。
在非常年少的年纪,你也曾经被这些话哄骗。
因为,那时候的你的确非常羡慕别的小朋友,他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坐在购物车里,家长推着把手,一车一车地往车里撇零食,扔糖果。
那种全身上下都被好吃的包围的感觉,你一次都没体验过。
但这些,就和小时候学走路没有父母呵护,被迫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冒出眼泪一样。
全部都是,无关紧要的。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你不会哭,不仅不会,你还要让别人哭,让别人为你而哭。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无用的,只有自己拥有的才是事实。
你对许南言的好奇渐渐转变成了——你可以笃定,许南言一定骗过你。
不知道是这场婚姻,亦或者是别的东西,他根本没说实话,包括那本日记本。
让一个心思叵测的恶鬼为你哭。
听起来都觉得肾上腺素飙升。
他会不会求你呢?他会不会表现得很可怜?其他攻略角色都没能做到的,他和你绑在了一张结婚证上?
他曾经,以着观赏者的姿态监视过你。
如此的,高高在上。
你边往推车里扔食物,边贴着许南言的耳朵:[晚上想吃什么呢?]
许南言猛地颤栗起来,开始结巴:“随,随便,都可以。”
你侧着头思考一会,又问:“不如吃牛肉汤?”
“和番茄炖在一起肯定会好吃。”
许南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味僵硬点头。
你往购物车里扔了两袋零食,远远听见有人唤你。
你站停,是程虞桉。
从游戏开始,视角近乎都是黑白,到家里,进浴室,和许南言交流,所有看起来都相当死气沉沉。
所以当程虞桉穿着一身年轻人喜欢的潮款衣服小跑过来的时候,画面的对比冲击感不是一般地强烈。
程虞桉总是很傲气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的那股子蓬勃朝气独一无二。
新鲜美好,盛比养在花园里晨时鲜艳欲滴的花朵。
他叫着你哥,上来就扑了你个满怀。
比起高中那会儿更添直白,还是拧巴,还是喜欢把情绪放在脸上,但无差别的锐利已经被养成了其他方面的漂亮。
家里有小辈的总是对此数见不鲜。
你抚平了他因飞奔过来跑乱的头发,格外熟稔,他也享受着这种亲昵,揣着兜眯着眼笑,又叫你一声:“哥。”
你笑道:[怎么在这里相遇了?]
“说明我和哥有缘分呗,还能说明什么。”程虞桉不在乎地随口解释,把你贴在他额头上的手指抓了下来,特别自然地塞进他兜里。
你对程虞桉的印象不算少,在最开始的宣传关卡里属他的转变最明显,当时觉得麻烦是真,承认他独一份的青春活力也是真,他的确骄纵,的确傲慢,的确不听话,但却没办法真的让人狠下心真正厌恶他。
当时专心攻略柳知漾时,你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仅仅一次,作为背景板出现,纯爱游戏提示得明显,哪里有真正的背景板,当时只要你想,你可以选择程虞桉线。
但你没有,在两者之中,你选择了一进关卡就见到的柳知漾。
再次进入关卡,你第一个见的哪里是许南言,实际上是程虞桉。
他句句唤你哥,但当初,连亲近你都分外挣扎。
“今天你可不能拒绝了。”程虞桉耍起脾气来,不管不顾:“必须回家陪我吃饭。”
他与以前太不一样,好似学乖了太多,用着自己最得意的面容冲你撒娇:“哥。”
程虞桉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最不一样的,最能让你心软的地方。
“爸妈他们也想你了,和我回去啦。”
你似乎的确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答应:[好]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被许南言看了全程,方才堪堪落下的糟糕念头全部席卷了上来。
他想,一句句哥叫得亲。
真碍眼。
第43章 特别篇之自述 (第一人称)不购买不影……
我的人生, 从一开始,就烂透了。
拿圣诞树来打比方,外表装扮的琳琅满目,五彩斑斓, 用作支撑的主料却是黑心商家从路边随便拖来的干枯树干, 里面让上万只虫子咬得发烂发臭,恶心至极。
这是一栋别墅, 生活的只有我和一个女人, 偶尔会出现几个管家和厨娘,在那女人好几次把每个房间砸得稀烂后, 渐渐的,那些人再没出现过。
又剩下我和她。
毋庸置疑, 女人很美, 在我尚且不能分辨美丑的年纪,我很喜欢独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玉兰树, 花瓣清白,有风吹过时,它们漫天飞舞, 翩翩蝴蝶一样。
我觉得女人像这颗玉兰树,很美。
花朵绽放的前提是扎根在泥土里,没有养分,没有氧气, 它们便会凋亡。
她为我的父亲而活, 在被男人抛弃的时候, 她也如同那颗被连根拔起的玉兰树,离开供氧的土壤,迅速干枯死去。
而作为她附属的我, 被牵连得遍体鳞伤。
我不恨她,但我也不爱她,我只是觉得有些烦了,在日复一日被质问为什么还不去死,在好几次被打到五脏六腑不知道哪里疼,左腿断掉跑都跑不出去的时候。
从小开始,练就了我的铁石心肠。
我都不心疼我自己,我更加厌恶怯懦与逃避。
我十岁那年,苏楚琛第一次在C城过生日,订了一家酒店,父亲后妈都在,他的朋友们也在,宴会差专人安排过,可见用心。
我当时发烧了,我也忘了有这码子事,正想下楼倒杯水喝,迎面撞见了宴会结束刚回到家的一家三口。
父亲二话没说,给了我一巴掌。
他不是因为我没去生气的,他是因为我没和他提前打招呼,作为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管理者,他不能容忍手下人频频出现和他预想不同的差池。
我顶着嗡嗡的耳鸣在公园里缓了好半天,仰头看天,像那种伤感影视剧的男主角,暗自悲伤。
但实际没有,我一滴眼泪都憋不出来。
哭不出来怎么办?笑呗。
我笑呵呵地冲一旁询问的好心姐姐摆手,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去找父亲认错。
“爸,我错了。”
我嘴唇烧得很干,直爆皮,喉咙和左脸火辣辣的疼,一句话都生挺着撕扯出来。
父亲一开始没开门,我在门口站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后妈过来求情我才得以走进书房。
他只语重心长地劝导:“小琛是你哥,以后我老了,你要仰仗他活着,你们毕竟是哥兄弟,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需要仰仗苏楚琛活着。
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父亲在试图教我服软,而我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老,毕竟我还年轻。
那天以后,我见到苏楚琛就喊哥,他朋友叫我小玩意儿的时候我喊哥,在宴会上被人带头欺负的时候我还喊哥。
我要让所有人包括苏楚琛深信不疑,我就是个废物东西,我离开家人的管辖我活不了。
我大抵是好看的,否则在学校的时候不会频频收到夸赞我外表的情书。
于是,我总是笑,笑容会无限夸大我的外貌优点,有时,苏楚琛也会看我晃神。
我总找他。
弟弟找哥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后来他出国了,我新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是后妈介绍过来的。
与医生初见,他说我心思太重,想法太多,容易猝死,我没听,只是看着他桌面上的铅笔盒走神,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他略带深意道:“不要指望用铅笔盒砸我头,房间里的物品都沾过胶水焊死了。”
我尝试了下,发现他的确说了实话。
这算是心理医生的前车之鉴吗?
我笑出了声,接过他开的药,和他说:“我还有点长期失眠,医生有针对类似病情的药物吗?”
他连说了几个,被我一一摇头反驳,最后他有些无奈地摊开手:“你想吃哪种?”
我没回答,落座在他桌对面的凳子上,两个手臂盘在一起,我下巴抵在上面朝他说:“以后我能常来这里和你聊天吗?”
他是个私人医生,开放时间不定,地点不定。
我刻意往桌前凑,近到一抬头可以看清他的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我看着他,又说:“喜欢你这个医生,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
从兜里掏出一看就是攒很久,皱皱巴巴的几张钞票,动作看起来傻里傻气。
我把真诚铺开在桌面上:“我有钱,挂得起你的号。”
他也笑了,这是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他发自肺腑的第一个表情。
心理医生给了我一个地址,从那天起,我不在苏家和他见面,而是另一个地方。
最开始他给我开舍曲林,精神类药物,一日四片,辅以各类大段英文的助眠药,那段时间,我总是昏昏沉沉的,记不住东西,也看不太清人,整个人可以用恍惚来形容。
他坐在桌前工作时,我常常窝在旁边搂着他的腰睡觉,很老实,也没什么动静。
心理医生不习惯别人的近距离接触,最开始他总是拒绝我,后来有一天,我醒来,手指捏在他捧着的书页中间,问他有一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转过头,只是缓缓开口解释。
很有耐心,说话声音很清润。
这些不动声色的改变之中,他不再抗拒与我的接触。
对我而言,这代表着胜利钟声的敲响。
在被后妈派来的最后一天,心理医生还是心软了。
他和我说:“苏洱,我很心疼你。”
去你爸的心疼,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玩意儿,心疼我还给我下药,脑子不好去治脑子,显得好像长了张嘴。
我不语,只是像没有安全感一样的拥抱他。
后来我回想起这段感情的时候,也在啧啧品味,无时不刻观察对方还要隐藏自己的心思,而对方恰巧是一个顶尖优秀的心理大师,这种博弈太难得,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他锻炼了我一副抗药性极强的身体,又教会了我格外清醒的抽离视角。
以前我只是冷心冷肺,演技远远不够。
没有哪种身份会像心理医生一样直白,这是最好的老师,远远比我钻读攻克十几本心理学还要有用。
与其说我是在按照每个人期望的理想型去表演,不如说是我在挖掘他们内心当中最不堪的欲望。
那些叫不上来名的情人总要在最后时刻把一切弄得撕心裂肺,他们苦不堪言,他们恼到发疯,他们又泪如雨下。
问我:“为什么不爱我?”
爱?我只觉得这个词值得让人笑上一笑。
我有着一副好皮囊,裹着一片糖纸,那让我看起来很美好,可在无数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无情的利用能够完美地形容父亲,也可以用来评价我。
我由衷因为那些人的苦苦挣扎心觉痛快,那种疯狂无可比拟,是跳一万次蹦极也比不上的。
父亲已经老了,他连最基本的形势都看不清,当他发觉那些曾经站在他一方的人,最后的支持者是我,光是想想,都已经激发了我最大限度的快感。
而且,报复?
为什么要用这么浅显的词来称呼我的举动呢?
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在遵循内心最基本的欲望。
我在痴迷于每一段虚假感情被捅穿真相的快乐。
所有人都披着一层皮,假惺惺的,吐露着让人恶心呕吐的贪恋,而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扯下他们的伪装而已。
我不留情面,我满身欲望,我是一个赌徒,把自己当成筹码全部交付,却每每都赚得满目琳琅。
我是苏洱。
你要来,爱我吗?
第44章 第44章 原来是游戏。
你答应了程虞桉的邀请, 也没有错过许南言倏然暗下来的目光。
按照剧情发展,要么在回家的路上发生分歧,要么你们到家后产生各种各样的被戳穿的“意外”。
你是这么无边际猜想的,结果一样都不是。
还没等到下一阶段画面跳转, 你先等来了黑屏。
没错, 是黑屏。
游戏场景一瞬间全无,眼前全部画面漆黑, 无论是街边的npc, 路边的花花草草,作为特殊角色出现的程虞桉与许南言全部消失不见。??
出bug了?
你连连喂了好几声, 连10086都喊了喊,也不见客服出现。
变成全息款也有一点不好, 它一旦出bug, 连退出键都找不到。
你倒也没怎么慌张,随便摸索了一会儿, 听见滋噶滋噶的几声电子连接音,感觉网很差,断断续续的。
[检测到玩家登录游戏, 重启中]
[等待……]
[稍后……]
[重启失败……全部文件归档中……失败……检测玩家登录情况……失败]
连续几声嗡嗡的嘎嘣脆机械音重启再断掉后,你倏地被弹出了游戏。???
……这游戏能不能修一修引擎,最近坏掉的概率是不是有点多。
你暗自腹诽,静静地窝在沙发里摆了一会儿烂, 起身打开手机。
刚打开就是占满屏幕的SOS, 来自大学同学兼朋友。
前室友:苏洱苏洱!紧急呼救!今天你是不是没有课, 来帮忙!
你:?什么忙,我总觉得你小子找我没什么好事。
前室友: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们考试时的战斗情谊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前室友:痛心疾首.jpg
你:……
你:什么事你说吧, 我一会过去。
前室友:收到over。
*
你被游戏搞得一头雾水,也没太着急,摆出一副老大爷逛公园的姿势,路上买了一杯葡萄冰,边喝边往学校走。
一到学校你差点被闪瞎了眼。
好几道花花绿绿的横幅,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树𝔀.𝓵。
——社团纳新,期待学弟学妹们的加入!
你后知后觉今天学校搞活动,不等反应,肩膀被人搭上。
是你“亲爱的”的损友以及前室友,他是典型的大学学校里会出现的那种阳光开朗学长,长时间保持锻炼留下一身流畅的薄肌线条,普通衣服也撑得别有一番风味,更不要说,现在特意打扮过。
你的视线移向他绑在腰间的腰链,又瞥向处在他身后各自忙碌每个装扮得像是男模的学生们。
你眨眨眼:“你终于要下海了?”
“什么下海。”前室友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认可地晃了晃,“这是有效的促销方案,一会我们还要演习呢。”
你悟了:“我有什么台词?”
前室友双手抱臂,半晌,八颗大白牙露得整整齐齐:“你没有,你负责当吉祥物。”
他边说着,边神神秘秘地转身再转回来,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掏出一对装饰的动物耳朵卡在你头顶。
你一摸,它毛茸茸的,还能动。
你:“猫耳朵?”
前室友摇头:“狐狸耳朵,声控的。”
你举起大拇指:“酷。”
“一会儿你就站到牌匾门口,拿着这个推销二维码,你也不用特别说什么,你就是我们的门面。”他把两张打印好的纸塞进你手里,动作忽然一停,看着头戴狐狸耳朵,乖乖站在原地的你,没忍住一笑。
他不自觉地摩挲手指,强忍住碰你脸颊的想法,只乐:“有你在,我们社团百分之百比别的社团多。”
你也冲他一笑,偏过头,饶有兴趣地看他头顶。
红色文字注明,凭空出现,伴随着你最熟悉的电子机械音,是客服的声音。
[玩家秦支已完成基本打卡任务,解锁外表置换权力]
接着一声男音,清清爽爽的感觉。
[需要查询好感界面]
[等待……]
[当前攻略角色苏洱对您的好感度为:20]
男音立刻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你觉得你们游戏合理吗?我是重氪玩家,花了那么钱开他一个人的线,结果我就当作背景板出现过一次,商城里该送的全送了一个遍,他看我还和一个普通路人一样]
[到底什么时候能和他开始恋爱我服]
[坑爹呀你们!]
机械音音调毫无变化。
[游戏攻略仅供参考,其余还请玩家自行思考]
男音痛骂一声。
不过明面上,前室友秦支云淡风轻,还在帮你整理发卡。
在此之前,他的名字可不是这个,现在却像是错误被订正了一样,显示出来。
你看着他,忽然开口唤他。
“嗯?”他才回神,毫无防备地看你的脸凑过去,你的鼻尖堪堪碰到他的下巴,他的喉咙不停滚动,连带脖颈上的青筋也透得清楚。
你弯了弯眼睛:“骗人是小狗。”
你的眼帘从他的额头往下扫,最后只扫到他的嘴唇,戴在你头顶的耳朵随着你的腔调不停地来回抖动,衬得人更加唇红齿白,活像只在雪山里无视敌人的高贵狐狸。
你轻轻道:“你没有什么事瞒我吧。”
秦支猝不及防地被心上的攻略角色来了一个爆屏的美貌攻击,差点把心里话都秃噜出来。
舌尖上的语句滚了又滚,最后结结巴巴地:“没,没有啊。”
“我怎么会骗你,天地良心。”为表真实,秦支举起了三根手指认真道。
可惜,玩家没有良心。
接下来,你尽做“吉祥物”的身份,笑眯眯地,有不少人来找你合照,头顶上面都被标了姓名,玩家王xx……玩家沈xx……玩家李xx……诸如此类,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看见过。
也是从现在开始,你才意识到你所处的环境有多么虚假。
比如,学校的范围是是从公园往街道这边划分,浮在空中的虚线会标上序号,往里是成片的景色,往外是一片空。
全是空的,透明的,需要人主动挪动,另一边的场景才会慢慢展示,像盖小房子一样,被像素方块堆叠而成。
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真正使其发生改变的,是刚刚发生bug给你强行跳出的游戏。
秦支不是作为第三关的游戏背景出现的吗?而他其实是玩家。
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都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攻略任务,拿下你的好感度。
所以那些关卡,其实是玩家设置而为?
到底是你在玩游戏?亦或者是,你其实才是游戏的一部分。
你与现在这些玩家共用的是一个客服。
你漠然地观察四周,从来没觉得世界如此诙谐可笑。
忽地,面前盖下了一片阴影,地面映出来一个影子。
一道询问的男低音传入你的耳朵里,很熟,低音炮类的渣男音。
你抬起头,男人正举着胳膊,手机搁置在他伸开的手掌里,屏幕亮着,也是一个二维码。
他问:“你好,加个微信吗?”
一句非常套路化的搭讪,不同的是,他们曾经认识。
你静静注视着处在他耳后的身份介绍卡,好半天,笑了。
你也伸出手,拜了拜手掌:“hi,帅哥。”
[恭喜玩家姜野成功达成初遇情节,解锁攻略角色苏洱,当前好感度:20]
*
[你是否生活压力太大呢?你是否每日都有烦恼的事呢?如果不开心就来玩玩这款游戏吧~]
[《纯爱游戏扮演计划》,悠然治愈的山水田园画风,以温馨的纯爱任务为主线,在闲暇之余在来游戏中运营,一点点打造出自己想要的世界,享受慢生活的乐趣~]
《纯爱游戏扮演计划》是海都工作室于2034年推出的第一款全息类实景攻略游戏,玩法多样,主打极强的代入感。
普通的攻略游戏大同小异,玩法雷同,在试运行阶段并没有激下多大水花,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海都工作室忽然发布了一段宣传广告。
不长,只有短短十五秒。
但,非常吸引眼球。
整个广告没有实质的内容,是一段虚拟人物介绍。
一个相当漂亮的少年,人在接受极致美丽事物的冲击时,连最基本的感慨都做不到,只能怔愣着,堪比遇到极光,见到冰川,掉入深海,甚至悄无声息都叫人落泪的冲动。
那是种震撼的,连接神经一瞬间产生应激的美丽,无法单单去形容和描绘他的五官,他的外表,他的长相,宇宙星河璀璨一般,火山消融的雪似的,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叫人窒息的动人心魄。
偏偏少年被做得灵动,一颦一笑好似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真人等同。
他笑得热烈,笑得张扬,善于把自己的美放大到无限,像是一只轻佻地,飘飘乎的箱水母,浑身生长着充满恶意的剧毒,但在广阔无垠的深海里,是唯一的迤逦无比的,梦幻一般的颜色。
满屏的弹幕像是要把设备炸掉一样,因为来来回回调动进度条的人们已经提前窥见了那份无法抗拒的诱惑。
少年笑着看向前方,目光灼灼,像是与屏幕外的所有人对视上一般。
“我是苏洱。”
“你——”他可恨地拖长语调,“要来爱我吗?”
叫人抓不住,捏不到,满目剧毒,也心甘情愿落入他的陷阱里,任与他沉沦。
作为宣传来讲,纯爱扮演计划游戏它做得超乎想象的完美。
一夜之间,内测的名额全满,连约都约不上。
游戏一直没有露出任何风声,当玩家们抱着最大的憧憬终于等到可以下载游戏的那天,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这个游戏的所有npc都可以攻略,甚至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可以成为结婚对象,唯独少年不可以。
名为苏洱、令玩家们一见倾心的男孩子。
他会作为玩家的朋友、亲人、友人……总之是以你最亲密的身份出现,他任由你撒娇,任由你亲昵,随你抱随你牵手,带着你探过游戏初期的所有场景。
他太真实了。
他会因为你的调皮举动笑起来,会摸着你的头安慰你的难过情绪,也在你上线游戏时察觉到你兴致不高静静陪在你身边,等你走神回来,发现他把所有能哄你逗你开心的方法都做一遍。
因为他爱着“你”。
无条件地爱着玩家。
一个完美的引路npc。
可他是唯一不可攻略的npc。
玩家可以查询到他的好感度,可以按照攻略送他礼物,可以和他做亲密的事情,唯独,无法成为他的恋人。
在一次次无望的告白中,他只会无声拒绝,因为与此同时伴随着游戏提示。
[当前攻略角色苏洱好感:20]
无论你做什么,那数字都像被焊住一样,永远都是20。
在无数次的尝试下,玩家一遍遍的重启游戏,一次次尝试,重开第一章,调整自己的身份,氪金买到前男友或者是更亲密的身份,买通所有反向攻略线,让苏洱主动攻略玩家——
在上学时间,在工作时候都未曾这样认真过,拿出一个本子记录下自己所想的全部流程,在屏幕前一字一句地敲击下自己和少年想要做的全部事情,像是真正深爱对方的情侣一样。
在能自己设置的世界里,玩家爱着他,他也爱着玩家。
看着少年从一见钟情到喜欢到爱上,这是游戏程序规划,这是代码驱使,但玩家被漫天的爱意冲昏头脑,迷晕神志,错乱的意识里,误以为苏洱真的爱上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而当体验世界结束,玩家高兴地打开后台,却只见——
[当前攻略角色苏洱好感:20]
所有玩家,彻底疯了。
第45章 苏楚琛单人线一 (第一人称,介意勿看……
人在夜半时刻, 好像脑内的一切思绪都不由控制,到处飘荡浮走,最后如同游魂一样,沉沉跌入黑暗。
在没有被母亲带回家时, 我曾经幻想过苏洱的模样。
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年纪不大,很活泼很开朗, 或许还有着对称的小酒窝, 笑起来有点皮但无法让人生厌,一定受很多人宠爱。
然而, 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楼梯上与我对望的, 只是一个很瘦小的男孩子。
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由于过分的瘦,显得瞳孔乌仁漆黑, 站在那里平静地看过来。
我以为他会吵,他会抗拒,他会闹得不可开交, 但都没有。
对于今天到来的“不速之客”,对于另一个“私生子”,苏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展露出任何一个普通地被惯养长大的孩子该有的情绪。
从那天起, 我才渐渐意识到, 在这个家里, 无人爱他。
父亲对他的冷漠程度甚至连我都觉得害怕,不仅仅是严厉,不单单是厌恶, 非常复杂的、我形容不上来的情绪。
我母亲和我说过关于苏洱亲生母亲的事情,男人大抵爱过那女人,但太少也太轻微了,所以把仅剩的爱恨嗔痴一股脑都发泄给了苏洱。
所以母亲才让我争,让我抢,成天把苏洱挂在嘴边,只要我表现出一点没有超过苏洱的迹象,我的母亲便会惩罚我,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控制欲。
跪在地上挨打,打手心,打后背……我都经历过。
我要优秀,我要努力,我要听话。
我必须做一个完美无瑕的人,一丁点错误都不能出现,脸上要时时刻刻挂着与人拉近距离的笑容。
这样,才能让父亲注意到我的存在,才能让母亲高兴。
再一次与苏洱有交集的时候,是在我生日宴会那天,父亲刚对我表现产生满意的时期,我很开心,我觉得我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母亲终于对我有了第一句夸奖。
我邀请了很多朋友,喜悦充斥着我的身体,直到——亲眼看见父亲给了苏洱一巴掌。
只因,他没有提前请假。
请假?不是只有在学校或是在公司才需要用这种词语吗。
这里是家里啊,都是有着血缘的亲人,一家人,为什么要公事公办一样的冷漠。
这些问题,随着关门而出的身影,一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兴奋冲动。
苏洱在发烧,我想不止有我一个人注意了。
那么作为成年人的父亲与母亲又怎会没发现,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反而任其发展。
我望着紧关上的那道门,隐约间,似乎望见了我以后的结局。
是不是有一天,当我毫无用处的时候,我也会被不留情面地抛弃。
可看到苏洱立刻红肿起来的脸,我的内心又不想承认的,猛生出卑贱的、丑陋的、充满恶意的念头。
看啊,即便你是小少爷又如何,你没有得到过爱,在这家里,你永远不上台面。
而我,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可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拥有爱,拥有美好,拥有未来。
你永远比不过我。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苏洱喊我哥,一个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的陌生词汇,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耳边。
那天,父亲母亲都不在家里。
太多细节我已记不太清,印象里,只有倾盆而下的暴雨,猛烈闪烁的闪电与呼啸的雷,男孩子拖着不合身的睡衣裤脚,抱着枕头,缓缓敲响了我的门。
他害怕又迷茫,窗外一出现轰隆隆的雷声,他就抖着肩膀猛缩下脖子,指头捏到发白,但在没得到同意时连进来一步都不敢:“哥……”
少年的声音怯生生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瞳孔尽是我的倒影,轻声问着:“哥,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
又一道雷声,他猛地攥紧门框,在我目光扫过去之前,又立刻后退两步,眼睛却紧盯着我,目光中的恳求快要溢出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只是,当明确知道,这个连哭都不吭声的男孩子从小坚强得不得了,有一天,他却匆忙地,无助地,好似天塌了一样寻求帮助。
谁都行,只要任何一个人出现,像是天降的神仙一样。
他能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
当时的我,是他的唯一选择。
他无处可逃,他无依无靠,他无比可怜。
他只能需要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那颗卑劣肮脏,却始终空荡荡地心脏仿佛被另一种东西填满了一样。
我答应了他。
从那天起,一切开始发生变化。
那声哥,或灿烂,或喜悦,或难过……以绚丽多彩的颜色纷纷撞入我的耳膜。
他会记得我的全部喜好,学校午休时间,偷偷逃学出来给我带一份酒酿小圆子,隔着校门,隔着栅栏,见我接过心满意足,听我不认可的话装傻跺脚,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指飞快地碰一下我的耳垂,非常叫人可气道:“知道了哥,我回去了,你再唠叨我真耽误课了。”
父亲鲜少给他零花钱,他暗暗出去打了一个月零工,只为了买两张艺术展的票给我做惊喜,他对艺术展毫无兴趣,骗我是和同学借的钱,叫我不要在意,展厅里他东看看西望望,看哪里都兴致缺缺,我一望过去他又迅速展露笑容:“哥,看得开心吗?”开心的。
每每父亲出差,母亲参加聚会好几天不回来的时候,他就抱着枕头问我:“哥,今天能不能在一起睡觉。”不是雨天,没有理由,可我偏偏没有拒绝,床是单人床,他好些时候在睡眠当中靠躺在床边,眼看着要掉地上,我堪堪把他捞回来,一转头他已抱住我的腰间,很多次,直至我开始渐渐习惯。
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
起初,我确定我记恨苏洱,因为他,我总被母亲责罚被抱怨被打手心。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有些恍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对苏洱,真的恨吗?
如果恨,为什么我不讨厌他每次眼睛亮亮的,唤我哥的时候。
所有的好的坏的,说不清的,如同休眠火山在某天彻底爆发。
与在家的情况不同,苏洱在学校很受欢迎,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和他玩,收到礼物情书也是常有的事。
但那天不一样,那天,是苏洱的生日,一直以来,只有我记得,我每年都会带他去静一阁吃烤鸭,他偏爱甜滋滋的酱料,对此乐此不疲,年年如此。
那天,我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托人放在他学校的私人置物柜里,他晚上换下校服的时候就能看见。
我在静一阁等了许久,直至完全天黑,期间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部没打通,最后一通已经接近凌晨,苏洱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来,周边环境乱哄哄的,唱歌声,音乐声……混杂在一起,男孩子平常的清透嗓音不再,反而带着莫名其妙的沙哑。
我问他:“你在哪?”
他回:“哥你别管,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苏洱知道我在等他,也知道我在哪里等他,可他没来。
我只在一遍遍热最后还是凉透了的菜前静坐一会儿,而后,摔碎了我的手机。
我就知道,苏洱根本不配得到爱意,无论是任何人给予的任何情感,他都不配。
我尚不明白我的怒火,只是以平常绝对没有的车速开回了家。
可还没等我具体做什么,只听门缓缓打开,一个气喘吁吁的,浑身湿透的苏洱站在门口,脸颊有着擦伤,一身酒气,他抱着我送给他的礼物,盒子也完全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被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皱眉:“小洱,你生日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有些不该接触。”
苏洱一怔:“我……我去哪啊,我只想和哥你待在一起。”
待在一起,就是和别人去外面厮混?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玩high了?
我承认,我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连母亲打我,考试失利,与人发生口角摩擦都没这么生气过。
苏洱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抿了抿嘴唇,却只是把礼物盒抱得更紧:“哥你先别生气……是他们,把你送给我的礼物扔到了河里,我跳下去找才回来晚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太会感知一个人的情绪,苏洱轻声道:“没有和谁混在一起,只是去酒吧和他们要了一个说法。”
忽地,我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是谁?”
苏洱动了动喉咙,分外犹豫,最后在我的催促下,才缓缓说:“你朋友……们。”
一瞬间,仿佛脑中有电流击打过一样,我僵硬着身体,回想上一周与那些富二代们的闲聊,他们总欺负苏洱,我知道,我没有制止过,因为总觉得那是一道保险一样,即便现在表现得平和,那道防线始终在我心中横悬着——我们是竞争对手,早晚有一天,你死我活。
富二代们上周开玩笑说,既然苏洱这么依赖我,这么眷恋我,那扔掉我送给他的东西,他会不会哭。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苏洱从小到大没哭过一次。”
他的确没哭,只是在看见礼物扔进河里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扑了进去,冬天,下过雪,还没有完全结冰的河,他就那样跳进去了。
咬着牙关瑟缩着,在捞到礼物的第一刻去讨要说法,他第一次气到与人打架,仅仅是为了那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
我的“朋友们”,也是我将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从来不主动招惹他们,向来听之任之。
在这一天,让我弟弟吃了一通苦。
满脑的怒火沾染着我的神经,没办法,我不够强大,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再忍忍,苏楚琛,再多忍些时间。
等彻底有资本了,没有人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苏洱是我弟弟,我也没有唤过他一声弟弟,可直到那股子灼热酸涩的感觉烧焦我喉咙的时候,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痛意无所适从,所以只说,苏洱,是我弟弟。
可也在当晚,完全撕开了那层一直以来的伪装壳。
苏洱很快烧了起来,他非常抗拒去医院,烧得神志不清环住我胳膊也不肯去,我没办法,只能先给他喂退烧药,一遍遍洗毛巾擦他的胳膊、脖颈、脸。
他还是说热,人烧到快四十度怎么可能不热,更何况他身上还是全湿的衣服。
我有点着急了,决定先把他衣服褪下来擦几遍身体,如果还是一点不管用,扛着也得去医院。
当少年的身躯不带任何衣物地完全展露在我面前时,虽然只有一瞬,我迅速移开视线,想要擦拭的胳膊停留在空中,我深吸一口气,嘲笑自己一个男人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儿,更何况,我们都姓苏,是一家人。
做好心里设想,我本来蹲跪在地上,正抬头嘴边却擦过一片温热,非常迅速,极快地,却留下了少年灼热的体温,狠狠地撞了我一心乱麻。
我僵在了原处,苏洱对我有着全然的信任,他本能地往我身边靠,黑白分明的双眼不再清澈,反而氤氲上沸腾热气般的某种东西。
“哥,难受……”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无意识地念叨一句:“我们只是一家人,父亲——”
被忽而贴上来的滚烫身躯完全打断,一个正处在高烧的人能有多大力气,但我当时毫无防备,脑袋也很混沌,直接被扯倒在了床上,没有衣物挡住的肌肤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我的全部触感,少年难受极了低喊着哥,忽而——我感受到了对方的膝盖擦过了我双腿……
我猛地生出力气,几乎从床上弹起来,苏洱不明所以地,抬着烧得晕乎乎的脸望过来:“哥……”
我摔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至一半,给保姆打了电话,联系了医院相关,即便做完这两件事,我的心情还是根本没办法平复下来。
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我知道我此刻发生惊慌的情绪是为什么,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只是意外,但久久无法让我稳住呼吸。
心里本能涌上来的是恶心,唾弃自己对曾经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是慌张,我不能,也绝对不敢承认我在那一刻发生的变化,这和苏洱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意外而已,对方都烧糊涂了也不能指望保持神志,可偏偏,偏偏我的身体非常诚恳地发生了变化。
最后泛上来的,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悸动,心脏砰砰砰作响,嘲笑我无能的前提下,告诉我,这一晚,发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启的锁死开关。
我丑陋、我卑劣、我恶心。
在痛恨对方的同时竟然又猛生出了这辈子绝对不能产生的情绪。
苏楚琛这个名字生来就是罪孽的,代表着一个女人的谎言与贪欲,也代表着我这一生的怯懦与软弱。
第二天,我买了一早的飞机,第一次没有和父亲母亲商量,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有着苏洱的地方。
母亲最先知道,督促了几句,父亲在晚上给我来了一通电话,我那时不同往日,成熟太多,几番说辞下来,父亲同意了我留学的申请,只吩咐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
我满嘴应好,目光却频频往手机屏幕上看,看有没有人给我发来消息。
就在电话挂断之时,我看见一条消息。
——哥,你去哪了?
我飞快桉灭屏幕,连一眼都不肯看,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喝下去,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
一切复原,我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我。
谁也不需要看见谁,各过各的,各起各的心思。
在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身上,我最先学会的是铁石心肠,我迅速忘记一切不该想的,将那个账号屏蔽,换了一个手机,新装了一个手机号,出国不到一年时间,我迅速发展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基地。
在一次聚会后,我喝得醉醺醺地,知道有人打来电话,才堪堪清醒,那是我在国内的一个手下,上来便是一句:“琛哥,查到了些……意外。”
他话语吞吐,不是平时的性格,我感到奇怪,开口却是如沐春风:“没事,结果与你无关,你正常汇报就好。”
“好的老板。”他顿了顿,“您或许不是苏家的亲生孩子。”
一句话,彻底让我酒醒。
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个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女人,用谎言的私生子欺骗了那个男人二十多年。
我只是一个孤儿院的弃婴,恰巧与男人有三分眉眼相似,被女人看中,女人堕了好几次胎没有一个是男孩,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她一心想要嫁到苏家,那便只能依靠虚假的血脉。
这些年所有体检,所有与DNA有关的检验都由我母亲经手,只玩,灯下黑。
恐慌?害怕?畏惧?
都不是,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提着发昏的手脚去翻抽屉——被我搁置快一年没有打开的手机。
手机被我充满电,打开不需要几秒,我点进聊天软件,第一时间想要按下置顶的头像框。
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那也就是说,苏洱根本就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是他哥。
那么竞争,表现,为父亲一笑的举动毫无意义,我在那一刻被偌大的欣喜砸烂了脑壳,我跌跌撞撞地想要与他联系,还不等看消息,发慌发抖的手却误打误撞地点到了朋友圈。
一段录屏,名头是简单的两个字,小洱。
苏洱笑意盎然地站在满是鲜花的地毯上,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孩子踌躇却坚定地走过去,又是一大捧鲜花,与项链盒一同递了过去。
配文是一句——
他蓄谋已久,我得偿所愿。
那不是一句玩笑话,也不是普通文案,苏洱的确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敢主动联系的一年里,我甚至不知道苏洱有没有过其他感情经历。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兵荒马乱的人是我,胆小怯懦的人也是我。
可我此刻,却无比的不甘心不情愿。
为什么,偏偏是我知道终于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站在苏洱身边的时候,阴差阳错呢?
我不再是当年的年纪,却与年轻时的自己做了同样的决定。
买下最快的航班,立刻回国。
我非常想他,念他,无比地想要见到他。
我如此不堪,我如此落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这样祈祷着,却从未想过,从那天起,我深深坠入悬崖,再不能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