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扮演计划》这个游戏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从2元购的小广告游戏,延伸到PC端,再征集玩家的需求,做出相应的全息款。
没有玩家能够拒绝听劝的游戏制作商, 简单说, 它精准拿捏住消费者心理活动。
进入到第二个时间线里,游戏又更加自主灵活, 普通的NPC也能有相应的个人剧情, 真真正正做到雨露均沾。
在连续两天通过柳知漾与柳絮冬的流程后,你大致琢磨了一通,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二者同时出现时, 一定存在他们的必然联系。
两个人看似性格南辕北辙, 一个看起来温柔外热,一个脾气差差的, 凶凶的,但别忘了,在多周目后的柳知漾可是温柔似水, 活像个柳絮冬表现出的翻版,一眼迷住你的长发大美人。
让他产生巨大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是人,就是事。
以及在短暂接触中,两个人都展现出来的浓浓占有欲, 柳絮冬是典型的外热内冷, 当惯上位者的不屑, 柳知漾是天性而为,只要踏入这只凶兽的领地里,通通都会被他打上标签。
你觉得你抓到了核心。
一只跌跌撞撞, 被暴雨浇了个透的,浑身是伤的惨兮兮小狗,平时还呼风唤雨的,这时却狼狈极了。
蜷缩在一起,两只爪子软哒哒的搭在地上,马上要被人强制性带走。
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一时的怜悯。
只要这种情绪是针对你的,那么你就赌赢了。
想到就去做。
你挑衅了几个看起来一定不好惹的NPC,至于你为什么知道,他们标红色感叹号写着高危,估摸着又是哪个特殊剧情的角色附属,以游戏的尿性,应该也属于权贵角色。
谁知道。
谁管呢。
你不太在乎。
玩就玩大的。
你又不是打不过。
玩家的体验感排第一位。
游戏而已,玩家才是位居于至高王座上的唯一选择。
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游乐场,你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接受任何反驳与抗拒。
希望柳知漾不会拒绝,换作那百分之一的可能,碰巧这个戏演砸了也不要紧,重开呗,这有什么大不了。
而且,你又没真亲上去,只是隔着手指头贴过去而已,不过这看起来就让平生没和任何人有如此亲密接触的柳知漾喝了一壶。
他表现出来的反应很大,连续不断的刻意抑制,可惜他没能做到。
被你冰凉指尖按住的锁骨之上是代表心脏跳动的脉搏,扑通扑通扑通,凌乱得毫无章法,好像要蹦出来似的。
柳知漾的眼神沉郁得厉害,宛若黑曜石的双瞳宛若蕴着浓浓的红,他紧盯着你刻意在来之前划伤的手腕——
这是你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有利技能,只需要一截简简单单的粗制布条,就会让皮肤看起来有一圈儿勒痕,翻着血迹,却没到流下来的程度。
这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冰冷冷的东西束缚过,在此期间奋力挣扎留下来的。
切记,要么不装,要么演到位。
这些伤口可是真真实实的,谁会拿这种事情骗人。
罪恶的玩家除外哈。
其中最能感知到明显变化的,是你膝盖一寸寸往下紧贴滑落的……
隔着粗糙的布,都能感觉到的存在感。
喧宾夺主,兴奋极了。
你讶异的微瞪大眼睛。
老实说,连你也没想到这种套路这么对柳知漾的胃口。
你久违地又看到了初见柳知漾时的表情,的确是一个人,目前只有他能把那双弯弯绕绕的狐狸眼运用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现在看来不自知。
隐隐掩着怒火与焕发的亢奋。
就是因为曾经品尝过菜的美味。
才会念念不忘。
漂亮的美人。
想咬一咬。
看到他为你失神的模样。
喂他一口水,也只能慢慢咽下去。
你有些迫不及待,非常想要现在就把他拉下水,按着他的脑袋,在他不受控的呜咽破碎声发出时,再轻轻捏捏他的后颈。
再也凶不起来,懵懂又听话。
夸赞他,做得不错。
但这百分之百打出来的不会是全线路结局,你的强迫症犯了,你需要暂且忍耐几天,不用太多时间,几天而已。
一个优秀的猎人会包含丰富的耐心,以等待猎来那只最凶猛的猎物。
路口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有好几个人正在往这边靠近,你转扣为搂,搂住他的脖子,滚烫的呼吸全部喷洒在他的脖颈,那里起了一片细小的疙瘩。
你:[帮帮我……]
害怕得发抖,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放,一旦放弃,得到的代价会相当惨痛。
这是柳知漾的第一直观感受,他冷着脸往下望,只能看见江至迩弯下的头顶。
以及过分靠近后交缠的温度与呼吸。
剧烈跳动的心脏蒙蔽着他的大脑,让他短时间忘记了少年其实挺能打的,但就算想起来,他也不意外,寡不敌众,况且这回少年对上的可是真真正正混社会那些人。
一个个都不要命。
而且被瞬间带起来的兴奋,只想让他打个爽快。
正巧,小弟几个成伴的往外走,一个个像打蔫的茄子,看起来可都不高兴。
那些人缓缓走进了这条街,过往行人避之不及,他们挨个揪住挨个问,颇有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
最终,其中有一个人走到了他面前。
江至迩的身形一下变得僵硬。
“干嘛呢,大白天搞啊,转过来我们看看。”
说完一群人都开始笑。
柳知漾没动,保持着被搂住的姿势,不明意味的“嘁”一声,也笑了。
小弟几个当然不明情况,本来看见柳知漾那暧昧的姿势,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明状况,但这瞬间涌起来的硝烟味会最直白的给人答案。
他们目光深凝,两拨人渐渐靠拢在一起,此时这篇街道已经没有人了。
比主动清场都好用。
你“虚虚弱弱”被地扯到了身后,听见柳知漾发出一声嗤笑的气音,半明半暗的光线直直地打在他脸上,对面的男人很明显还想说什么,可一句话没说出来,柳知漾便顺着方向狠狠地踹了上去。
男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不受控的干呕起来。
柳知漾一手插着兜,微冷的眼尾渐渐挑了起来,尖挺的喉结上下滚动。
冷冽的,极具攻击性的,气势迫人,很美,映丽惊艳。
他此时拖长了声音,挑衅道:“管你爹干什么?”
*
看柳知漾打架是种观赏,动作干净又利落,劲瘦的腰随着动作时不时地从衣角当中显露。
你说,不愧是你整整重复18次困难模式的俄罗斯方块才攻下的男生。
的确有难度。
夸夸自己。
打起架的人大多时候越打越上头,到后来没人管打架的原因,就一个念头,把对面按趴下。
所以也没人有功夫回头望你,看见你此刻的状态。
不见一丝害怕之意,手指搭在手腕轻轻揉着,目光落在中间那个打得最凶最狠的人身上。
呀。
为人冲锋陷阵的小狗果然最可爱。
你再一次为自己的最直观选择感到满意。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收入仓库照片里呢?
期待。
你的表情更加跃跃欲试,饶有兴趣地从游戏仓库里买了一盒葡萄味薄荷糖,拿了一块扔进嘴里,嗯……诶?有味道哦。
你恍然大惊。
这游戏做得水平越来越高了。
你嚼嚼嚼,发现眼前出现一个红色的箭头,以虚线蔓延,最后延伸至路口处。
游戏里第一次出现这种提示,越来越人性化,虚线上面几个大字,检测到可攻略角色出现。
你顺势看了过去,一个少年坐在车里,豪车,衬个几百万的,隔着车窗远远望过来。
应是觉得无聊,视线并未落到哪处,随意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是程虞桉。
嚼嚼嚼。
你有些疑惑。
为什么一个一周目的角色可以出现在第二周目,难道剧情是连起来的?
说不大通,你还是觉得这游戏哪哪都好,就是剧情做得太碎,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你,不过在他视线转到这边时,你把糖果彻底嚼碎,迈开腿走了进去。
战况基本结束,事实证明,在没有你这种开了挂的逆天数值的玩家,他们还是很猛的,除去一个脸上挂了点彩,剩下的没见出伤来,尤其柳知漾,如果不看他不断起伏的胸膛,都看不出来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板油路上男人们躺得躺,趴得趴。
其中一个男孩踢了踢男人的胳膊,放狠话:“听没听过漾哥的名号,没听过是吧,记得下次见到我们绕道走。”
出事的时候永远第一个上,等事情结束,柳知漾又恢复成了那副懒散散的模样,松了松领口,直接走到你面前,右脚抵在你脚尖,掩住你向外的方向。
柳知漾:[帮你打完架你以为完事了?]
柳知漾:[想得真美啊]
他冷眼一眯:[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
比起他平时说的那些脏话,这话其实挺柔和的,只不过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甚至明明可以坐视不管,却并没有直接走开。
好不坦诚呀。
但,更可爱了。
你隐藏住笑意,轻轻回复:[……没有,我没有想直接离开]
你:[我不是故意给你惹来麻烦的……对不起]
你:[我……请你们吃饭吧……真的很不好意思]
*
在往餐馆走的路上,小弟1贱兮兮地凑过来:“不愧是老大,人说拿下就拿下。”
柳知漾扯着眉看他:“说人话。”
“就,字面意思啊,我都打听过了,虽然打听消息说江至迩品学兼优,脾气特别好,我可没感觉出来,上次给我们都揍成什么样了。”
小弟1努努嘴:“结果你看他现在蔫得像个鹌鹑似的,想必是被老大的威武身影给吓到,连话都不敢说。”
当然他也有句话不敢问,几个兄弟眼神交流一番,非要让他来打听。
刚才他们到路口的时候,可看见江至迩紧紧抱着柳知漾,怎么说呢,老爷们之间很少煽情,但抱到一起当安慰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那种危机情况。
但在他看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具体形容就跟回到家门口撞到一对情侣吻得难舍难分,嘴都拉丝的感觉。
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才会联想到这种画面,再说了,他完全想不到柳知漾谈恋爱的样子,敬佩是真的敬佩,他们这些人不也是一拳拳打出来的交情。
但说句实在话,他得偷偷寻思,他觉得他家老大可能是有点性冷淡,小姑娘们都被他吓跑了,他还不自知呢。
唉,真难懂。
柳知漾听他这话倒没什么反应,不过他回头看了看江至迩的身影,走得慢吞吞的,老头骑电动车都比他快,手里始终攥紧袖口,不让一点皮肤露出来。
柳知漾知道他在偷偷遮什么,在遮手腕上的一圈红印。
普通人在没有出现特大伤口时,身体会自动调节痊愈,柳知漾脑子不受控地浮现出少年血迹斑斑的皮肤,像是绑了很久硬是磨开才挣脱的。
犯罪的人、需要被关押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问题是,江至迩一个普通的学生,身上怎么可能留下这种痕迹。
还有追过来的那群人,他们把江至迩带回去会怎样处理,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看着瘦高瘦高实际很能打,难不成是平时应激出来的?
……
……停。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爱谁绑谁绑的呗。
柳知漾迅速在心中驳斥自己,他一开始烦,脚步不自觉地停住,小弟1此时一点没有眼力见,非要靠得特别近,他身上可没有淡香味,全是刚打斗完的汗味,直往他身上扑。
他颇为嫌弃的一脚踢过去:“一会赶紧回去洗澡成吗,臭烘烘的,离我远点。”
真靠了。
都是男生,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
你挑选了一家火锅店。
在现实中,如果你要是想吃人吃饭,这其实很有门道,要考虑再三择优而为,比如若对方是偏爱艺术格调,你会建议可以小酌的西餐,比如要是对方追求朴素质感,你会提议去地道的农家菜。
不过若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你会把主动权交出去,对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至于现在为什么挑选了一看就不适合递花说情话偷偷勾引的地方呢?
因为地图上显示,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大型餐厅,这合理吗!啊!!
你说这游戏可真会给你上难度。
你面无表情。
下次再收拾它。
到了火锅店,这个年纪出去混的男生其实在大是大非上往往拎得清,毫无一点初见时发生过争执的模样,有几个还拍了拍你的肩膀,说谢谢啊。
你停站在门口,肩膀被人按住,耳边传来柳知漾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和我坐一起。”
哎嘿。
第一次遇见这么主动的攻略角色。
真省心。
在你入座前,你和服务员耳语:[把你们家所有的菜品都上一遍]
你豪掷一汽,反正是游戏货币,又不是现金,随!便!花!!!
你这一个举动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那群男孩子们瞪大眼睛,面带悲伤,吐露的是——我心疼啊,这吃的是不是就是上次被抢的钱包。
——还有脸说,一群人都没打过他一个,我都丢人。
——你说今天那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老大和他扯到一起了,弄得我一头雾水还不敢问。
哦,你想起来了。
他们的钱对你又没用,上次去找柳知漾的时候被你随手塞进了游戏仓库。
反正你今天心情好,你点开了页面,不过在他们眼中,少年的确看上去单薄,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到惊吓的缘故,脸色不正常的苍白,紧抿嘴唇,却坚定地把身后的包挪到身前。
放在桌子上。
拉开锁链。
里面的东西被一件件掏出来。
男孩子们愣住了,因为他们不少人都看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物品。
你当然记不住谁是谁的,但是你有作弊提示器,绿色对绿色,红色对红色……
东西太多,而且特别杂,等等,你惊诧地拿出一个草莓玩偶熊——
被眼前男孩哭喊着拿回去:“呜呜,我的甜甜你回来了。”
嗯……
你居然还抢人家亲亲爱爱的小玩偶。
这么过份吗?你?
倒不是愧疚,但你的确想痛骂当时的自己。
鬼知道你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男孩子惊奇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物品,有人也翻了翻自己的钱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们都呆呆地望着你,所有人都记得那天闹得有多不愉快,但你不仅原封不动,甚至物归原主。
难道因为刚才吗?
还是……
所有人跟随着你的背影,一桌桌走过去,最后落回原本的座位。
只见你对着柳知漾:[你们之前先打的我,我以为你们也像其他人一样故意要欺负我,所以才发生了冲突]
说得很慢,几缕碎发垂下,安安静静地。
你:[原谅我]
说罢,又笑了笑。
你:[非常谢谢你们刚才救我]
*
这种感觉可形容不出来,但是这一群人却集体懵住,有一个喃喃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学校的很多老师都喜欢他了。”
又有礼貌长相又干净。
脾气也真的好。
哇。
这感觉,真神奇。
柳知漾瞧你一眼,半天没吱声,于是你大型狗狗祟祟地挪了挪椅子,试图离他更近些。
柳知漾:[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奥……]
遂,手指头放在椅子下面准备搬走。
柳不爽地嘶一声,又道:[都搬过来了,不嫌累?]
你:“……”
这怎么能心口不一到这种份上。
你坐在原位,平静地待了一秒,而后凑了过去,胸脯贴在他胳膊上,手压在他右腿旁边的凳子。
柳知漾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立刻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赶在他之前开口,连连往他盘子里夹了好几块涮好的肉片。
你以说悄悄话的姿态下巴虚虚搭在他肩膀:[多吃点,这几盘肉我单独给你点的,他们都没有]
只要看一看,很明显。
没人会对这种情有独钟的偏爱毫无反应。
柳知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你,一脸淡然,面若寒冰,却眸若星河,发丝间都是埋下的清雾一般的凉,一定有人说他脾气差到一眼都不想多看,于是这份独特的美丽只由你发现。
你的视线又挪到了他虚扎起的发尾处。
你想,到底什么时候长长呢?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很好。
就在这短暂的对视后——
柳知漾:[会不会喝酒]
嗯?
就算现在表现得再亲密,那都是由诸多原因构成,还有一大半是你的有意为之。
那么当关系一般的两人,有一方主动提出喝酒。
不会的吧咯。
攻略角色想要喝倒玩家?
你不明的笑了笑:[不常喝]
*
真就是不干人事。
这话当然说得不是他自己!
不会喝酒的人强喝什么?
而且总共也没喝几杯,还是低浓度的啤酒,能醉成这样?
从以前就号称千杯不倒的柳知漾不理解。
他真的不理解。
祸又是他惹的,直接把人扔大马路上又说不过去。
要是又出现白天的情况……
靠。
别管了。
显得你好心。
柳知漾暗骂自己一声,转而看见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搂住他脖子的江至迩。
喝多了人大多都没什么神智的,酒醒后也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
就像现在,江至迩有一大半的身体都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挺瘦的,怎么能这么沉。
再有一次把被平地绊倒的江至迩捞起来,他的语气已经算不上太好了。
“你适可为止,懂不懂?”
江至迩顶着那副精致的眉眼看他,眼睛转悠悠的,脚尖发虚,找不到落点。
他们再一次对视。
然后——
“呕。”
“哎!你往垃圾桶里吐。”此刻柳知漾宛若化身幼儿园大班老师,一边轻拍着男孩子的后背,一边扯出一袋手纸。
好吧,他也的确不会照顾人,这袋纸还是小弟们看不下去硬塞进他口袋里的。
不是,所以为什么要他来照顾!
小弟们居然纷纷漠视,喊着没眼看没眼看,顺着跑路。
柳知漾冷冷一声。
等他回去的。
一个也跑不了。
江至迩只是干咳,根本没吐出任何一个东西,他不清醒,也就不再刻意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衣服随着动作往上褪,这次柳知漾看清了,何止是手腕、锁骨还有脚踝处都有着淡淡的红痕。
喝酒让江至迩不舒服坏了,他本来就浓密且长的眼睫因为咳嗽,泛上一层雾,哼哼道:难受……”
谁能想到,在之前,他们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因为找错人竟开始牵扯不开的纠缠在一起。
但不论是从那件事看来,年轻的男孩都显得太过可怜,喝了一场酒,好像要把心里憋闷了许久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这本来就不是这个年纪该承担的事。
柳知漾深吸一口气,把声音尽可能放软一些,但他习惯了冷冰冰的讲话,一时改过来都有些生硬。
他问:“哪里难受。”
反正他还是觉得自己和温柔八竿子打不着,却奇妙地抚平了江至迩现在的情绪,少年嘴一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抓过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
难得的蛮横,难得的不讲理。
手劲很大,抓得人生疼。
柳知漾很耐痛,他觉得不痛不痒,但非常好奇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江至迩滚烫的手顺着接触的部位渐渐传来,他仿佛也被带得整个人烧了起来。
江至迩就这么看着他,语气特别委屈:“肚子疼。”
“肚子疼去医院。”
有多巧呢,与之前的两个人对调过来,想不到他有一天还能劝人去医院。
他的话被人轻轻地打断。
也不是打断,是他一听清内容就僵在了那里。
“手腕疼,手心疼,喉咙疼,浑身上下都疼。”
柳知漾眯了眯眼睛:“谁弄的。”
江至迩却只直勾勾的看他,摇头,不肯再吐露分毫。
都伤成这样了,还硬撑,还逞强。
柳知漾是被他表现出来的软弱起了一身无名火。
他向来都是自己事自己解决,天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服输。
所以他很难搞明白江至迩现在的想法。
他也没搞明白过。
他可懒得管。
为了防止自己被气入膏肓,柳知漾嘴一闭,大步往前走。
身后的人失去了依靠,走路开始踉踉跄跄,极度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摔倒。
柳知漾可没有背后长眼睛,但是处在对方衣服兜里的钥匙,一会哗啦呼啦,一会哗啦啦啦,吵得很。
在钥匙碰撞声忽然停止时,他大步流星,在看到人直直往下跌时,攥住他的胳膊,淡漠开口。
“你家在哪?”
他不喜欢江至迩,因为对方的脾气,对方的秉性,对方的做事风格。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种道理他懂,他只是恼火江至迩的不作为,就像今天重新还给他们的物品,换作柳知漾那就是战利品,他赢的东西凭什么还回去。
但江至迩就是还了,老老实实,都没敢看过的还给他们,想必就算没有今天,少年也会找机会把东西送回来。
打他的时候不是很猛吗?
到别人哪里就听之任之了?
*
如他所想,少年的家居风格也是从简,但又有点过分简单,整个屋子空旷极了,除了一张床,就是摆放在客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与凳子。
仿佛很少住人,鞋柜里连双拖鞋都没有。
他不想问了,拖着江至迩的胳膊往唯一的床上走。
别指望他能体贴,他连自己都懒得管。
把他送到床上,他的任务就结束。
正当他们同时靠近床时,柳知漾忽而被调转了姿势,他一时没站住,腿窝一软,被生生压在了床上。?
和今天白天的情形一样,江至迩强行把他扑到了墙上。
但又与之不同的是,这次是躺倒过来,江至迩的本来是一手撑在他耳边,在感受到重力吸引时,下意识地把手垫在他的脑后勺。
于此同时,是砰的一声。
因为缓冲了一下,他没觉得疼,只是一刹那被摔得有点晕。
当他从一圈弯弯绕绕中清醒过来,瞬间睁开眼睛,却只望进一双黑色的眼睛中,他们没开灯,夜晚的霓虹闪烁映在那双瞳孔当中。
江至迩眼中的情绪是平静的,可偏偏身上滚烫,外界的斑驳颜色将少年染了个透彻,一瞬把他抓进了五彩斑斓的世界中。
柳知漾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演戏骗他。
因为此时对方眼睛清亮,哪有一些混沌不已的情绪。
而后泛上来的,是冲天的怒火。
柳知漾最不能接受别人骗他,虚情假意的东西,他看了个够。
怎么。
逗弄他很好玩?
闲得没事干吗?
柳知漾脸色沉下来,眸色深沉近墨,声音终于染上了愠怒。
“松开——”
对方没动,安安静静的目光更让人难堪。
柳知漾来了火,就要伸手推开——
“我说松开!”
江至迩就着这个姿势,膝盖压在床上,其实这是一片好风景,衣服口随着下落一寸,能看出少年尖尖凸起的锁骨,体型匀称,不失力量感,又不会太过夸张。
怪不得劲儿大。
他试图挣了一下,没能挣脱。
柳知漾恼火极了,紧紧攥起拳头,要争个鱼死网破。
“这些话,我也对他们说过。”
江至迩很平静很平静地说着,说两三个字就停顿一下,因为来自口腔的热气烫得他很难受,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他微微闭眼晃了晃脑袋。
他们是谁?
有人强迫他做什么吗?
有点哑的冷淡的声音缓缓送入了耳朵,柳知漾一时停住,对上少年又开始迷离的眼神,很热,所以又扯了扯袖口,大片大片的皮肤全落在柳知漾的视线中。
原来没醒。
有点像是在找到机会耍酒疯。
盯了许久,柳知漾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于是飞快偏开头。
江至迩真的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在连续咳嗽后,窝在路边冷静了一会,指使他把兜里的薄荷糖给他。
还要洗脸,大马路上他上哪给他找水去。
一比较,还是前者好实现得多。
都喝懵了。
还能支唤别人做事。
哪来的脾气。
虽然这么说,但是柳知漾不至于和一个没什么太多意识的人计较,那看起来太幼稚,太不成熟。
柳知漾一边面无表情地让人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不至于一下往后仰,摔坏了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
他有时候上来的劲也很不讲理,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说年纪第一傻。
反正没人在乎。
一边手向下摸索着少年的兜,第一次没摸到,指尖触到了另一种质感,总之绝不是盒子。
柳知漾顺势一挑,出乎他全部的预想,因为这不应该是出现在男孩子身上的物品。
是一个黑色的、上面沾着垂下来银链配饰的发圈。
挺有个性,也挺好看。
虽然他不谈恋爱,但是他知道连牵手都脸红的高中生情侣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变成情侣时,很多女孩子都会送男生发圈让其戴在手腕,宣示主权。
靠在身边的这个男生,他有女朋友。
柳知漾暗暗想,那他多管闲事干什么,这本来是他女朋友的活,他还在这巴巴的赶上前。
不过也对,江至迩外表不差,成绩又好,性格也算温和得过了头,怎么可能缺追求者。
而他一个混蛋玩意,天天除了混就是混的人𝔀.𝓵本来就不该和这种好学生有交集。
柳知漾恍神之间,只见江至迩缓缓把小巧玲珑的糖果递送到了嘴边,他可能是太热了,先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下嘴唇,而后张嘴,两个尖尖的虎牙与舌头很快将糖果席卷了进去。
在此之前,柳知漾从来没想过能有人把最普通的一件事做得如此勾人。
尤其对方还是一副不自知的懵懂表情,更加想让人起坏念头。
将干干净净的少年染黑。
很坏。
但会非常有成就感。
就像现在,全身热乎乎的少年紧紧压在他身上,手指双双扣住他的手腕,完成了上午没能做到的事,膝盖落在他□□,让他无法并拢。
然后这个人又该死的去舔他的下嘴唇了。
强撑着的姿势有点累,于是江至迩俯下身来让自己轻松,他倒是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但这会使柳知漾再一次与他紧贴着面对面。
这次是甜甜的水果味,顺着江至迩的呼吸,一丝一丝地散发出清爽味道。
柳知漾从来不吃糖果,他也不爱吃。
但他这次却鬼使神差的想。
水果味的糖,并不难闻。
说着这些话时,江至迩始终很平静。
“他们说我是个废物。”
就这一句,让柳知漾瞬间拧起了眉头。
谁说的?
瞎吗?
“他们总说要给家里带来价值,不然就把我赶出去。”
在泛上来的情绪中,柳知漾才品出味道,他很诧异,因为即便是他了解过江至迩的家境,也不可能想象出那带出来的状态。
但一定,很糟糕。
柳知漾有了结论,今天找上来那些人有非常大的概率与江至迩家庭有关。
那些伤痕,有点太过分了。
“他们还说——”
江至迩仿佛想到很难受的事情,微微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
那话的尾音到后来就听不见了,但足足让人迷惑不解,到底说了什么会让少年如此痛苦。
宛若睡着了一般,整个屋子都是静悄悄的,这边的小区住户很少,在夜晚更是消停极了。
于是,柳知漾清楚地听到来自胸膛处的震感。
咚咚,咚咚,咚咚。
或许是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才让柳知漾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他们算是陌生,他们见的次数不多,此刻却如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紧紧搂着对方,在冰冷的夜晚汲取彼此的温度。
这非常,非常怪。
他看着宛若陷入沉睡的,枕在他锁骨窝处的江至迩,脸上的不愉神色越来越明显。
怎么能这么没有戒备心。
随便一个陌生人就让他进屋,随便躺靠在别人身上不管不顾,随便吐露自己的情绪这很容易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而且,他们两个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待着。
就算他是个男的,也不能搂搂抱抱啊,还是在对方有伴侣的情况下。
于是他沉声推了推江至迩:“喂——”
在这一瞬间,江至迩的指尖抵在了他的嘴唇上,迷茫地眨眨眼,比了个“嘘”。?
犯什么神经。
柳知漾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头了,最后一点点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他一把攥住江至迩的手腕,在听见对方嘶了一声后,立刻松了力道。
这其实算是一个关心的动作。
江至迩仿佛因为他的细心,一时的偏让,微微勾起了唇角。
而后,忽然凑到他的下巴上——也许只是想低个头,但人晕晕的,可见收不住力。
只能看见对方鬓角,软软贴在耳后的发丝,声音因为动作压得低低的,哑哑的。
上来就是一句——
“我不讨厌你。”
柳知漾:“……”
怎么莫名有一种一片真心喂了西北风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哦一声:“谢谢你啊。”
然后,他听见江至迩笑了,笑声不规则地洒落在他耳边,也是闷闷的,但不难听。
“送你个东西。”
声音忽然窸窸窣窣的,那是衣服摩擦发出的动静,就这么暗自决定后,分明锐利的骨节一闪而过。
然后当柳知漾看清楚时——就静静勾在江至迩指尖。
是他原本从江至迩兜里拿出来过的发圈。
他僵住了。
江至迩自说自话道:“你的中长发真性感,真好看。”
发自肺腑一样深深感叹。
“送给你好不好,只送给你。”
并不是女朋友,而是要送给……他?
留头发是无心之举,有一天那么想了,于是就那么做了。
他没对它有很独特的感情,也没专门买过皮套,都是随手抓起来哪个能扎的就扎起来。
不等他回话,江至迩就自觉微微挺直了些肩膀,正常一个人的重量消失后,柳知漾一定会觉得轻松。
但他现在非但没有,反而沉甸甸的。
江至迩一看的确没和长发打过交道,来回翻弄也没系好,此时他有点气愤似的紧盯着那处。
目光不停闪烁,少有的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不会让人厌烦,只会让人不自觉地为他笑笑。
谁会和头发过不去。
在他下一次准备继续抗争时,柳知漾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他觉得这一晚上的遭遇比他一年遇到的事都多,还麻烦。
他瞪了那个毫不自知的麻烦鬼一眼,最后深吸一口气把皮套夺回手中。
倒不是妥协,因为眼前的人一看就是在耍酒疯。
但一听到这不是来源于哪个女孩,也就是说对方是单身。
服了。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被沾了一身薄荷味,掺了一些酒味,有来自自己的,有来自江至迩的。
江至迩浑身是伤,弄得柳知漾都不敢随便碰他了。
他的指尖刚刚触到凉意,皮套有两处装饰是银质的链——
江至迩忽而开口,补上了没说完的话。
他没再笑,收敛了笑意的声线中,原本的少年感凸显而来,多了几分清冷低沉。
“但是,谁管他们呢。”
少年不笑的时候,那种萦绕在身边的温柔消失得一干二净,生出一种浓浓的处在暗夜的感觉。
江至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这般,柳知漾可以看清对方的全部表情。
这次,柳知漾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你知道吗。”
低下来的嗓音仿佛有着蛊惑的意味。
“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欢男孩子的。”
第22章 第22章 现实。
又是一个星期一, 在你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床上翻来翻去试图抗争,乃至把毛茸茸的头发滚得一团糟后——
你最终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坐起来。
质疑公鸡,理解公鸡,成为公鸡。
到底是谁发明的早八呢?
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灵魂还未回归, □□已经要开始吃上早饭。
出租屋离学校不远, 走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秉着对自己早起的最后一分尊重,你从衣架上捞走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
从现在开始, 你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谁也不要和你说话。
达到一边走一边睡的可靠现象。
早上是一节大课,几个和你关系不错的男生早早帮你占好了位置。
“苏洱, 这边。”
你拎着几个袋子放到桌子让他们分赃,自己则是挑了一杯豆浆, 没对几个卷饼包子下手。
现在太早了, 你还有点咽不下去,一会儿再说吧。
还没上课, 教师里聊天的、玩手机的居多。
吸管破开塑料发出轻快的啪嗒一声,你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枕在臂弯里进入睡眠。
迷迷糊糊地, 你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你打通了游戏全结局,就是《纯爱扮演计划》这个游戏,它的制作商给你发来短信:
第一句:您是本场游戏的唯一玩家。
你:“……?”
哇, 好荣幸哦。
谁信呢。
各种游戏的老套路了, 为了留住玩家, 表达各种花言巧语的话。
成会了。
你接着往下看。
您的优秀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没有辜负我们所有人的期待,我就知道您是可以的, 您是个十足的骗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情感疏离,冷漠无趣,没有任何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能让您停留,平静且疯狂,您是多么有魅力啊。
最后一句声音特大,震得你一激灵。
你:“……”
你:“……#”
想骂人就直说,说得还挺文艺,真是没事找事。
这是你的梦,为什么你不能够自我主宰,要听这破游戏制作商叨叨叨叨的。
在游戏过程中,您成功攻下了不止一位待确定的高危风险人物,有效地把存在的潜在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我们由衷感谢您的参与与配合。
于此,特颁发荣誉证书。
你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了,你觉得你这就是无语到没话的程度。
叮叮叮铛铛铛哗啦哗啦。
细节到有背景音乐。
一个红色的,甚至盖了游戏标识红色印章的荣誉证书出现在你的眼前。
几个更加鲜红的大字赫然清晰。
——说不上来小能手。
你:“……”
过分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
淦!
倒是给你说清楚啊!!!
事实证明,不仅仅是做代入到其他情绪里,气到极致气到想笑也会干扰身体的反应。
你一下睁眼。
身体比脑子更先醒的最直观表现就是你猛地抖了一下。
连你都感觉到你绝对趴在桌子上颤抖了一下。
帽子盖得太严实,还不等你视线聚焦,就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男中音。
从上方传来,仿佛是被扯宽拉长的电影录像带的质感,沙沙的。
“做噩梦了?”
你眯了眯眼睛,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鼻梁处揉了揉,也没能把连续熬几天大夜的倦怠感减弱一点。
往讲台上看,老师正坐在讲台前方的凳子上端着茶杯休息,嘈杂的聊天声越来越大,颇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看来,你醒的真是时候,刚好课间休息。
吸管插入塑料盖发出滋嘎滋嘎的声响,你喝了一口豆浆,已经凉了,豆渣很多没打干净,不好喝。
你只咬了一口吸管,把它放回去,含糊道:“下课了叫我。”
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又把脑袋窝进胳膊中。
从始至终,你没往声源处看一眼。
本来就不用看。
认识十几年你听着它从变声期到稚嫩的少年音最后演化为男人的声线。
是苏楚琛。
你从五岁渐渐开始记事的年纪起,就知道和其他小孩不同,你的家里,没有玩具,没有动画片,没有热乎乎的饭菜,没有一开门就能听见回来了的温柔对待,只有一个从血缘关系讲是充当母亲角色的疯癫颠的女人。
她很美,很瘦,听别人说,她年轻时候是个很出名的舞蹈家,是能到处开巡演的优秀舞者。
家里有一间很大的卧室,被改造成了跳舞室,四面墙都粘上镜子,数不清的白炽灯连接在天花板处。
那些灯明晃晃的,明亮的,惨白的,照得人眼睛睁不开,你总是看着那些灯出神。
啪嗒——
灯按时的灭了。
你知道她要开始打你了。
果不其然,她很快地掐住你的脖子,没有营养看起来像干枯稻草的长发尽数扎进你眼睛里,脸上,脖子上,很疼。
你被掐得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阵阵的泛黑,出于求生的本能,你也不知道拿来的力气甩开了她,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
这是你懂得的第一个道理。
——成天不吃饭的人,力气还不如一个孩子。
同月,你再也没有见过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穿着黑色服装。
他们忙里忙外,没人管你,这次你终于看见了常年不回家的父亲。
同年,父亲领回来一个女人,长发飘飘,说话声音嗲里嗲气,举止之间只见娇憨与温柔。
这也是你第一次看见苏楚琛,彼时,他刚念初中。
初中时,他的很多朋友都来家里做客,使唤你小东西,让你帮忙跑腿,边嘲弄边笑。
苏楚琛往往在事后出现,好了好了,我们去玩别的。
后来他朋友们来的次数不减反增,常常把唯一一间容纳你的房间弄得一团糟。
高中,大学,苏楚琛去了国外深造,金融学,是父亲一手挑选的,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公司股东基本纷纷表态,表明立场。
苏楚琛回来那年,你被叫到了书房,父亲也给你规划好了路线,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叫不上来名号,远远低于你的高考分数。
他道:“听你哥说,国外现在发展不好,没必要去国外念书。”
“家里不需要你做太多贡献,等毕业,给你安排适龄的人结婚。”
你无声地望了父亲一会儿,你有一半的长相源于他,另一半源于母亲,一双相似的眉眼留在你身上。
你感受到了父亲有一时的恍惚,顶着那张被许多人夸赞过的脸,轻轻道:“好。”
没过多久,穿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一个接一个消失。
这是你懂得的第二个道理。
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要示弱,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甚至要把最脆弱最无助的致命地方主动彰显给敌人。
为了一份苟延残喘的机会。
你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顺杆爬,你从来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机会。
父亲这几年越来越无力,苏楚琛这种人才到了这种内虚外繁的公司也觉棘手,后妈的位置快是要保不住。
不止这些人,还没完,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这都是你的功劳。
*
9点40下课,一片寂静的课堂忽然爆发开了声响,学生们成群结队往外走,你和那几个同学打过招呼,起身往外走。
只有一节课,一天就都没有事了。
于是你在思考是窝进被窝里暖和,还是窝进沙发里舒服。
现在的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那果然,还是钻到你亲亲爱爱的大床上吧。
上早八的学生并不多,大多两两三三,还未到中午,空气漾着初雾的冷意。
门口停了一辆宝马,黑色款,车窗膜的颜色很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你的手掌贴着额头,轻哈一口气,飘出来的白雾仿佛把周围都吹热了些。
“停一下,小洱。”
苏楚琛和你不一样,他是典型在南方长大的孩子,永远含着温和的笑意,什么话从他嘴里滚一遍,那就沾上了清爽的果茶味,微甜,不腻。
他两步并三步地走上前来,低头,弯腰,半蹲下来,手指挑起了两根散开的鞋带。
“要绊倒了。”
骨节分明的手与黑色鞋带形成相当大的反差感,苏楚琛的手,长,瘦削,稍稍用力便能撑起浅浅的筋骨。
他在给你弯腰系鞋带。
你的余光里有奔驰的影子,不远,几步路而已,这算是个拐角,不时有学生路过,频频回看,边笑边聊。
你还没睡醒,有点困倦地打了第很多个哈欠,道:“不是说过别来学校找我吗?”
苏楚琛做一件事的时候非常认真,把鞋带认真的系了有系,最后用力地打上了结,这才站起来,颇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但是这次……”
他又开始长篇大论,前言后语没一个重点,感觉你要是不拦他,他能从前几个月太阳为什么升起开始说。
你好悬没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他。
你踢了踢地面,运动鞋连连踢到黑色皮鞋底上。
试试别人系的鞋带结不结实。
“想问我贺南以的事吧。”你说,“上周和他打了几把麻将,又去马场溜了一圈。”
苏楚琛的笑意渐渐变淡,逐渐表现出一种不认可的姿态。
“小洱,做事要考虑周全,你还没有打听过贺家的家底,那并不是你能够招惹的人。”
你反问:“我不能招惹?那谁能?”
嗤笑一声:“你吗?”
你静静地看着眼前整体五官很好的男人,他总是笑的,总是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里面搭配衬衫,但又不那么规矩,就像他很少打领带,扣子也并不系全,散漫地敞着领口,通常都是一副君子模样。
看着他,你想起你刚到大学报道的那天,当时相处的人是一个职业滑雪运动员,身材好到爆炸——
说要送你回家,你拒绝了。
你当时在干什么呢?
在发一条朋友圈。
没图片,不是视频,只有一句话。
顶在上一条其他人发的朋友圈后。
所有的共同好友都能看见,包括本人。
屏幕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的头像。
下面那一条源于苏楚琛。
那句话便顶在他发的照片上。
你写着
——苏洱的玩物。
第23章 第23章 现实。
你就知道和苏楚琛单独出来没什么好事。
随便进一家餐厅吃饭遇见熟人的概率大约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那么, 在同一家餐厅的邻桌位置和熟人面对面坐着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大约是百分之零点几。
以上都是你胡扯的。
但这都不足以描述眼前的场景。
为什么出来吃个饭也能遇见曾经或者大曾经,反正不知道多少个之前的前糊弄对象?
你坐着11号桌子的墙角旁,他坐在邻桌的外侧,巧妙地形成一个对角线, 那几乎就是面对面。
男人用一种快要把你吃了的神色看着你, 别多想,并不是其他含义, 是实质意义上的, 活像个没打狂犬疫苗的疯狗,要给你咬死的表情。
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把视线挪到桌子上。
桌子空空如也, 连杯子都没有。
你表现出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里怒骂。
天杀的, 这是正经餐厅吗, 不给筷子,给个纸巾盒也行啊!
再说了他年纪也不小了, 火怎么还是这么大,心肝脾肺哪个伤了都不少钱,多保重保重身体才是真。
滋嘎——
在听见男人扯开凳子起身的一刻, 你比他还快,苏楚琛被你猝不及防的动作搞得一愣:“怎么了。”
你微微笑笑:“没事,去趟卫生间。”
你淡定又从容地走了每一步,在快到分叉口口的时候, 拔腿就跑。
可惜。
没来得及, 还是被人叫停在了原地。
切记, 一个真正想挽留的人,不会仅仅凭借几句话甚至几个字,只有在行动上的拦住, 才叫真正的拦住。
男人只问了两个字:“去哪?”
他离你还有好几步远,连衣袖都够不着,可你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当然是因为良心发现。
发现真是靠了,走反了,前面是个死胡同。
你:“……”
真是天要亡你苏洱。
说白了还是赖苏楚琛,没事非要吃什么早茶,吃早茶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挑餐厅中间的桌子。
四面八方的哪哪都是人。
几步的距离,他很快走上前来,眉头快拧成十字花一样紧巴。
人在达到一定年龄后,除非外界因素,脸部轮廓基本定型,男人的模样和你们刚认识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头发向来净短,腰背高挺,身材健硕,但又没那么夸张,恰到好处,淡下来的脸色最为直白,像是抽离开了人情味,冷峻无比。
大多数人见到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看起好猛,感觉一拳揍死自己。
还有人猜测,他会不会是飞行员出身,因为体质指标看起来的确优于常人。
并无道理,常年坚持运动的人体型总不会赖,又占了个十足的身高优势。
所以,也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铁血直男,不仅喜欢男生,还是做下面那个。
胸肌结结实实,从腰腹开始一块一块地罗列在一起,像是成熟许久的切好码齐的豆腐,因为它放松下来的确很软。
熟透了的时候又润滑得有光泽感,丰富饱满。
他人很轴,在某些上面不是一般的犟,你觉得你还算随性,尤其面对情人,你总是格外宽容有耐心,迄今为止,你没有在任何一个情人面前发过脾气。
但不代表一而再再而三的扫兴不会让你兴趣阑珊,在这种时候,他是害羞的,可他更想哄你,于是常常半跪在地上,托住你的脚腕,让你的鞋尖挑在他的下巴上,接着闷到不能再闷地:“要**我吗?”
韩夏,但你更喜欢称他为霸总哥。
因为这位就是你唯一和数几位个w打过交道的霸道总裁。
更多的细节你可记不清楚,而你现在也不是心虚,是因为……真的很麻烦。
在他走过来仅剩两步就能够到你的时候,你忽而变换方向。
鞋尖碰鞋尖,非常短暂急促的吸气声,在那之后,映在墙壁的两个阴影拉开了距离。
你一步没动,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却骤然没了气焰。
韩夏没想到你会忽然回头,因为你想要离开的意思太明显,极短时间的呼吸接触,哪怕是路过的人或是今天上菜的服务生都可以做到。
当然也包括今天陪你来吃饭的那个男人。
又瘦又干瘪,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看,和他没差几岁。
苏洱才多大,男人那么大年龄,要不要点脸。
想到这,韩夏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此时,被你不满地踢碰了两下脚踝。
你今天其实已经很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早起,买了一杯不好喝的豆浆,想迷迷糊糊睡会又做噩梦,醒来就是苏楚琛的脸。
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带你来吃早茶,正好赶上人家全店消毒,连个空气你还没吃到呢,前不知道第几任情人非要堵你路。
“不去哪。”你注视着他:“有什么事吗?”
韩夏没想到会在今天碰见你,这只是意外,他本来有一个临近的航班,现在肯定迟到了,他并不在意,比起那些,你此时的冷漠表情更是像是冰刃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是个很不会说话的人,不会虚情假意,不会巧言令色,但经历过许多事,在这么长时间后,他才发觉,原来是因为人。
只有一个人。
只是在苏洱面前而已。
因为非常在乎,所以才想对他好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在感知到男孩子熟悉的气息时,他又一次怯懦。
可男孩子并未为他的话做反应,就要走。
“小洱。”韩夏慌张往前走了几步,又迅速退回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今天看见你很惊讶,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我只是想问问……你还好吗?”
你……
你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果早八、苏楚琛、韩夏今天一个都没出现,那更完美。
不幸中的时候万幸,就在刚才,在你们二人之间,你夺回了主导权。
“我找了你很久,始终找不到你的消息。”韩夏不仅仅是身材突出,有眉毛处有一截断掉的眉尾,这一切都像是在提醒别人他并不好靠近,可他故意软着语气,软着腔调,这是一只早早被人驯服过了的野狗。
“你当时离开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现在不会再出现其他人妨碍我们——”
你眼尖地看到墙边缓缓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
没有苦衷,别误会,豪门办事风格真统一,不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OK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哥们。
这个地盘可不是你俩任何一个的,一会说露馅了。
“所以——”
“你没明白我当时的意思吗?”你打断了他:“我说到此为止。”
韩夏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看着他,补充道:“我们。”
韩夏本身话不多,当初也是,如果没有你主动挑起话题,你们根本没有沟通可讲,一个本就寡言的人更加沉默,一时间仿佛时间凝固。
有人脚步杂乱,停停走走,最后,停在门口。
“小洱?”
苏楚琛恰如其分地出现,见你先是一笑,视线扫过来时在韩夏身上顿了片刻,没做停留。
对于眼前的场景,他连问都没问,只看着你,说:“虾饺上桌很久了,再不吃,容易凉。”
这就是苏楚琛的不同之处,段位的确高,一般人可应付不来呢。
你应了一声,目光根本没有一分一毫放在韩夏身上,却在擦肩而过的半秒里,手指飞快地抓到了韩夏的手掌,最后从指尖划走。
因为动作太快,太快轻微,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韩夏只感觉到了一阵酥痒,稍纵即逝。
他愣愣地转头,是你走在苏楚琛旁边的身影。
似是回答了什么,表情有点恹恹的。
待走路声音渐渐消失,最后消融在嘈杂地人群中时,韩夏的心脏砰砰砰只跳,喉咙有些发紧。
他渐渐松开已经出汗的拳头。
手心里是一张纸条。
都说字迹有时也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的性格,黑色字迹笔,它的主人写得张扬大气。
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来找我。”
*
等从餐厅出来,你买了两杯奶茶,有一杯是给苏楚琛的,他不喝,你让他帮你拿着。
一杯是芋泥波波,一杯是葡萄冻。
就是为什么奶茶一喝多就有点像粥呢,那这一杯粥的成本好贵哦,你一口气能喝五碗。
你一边嚼着果粒,一边想,这给韩夏的暗示够多了吧,他要是对你有想法,就来查查苏家。
最好往死里查。
既然他以前家里管得严,都过了几年,总应该有点成绩。
而且,谁知道今天遇见他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都不好说。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东西,都是些场面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上连雨季,一连几天都是雨,早上还晴空万里,现在忽然开始下起了雨滴滴滴点点往下落。
你尚未感觉到冷意,一把伞在头顶缓缓撑开。
苏楚琛捏着手柄,肉眼可见的,伞朝你倾斜,他的长款风衣肩扣处开始有雨水滴落的痕迹。
一把伞短暂地隔开了淅淅沥沥的雨雾,体温仿佛在这一把小小的空间交换。
你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没忍住,乐出了声。
事情是不可以摞到一起的,摞到一种程度,人就容易变疯。
你就老觉得苏楚琛有点被憋久了的意思,真的,他明明自己苦大仇深,还要天天戴上副假笑头套,一般人还没有这种毅力。
刚才算是个导火索吧,不管是韩夏周夏王夏李夏……随便一个人来都能和你扯上关系,苏楚琛到最后脸已经拉不开面。
经你这一打叉,苏楚琛的长篇大论最终无奈停止。
他无奈叹息:“小洱,你这样会让父亲放心不下。”
你没做回应,在感觉到雨即将变大时,伸出左手,直接罩在苏楚琛的手背上。
“松手。”你把两袋奶茶递给他。
伞不算小,但这是两个长胳膊长腿的成年男性,施展空间太小,难免会发生擦碰。
苏楚琛愣了一下:“不用。”
“快松手。”
你催促着,你的手心暖和太多,温温热热的,瞬间捂热了他的手背。
苏楚琛不自觉地蜷缩了手指,不等他犹豫,他的手一下被人握紧,他知道你惯用的香水,连指节仿佛都一瞬染上了映迷的清香。
不知何时开始,记忆中那个孩子逐渐成长为男孩,最后变得比他还高。
他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像你也知道他的每一步计划一样,你们像被迫缠进一个已经坏掉的藕里,却被坏心的农贩再度扔进了池塘。
一同跌入烂泥里,泥泞不堪,却藕断丝连。
你们之间必须要争一个输赢。
无论赢家是谁,输家的结果都只会惨烈无比。
苏楚琛经历过钻进垃圾桶捡剩饭的贫民窟生活,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重蹈覆辙,从天上跌落到泥地里,他心有不甘。
也就是这一秒间,雨势忽然加大,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开门,关门,打暖风。
一气呵成。
苏楚琛猛地回神,你的手已经离开,残存的余温消散后,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感知的冷意。
他感觉自己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又说了什么,然后他看见你笑了。
苏洱,这是他来苏家前就听过无数遍的名字。
他讨厌这个名字,也讨厌这个人,因为这个苏洱,他每天有学不完的课,上不完的学,母亲还嫌他不够。
他从来没见过父亲,他小时候总被人骂是没有人罩着的孩子。
母亲说必须要超过苏洱,比苏洱优秀,这样才能让父亲看见他们,接他们回去。
于是,苏楚琛更加厌恶苏洱,都怪他,要不是他,他和母亲就可以回家。
因此,在到苏家的每一天,他都对苏洱冷眼旁观。
后来,直到回国,见到在机场笑着冲他打招呼的的苏洱,他才意识到或许有某些东西从那天开始要发生变化。
这份厌恶被加注了更多的筹码,复杂到连他都说不清。
现在,对他而言,非常非常厌恶的人,声音低着,轻着,却目光灼灼,眼神里透着再清晰不过的目的性。
他听见苏洱凑过来的声音。
“从小到大我最听你的话。”
“你不要和我计较。”
他的手再一次被握住,对方的手掌搭在他的食指上。
苏楚琛微微侧过了脸,却撞进属于苏洱的黑白分明的眼眸里。
那里面怀揣着戏谑。
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那声音又像火燎般灼热浓密。
“好不好?”
“嗯?”
苏楚琛一时沉默。
没有人会比你们两个更加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妥协了。
第24章 第24章 正经游戏。
从学校回出租屋不远, 从早茶店回出租屋可就远了,在说完那句话后,你是好的知道了有事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下车走人。
雨渐渐停下。
谁跟他下次见。
再多待一秒你要窒息了。
路过药店买完消毒湿巾, 你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地铁站走。
忽而听见一阵乱哄哄的叫好声。
马路对面是一个篮球场, 男生们乌泱泱的聚在一起打篮球。
实话实说,你对单方面的竞技类运动不感兴趣, 体力上的单方面碾压总是让你兴趣缺缺, 但你很擅长。
刚上大学的时候,你对某个滑雪教练一见钟情, 为了有共同话题,特意学得一手单板滑雪。
虽然, 你总一见钟情, 每追一个男孩子都投其所好,学着学着, 各方面技能点upup上涨。
学这么多运动里面,篮球,你最不感兴趣, 因为它要出一身汗,黏答答的,非常不舒服。
没有两步的地方,很多路人纷纷驻足, 球场里都是年纪轻轻的男孩, 个子高, 身材好,眼里个个势在必得,扑面而来的朝气蓬勃。
而在这些篮球服中, 有一个身影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39号,黑白色相间,脊背直挺,身高腿长,短发干脆利落,一头棕色的碎发,跳跃起来松松散散,让人联想到手感很好的羊绒制品。
周围的男孩虎视眈眈,他微微挑了挑眉毛,那算是一个挑衅的表情,接着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骤然冲刺,冲出重围,篮球在他的手里听话至极,凌空的恣意,弹跳起来飞快地一个转身,篮网颤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咚、咚、咚。
此时爆发的,不只是篮球从网中掉到地板上的回声,还有爆发在人群中的惊呼声。
几个队友笑着冲过来拥抱他,也有很多人早早守候在观众席上捧着毛巾和水翘首以待。
这是一个常常被鲜花和成功簇拥的男孩子。
他再不能随意地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挑起自己的衣服下角,明晃晃地露出腹肌,运动饮料在其上一滑,瓶盖直接被用这种姿势拧开,人群开始攒动,疯狂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始终,人都是懒洋洋的。
你也懒洋洋的,细细地把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后,你缓缓抬起头,刚好,视线短暂地与球场中的男孩发生了视线上的交集。
很偶然的,他刚好往外面瞥,没去理会尖叫的观众,而唯一没作为“观众”的你正巧抬头,他望了你一眼,食指顺着摸到了喉咙,接着,拇指伸出,冲着自己比了一个中枪的姿势。
嘴角始终轻轻挂着,最后,冲你单挑了一边眉毛。
撩骚。
在最后一根手指头擦好后,你看着他,将湿巾握成一团,在他的视线中,那团湿巾在一道完美的弧线中,biu的一下,落在了垃圾桶里。
39号忽然不笑了,拉着脸,仿佛看见了破马张飞的粗鲁小兵。
你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转身便走。
坐上了地铁,开门,洗手,换衣服。
你打开了游戏。
[《纯爱扮演计划》加载中……]
[请玩家等待……]
[连接中……请稍后……]
[连接成功!]
[恭喜玩家江至迩登录游戏!]
上线第一件事,去买薯片!
你可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好玩家,不骗孩童,不欺弱小,有理没理只拿客服出气。
在游戏商城挑了一大堆小零食后,没多少钱,你提着大包小裹进教室,进屋第一眼,就是已然成为你同桌的小圆脸。
这还能用缘分来解释吗?
不,这根本就是在说明此NPC非彼NPC,他应该是攻略角色之一,不然不会频频出现。
塑料袋哗啦哗啦地,你特自然的冲着他打了个招呼:[hi]
此时是课间休息,小圆脸正在专注写题,像拔小萝卜似的,吭哧吭哧的,下巴抵在笔盖上,脑袋困惑地转着小圈。
你猝不及防地坐在他旁边,他可观地吓一跳:[……!]
笔帽都吓飞了。
你热心肠地帮他捡起来。
小圆脸显得更加紧致,努努力,最后把自己挤在了墙边:[江……江同学]
你:[哎!]
一大袋子零食被搁置在了他的桌上。
小圆脸:[!]
小圆脸:[送我的?]
你:[嗯对呀,上次答应给你买薯片了,谢谢你帮我保守秘密]
如果这是在微信上,你肯定会发爱你呦么么哒的鲨鱼摇尾巴的动图,非常可爱,你偏爱那类的表情包,但是在对话中,你敲不了字。
那要怎么回复,才能让自己显得不像个人机呢。
于是你干脆更加直接:[爱你]
小圆脸:[!!!]
天杀的!饶了他吧!!!!救命啊!!!!!!
小圆脸就是那种很有朝气的长相,长了副讨喜的笑模样,让人不自觉地总想把他和太阳之类的阳光事物挂钩。
琥珀色的双瞳闪烁不已,看你一眼,离开,再看你一眼,再离开,不停地偏移目光的落点,最后演化到偷偷瞟你,圆圆的小脸像火烧云一般红。
你被逗得乐不可支。
果然在高自由度的游戏中,挑逗不知名的NPC是黑心玩家的最佳玩法。
他到底叫什么呢?连个姓也没有,身上也没有标签。
你把人物面板打开,只出现了小圆脸的角色阴影卡,全部是灰色的,一个也点不开。
你又观察了教室,黑板没写值日生的名字,讲台上也没有类似于花名册的小本子。
不如靠自己。
你乐够了:[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圆脸:[不……了吧]
你:[玩嘛玩嘛,现在本来就是休息时间,人需要劳逸结合效率才会高]
小圆脸:[……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好吧]
小圆脸:[什么游戏?]
他的桌面还摆放着没写完练习册,这让你有种带坏好学生的刺激感。
你:[你画我猜]
你:[看谁猜出来图,一个人画一个人猜,没猜出来的人要在纸上写自己名字的笔画,谁先写完谁算赢]
你特意补充:[是我们两个彼此的名字,就像我,写得是江至迩]
你可以引导似的:[而你……]
小圆脸:[这对江同学不公平吧]
小圆脸:[毕竟我名字是两个字]
有效线索,收到over。
是两个字。
你大气一挥手:[没事不要在意]
你:[还是说]
你眨眨眼:[……连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嘛……没关系的我懂,毕竟我们的关系可能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我都懂的,没关系的,你不要太在意我的感受,毕竟……]
小圆脸:[玩……玩玩玩]
你满足地眯起眼睛笑。
好哦!
有哪个NPC会比玩家更会玩游戏,吼吼,会就有鬼了。
几轮下来,你终于在草稿纸上看清楚了小圆脸的名字——秦支。
秦支坐在一旁恍惚,他已经被一群似龙非蛇其实是狗的线图中折磨得恍恍惚惚。
不好意思哈,你只会用程序画爱心,用笔画,超出你能力范围。
这局你画我猜刚结束,也就是说你刚看清楚秦支两个字,桌子就被人掀翻了。
本来是单方面的,针对于你的,但来者汹汹,连作为同桌的秦支也被牵连,书零散地摔了一地,标着有10等级的NPC大摇大摆地站停在你面前。
[呦,不好意思,手滑]
话音刚落,他又拿着唯一一本标有你姓名的书摔在了你脚下。
几个小跟班笑着附和,再把那本书踩得一塌糊涂。
[走啊,哥几个带你去厕所玩玩]
哇哦。
好典型的school欺负老实人。
你要真正是自尊心强、学习好但家里不管的男孩子,怕是早在这类欺负中留下阴影。
秦支刚刚还很老实,现在却有意无意地挡在你面前,遮住他们的视线:[江同学他现在还有事,不想和你们……]
有个小跟班转着水果刀,边转边笑嘻嘻地:[什么时候你当正义使者了,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10级NPC也冲你笑,催促道:[快点跟我们走]
不知道为什么,你很淡定,莫名其妙的淡定,你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是责任吗?是义务吗?
都不是。
他们很快拨开了秦支的身影,直直地向你走来。
“哦——!”
“靠——!”
“老子的腰!”
这几声是同时发出的,听得时候尚有活力,正以不同的姿势正骂骂咧咧,后面竟全诡异地收了声。
这些人中,也就是等级号为10级的头头还摸不到头脑:“叫唤什么呢一个两个的。”
柳知漾站在门口,他总这样,其实每次要到动手的时候,他不会太做声,真遇到那种需要顶人充数的大事上,他比谁都疯,他没看你一眼:“挡路了知道吗?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神不好,回家拿秤掂量掂量再出门。”
哎呀。
真来了呀。
明明拽他回家的那个晚上,他慌不择路,人不清晰。
无论好坏,人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总有预料,而你尤其,因为你总把计划时间调整得恰到好处。
柳知漾的再度出现,证明也就是今天。
你即将可以获得他的专属cg。
“这不是巧了吗。”
“漾哥来了怎么不通知人告诉我们一声。”
“就是,这多见外。”
这些人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现在连连点头哈腰。
他不是这个班里的人,随便找了凳子坐下,听不出来情绪地:“把书捡起来。”
几个人有点憋屈,万话憋心中,不懂原因不敢问,纷纷照做,包括那个10级小怪,正准备把桌子重新扶起来,又被人一下踩住腿弯。
柳知漾抬了抬眼皮:“以后看见他。”
指了指你。
“绕路走。”柳知漾说,“听见没?”
“好的柳哥,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你舔了舔嘴角,转而迅速变换了表情,先是有点不可置信,再是有点惊喜,最后整个表情完全舒展开来。
那样表现出笑意的你一定很好看。
因为一旁的秦支仿佛都看呆了。
柳知漾的确没看你,但却表现为,唇角略微放松地抿开一点点弧度。
你迅速走上前,手伸过去,却在距离真正碰到他的几厘米处停下。
[你怎么在呀]
柳知漾又皱起了眉头,眉目寡冷寡冷的,转头之间,他背过身去,右手却像长眼睛似的,直接把你收回到半路的胳膊抓在手里。
“看着办,悠着点。”
他吩咐着,转身将你拉走。
教室中的属于江至迩的物品被一件件回归原位,柳知漾身边那几个男生全程盯着,边聊边笑,都是些幸灾乐祸的笑,看起来也不像好人。
应该是在想一会要到哪里开展所谓的“看着办”。
秦支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再度松开,再度握紧,他的物品也被复原,得到的是好意的笑,那些男生把他当成和江至迩一边的,所以“爱屋及乌”。
柳知漾是全年级出了名的混,就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粗人懒人,学校却常常有不少男孩女孩打探他的消息。
从头到脚能看的,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
真装。
他那样的坏学生、差学生,怎么会和江至迩认识,又怎么会和江至迩有牵扯。
他们之间差的不仅仅是身份这么简单。
秦支原以为是威胁,也是欺负,或是玩弄。
可他偏偏全程看清了整件事,柳知漾从推门一瞬间,视线就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动作、表情都可以作假,唯独眼神,下意识的反应没有办法骗人。
他的脑海还在不断回忆你和柳知漾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江至迩任由着他拉走,没做抗拒,没做反应,表情其实很高兴,也很期待。
可明明,他先出现在这里的。
秦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袋子零食。
但没关系,这些,只有他才有。
*
柳知漾的手很凉,肯定不是体弱,倒像是在外面待久了冻的。
所以,刚到学校,就会找人了呢。
好乖。
乖孩子值得嘉奖。
明明是他握着你的手腕,但实际上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挣就能挣脱出来的感觉,握的时间一久,出了手汗,似是紧张一般。
顺着这种力度,你忽然抽开手,柳知漾停下脚步,嘴角要扯不扯,表情可见不佳。
那其实就是冷下来的眼神。
在这样的视线下,你坚定地再次走上前,牵过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表情很自然,动作很自然,柳知漾表情一片空白。
柳知漾:[发什么……]
想起眼前这人,他又把脏话咽回去:[做什么?]
你:[你手好凉]
你:[给你捂手]
柳知漾不耐烦地:[不用……]
你又想起亲亲爱爱的鲨鱼表情包。
你:[爱你]
柳知漾:[哈?!]
第25章 第25章 正经游戏。
不管念头出于好坏, 江至迩在一高的确引人瞩目。
下课时间不过短短十分钟,路过的很多学生频频往他身上看,甚至有一个为了多创造出共处一室的机会,连一杯满水的水杯都出来接了五次。
而这些, 身为话题中心的主人毫不自知, 正把视线集中在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双手上。
那视线滚烫至极,灼热得仿佛能把柳知漾的后背烫伤。
柳知漾后知后觉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走的时候太着急, 光想着把人拽出来, 完全没想到要把人手撒开。
男生和男生拉什么手,他百爪挠心, 如鲠在喉。
尤其在上次从江至迩家回去,“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欢男孩子的”, 这句话就像是直接刻进了他脑门, 指不定跟生物dna有关,影响他生物钟, 那天晚上睡不着,半夜爬出来望风又赶上下雨,全跟江至迩这句话有关。
谁爱喜欢谁喜欢去, 柳知漾又不喜欢男的,虽然到现在为止他没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过,他就是能够确定自己肯定不喜欢同性。
……
他身边小弟那么多,每一个都糙得不行, 干什么都不上心, 成天就是混。
打完架难免溅一身腥风血雨, 更别指望穿戴整齐,把校服穿得板板正正,熨一熨, 烫一烫,一闻还有股不讨人厌的洗衣液味。
不是他有偏见,而是身边的朋友全是典型例子。
就算他对未来那位没有要求,好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笑起来甜一点,性格开朗一些,和他没有共同话题也没有关系,他会尽可能调整自己的。
走廊都是学生,他们不怎么敢上前,也没有老师在,他可不是怕教导主任,但比如说是他班的老头,最好别不巧出现。
柳知漾不动声色地将余光分过去。
入目,是一片微微低下去的碎发,看起来很柔软,有两块听话地待在耳后,明明身穿的是和他同样的校服,纽扣系到第二层,露出的皮肤从锁骨处往上蔓延,漆黑的双眸被落日余晖打散成斑驳颜色,好似静静地低头看着与人紧握的双手发呆。
从教室往楼梯口走不远,但也就在这短短的几十布中,那双眸子像是噙着温存似的,溢出来的暖意让人无法忽视。
而在那之后,即将迈上楼梯之前,柳知漾忽然右手一空,原本虚攥着握人的拳头开始大量涌入空气。
刚才不想着挣脱,现在才想起来?
这人怎么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后知后觉,半路开香槟。
谁知道?谁管呢?
他又管不着。
柳知漾单脚踩在台阶上,半靠在后面栏杆,看起来对直接滑下去跃跃欲试。
不等想要尝试的念头产生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的手再一次被牵住,紧握着,紧抓着,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态度将他的手,与自己的,齐齐塞进了校服衣服兜里。
柳知漾鸡皮疙瘩起一身。
也不全算是惊诧的情绪,即便他形容不上来,但最基本的身体反应可以告诉他答案,至少,他在面对讨厌的事物或者是人时,反应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他又有些开始发慌,于是下意识脸挂了下来,语气冷冷地:“做什么?”
江至迩没有被他吓到。
从他们最开始遇见,对方就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惧怕的表情。
这个可恶的,让他夜晚辗转反侧的,坚强偶尔展露出脆弱的男孩,顶着一张很无辜的脸,对他说:“你手好凉。”
“想给你捂手。”????
搞没搞错,他,一个气血方刚马上毕业的男高中生,有一天被人称作手凉,都需要到别人可怜捂着的程度了,他得虚成什么样。
丢人。
而且,他现在手凉纯是刚才在学校外面冻的,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谁来它都凉。
柳知漾干脆利落的拒绝,边准备把手扯出来:“用不着。”
“爱你。”
短短两个字,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突兀地落在楼梯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如果它念得很快很匆忙,不会引人注意,因为它出现地很突然。
但没有。
始作俑者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近在咫尺的眼眸静静看他,江至迩其实不算太常笑的性格,即使他给人感觉很温和很好接近,但是他真正笑的次数并不多,在柳知漾面前,最多的时候都在感谢,轻轻弯着眉眼,唇角也随之翘起来。
比起江至迩的的嘴唇,更想让人联想的其实是他的眼睛。
很会说话的一双眼睛,情绪波动时里面也可见纯粹。
江至迩应该是在撒娇吧,柳知漾肯定不知道,他平生最多,就是见到自己好哥们和女朋友吵架,多数还是他自己活该,哄女朋友的时候故意装可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语气能好上那么一点点,再做一些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姿态。
对于柳知漾而言,他纯是看客,要让他评价,他能怎么说,他总不能说恶心。
见惯了哥们偷奸耍滑,一看人家开始故作弱势群体求原谅,柳知漾恨不得自戳双眼,立刻远离。
那些记忆,都是对于撒娇的负面评价。
江至迩的语气放缓了不知道几倍,但表情却并不夸张,也没作假,仿佛只是因为忽然想到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他们的双手还在交叠着,江至迩的手掌攥在他的手心处。
说得没错,校服兜里热乎乎的,将他身上仅存的凉意都消散尽。
江至迩就是在笑,眼里的情绪都快荡出来了。
四周都没有学生,此刻只有他们两个,误打误撞,竟成了说秘密的最佳地点。
柳知漾莫名觉得闷,空气闷,鼻腔们,口干舌燥。
热得他只想赶紧找个凉快一点的地方待着。
江至迩俯身凑了过来,又因为他们的手本来就是牵在一起的缘故,倒显得像是柳知漾投怀送抱一样。
柳知漾“啧”一声,一步也没动,靠在栏杆上眼也没眨。
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江至迩嗓音不差,有种带着沙砾感的少年音,介于临近与成人的性感之间。
他的眼神中透着认真,眸底流转的微光都是笑意。
“你知道的吧,我有所图。”
柳知漾在喉咙间溢出一声气音,也没说是知道不知道,只说:“人还是事?”
江至迩摇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只是盯着他,黑瞳深沉无比,宛若无底暗河,幽暗不明。
回道。
“你。”
第26章 第26章 正经游戏。
柳知漾对自己是个差劲的混混毫不抵赖。
所以对已经发生的、没有预料的事上干脆随遇而安。
也可以说成, 破罐子破摔。
想通想不通不都发生了吗?
有什么可怕。
此刻,他没再去想江至迩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那句话,也不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就走,而是干脆随着两个人离得如此近, 单脚往台阶边缘蹬了蹬。
柳知漾扬起下巴, 几绺头发散散地往肩膀上落了几根,他也穿着校服, 不过外套系在腰间, 里面的内搭宽松,劲瘦的肌肉若隐若现:“你对我有想法?”
江至迩嗯一声。
他也乐了, 语气寡淡嘲弄的有些伤人,一多半是不相信。
“为什么?我俩那天打架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吧。”
“别和我说总共见这么几面, 结果你发现我这人挺有意思的, 想要和我过家家。”
“你要是觉得我帮了你感谢我,更用不着, 路过顺手的事,而且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吗?现在你看见我来学校都是一年中最多的了。”
柳知漾浑身上下都是混出来的流里流气,他自顾自地笑了半天, 看着也只会让人联想到混蛋一个词。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至迩没应他的笑,也没打断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但凡江至迩的表情出现一点奇怪的端倪, 哪怕是嫌恶、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都会打破楼底间里淡淡萦绕的气氛。
可他没有, 如果非要让柳知漾来形容,颇有一种过年孩子要吃到糖果的誓不罢休。
打断他们对话的,是兀自响起的上课铃声。
——叮、叮、叮。
柳知漾扬起一遍眉毛, 看着半分没有行动欲望的江至迩:“不去上课?“
江至迩摇头:“下午都是自习课,上不上都没有意义。”
“而且。”他回望,缓缓道:“你来找我,我就不想去了。”
少有的任性。
明晃晃的答应“做坏事”。
做出同意的决定,是因为他。
柳知漾常常做背道而驰的事,小时候就喜欢和小朋友堆里挑唆看起来最乖最老实的孩子抢玩具,现在,也和那时候差不多。
他一生出点子,整个人就显得轻飘飘的,大步一越,跳下五六层楼梯,柳知漾看向还在原地的人,轻佻道:“走啊,好学生,我带你逃课。”
下课时间的路要好绕得多,因为学生多,掩人耳目的遮挡物更多,一到上课,连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偶尔路过几间教室,讲台上的老师正扶着小蜜蜂“激情开麦”呢。
柳知漾走得飞快,大摇大摆,江至迩手插在兜里,慢吞吞地跟着,他看着男孩子脖颈附近的小马尾,比上次要长了一点,走起路来还是晃晃悠悠。
阳光碰巧从窗户打进来,映进走廊里,照得柳知漾半扎头发的位置不时反光,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发圈上的银链装饰物。
总之比那些纯黑色的发圈好看多了。
你很满意自己的审美能力。
长发大美人披着的确性感,中长发的他已经开始隐隐往那边发展了。
至少从外表看来,越来越接近与初见的柳知漾。
乖的呀。
七拐八拐后,柳知漾停在一面墙前,处在学校后院。
你渐渐停下脚步,看清楚周围环境,微乎其微地挑了挑眉,是你上次爬墙头的地方,就说逃课这事,别说前车后车之鉴,大家看来都意见统一。
你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停在空地看向前方。
墙边有空调外机,柳知漾先是在地面上跺了跺脚,磨了磨鞋底,接着一个冲刺箭步,双手攀住墙边缘,手掌用力,腿快速一蹬,整个人便翻上了墙头。
他半坐在上面,一点不怕掉下来,单腿晃着,冲你扬下巴:“怎么样,好学生,能不能上来?”
你没有立刻回答,先微慢地眨了下眼,从上到下,似是在估测距离,接着又眨了眨眼,表现出来由内而外的茫然。
柳知漾就料想到这种结果,本来学校后院的路就比较刁钻,一般学生不知道,再加上没来得及拦网丝就这一面空荡荡的墙,上面还有苔藓,滑得让人抓不住。
他顺其自然地往前偏移,手伸出来,一句我拉你上来刚飞到嘴边——
侧耳忽然听见一声极快的压枝声,柳知漾下意识望去,黑发少年已经空踩了一下墙借力,袖子随意挽至手肘,发力时劲痕□□,校服上衣随着动作扬起一角,露出分明的腹肌。
他单手攀在墙边,身体向后甩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发力脚蹬在墙壁,说不上来的自然和潇洒,江至迩已经稳稳半踩在墙头,与他视线平齐。
柳知漾伸到一半的手飞快地蜷缩了一下。
因为江至迩的动作太快太干净,现在留下来在他脑海里的,只剩下被风吹起来的散落碎发,带着股熟悉清香又散漫的柠檬味,齐齐闯入了他的不同感官里。
他愣住的眼神一定很明显,因为江至迩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怎么了?”
柳知漾堪堪回神,他总是忘,忘记江至迩的身手不止一般好,将来有没有机会不知道,但当时是没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揍得起不来。
根本不用人担心。
他收回了手,将它揣进兜里,即将变化姿势时,忽而听见一声短促的哎。
柳知漾顺势抬头,只见江至迩晃了晃身形,第一回表现出惊慌,应该是刚才为了靠过来没站稳,平地也还好,但这可是墙头,他没反应过来,柳知漾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快速靠过去——
视角在不停转换,身体感觉到了失重感。
扑通两声。
墙这边是一片草地,没有灌木,不算太疼,但是的确是实打实地摔懵了一瞬,脑海的思绪渐渐回笼,柳知漾才想起来,他们两个刚才一起从墙头摔了下来。
“有事——”
没?
他的话戛然而止,敏锐的鼻腔先感受到夹杂的淡淡的味道,来自于另一个人,他的整个身子也被极为温热的气息全部笼罩,江至迩半张脸埋在他的颈肩,手肘顶在他的腹部。
柳知漾此刻仿佛是被忽然撬开的贝壳,大片的外界空气掠夺着他的呼吸,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听见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响。
没过几秒,江至迩撑地起来,他看起来没意识到现在两个人糟糕的姿势,他食指碰了碰额头,抽着气小声地嗷了一声。
柳知漾立刻有点慌,他也半撑起来,目光迅速锁定额头,可不是,红了一大片。
虽然他算是当了个垫背的,江至迩也是反应不及,手掌迅速兜住他的后脑勺,砸得立刻有点青。
“我看看。”柳知漾现在一点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语气就和他吐槽的哥们如出一辙,自己不是那性格,嗓子快夹冒烟了。
江至迩摇头,手掌捂在额头上,露出的半只眼睛都耷拉下来了,像是在说“我以为出来逃课会有好玩的,结果给自己摔得七零八碎”“好亏”。
柳知漾莫名感觉良心隐隐作痛。
“去医院。”他主动提出。
江至迩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摇一半想起来回神,但看起来更晕了。
就这样还要坚持捏着他袖口,捏他袖口干什么?
“我想去你家。”
因公带伤的男孩发出请求道。
“不行。”没得商量,柳知漾直接拒绝。
江至迩望他一会。
“肯定不行。”
江至迩无声地望了他一会。
“你去我家干什么——”
“想找机会待在你身边,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知道和你出去做什么,而且我头还晕,我不想去医院。”
这哪点能成为理由?他不舒服就要去他家待着?
哦那这个意思就是要是有一天他也不舒服,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跑到江至迩家待着呗……
……
他思考这个干什么?
结果,就恍惚了几秒钟,他又听见江至迩慢吞吞地,拖长音调:“要是实在不行,你来我家也可以。”
柳知漾:“不行!”
但就这么一想,好像前几种情况倒显得正常。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趁早解决,带人逃课逃回家,怎么听都奇怪。
半天,柳知漾回复:“走。”
*
时隔不知道几关,你终于得到了进入柳知漾家的开门钥匙,你真不是执着地点,是因为强势剧情杀,必须先从带回家开始。
不出你所料,柳知漾家里也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有几套房子,但至少这个单人间看着很空荡。
也是一般的家居用品,看不见一本书,一本练习册,大多都是混出来的财产。
你窝在沙发里装头晕,期间柳知漾还给你用冰水给你在额头上沾了沾,去去疼痛感,治疗一下晕懵懵的感觉。
有第一步就有第二步,剩下的事就会顺其自然,顺理成章。
你正思索要怎么开展剧情,视野里的右下角手机忽然出现几个红点。
你顺应点开,看见来信息人是柳絮冬。
嗯?
你有些好奇,点开对话框往下一条条看。
总共也没几条,除去嘘寒问暖的,剩下就是在通知你回家事宜。
你乍然一看,发消息时间是上午十点。
柳絮冬主要提出,在你有时间的情况下,周六晚上和他一起回家吃饭,见见父母,意思主要就是看看联姻对象是否听话,是否能和对方父母有沟通语言。
场面事。
你懂得大差不差。
你刚才还听柳知漾说有事,后来又问了一遍,原来也是周六晚上回家。
两个人一起回家啊。
外加一个你。
那不碰上𝔀.𝓵就怪了。
第27章 第27章 正经游戏。
晚上十点半, 你还在柳知漾家里,代表你今天可以留宿。
不知不觉中,他对你的抵抗开始渐渐消失,这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想再进一步, 还得再加把火。
你静静站在镜子前。
bug还没有修复, 显露在面前的,是属于你自己的脸。
早知道游戏后来会变成全息款, 你还花什么时间建模捏脸?浪费你兴致勃勃的精力。
刚洗过的头发未干, 滴滴落下水滴,从下巴滑到脖颈最后没入锁骨处的白色短袖, 男生的表情漠然,薄情的丹凤眼从渐阖至慢慢抬起, 只是微微勾了勾嘴唇, 整张脸为之变得如此生动,艳丽。
算作一见难忘。
会有人拒绝十八岁模样的苏洱吗?
你不知道。
但你在这个年纪, 听过别人评价你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因为是苏洱,所以难以忘怀。
从架子上扯下来一条毛巾搭在脖颈,你推开门——
*
柳知漾毫无仪态可言, 仗着腿长,一脚撑在桌上一边转着椅子。
他在回消息。
上山群。
柳:今天不过去了,有事。
小弟1:收到,唉, 柳哥不在, 我们都不知道找什么乐子玩了, 对了柳哥,你让我们收拾那个男生我们搞定了,以后让江哥放心上学, 有我们罩着。
小弟2:呦呦呦,轮得得着你表现,人家江哥名草有主~
小弟1:你看我嘴,一下子秃噜快没思考,柳哥你别生气。
每一个字都是中国话,放一起狗屁不通。
柳:我生什么气?
小弟3:放心柳哥,我们都懂,你喜欢江哥这事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牢牢把心放肚子里,我们办事你放心。
小弟2:附议,江哥我们替柳哥看着,保证不让他出现沾花惹草的不明情况。
柳:?
柳:说人话。
柳:而且谁说我喜欢他???
小弟1/2/3:是是是,我们都懂~
柳知漾:“……”
他第一次对小弟们的头脑产生怀疑,一个个神戳戳的,就算他无意帮了江至迩几次,根本都是无心之举,更和他喜欢与否毫无关系。
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江至迩。
他压根不喜欢男的,他也不喜欢和好学生打交道,更不可能产生和江至迩在一起的念头。
他正烦闷着,房间门被敲响,有礼貌有节奏地连敲了三声。
还能有谁?屋里总共两个人,除了他就是江至迩。
他没着急,等下一阶段的门叩叩叩地再度响起时,柳知漾才起身。
他打开门,却还是毫无预料地、未能预见地、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江至迩越入了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全部占满。
男孩子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气,扑面而来的第二感官便是嗅觉,余味浅清但绵长,悠然地打着卷触着他的鼻尖,在此之前,柳知漾从来没注意过自家洗发水的味道。
现在,他才知道。
是茉莉白花。
乌黑的发丝往下滴着水,白色短袖湿了大半,紧紧贴在江至迩的身上,薄肌轮廓明显,随着一呼一吸的胸膛不断起伏,额头上的一滴水滴刚好落在他的高挺鼻梁,滑到嘴唇上再度掉落。
而这一切,本人显然毫不知情,在外表被打得湿软的情况下,也眨着一双湿润的眼眸如湖水般清透,仿佛被从头到脚都冲洗干净了的碧玉。
柳知漾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他半天无话。
江至迩的音调缓缓,在空旷的室内更显干净:“可以找你借件衣服吗?我的短袖搭在衣架上没放稳掉下来,沾湿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顿了两下,有点觉得丢脸不好意思似的,低了几声。
殊不知,只会让他的声音更觉缠倦。
勾得柳知漾的心说不上来的麻痒。
笨蛋。
就是个特别笨的笨蛋。
他想着,面无表情道:“等着。”
他转身去衣柜,说是找衣服,其实就是在自己的衣服里挑一件和江至迩差不多的,整间屋子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如今被陌生人踏足,总有些不适应。
这件太low……
那件太亮……
左边那件好丑……
虽然只是挑选一个晚上睡觉用的,凑合凑合也行,柳知漾还是开始挑剔自己原来的品味,不明白当时买衣服的心情,他现在拒不承认。
犹豫片刻,另一个人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柳知漾随即看去,江至迩还站在门外,靠在客厅一边,鼻头红红的,眼尾也是刚有过急促生理反应后的晕红。
“愣在那里干什么?”他深深皱起眉:“进来。”
江至迩:“可是会不会打扰……”
“好话不说第二遍。”柳知漾把视线挪回来,在衣柜里看见一件黑色t恤,将它扯了出来。
门顺势关上,恰好收留了全部的温度,两个人同时存在一个不算大的空间里。
刚才还不觉得,当隔绝了客厅的冷气,房间里的淡淡花香味都由此萦绕起来一般。
他把t恤扔在床上,自己又懒懒靠倒在转椅上。
看到江至迩踩着他的拖鞋慢慢走过来,看见江至迩拿起他准备好的衣服,看见江至迩的目光缓缓地,试探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柳知漾心中莫名,下巴抵在手背上:“换啊。”
江至迩还是默默注视他,眼睛不时一眨,长密的睫毛打在眼底的阴影一晃一晃,惹得柳知漾的心也跟着晃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江至迩慢吞吞、声音小小道:“你要一直看着我换衣服吗?”
柳知漾从来没对同性产生过任何旖旎情绪,平时打架打得多,尤其夏天,哥们几个打到一半把上衣扯得没法看,只能果着回家都是常有的事。
腹肌,大家都有,多数肤色黑,腰腹上擦伤乌青不断。
说实话,不好看,而且大家都是男的,该有的都有,一样的身体构造有什么可看的。
但是此刻被江至迩忽然抬到明面上谈,虽然有一种番茄炒蛋也被端到年夜饭当国宴的既视感,大题小用的。
可……
他该死的脸红什么劲啊。
也不是脸红,就是一听到江至迩哑哑的少年音开口,他老是心跟着抖。
要是平常,柳知漾肯定会嗤笑回复,但现在却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柳知漾本是下意识闪躲视线,又被自己生生扯了回来。
对方又不是异性,他在自己家有什么可避嫌的?
能不能明白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于是,一副完全属于他人的,年轻的、具有爆发力的男性身体完全在他的面前展露。
光是从身手看,江至迩的身材就不可能差,但直面还是很有冲击感的,明显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微乱的黑发还在不断有水珠掉落,没有衣物的遮挡,直接掉落在胸膛上绽开水花,肌肉线条纹理流畅,因由主人是从衣角自上脱掉,身体向上伸展时胳膊有几根血管爆筋,大片的灯光全部在皮肤上拍开。
白色短袖脱下,上半身全果的男孩仅在他的面前露了几秒,接着很快被黑色t恤慢慢覆盖,动作算是不紧不慢,但还是让柳知漾连拨弄了好几次头发。
有点闷,有点烦,还有点燥热。
外貌绝对算得上上乘的男生最终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近,柳知漾躺靠在椅子上,这种姿势注定他要抬头看人。
骨架好的人穿衣服注定不会难看,尤其黑颜色的衣服多数都显身材,江至迩穿着他的衣服走过来。
“换好了。”
被迷惑住眼睛的事情有一次就够,柳知漾用手揉了揉发酸的肩颈,看向不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江至迩:“去吹头发,吹风筒在浴室里。”
说着说着,柳知漾都觉得自己墨迹。
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遇见江至迩后,一天操心的事比一年都多。
江至迩看了他一会,道:“不会。”
语调散漫,声音像被揉碎了的拉长,敷衍到没边了。
柳知漾:“……”
现在演都不眼演了?
他瞪了一眼江至迩,暗骂:“一天我真是欠你的。”
柳知漾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拎着吹风筒。
江至迩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眼睛要阖不阖,如此近的距离,不难看见他眼底的乌黑与青丝。
正常学习的高中学生还是很累的,尤其对于学习成绩更高的学生来说,他们往往对自己要求更高,更累更困更缺少睡眠。
柳知漾渐渐放缓了呼吸,手轻轻地碰到男孩子的发丝上,和他想象的手感一样,很软。
他一边打开吹风筒一边揉着手中放根根头发。
带动的风震声并不强烈,呜呜地吹着,男孩子垂着头,不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距离感很重,有一种淡漠的清冷,即便他们现在离得如此近,他的手掌虚抚着江至迩的额头,却还是觉得对方是很难以靠近的存在。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复杂。
不能说是普通同学,也无法说是朋友,如果有人问起,也只能说是曾经吃过几次饭的关系。
至少在柳知漾看来,他们实在没有任何可联系的地方。
但江至迩的接近太过明显,每次一见他就弯起来的眼眉,每次一有机会触碰时止不住的嘴角。
这些都是再明显不过的表现。
所以才让柳知漾无从下手。
不知作何反应,不知如何拒绝,半推半就地结果是现在他们看来更加牵扯不断。
他明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晃神片刻,柳知漾停下了动作。
不光是因为自己在思索,也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反应,对方的睫毛软而缓慢地眨了下,触过了他的手掌,痒而快的反应一闪而过。
有点麻,有点让人呼吸停滞。
江至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半仰着头,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凸显,刚吹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头,发丝轻松散漫,原本身上清冷疏离的气息被一下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如玉般柔和内敛的气息。
江至迩似乎是笑了下,又似乎没有,太快了,一闪而过般的。
柳知漾半弯着头,他咽了口口水,说来奇怪,他的潜意识向来很准,在每一次有重大事情发生时都会以各种强烈的情绪给他反馈,包括现在,他的心脏宛若猛地皱在了一起,而后又快速舒展开来。
非常别扭的一种感觉。
柳知漾忽略发慌发抖的手心,先行开口:”醒了就赶紧去睡觉,隔壁就是客房。”
江至迩也不回话,就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听见没,我跟你说你今天——”柳知漾又催促一声。
被缓缓打断。
江至迩黑白分明的双眼比宝石还要清亮,他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
……!
柳知漾心里一惊,鼻尖是茶花淡香的味道,手背擦过柔软的发丝,眼前是江至迩缓缓凑上来的脸,霎时,鼻腔都被另一种温度占有,不急不慢。
接着,他的嘴唇感觉到一片温热的触感,自始至终,都如一人一般,带着股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的唇珠被人吮吸了两下,也不重,比蚊子叮咬一样,有感觉,但一触即过。
他完全愣在了原地,大脑停止运转,整个人就像断了弦一样,突兀又茫然。
江至迩的确好看,否则不会引得学生们的多数视线,他也有让人移不开眼的资本,眼底惯有的冷静被轻飘飘的撞散。
“我真的。”
反复地叹息着。
“好喜欢你。”
柳知漾的呼吸骤停,变得晦涩难转。
*
你得到了柳知漾等我考虑一天的回复。
他说,一天后,一定给出回答。
你答应了。
在攻略柳知漾这条线时,你付出了要比平常多出两倍的精力与时间,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地花心思花时间地认真思索这个人喜欢什么,喜欢做什么。
的确喜欢这个角色是一方面,玩家喜欢的角色可太多了,玩家见谁都说喜欢,另一方面你想试试这个游戏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游戏越来越趋近于现实化,感觉越来越真实。
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与现实融合呢?
还有现在bug真的是修复不完全导致的吗?明明记得上次客服说维修只需要一个礼拜,实际花费的时间可多得多。
你兴致盎然地眯了眯眼睛,将夜晚得到的cv放进了仓库里。
那你现在又在等什么呢?
你扫了一眼对话框。
柳絮冬:上午有事吗?我们先去其他方,我去接你。
你:没有的。
柳絮冬:好,给我发一个地址。
你:[位置分享]
在看见车辆慢慢转进拐角时,你笑了起来。
当然因为,今天周六呀。
去吃饭的日子呢。
第28章 第28章 正经游戏。
虽然玩家永远不被定性, 但是学生身份还是或多或少地限制了你的发挥。
比如一些专属于成年人的游戏,你止步于此。
你还是有点道德观念的。
嗯,谁说不是好人。
你看着白色奥迪缓缓驶入巷口,右转灯频频闪烁, 连闪几次, 车头逐渐落入视线,包括坐在后车座上的柳絮冬。
男人正襟危坐, 颔首低眉, 即便是在车里,也见仪态端正。
你摆弄着手里包装的拎袋蝴蝶结, 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柳絮冬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
算来,比你实际年龄也要大一整轮呢。
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
承受能力, 绰绰有余。
*
休息日, 上午时间,小区里没有多少人, 街道楼栋到处都透着股灰蒙蒙的潮湿感,车缓缓驶过,有一半被光影打散分开再度聚起来, 柳絮冬就这样,一抬头远远望见了站在对面的男孩子。
居然,是校服。
穿着整齐,干干净净, 斜挎背着书包, 贴衬年龄的服装只会显得年龄更小, 男孩子身形修长,眉眼清隽如初,乌发碎碎密密, 从头到尾透着股年轻的清爽。
柳絮冬哑声失笑,觉得一会儿定要再问问男孩儿,有没有因为今天意外的打扰影响学业。
真的……
他不禁捂了捂脸。
总感觉在犯罪啊……
但无论想再多,司机谨遵命令,缓缓将车停靠到目的地。
门被拉开,外界的凉意与车里的暖风交杂混合。
伴随着男孩子磁性清润的音质,一同合上。
“麻烦您了。”
小孩能看出来真的有教养,从上车开始到坐下,一声没出,余光里半坐在皮质后座上,肩膀挺直,后背绷紧,不像是做戏,倒是由内而外,长期培养而成。
学习好,性格体贴,品质不差,柳絮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捡到宝了。
他思忖片刻,转而带着笑意抬头。
江至迩不知道是看他看了多久,因为当柳絮冬看过去的时候,男孩的目光早早与他对视,先是闪动一下,下意识偏开眼神,动作放到一半,又堪堪停下,最后,那双漆黑的眸子缓慢地移了回来。
停在他身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点心思全摆在脸上,一点都不会掩饰,所以柳絮冬看着江至迩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犹豫地,迟疑地,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瘦削,仿佛也抓了抓他的心口。
而后,是不怎么熟悉,但绝对称得上好听的男中音。
像小提琴一样悠长绵绵。
“柳……先生。”
江至迩看着他这样念着。
在此之前,柳絮冬从来没想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姓氏能被念得如此缠绵不已。
他这种年纪,见过太多太多的大风大浪,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不争气地晃了片刻神。
柳絮冬很快调整过来,这期间不过短短两秒,他笑问:“叫得这样生疏,总不能以后也叫我先生。”
他以好接近的同龄人口吻拉近距离。
“名字,或者学着他们唤我一声柳哥,我再怎么也算不上你叔叔的辈分,看你自己想叫什么?”
柳絮冬又摩挲了几下手边的拐杖,这是他的习惯,思考问题,遇见难以考究的问题,他总是要碰碰拐杖以此缓解心情。
江至迩不是他的择偶标准,爱情也根本不在他人生的考量范围内,如果在路边遇见,他也只会笑着感叹年轻真好,接着错过。
他们不会过多产生一分交际。
他也实在没想到,有一天需要和比他小太多的男生交往,无论是否出于本意,他们的关系短时间分割不开。
差得太多了。
柳絮冬无声叹言。
“哥哥。”
一声又轻又缓。
极易让人忽视错过。
柳絮冬倏然攥紧了拐杖。
江至迩不是眉眼温顺的长相,相反,他有着极具个人特点的外表,算不做攻击性,但绝对能够让人一眼记得清楚。
少年说话时喉结也随之上下滑动,震响的共鸣声落在后车座中,嘴角挑起来好看的弧度:“叫您哥哥,可以吗?”
柳絮冬半靠坐在后座,半个身子忽然酥麻不已,犹如他们初见那天,泛泛缓上来的,是少年紧贴在膝盖上的灼热。
他还记得那天在分别之际江至迩问了他一个问题。
少年问:“我知道我是个交易物品,从今天开始,我一无所有了,以后能依靠您吗?”
他现在的回复与那天如出一辙。
“当然。”
*
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柳絮冬看着江至迩像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拿东西出来。
第一件,是一捧蓝白相间的马耳他蓝。
花朵被保存很好,看样子是新包的,但在等候的时候,柳絮冬没有看见任何它的踪迹,于是他产生了好奇。
一边接过花一边笑问。
“谢谢,我先前怎么没有发现。”
花朵很新鲜,饱满漂亮,让人不自觉心情不好。
而更多的,是收到礼物的心意。
柳絮冬第一次经历,不讨厌,很新奇。
江至迩神神秘秘地,表情有点得意似的:“背包里呀,我本来是想等哥哥下车再突然转身,那样更惊喜。”
柳絮冬无声笑道:“不会,现在就已经给我惊喜了。”
叫他哥的很多,但叫他哥哥的,江至迩算是独一份。
如果换作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显得做作,可偏生男孩年纪小,谈笑之间都是扑面而来的年轻劲儿,像是团艳艳无比的火焰,热气腾腾,活力满满。
第二件,柳絮冬看着江至迩提了一盒蛋糕出来。
六寸左右,小狗形状的,非常逼真,脑袋还带着牛仔帽子,耳朵缠着巧克力做的粉色蝴蝶结。
花可以现买,但蛋糕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一看就是提前定制。
江至迩献宝一样把它捧过来:“送给哥哥。”
柳絮冬不知道是第几次无言,他罕见地,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圣诞节?情人节?七夕节?
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能想到的所有值得两个人庆祝的节日,但很遗憾,都不是,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礼拜六。
江至迩也摇头:“不是啊。”
柳絮冬:“那——”
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再经历过无数次成年人的无声厮杀后,再度返回校园,只觉得心气儿都不一样。
更纯粹,也更简单,用不着钱来思考,用不着担心人机交往,可能连理由都不太需要。
不过江至迩给了他答案,男孩子眼睛弯了弯,冲他笑:“谁说节假日才能送礼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想送的。”
“不过我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我有很多想法,有机会一件件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话语戛然而止,年少的男孩子忽而意识到自己的一句失言。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就在这沉默的短短几秒,柳絮冬看见江至迩忽然闭口不言,恰巧窗外有阳光洒入,照进斑驳的光影,乌黑的发丝都染上了金光,耳根红透了半边。
最后,他低声道:“只不过,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我。”
这般,连声音都发颤了些,睫毛一晃一晃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宛若消失。
表情也不太自然了,有点蔫了吧唧的,偏偏有一根来自头顶的碎发,幻视男孩子一般,悄然弯了下去。
柳絮冬是强忍着才没把手掌遮在面前,他的心仿佛都揪在了一起,拧拧巴巴,心慌不已。
救命……
太可爱了点。
他再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的清楚知晓,从今往后,男孩子是和他绑在一起的,和他待在一张户口本上,以后别人只会称为一对的人。
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所有物。
柳絮冬从很早开始就空荡荡的胸腔,风一吹都哗啦啦的破旧音箱般的胸口,此时被某些不正常的情绪占得满满。
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在意识到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与他生死相存,欢喜悲伤都只能由他一人给予,猛烈的兴奋雀跃涌上了他的心头。
要是能够再将他锁到一个房子里,不靠海没有窗户,只有他们两个,哄着男孩以后只能叫他哥哥,只在乎他一个人,那便更好了。
*
在准备厅等待时,门口几个保镖守着,柳絮冬吩咐了几句,缓缓迈入房门内。
他靠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听见江至迩在衣帽间唤他。
柳絮冬随声进入,看见了一个晕头转向的男孩子。
很意外,因为他的年龄,怕撑不起来西装的气质,所以特意挑选了颜色浅一点的西服,褪下了平日的校服,整个人却有种说不出的特别感觉。
骨架撑得正好,外套完全合身,随身而下,宽肩窄腰体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看来领带处出了问题,因为打得乱七八糟的。
江至迩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哥哥哥哥……哥哥。”
小朋友顺杆就爬,得到一点暗示就能运用得炉火纯青,但听得人心情颇好。
柳絮冬走过去,捏住一角领带:“我来。”
江至迩轻呼一口气,连肩膀都看起来放松了。
不怪他放松,主要是这领带再这么缠下去快给他勒死了,柳絮冬只好挑着结先一点点叉开。
“紧张吗?”
江至迩应一声:“有点,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柳絮冬淡笑:“不用太害怕,一会出场有一半的人都要给我溜须拍马呢,你只管挑自己爱吃的,望望风玩玩手机,一会晚会就过去。”
这是实话,柳絮冬闯出来的天下有一半都在众人眼底,即便他被打压着,即便他因腿疾被人瞧不起,但是没人敢小看他。
他不在乎这些人,所以告诉江至迩也不要在乎。
柳絮冬做一件事的确专心,当他耐心把复杂缠绕在一起的领结解开,再度系好后,他才后知后觉,江至迩好半天都没回答。
他腿撑不太起来是一方面,但江至迩身高出众也占一部分,不站在一起不觉得,此刻紧贴在一起时,柳絮冬才发现,江至迩原要比他高上小半个头。
不至于仰头才能看清,但还是要微微昂起下巴。
柳絮冬轻轻挪动了一下姿势,鼻尖却触过一片温热的触感。
稍纵即逝,喷洒的呼吸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的鼻尖,刚刚,擦过了江至迩的嘴唇。
柳絮冬是因为一时在思考许多事情,没太注意两个人越来越近的距离,但作为旁观者的江至迩却丝毫没躲。
他察觉异样,抬头就对上一双睁着的墨色双眸,眼神深邃,晦暗不明。
在那之后,一切都是毫无预兆地,江至迩忽然低下了头,轻轻地,慢慢地,以为是更靠近的举动,却是,很淡但轻柔地,对方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
柳絮冬三十出头,他这个年纪注定了他已经不再是年少时会因一个牵手、一个对视就脸红心跳不已的人了。
他大多也在演戏,演出自己的温柔与脆弱,好让别人轻视他,让他顺其自然地找到把柄。
这不是一个多暧昧的行为,连亲人之间可可以做到,但柳絮冬却莫名放轻了呼吸。
江至迩的声音又低又缓地落在了他耳边。
“哥哥,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你不要难过。”
久违地,那颗锈死的心脏重新上了发条,无力却执拗地开始转动起来。
*
柳知漾今天是被迫叫回来参加晚宴的,有多不情愿,他原本连出去耍混的衣服都没换。
父亲和母亲双管齐下,齐齐给他电话短信轰炸,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今天晚宴的重要性。
——他亲叔叔的订婚宴。
原本他还不相信江至迩说的那句男孩子也可以喜欢男孩子那句话,收到的消息就给他一个惊喜。
小叔订婚的对象就是个男生。
虽然同性结婚已经开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对于这个不算特别发达的四线城市,那算是让人惊到不能再惊了。
他们城里人真会玩。
对于这个小叔,柳知漾的感情不算特别多,但要比他只给钱别的什么都不管的不靠谱父母,前者不知道甩了他们几条街。
他总觉得,他爸和他小叔有过节,平时总不让他多接触。
柳知漾要是听他的才怪。
他主要是觉得他小叔对这婚事应该不满意,虽然他不了解具体细节,但估摸着媒妁婚姻这件事,多半是被迫。
今晚先去看看情况吧。
但凡他小叔表露出一点不情愿,他砸了这订婚现场也把仪式给它搅黄了。
来的时候他小弟们还千叮咛万嘱咐,特不放心地给他买了花充数。
提醒他千万别冲动,情况要是好,就把花好好地送出去做祝福。
服了。
到底谁是他们亲大哥。
胳膊肘往外拐,怕他闹事干什么?他是那种人吗。
柳知漾随手挑了几个蛋糕零嘴往嘴里放,又捏了一把瓜子。
看了眼时间差不太多,他捧着花悠哉悠哉地转到门口。
周围人絮絮叨叨的,都在八卦聊天,又是猜身份,又是猜年龄,似乎有几个知情者,一说到这订婚对象,开始压低声音。
说低也不算特别低,至少柳知漾虚虚地听清了几句。
好像是姓什么?
姓杨?
说得声音越来越小,柳知漾也不是八卦的人,而且马上就能看见,他随意地靠在一边。
心里一想事,思绪就开始到处飘。
也不知道江至迩在干什么呢?他一天没来得及看手机消息,就算对方发消息,他现在也回不上。
思绪应该就是这样活泛起来的吧,越想越念,越想越想。
本来还想等周日,他今天一个人来这个不想来的宴会,就越想去见江至迩。
谁说一天就非得是一天,他现在改主意了,一会晚上就去找他。
表白了。
答应了。
他这么早答应会不会太快,会不会显得他很廉价。
但是表白都是人家主动的,他这时候还犹犹豫豫的,多不像个人。
忽而一声,来自门口,有服务员接待的声音,一瞬,整个大厅都安静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主角来了。
嗒嗒嗒,是两个人并其的脚步声,步调一致,声音缓缓。
订婚对象会是什么样的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这件事上。
周围又开始有细细的讨论声,夹杂这几分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这一眼,是无意之间。
其实最开始他没有看清,但就像是每次遇到危险时,身体爆发的危机感一样,他的心脏恍然地猛跳了一下。
这一眼,柳知漾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甚至,才见过不到一天,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不知道多少句甜言蜜语。
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听不见,一个接着一个地远离了他。
男孩子不再是校服,而是与他一般的,一身西装,打扮得比往常更加精致,他的样貌突出到让人移不开眼。
眉目淡淡的,表情看不太清,在灯光笼罩晕开的范围里好看得不似真人。
在此刻,柳知漾得到了四件事的答案。
第一件事,他小叔联姻的对象。
第二件事,他今天不用回消息了,没必要。
第三件事,他依旧要砸了这场订婚宴。
最后一件事。
他悠闲地走过去,在更多人不解的目光中,停在两个人身前。
柳絮冬含笑叫他,他没听,视线动也没动,只待黑发少年缓缓抬起头。
对方微微怔住,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嘴唇——
被他打断。
柳知漾恶劣地扬起了嘴角的弧度,轻笑道:“好巧。”
第29章 第29章 正经游戏。
你很少用漂亮形容男孩子。
在平常生活, 你还没有遇到过一见惊艳的人,这和你的性格有关,外热内冷,表面上彰显出九成的在乎, 心里却始终兴致缺缺, 就像不经意地找到了某个好玩的点子一样,一闪而过。
虽然你总一见钟情, 虽然你总是主动又热烈的追人。
你擅于追求自己喜欢的每件事物。
你从来不辜负每一任情人的期待, 也不会让他们的愿望落空。
总某种意义来讲,也算是深情又专一。
柳知漾全然笑起来的时候, 那种铺天盖地的锋芒锐利迎面而来,毫不收敛, 张狂不已, 他用舌尖来回抵磨口腔的尖牙,近在咫尺, 凝望着你,微微挑起的眼尾蕴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那让他看起来眼底仿佛晕染了有点儿绯色的红。
映照着你的全部身影,如大片燃起的火焰, 即将把你吞噬湮灭。
毫无疑问,柳知漾真的非常漂亮。
虽然到现在你也没见过其他玩家,但是这类建模拉满的攻略角色不可能轻易泯众。
你深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道理,柳知漾的年轻气盛是一个很大因素, 这种年纪, 没有体会过挫折, 从来一帆风顺,心比天高,想要什么很轻松地就可以得到。
在这些前提下, 感情不会占据他内心的很多位置,即便你能够与他达成在一起的结局,但也绝对不够标准,只是勉强能够进入攻略单人路线。
作为一个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游戏里,都追求十全十美的玩家,你肯定要想办法。
把你们的关系一直巧妙地停留在某种暧昧关系上。
在合适的时间,填一把火,它会越烧越旺。
就比如现在,柳知漾看起来快把你生吞活剥了,点若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你,笔直地把一大捧花递过来。
“好巧。”
目标是你,落点是你,全心全意看着的,也是你。
与柳絮冬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柳知漾在故意发难,毕竟他们可不知道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
大庭广众之下,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还会让其他人看笑话,你远远看见餐桌对面有一对中年夫妇正紧忙往这里来,多半是柳知漾的父母。
比其他人还要提前的,是柳絮冬虚虚落在你胳膊上的手。
他轻轻拍了拍你,似安抚一般。
被柳知漾看得一清二楚,他快气炸了。
柳絮冬毫不知情,打着圆场:“知漾?你们应该有过几面之缘,毕竟在一个学校念书,上周我在外地出差还没来得及回家串门呢,订婚宴办得有点急,但不要紧,我们一家人都在就好。”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至洱,你们年龄应该年龄相仿,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位是我亲侄子,你们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边说,柳絮冬边主动牵起你的手,眼睛和嘴角都带着温温的笑意,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换做大多数人恐怕都要沦陷,无他,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联姻对象,体贴得让人说不出一句刁难的话,又温和又冷静地缓解了现在的尴尬情况。
不过作为玩家,你只想说一句。
干得漂亮。
柳知漾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有些咬文嚼字似的:“一家人?”
很久,他闷笑几声:“是啊,以后要改称呼了。”
“祝二位百年好合。”
柳知漾现在已经不想去思考先前江至迩的靠近是否故意而为,欺骗,这是最明显的一个事实,谁来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前一天刚表过白,临门一脚差点成为他男朋友的人,此刻站在他小叔旁边,作为他小叔的婚约对象出现。
这是什么新世纪的笑话吗?
可笑至极。
是他哪里看起来很好骗,还是看起来很值得骗,才能让江至迩假模假样的在他身边装了这么长时间。
恶心,怎么能这么恶心。
现在他想起来的每一句来自男生清清楚楚的喜欢,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柳知漾此刻像是被愤怒烧成了两块,一块燃烧他的脊背,让他的每一根骨头都为此疼痛不已,一半冷眼旁观,看着黑发少年始终低着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既然没有面对后果的勇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
柳知漾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他萌生出的每一份冲动都想让他直接戳穿面前这个满口甜言蜜语的骗子,把宴会厅砸得稀巴烂,然后潇洒转身离开。
叫上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晚上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
但事实却是,他感受到了周围似乎来了不少人,有人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强硬地拉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他带离现场。
他的双腿却像踏入了冰天雪地,摔倒在泥泞的冰水里挣脱不开,
因为他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格出现。
因为这是他小叔的订婚宴,和江至迩的订婚宴。
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柳知漾或多或少地知晓柳絮冬的地位,在家里打压的情况下还是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无数人羡慕,无数人忌惮。
那么多家族,那么多适配对象,偏偏是江至迩。
柳知漾在心中嘲讽地笑着。
也是像骗他那样吗,把人骗得团团转,可能还用着同样的可怜手段戏耍他小叔,用着同样的话,同样的做戏经历。
他根本不是唯一一个。
江至迩却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更好笑的是,他信了。
他居然信了。
身边人拉扯他的力度越来越大,吵得人脑仁直疼,柳絮冬面上不显,但眼中的担忧毫不掩饰,就在这僵持时刻,江至迩接过了他的花。
刚才对方低着头,始终看不清神色,现在由于靠近的动作,本来面容完全显露出来。
脸色不自然的苍白,甚至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没有一点血色,或许是由于激烈变动的情绪,又或者是感到身体不舒服,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眼睛微黯,像是有一片沉沉的雾霭遮挡其中。
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看起来,难过万分。
如同在雨夜被丢出家门的落败流浪儿。
柳知漾无端地,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江至迩看着他,声音几乎低成气音,那已经是用尽了身体所有力气似的。
“谢谢你的祝福。”
*
同时面对两个攻略角色并不困难,难得是要如何在两个人同时存在的场合达成彼此满意的下一步。
装可怜不仅仅是为了柳知漾,包括柳絮冬。
前者是为了保证在疯的边缘留下一线生机,让他潜意识地觉得你有苦衷,不一定非要信,但只要有一点犹豫,你就算赌赢。
后者的好处更多,柳絮冬当上位者当惯了,接近他的最好方式就是以示弱的姿态,但光有这一类远远不够,他需要看似听话但实际变数很多的人,当他发现难以掌控手中物品时,这条线就算成了一半。
在被带入到休息大厅后的短短五分钟,连门口的门侍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面色焦急,待柳絮冬出门那刻,你也飞快离开。
故意避开他一样。
而在前几分钟,这些门侍也清清楚楚地听见,是你说有些难受,想找地方休息。
非常拙略的借口。
你就差把我要跑路哄情人这几个字告诉这些npc了。
希望他们上点道。
在扫到攻略目标小红点时,你猛吸了一大口气,故意憋了一会,最后一点点呼出去。
要的就是这种窒息的感觉。
生理盐水才能给力。
你慌不择路地撞到了柳知漾身上。
他看起来产生了点免疫力,因为看见你的第一反应是沉下脸色。
“江至迩?”
“你不好好待在我小叔旁边当花瓶,到处瞎跑什么?”
语气挺冲,面色不佳,看起来想抡拳头。
这非常正常,因为你刚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环保帽。
他没反应才奇怪。
你“猝不及防”,不稳地往后倒退几步,柳知漾下意识地想要扶你,却立刻按耐住伸出来的手。
期间他一句话没说,只是面色沉沉地看你。
你:[找你]
“找我?你在这种时候还不忘骗我吗?在你已经和别人有婚约的情况下,甚至那个别人就是我亲叔叔。”柳知漾的刚才憋了半天,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彻底爆发:“别和我说你不知情不知道,婚约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一次都没提起过。”
“如果不是我今天碰巧目睹了现场,那么昨天才表白的你还要继续和我在一起吗?”这也是一间休息屋,柳知漾紧紧捏着玻璃杯,手指捏至发白发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供你玩乐的玩具还是能够借用的踏板。”
“一个柳絮冬不够,你还要再贪心一个我是吗?”
玻璃杯在你耳边的墙壁上炸开,你觉得他原来应该瞄准的是你的脸。
碎片四溅,有一块锐利且飞快地溅过你的嘴角。
柳知漾忽而停止了所有举动。
他看见你碰了碰那处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流淌过你的指尖。
一个经验丰富的玩家怎么会让npc抓住线索,你有一万种理由可以给自己开脱,也可以选择说一万句假话安抚他。
但你肯定不会这么干,因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就是想玩小黑屋线的你呀。
——彭,啪嗒。
随着隔壁走廊的开门声,有人叫喊了几句小洱。
声音不算太大,但越靠越近。
是柳絮冬在找你。
你的舌尖轻轻缓缓地舔过嘴角,包括沾过鲜血的手指,一点点地舔过吮吸。
你平静地看着柳知漾,走廊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几乎已至门口。
柳知漾难以平稳呼吸,紧紧抓着手心,逃避似的躲开你的视线。
“不管我们之前的关系如何,你既然和小叔定了婚约,那么等假期结束,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他急促地说着,说得很快,宛若怕自己反悔一般。
“柳家我不常回,你最好安分守己,别再弄出幺蛾子,你打了我,我现在也打了你,我们——”
柳知漾深吸一口气:“两清。”
屋里的交谈动静吸引了来人的注意,脚步就停止于此。
男人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洱,你在里面吗?”
在这句话出现的同时,你以迅雷之势拉住已经转过身的柳知漾,借势的动作让他毫无预料地被拽了一个踉跄。
你强势地咬住他的嘴唇,扣住他的手腕。
“你……”
柳知漾先是一愣,接着开始挣扎起来,但他没能挣脱,当你完全用力量压制时,他毫无抵抗能力。
当然,这是其一。
还有剩下一多半的原因,是柳知漾茫然且恍惚的情绪,他就是不明白,他也不懂,明明在今天晚上所有事情发生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他只需要给出他早就想好的答案,接着,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清楚江至迩到底什么时候和柳絮冬认识的,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
时间就是很重要,差一分一秒都不行,这种东西,本来就讲究先来后到。
江至迩很年轻,他也很年轻,他们现在的年纪都不算大,很多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但偏偏他们没有这个时间去沟通。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下巴,眼皮,鼻尖。
毫无章法,像是主人自己的情绪一样,乱到下意识去贴近每一个有温度的地方,但这就够了,这已经足够让人一时间失去判断能力。
他觉得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极了。
——叩叩叩。
“有人吗?”
不行……
这样绝对不行。
在下一声敲门声响起时,柳知漾清醒过来,猛地甩开江至迩。
鼻腔到口腔内部,全都是来自另一个人的铁锈味道。
浓烈的气息残存,无法让人忽视的残存的触感,每一分每一块都那么地彰显存在。
他粗喘着气,神色骇然,压低的声音又哑又崩溃:“你疯了?”
江至迩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或者说,有点惨,皮肤苍白苍白的,眼眸漆黑,神色平静,唯有有着斑斑血迹的嘴唇能够彰显出他刚才做了多么疯狂的事。
——拉着他接吻,他的小叔,对方的订婚对象此刻就在门外。
随时有可能推门而入,撞见这副场景。
屋里的灯是晕黄的,一半脸照在少年的脸上,一半在黑暗中深埋,这样的江至迩他第一次见,有着十足的脆弱感。
破碎、病态、淡漠。
整个人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
江至迩全身都是冷的,刚才接触过的所有皮肤,都透着冷意,他静静地看着柳知漾,轻声道:“我没疯。”
“我就是不甘心啊。”
江至迩的额头的头发都是凌乱的,嘴唇被血染得殷红,脸颊处是刚被玻璃碎片炸开的伤口,还在黏黏湿湿地往下渗血,他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一次一次拿手背去擦,却越擦越狼狈。
“我有喜欢的人,他就站在我面前,可我只能被逼着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门把手被拽了两下,发出哗啦呼啦的声响。
柳知漾咬紧了牙齿,捏碎了骨节,喉咙的酸涩疼得难以忽视。
他听见江至迩轻轻对他说。
“我不爱他。”
“我的婚约是被迫的。”
“你相信我。”
那声音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柳知漾只能看着江至迩的伤口,被他自己的手指一次次尝试撕扯到触目惊心。
他像是求救一般,更像是找不到可以言说的地方。
“可怜可怜我。”
第30章 第30章 正经游戏。
那一瞬间, 柳知漾划过了很多念头,难以控制的剧烈心跳声下,是僵硬到麻木的四肢。
他们只有一步之隔,退一步相隔甚远, 近一步便能触碰。
可他们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一切都太过仓促, 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的问题,缓缓泛上心头的, 江至迩曾经跌跌撞撞地求助过他一次, 难道说再在之前,对方就给过了暗示吗?
那群追着他, 看起来要将人绑回去的那些混混,是他小叔派的人?
那个时候江至迩浑身是伤, 满身的不情愿, 奋力反抗的样子和现在如出一辙。
如果所有的前提都成立,那么江至迩现在的一言一行便都是真的, 他在向他求助。
柳知漾想问的事情有很多。
第一句就是想问江至迩到底有没有骗他,如果没有,那么苦衷会是怎样的难言之隐。
第二句就是他差点下意识地点头说好。
萦绕在心间的, 揪着他难以呼吸的,是无法控制的心疼。
他看过江至迩的许多模样,有些意气风发,有些带着股幼稚劲, 有些热烈张扬, 光是让人想起来都不由得为之而悦。
再也没有哪个夜晚, 能让他看见一个如此脆弱迷茫的江至迩。
男孩子下巴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斑,半挡着眼睛,垂着头静静站在原地, 周遭的环境沉沉暗暗,柳知漾的胸口也仿佛被扯得沉甸甸的。
他何止想说一句怎么会不可怜,按照原本,他本来是想告诉江至迩……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是一样的。
但凡再多一点时间,柳知漾一定可以思考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可偏偏现在的情况迫在眉睫。
在门锁声扣动,门把手下拉到最底部时——
江至迩率先动了身形,过分清晰的声线能让他听清少年话语中包含的所有情绪。
“不怕。”
对方下意识地伸出了胳膊,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按照平常,怕是要故意赖在他身上了,但最后止步于此。
江至迩很努力地扯了扯唇角。
“不会连累你的。”
柳知漾的心脏又酸又疼地快速收缩。
他想,他也并不甘心。
*
都说了人要保证随手反锁门的好习惯,毕竟隔墙有耳,柳絮冬能打开门才怪。
至于为什么柳絮冬能够执着且准确地找到这间房间。
说明那些npc如你所愿,通风报信了呗。
套路,全是套路呀。
你觉得你能出本书了。
名字就叫给暧昧对象们一点狗血震撼。
你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柳知漾,顺势把门打开,门只开一点,你走出来立刻将门抵上,哪怕只有一瞬间,门口的灯光也完全能够把屋里的的场景照得一清二楚。
包括碎在地上的玻璃残渣,你嘴角旁边的擦伤血迹,还有一个因为懵住面色冷漠的柳知漾。
在扫到你下巴情况的同时,柳絮冬罕见地没在第一时间表现出笑意,而是沉住呼吸,最后堪堪缓声:“怎么搞的?”
你没有忽略掉他那一瞬间没掩盖住的潮涌,只是若有若无地挡在门前:[没什么,不小心碰碎了玻璃杯]
*
你就知道柳絮冬不太正常,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地用手帕反复给你擦着嘴角的时候——
血迹早擦没了,如果不是在游戏,在现实生活中,那本来一点点的小伤口生怕愈合似的,被反复弄裂开,柳絮冬却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似的,还在继续坚持上述动作。
你更加印证了自己的观点。
柳絮冬不正常。
这个角色的出场和其他任何一个攻略目标都不同,虽然看起来场景设计挺正常的吧,雨天,餐厅,订婚对象。
但他当时迟到了整整四个小时。
你不是在说时间的多少,你并不在意等待约会对象迟到这件事,只要对方给出你随便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你都可以大方接受。
但偏偏迟到的时间是整数,不偏不倚,刚好在整四个小时的时候,人匆匆踏入餐厅。
看起来毫无准备,慌乱不已,前提是,你没有通过小地图看见代表着他的,隐藏在视野盲区的车辆。
初见时,柳絮冬是故意迟到的。
并且,有着很重的强迫症。
多方面因素考虑,又出于玩家的基本素养,你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柳絮冬的人物简介。
看到他功成名就时被亲弟弟算计,落得残疾的下场,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可在那之后的短时间内,他不仅没有消极低沉,反而营造出一种对谁都笑意盈盈的性格。
尤其对着始作俑者的亲生儿子,表现得关心不已。
这段经历还有一段特殊标注,柳絮冬曾经养过一条狗,从小养到大,只因为柳知漾前去做客的时候那条狗摇着尾巴扑到男孩子身上撒欢。
第二天,狗被送走了。
一个不能接受任何事情失控的人,一个满心只有占有欲的人,一个只要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够接受其他任何人染指的人。
这样的人,从骨子里都是恨意的人,每天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直至现在。
你想,你大概知道他该怎么攻略了。
在柳絮冬的手帕染红大片时,你主动唤他:[哥哥]
柳絮冬恍然停下动作,他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中,神情晦涩不清,久久,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你,笑了笑:“告诉哥哥,你们在屋里都做了什么。”
你摇头:[什么都没做]
柳絮冬平静地看了你一会:“你们之前,认识吗?”
你:[认识]
柳絮冬合上双眼,再缓缓睁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打了你?”
你:[没有]
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
此刻,客人们大都在外面,宴会已经过了大半时间,今日是订婚宴,两个主人都不在现场,只蜷缩在这个单独的休息室里。
你欣赏着柳絮冬的清艳面容,兴致盎然,你很清楚柳絮冬对你的感情,可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这个老男人,连自己都骗,演着演着自己都上头。
明明对你顶多是能提起注意力的存在,却生生演出了深爱你发现爱人背叛的苦不堪言。
多傲慢呀。
显得非你不可一样。
和那位把你当借口反叛自己家的霸道总裁一模一样。
拿你当表达自己温柔体贴个性的物件呢。
在柳絮冬的手碰到你的手背时,你忽而弯下腰,手心虚虚地搭在他的膝盖上。
——他一瞬间战栗起来。
你仰头看他,让他的手搭在你最脆弱的脖颈附近,这种姿势会让男人的掌控欲得到极大满足。
你:[我只有哥哥你]
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你]
你:[哥哥愿意相信我吗?]
柳絮冬不答,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你,如同审视一般。
收起了平日的温柔皮囊,将自己最冷漠最薄情的部分缓缓抽离开来,暴露在你的视野里。
你没有因为这种无形的驳斥产生退却的意思,反而主动地、缓慢地挪动了身形。
你的手心滚烫,始终搭在男人的膝盖上,并且随着身形的改变,手掌一寸一寸地向里移动。
滚烫灼热的温度与渐冷的温度渐渐融合在一起。
你也抛弃了平日里故意压过的嗓音,脱离少年的清冷音质,这让你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如此的磁性性感。
你:[哥哥不信我对吗]
你挑起了他的手掌,在柳絮冬无声的凝视中,将他抵在了自己的领口处。
你又重复一遍:[我们什么都没干]
你笑着眯了眯眼睛:[不然,哥哥来亲自检查一下?]
*
无论男人展现给别人是怎样的形象,在你这,他永远是假意冰冷的。
柳絮冬的双腿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这让他几乎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停止,一样行走。
于是连撑起来的动作都做不到。
唇齿相交之间,那些所有的冰凉都不受控地渐渐升温,最后化作一摊听话的水。
男人起初是被你的提议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场合不对,毕竟门外还有很多外人,毕竟现在的时间他们应该共同出现在宴会厅里。
而最终让他丧失主动权的,是男孩子放置在他腿上的双手。
脆弱的部位总是很敏感,腿部附近的所有皮肤平时他连碰都很少碰,因此也早就了那处的肌肉矫情又无力。
不听话的颤抖不已。
徒有的细小缝隙从来没有被完全打开过,所以他绷紧了肩膀,绷紧了胳膊,这些动作都让他看起来无比的胆怯。
柳絮冬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男孩子的嘴唇碰了碰他的下巴。
明明他才是最被动的那个,江至迩的语气却要委屈多了:“哥哥,你刚刚擦的我伤口好痛。”
痛才是对的。
柳絮冬并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处理伤口时,他的的确确在走神,他当时在想,江至迩与柳知漾到底认识了多久。
普通同学根本不能够解释。
他也设想过故意找麻烦这个可能,但江至迩居然背着他去找人,这该作何解释。
但现在,男孩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就像江至迩自己说的,因为他,才去主动想要接触柳知漾。
……
忽然,他闷哼一声,又碎又凶的滚烫痛意席卷了他的全部感知,差点一瞬间让他落泪。
他听见江至迩贴着他的脖颈,呼吸喷洒的热气同时冲刷着他的耳朵尖。
有些不满似的。
柳絮冬被这种不管不顾的争夺一下哑了声。
他感受到江至迩报复性地舔咬上他的喉结。
“哥哥,你在走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