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成婚1 翌日。 ……


    翌日。


    徐正君满脸怒容地走进徐韫的院子里, 看着他打扮素净,更是气得说不出话。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他幽幽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像是把自己白白送出去,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正在装东西的徐韫放下手上的动作, 模样乖巧地朝他喊着, “父亲。”


    “我打算去御史台, 母亲答应我了,答应我”


    “让你嫁给她?”他厉声道, “你以为你母亲会让你嫁给她?”


    徐韫神情停滞了一下,微微歪头,“不是吗?”


    “她要让你那心上人赘进来。”


    “赘进来?”徐韫微微蹙眉, 指尖微微掐进手心,语气轻缓, “为什么?为什么?”


    他走了一步离开桌子旁边,堆积起来的衣袖松散开垂下来, 整理好一半的包裹就放在那里,旁边的侍从皆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徐正君坐在榻上,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 盯着徐韫这副模样,冷着脸不说话。


    没有女君愿意赘进来。


    即便赘进来, 也对妻夫关系极为恶劣。


    徐韫眼神飘忽,始终无法落下来。


    “你母亲如此, 是为了拿她讨好即将上位的新帝,骆荀一探花出头, 才华斐然,逼宫前本就算是一个新贵,又不背靠任何家族, 你母亲拿她,怎么不算是撞到新帝的心尖上?”


    “不过,你后半辈子可别后悔。”


    “她不会迁怒我的。”他轻轻道,精致的脸庞跟白瓷一样,毫无温度,“她救过我,肯定是心悦我的,我也心悦她,这是唯一的办法,母亲不会再退步的。”


    “但你能拒绝,拒绝”


    “我不会拒绝。”他又恢复成天真温软的模样,歪头看着父亲,轻轻地回复,“这是她娶我的唯一办法。”


    他微微抿唇,返回刚刚的位置,低头处理包裹,里面放着贴身的衣裳,都是他平日里绣的。


    “父亲该理解我的,女君不会像母亲那样的。”


    父亲不会不择手段,他会啊。


    哭不行,闹不行,孩子不行,死呢?


    拿死威胁她呢?怎么威胁都是不同的法子。


    谁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呢?万一又蹦出一个像晋瑞一样的人呢?


    她总是如此,总是沾花捻草。


    徐正君沉着脸,将茶杯重重按在桌子上,甚至手指都被沾湿。


    “理解?”徐正君冷笑了一下,“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劝你什么。你自小沉默不爱说话,怎么这个时候如此胆大?拿自己一辈子去赌?老老实实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君不好吗?”


    接着,他起身朝徐韫走过去,强硬将他的手握过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不想你走我一样的路,没有看到你母亲的例子吗?”


    徐韫的母亲虽然不是入赘来的,也是使法子强行让她娶了自己,结果婚后不睦,他也只有一个孩子。


    “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父亲为什么这么否定女君一定不心悦我?即便我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人,她便会喜欢我吗?如今我的名声早已经坏了,没了清白,甚至还被人谣言我怀了孕。”他疑惑地看着父亲,觉得父亲为什么想不清楚。


    “那只是谣言。”


    徐韫红了眼睛,垂眼擦泪,声音柔软,“谣言吗?只有她不嫌弃我的名声,难道父亲还觉得女君品行不端?”


    徐正君哑言,见他一意孤行,怒而拂袖而去。


    屋内安安静静,莫名地空旷起来。


    徐韫抬起头看向遮挡着出口的屏风,又低垂眼帘看着包裹,语气柔柔的,端得天真无邪,“我要去见女君,女君应该会担忧我。告诉她我们即将成婚,到时候另住其他府邸,自然不会有什么。”


    明明他的语气带着羞涩,微微发颤,可屋内的氛围却静肃让人窒息,带着闺阁男子的柔情恍若毒蛇一般,吐着娇小的信子在屋内游移。


    屋内的侍从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


    牢房内。


    骆荀一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桌子上的婚书。


    其实也没什么。


    她早早就答应过要娶他。


    是赘是娶对她而言没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她没有看过徐韫那副满脸恶意的模样,说不定她现在也不需要如此犹豫。


    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骆荀一把婚书卷上,抬眸看见戴着面纱赶过来的徐韫。


    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潮湿,可他柔顺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包裹,莹润的眼眸含情地盯着她,莫名让人心底发凉。


    “姐姐。”


    他样子局促,又有些担忧,“她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徐韫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攥紧包裹。


    面上疲倦苍白,只穿着中衣,头发也垂落下来,没了之前像老狐狸一样的温和,看上去很好拿捏。


    骆荀一微微侧身,“没什么。”


    旁边的侍从递过食盒,徐韫接过,“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


    “姐姐?”


    见她不过来,徐韫微微歪头,有些疑惑。


    他看了一眼侍从,示意他先出去,又委屈地朝骆荀一说道,“姐姐,姐姐又要与我避嫌吗?”


    骆荀一盯着他这副微微蹙眉,用着水润的眼眸可怜地注视自己的模样,走过去把东西接了过来。


    “是该避嫌了,我如今困在这里,看不到出去的日子,我不该耽误你。”


    徐韫顿了顿,婚书还没有送过来吗?


    只要她按下手印,写下名字,不需要五天便能出来。


    “姐姐是要反悔了吗?”他睁大眼睛,颇为无措。


    “什么耽误不耽误,姐姐明明知道我只想要嫁给你。”


    他抬手扯下面纱,强忍下声音的无措和哭腔,急急保证,“我不怕等的,一年两年十年,我都可以等姐姐,那些人不会娶我,我也不想嫁给她们,只要姐姐还愿意娶我。”


    骆荀一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他。


    徐韫并不像他展示出来的那样,柔弱可怜,无知无畏。


    起码现在,他一边压抑着身体的兴奋,又不得不表现出无助无知的模样去乞求一个正在坐牢的人。


    又或者所有都是她猜测的,那天看到的可能是个误会。


    骆荀一并不想娶一个存在不可预知的人,更何况她即将成为一个赘妻。


    一个被自己夫郎的父家辖制,个人生活被自己的夫郎死死掌控着,尤其是他很可能是一个嫉妒心占有欲极强的人。


    纳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吧。”女人冷了脸。


    徐韫怔住,微微咬唇,迟缓了几秒才慢吞吞回复,“知道什么?”


    “我是不是该庆幸感谢你?如果我签下了婚书,是不是如了你的愿?”她慢慢靠近,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僵住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如此。


    徐韫变得有些惶恐,难道她真的在意这个赘妻这个名头?还是她有其他打算?打算不娶他,打算娶旁人,亦或者根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甚至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底根本就没有任何对他的温和,反而是审视和冷漠。


    一切都是假的?


    那为什么要来救他?


    他不敢现在直接问她,是不是都是假的,是不是她根本就没想过娶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一定要嫁她,那他还活一辈子做什么?熟悉的一切反而让他更加焦躁不安,四处也寻不到真正活过来的痕迹。


    这里阴冷湿乱,眼前的人似乎脱去了之前温和有礼的模样,马上就要露出责备怪罪的模样,倦怠,狂乱。


    她的目光一直停放在他的身上,审视打量,就像是凛冽的风,要割掉他的耳朵,他的喉咙,坚硬而冰冷。


    他不能承认什么,什么都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就像他所扮演的那样,柔弱无助,只需要去等待她的怜惜,而不是在她面前呈现满腹心机的模样。


    触及她的目光,他瑟缩了一下。


    眼前的人抿着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红红的一颗颗眼泪往下掉,温纯漂亮的脸蛋上掺着淡淡的薄粉。


    “姐姐在说什么啊?什么婚书?我没有做错什么啊,姐姐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姐姐如果后悔了,不想娶我,我也不能逼着姐姐,左右都能活着。”


    他声音再也压抑不住哭腔,漂亮的眼睛泪眼汪汪地盯着她,慌张无措,不安茫然。


    “我做错什么了吗?姐姐还是嫌弃我的名声吗?我再也不那样做了,不偷偷跑到姐姐那,姐姐不娶我也没关系的。”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安茫然,柔顺的青丝垂在身后,温婉乖巧的眉眼蹙着,愁怨可怜。


    她顿了顿,垂下来的手微微攥紧。


    她误会了吗?


    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与之前那副样子相差甚远。


    他看上去很乖,柔弱可怜。


    “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待久了。”骆荀一声音淡淡的,侧身不再看他。


    见人背对过去,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徐韫紧紧咬着下唇,眼底闪了闪。


    再多等一会儿,他就会是她的正夫,名正言顺。


    他死死攥紧衣裳,指骨泛白,脸上罕见出现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担心什么。


    他就如此不堪,就如此入不得她的眼睛?


    还是她真的喜欢晋瑞。


    他咬着下唇,那里出现了濡湿的血迹,强硬压抑着质问的话,垂落下头。


    不喜欢他又如何,喜欢旁人又如何。


    反正他就是要嫁给她。


    她也得娶自己。


    只要他生下她的孩子,生下一个女儿,她肯定就会喜欢自己。


    不会有任何人插足。


    “我……我先走了。”


    第52章


    成婚2 翌日。 ……


    翌日。


    屋内, 侍从都被遣散出去,只有旬邑一人。


    徐韫把他的喜服取出来挂在上面。


    这喜服不久前便已经被他绣好,旁边还放着已经准备好的花冠和珠宝。


    他抚摸上面复杂繁琐的纹路, 又看了一眼他为骆荀一准备的喜服。


    他等待着, 等待她同意。


    徐韫不敢去第二次, 起码在这两天内。


    只要她同意, 十天之内便能完婚。


    即便现在还处于特殊时期。


    他有些焦虑,甚至焦虑得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新的府邸已经购买好, 家具都已经陆陆续续搬进去,更甚至是那些红绸红烛。


    只要她同意。


    她一出来就能完婚,不需要再担忧任何突然出现的意外。


    接连三四天。


    徐韫却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她没有写下名字。


    宁愿待在那里坐牢, 也不愿意娶他。


    意识到这一点,徐韫几乎气得浑身颤抖, 看着眼前送过来的绸缎,不受控制地将其撕扯得到处都是。


    他开始扔玉器, 慢慢的投掷,像是扔玻璃球一般,垂下来的青丝有些凌乱, 漂亮微挑的眼尾含着绯红。


    不加掩饰的恶意。


    清脆的声响在地上出现,溅起来的碎片甚至在他的脸上划画了一个小口子。


    徐韫瞬间僵住, 跌跌撞撞地俯趴在铜镜前,指尖试探地触碰那个伤口。


    他怔怔地看着指尖上的血, 微微蹙眉。


    不能破相。


    徐韫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只有这一张脸了,只有这一张脸还能取得她的怜惜。


    他匆匆让人找了府上的上工, 屋内的狼藉很快被人打扫干净。


    一炷香后。


    徐韫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柔顺温婉,穿着也非常素净。


    皮肤雪白, 眼睛清透漂亮,眼尾细长,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心尖发痒。


    头发像是初春蓬暖的云一般,柔顺浓密地垂在身后,温柔惑人。


    哪里还能看出不久前发疯的模样。


    他带着面纱,又是提着东西上马车打算再去一遍。


    无论如何她都得签下来。


    马车上。


    他垂眼坐在那,面容安静冷漠,只是被衣袖遮挡的手死死攥着手帕。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跟另外一辆马车撞在一处,无法前进。


    “山长,这是怎么了?”


    被唤作山长的男子掀开帘子对着车夫说道,语气温柔,“避开吧,莫要让人久等了。”


    白越看向对面的那辆马车,松下帘子坐了回去。


    “没什么。”


    白越对着自己的学生说道。


    “那是徐家的马车?都如此了,还不懂谦卑吗?也不怕第一个被当靶子射。”


    白越微微皱眉,“不要胡说。”


    “我又没胡说,谁不知道他之前在宴会上是那般跋扈不讲理,不顾名声……”学生小声反驳道,渐渐没了声音。


    马车渐渐走动,徐韫端坐在那动也没动,面容寂静。


    很快到了御史台。


    徐韫下马车后便直奔牢狱。


    牢狱却没有骆荀一的身影。


    不在这?


    去哪里了?


    徐韫心中惶恐不安,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尖锐地询问看守的人,“人呢?”


    “前两天被上面的人带走了,说兹事体大,需要换一个地方看管,等新帝正式即位后才定下罪责。”


    那人收下旬邑递过的银子,挑着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谁带走的?带去哪里了?”


    “崔大人,至于带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人突然想了想,用力拍了拍手,“哦对了,她还让我给你送份东西。”


    她走去柜子旁边,拿起腰间的一把钥匙,一个一个对。


    她一边说一边找,“差点给忘了。”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筒状的玩意递给他,“本想着休沐后给你送过去。”


    徐韫连忙接过,却也没立即打开。


    他低垂着眼睛,被面纱遮挡的脸上,神情变来变去。


    四周没什么人,昏暗潮湿。


    其他的犯人都被关在另外一边,这里只是尚且处在观察的牢狱。


    他紧紧攥着那个筒盒,像是想到什么,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去外面,旬邑立马跟上。


    被人截胡了?


    徐韫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面部完全僵硬下来,一打开筒盒便能看到里面的婚书。


    一份做旧的婚书。


    他面色平静地取出来,第一眼便看去本该写下骆荀一三个名字的地方。


    骆荀一。


    徐韫突然笑了,忍不住发出声音。


    不正常的,略微兴奋。


    “公子?”


    “她同意了。”他语气柔得几乎让人听上去突然背后发凉,像是处在闺阁中怀情的男子念着酸臭的情诗。


    旬邑不出声了,甚至屏息,因为他也看到了婚书下方的名字


    那位女君同意了。


    被公子骗过去了。


    他简直难以想象公子婚后该是如何模样。


    是小心翼翼,伏低做小,扮作柔情贤惠的夫郎在后宅生女养儿,还是不管不顾地发泄自己的情绪死死黏在女君身上。


    徐家宅院里的人只有小部分知道公子平日里是如何模样。


    阴晴不定,偏激顽固,跟贤淑温柔沾不到半点关系。


    “还要五天,五天,五天就准备好婚礼了,她也出来了。”


    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徐韫细致地装好,急忙上了马车。


    ……


    被带走的骆荀一已经进入了殿前司狱。


    她的隔壁的隔壁便关押着五皇女一党派的人。


    这两日都能听到被鞭打挥动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锐呼啸声。


    却没有人来折磨她。


    骆荀一起身走到靠近牢门的地方,心中疑惑。


    为什么呢?


    不打算处罚她?


    她回到原处,僵坐在那,开始思考。


    ……


    很快到了大婚前夕,一切都如徐韫所渴望的那样按部就班的进行。


    这日,骆荀一被释放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便看到被送过来的礼服和玉冠。


    还有被塞进来的纸条,怯怯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和担忧。


    骆荀一却微微蹙眉,把纸条揉捏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可大婚当天并不热闹,十分清冷。


    宾客并不多,几乎都是宗族的人。


    鞭炮噼啪噼啪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忽视的硝烟。


    他的眼底几乎被红布覆盖。


    头顶的花冠几乎让他不敢动弹,腰腹被缠绕得紧紧的,即便被裹了许多单衣也十分纤细。


    外面越来越热闹,徐韫揪着帕子,心中越发紧张。


    他轻抿着唇上的胭脂,急切地想要见到合该出现在这里的主人公。


    跟戏台上的人一样,完整且坚守规则。


    繁琐的衣裳捆绑着他的身体,让他难以正常呼吸,早早被侍从叫起来整理着妆,换上礼服,静坐在床榻上等人把他扶出去。


    天已经亮了。


    已经到吉时了。


    随着喇叭吹响,徐韫手上的细汗让他无法注意,紧绷的神经甚至让他有些疲倦。


    坐在一侧的徐正君缓缓起身走向他,俯身把手上紧握着的玉石项链挂在徐韫的脖颈处。


    “阿绵,嫉恨这两个字你可好好藏好,藏不好可就是我这副样子了。”


    他声音轻飘飘的,垂眸看着自己儿子身上鲜亮的红色和仔细挑选后佩戴的华贵精致的珠宝。


    哪个男人都不想守活寡。


    徐正君敛眸给徐韫带好项链又牵起他的手把他扶出去。


    屋内的侍从打开门,外面垂射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台阶。


    门缓缓被打开,发出平时都不会注意的声响。


    被盖头覆盖的徐韫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


    他盖头下的眼睛出奇地鲜亮,笃定且固执道,“我不会的。”


    地上是红绸,耳边都是喜庆的声音。


    无不揭示他今天的喜事和得逞的兴奋。


    他看不到盖头之外的场景。


    只知道按着自己记忆里的样子按部就班的行动。


    一切完成后,徐韫被送到婚房处,扶到床边缓缓坐下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的手蜷缩着,不自觉呼吸都慢了一点。


    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饱满的红唇,雪白的脖颈在红色的映衬下更为诱人。


    感受到有人俯身接近自己,徐韫微微抿唇,不自觉张开想要询问是谁。


    他实在太累,又饥渴,难以支撑勉强地支撑自己的脖颈,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想要呼唤人。


    接着,那人靠自己很近。


    不是自己熟悉的气息。


    徐韫惊地偏了头,还没等自己说什么,耳边就感受到潮湿的呼吸。


    “不情愿?”


    微冷的话语一字一字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徐韫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僵住身子,手臂不受控制颤抖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攥住她的衣裳,嘴唇蠕动着。


    没有不情愿。


    他刚要说话,下巴就被轻轻抬起来,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他的唇。


    盖头的一角轻轻搭在他的鼻尖上,甚至柔软地覆盖住他的眼睛。


    他颤抖着,被指腹轻轻摩挲的唇被抹得艳丽。


    徐韫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喉结滑动着,唇瓣微微张开,露出裹挟着液体的舌尖。


    他轻轻咬着她的手指,舌尖不受控制滑过讨好入侵者,她的手指很快收了回去。


    徐韫的唇带着水色,被揉得格外艳丽。


    “接受速度这么快吗?”说话的那人讥讽道,“还是说这里的男人天生就是如此?”


    他呼吸有些乱,连带着胸膛起伏也快了起来。


    听到厌恶的语气,徐韫颤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唇,放在身前的手搅着帕子,浓重的委屈几乎要淹没他的心脏。


    为什么要如此说他?


    脚步声变得快起来,徐韫知道她走了,去前堂迎客,等天黑了才会回来。


    “公子。”侍从走上前来,欲言又止,“需要重新上妆吗?”


    他唇上的胭脂已经花了,甚至一部分到了唇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受到了欺辱和玩弄。


    徐韫闭了闭眼,声音冷冷的,“重新弄。”


    侍从扶着公子到铜镜前,不敢置信之前不可一世的公子会变成这副委屈求全的模样,任由女人玩弄侮辱。


    哪里在大婚当天还没入洞房就弄花了正君的胭脂,若被别人看到,今后还如何在府上立威,少不得要被人唾骂是个上不得台面侍子做派的正君,在大婚当天就开始勾引自己的妻主。


    旁边的人微微把盖头勾起一角,以免掉下来,侍从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胭脂,再重新涂抹。


    “好了。”


    徐韫身上的首饰很多,先不论头上的珠宝,身上的衣裳就足以有几公斤重,行走间快了就会发出玉石碰撞的清脆声。


    他的身子并不爽朗,如今一层一层的衣裳让他更是无法正常呼吸。


    “她走了?”他不安地试探道。


    “女君已经去前厅了。”


    即便是待在屋内,依旧可以听到外面鞭炮声,外面很热闹,女男老少皆有。


    屋内的人被徐韫赶了出去,他微微抿唇,紧紧搅着帕子的手,指骨泛白。


    她是什么意思?


    徐韫不敢揭盖头,胡思乱想着。


    快到天黑的时候,屋内的几人点起红色雕琢的蜡烛,慢慢照亮了整个屋内。


    等屋内的蜡烛全部亮起来,外面已经黑了下去。


    屋内的侍从退去,只留下几个贴身侍从在旁陪伴。


    床榻上端坐着的徐韫如坐针毡,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隔间被陆陆续续搬进礼盒,管事的人念着单子上谁家送了什么礼。


    随着耳熟的名字响起来,徐韫想起身扔去那些送过来的礼盒。


    比如季珩,比如曾经在某个宴会上直接表意的贵子。


    晋瑞这个名字他当然不会听到,他被关押着,谁敢替他送礼。


    他忍耐着,只觉得这个过程让人甜蜜又嫉恨。


    第53章


    成婚3 骆荀一讨厌利用自己的人。……


    骆荀一讨厌利用自己的人。


    当初会许诺他, 也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他可以图的地方。


    真心这个东西,骆荀一向来没有耐心也没有手段去验证。


    当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对方可图的地方,骆荀一会放下戒备和审视, 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这可能有点不道德。


    但这又怎么样?


    骆荀一到底不是这里的人。


    没办法完成融入这里, 也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当作是骆村的骆大回。


    如今也只是为了活着, 如何活, 骆荀一也是顺从了附近人的想法。


    当她被发现自己被利用,突然产生的怒火是没有理由的, 甚至是没有缓和的余地去发泄。


    事情无法转圜,骆荀一想到了可能唯一单纯无知的徐韫。


    他不是自己的夫郎吗?


    不是一心一意要成为她的夫郎吗?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只是一味地沉醉在自己的痴幻和突然产生的爱恋中, 没有底线地去接近她。


    她脑子昏沉沉的,步伐不稳地推开门走近去。


    屋内的人被吓了一跳。


    床榻上的人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出声, 因为他知道进来的人只会是她。


    他有些焦灼,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她。


    她的目光先是定住在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夫人”, 像是被打扮好的玩偶一般,不会动弹一下,只是静静坐在那。


    她甚至可以幻想红盖头下他是怎样的面容。


    他喜欢哭泣。


    甚至蠢笨, 无时无刻不在发脾气。


    她的面容慢慢冷下来,抬手示意这些侍从退出去。


    侍从犹豫着, 还是屈身低垂着头离开。


    随着大门被关住带动一阵风,龙凤蜡烛却毫无影响地在琉璃台上静静燃烧着。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缓缓俯身,带着一丝清酒的香味, 虚虚环抱着端坐在床榻上的人。


    她微微偏头就能亲到他的脖颈,潮湿的呼气让他不由得颤抖。


    她做什么?


    不该揭下他的盖头吗?


    红盖头突然被一把扯下,少年惊得睁大眼睛望着她, 花冠上垂掉下来的坠子轻轻晃着。


    那双盈盈的眼眸正慌张不安地注视她,比那烛火还有漂亮鲜亮。


    她顿了顿,松开他起身去取合卺酒。


    见她突然起身,徐韫微微咬唇,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眼眸定定地注视她的行动。


    随着她走近,端着合卺酒,润白的面庞俊美柔和,狭长的眼眸投放在自己的身上。


    徐韫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没有意识得轻轻咬着下唇,抬头缓缓接过那合卺酒。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处,甚至头发也分不出是谁的。


    眼前的少年秾丽得如同一朵牡丹一样,姿容艳艳,面容没有哪一处是缺陷的,昏黄的灯光下,甚至柔媚,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他的眼眸润润的,活像是含了眼泪一样,毫不掩饰对她的依恋。


    骆荀一顿了顿,等他喝完后便取过他的杯盏放在一侧。


    床榻上的人有些惴惴不安,等她过来又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不像之前那样大胆,反而怯怯的,不敢做什么。


    随着骆荀一越走越近,甚至坐在床榻边上,就在徐韫旁边。


    徐韫不懂她要做什么,脸上却不可抑制地产生薄红,试探性的朝她喊道,“姐姐?”


    姐姐?


    骆荀一突然笑了笑,没说什么,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下颚,微微倾身朝他那边靠过去。


    她低眸亲吻床上羞涩的人,没有怜惜般地扯开他的腰带,埋在他的脖颈胡乱的啃咬。


    怀中的人浑身颤抖着,轻声呜咽,手指像是无力般攥着她的衣裳。


    “妻主。”他的声音有些慌张,想要提醒她自己身上的装饰都没有取下来。


    甜腻了,像是水做的一样,眉眼几乎羞得要溺出来。


    他像是欲拒还迎那般无力地推了推她的肩膀,随后怔愣地呆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接着,他被压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裳变得有些凌乱。


    藏在衣裳下的锁骨裸露出来,白皙修长的脖颈露在空气中,他的手被轻轻压在枕头上。


    他终于看见她的模样,冷淡强硬,眉眼间甚至不含一点情欲,像是在根据流程处理工作一样。


    她为什么不亲自己,反而去亲自己的锁骨。


    徐韫开始挣扎起来,可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丝毫不在意他这种毫无意义的反抗,只是一味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死死咬着下唇,满脑子的羞耻和委屈让他瞬间哭了出来。


    徐韫哭得可怜,声音都压抑着,似乎在对妻主这种行为感到难过。


    压在他身上的人突然顿了顿,把人抱起来拉入怀里,低眸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发髻上的簪子摇摇欲坠,脖颈处的项链被她取下扔在一处,耳垂上挂着的耳坠也掉落在被褥上。


    怀中的人怯怯地抱住她的脖颈,把脸埋在她怀里,轻声呜咽着。


    很娇。


    一点委屈都不想忍受。


    她没有问他怎么哭了,反而觉得他头上的花冠有些累赘。


    她轻轻拉扯开他,起身将外面的人喊进来。


    床榻上的徐韫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襟,下榻想要亲近她。


    她不高兴了吗?


    因为他哭了打扰她的兴趣了?


    刚下榻,徐韫腿就软了一下,险些要摔在地上。


    他慌张地攥住床榻上的帷幔维持身子,又朝心上人看过去,可她却没看自己一眼。


    徐韫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僵在那里,甚至有些懵,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无措地站在那,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朝她撒娇。


    进来的侍从很快围住了徐韫,把人带到屏风后面脱去他的服饰。


    骆荀一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侍从,微微皱眉,“我自己来。”


    走过来的侍从听到女君的话,屈身退下。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东西。


    她目光看向屏风那,五六个侍从围在那,看不到徐韫一眼。


    不过一会儿,他身上只剩下中衣,青丝垂落在肩上,一点装饰也没有。


    侍从看见公子脖颈处的痕迹,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旬邑把公子带到耳房,见公子心神不宁的模样,微微皱眉。


    “公子?”


    “公子该安心一些,女君并非厌恶你。”


    旬邑将徐韫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便看见他锁骨附近的红痕,再往下看一些,便能看到腰腹旁边揉捏留下的指痕。


    他不敢再看,只覆水在跟公子身上。


    徐韫轻轻合拢手心的花瓣,眉心微蹙,哪里听得进去这种话。


    旬邑又取来轻薄的里衣。


    沐浴过后,徐韫身上发软,穿上里衣后便被侍从扶着出去。


    他身上还残留着水汽,柔顺的青丝垂在身后,发梢洇湿。


    见到妻主坐在榻上随手拿着一本书,徐韫抬手示意侍从退出去,脚步缓慢地朝她走过去。


    他将手塞进她的掌心里,半跪在地上,眉眼怯怯地盯着她。


    “妻主。”


    他眨了眨眼睛,眸中含着的一抹雾从眼尾滑落下来,声音轻轻的。


    他凑过去,扬起头,张了张唇,主动贴近她的唇,小心翼翼地舔舐着,睫毛颤得厉害。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双手攀在她的脖颈上,坐在她的腿上,抬眸小心翼翼地注视她。


    直到她抬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慢慢握紧,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


    徐韫轻微颤抖了一下,低声呜咽着。


    随即,他被压在榻上,腰腹上被贴上来的掌心滚烫得让人心悸。


    “妻主,你别生气。”


    他缠上她的脖颈,几乎摆足了弱势的姿态。


    他呼吸有些凌乱,面上露出可怜的模样,喉结滑动着,唇瓣微微张开,露出裹挟着液体的舌尖,“疼……”


    他在讨好她。


    潮热的呼气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手下的肌肤细腻光滑,柔软得像团棉花一样任人拿捏。


    骆荀一突然把人抱起来朝床榻上走去。


    徐韫心脏跳得很快,全身几乎都软了下来,缠在她脖颈处的手几乎要垂落下来。


    夜里,偶尔还有隐忍引入怜惜的低喘声,和低低求饶的哭泣声。


    披散凌乱的头发散落几根碎发黏连在脸上和脖颈处,露出秀雅白皙的后背,细汗顺着蝴蝶骨缓慢流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被糟蹋欺辱了一样的少年睁开眼睛,湿到黏连在一块地睫毛轻轻颤抖着,缩在她怀里,双手紧紧攀附在她的身上。


    ……


    屋内渐渐亮了起来。


    帷幔遮住了床榻上熟睡的人。


    精致的屏风遮住了内外,琉璃盏上的蜡液堆积成一团。


    床榻上。


    徐韫蜷缩成一团,睡得并不安稳,却也舍不得醒过来。


    他被裹成一团,什么都没有穿,裸露出来的肌肤青青红红成一团。


    发尾都透着萎靡和疲倦。


    他睫毛颤了颤,想要去缩进妻主的怀里,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人真的不见了。


    他撑着手慢慢坐起来,攥着被褥遮住自己的身前。


    他揉了揉眉心,恹恹地盯着帷幔内。


    床榻并不大。


    他勉强地掀开帷幔,探头看着床榻外的房间。


    不在。


    她去哪里了?


    他想唤人进来,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得发亮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裸露出背面。


    他倚靠在床头,修长紧致的腿露了出来,被褥只遮住了他的一半身子。


    帷幔被掀开搭在一侧,绕过屏风就能看到床榻上的人。


    他眉眼透着媚气,靠在那歇着,脑子却在想旁的东西。


    他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腹部,想着哪日才能怀上骆荀一的孩子。


    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他不可能装得了一辈子。


    门突然打开,徐韫被吓了一跳。


    他脸上不自觉出现愠怒,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屏风。


    第54章


    猜忌 骆荀一绕过屏风,就看见床……


    骆荀一绕过屏风, 就看见床榻上的人脸色不大对劲。


    什么也没有穿,只是拿被褥裹着半边身子,什么都没有佩戴的青丝垂落下来, 整个人既素净又莫名的勾人。


    素白的肌肤裸露出来, 艳丽的红色交织在他的身上, 纤细的腰身柔软地塌在被褥上, 活色生香。


    她喉咙莫名地紧了紧,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床榻上的人。


    “妻主……”


    看见她, 徐韫微微瑟缩了一下。


    见她走过来,他勉强挤出微笑,乖顺地被她抱进怀里。


    她垂眸抵在他的肩膀上, 嗅着他身上的软香,掌腹轻轻揉着他的腰。


    “疼。”


    他轻轻攥着她的衣裳, 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瘫软在她身上, 目光时不时看向屏风那,生怕有人进来。


    “衣裳”


    他声音轻轻地,别扭地扯着被褥遮住自己的身子。


    接着, 他又试探性地蹭了蹭她的脖颈,低低的轻呼声在骆荀一耳边响起来。


    “妻主做什么?”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温热, 他双手抵在她的肩膀上,怯怯地推着她, “等会儿……等会儿还需要去母亲那,时间要晚了。”


    床榻上, 徐韫被抱着腰,女人在他脖颈处亲着,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残留着痕迹。


    骆荀一抚摸着他的后背, 在他的后颈处低声说话,“是吗?”


    听不出什么意思。


    徐韫顿了顿,勉强抬起腰,主动勾上她的脖颈,脸贴在她的衣襟处,漂亮的眼睛悄悄地盯着她。


    “妻主?”他声音很软,没有一点锋芒。


    她垂眸看着怀中的人,指尖勾着他的发尾,随即取过被褥遮住他的身子。


    她微微正身,将外面的人喊进来。


    徐韫却勾着她的脖颈不放手,满心依恋地埋在她怀里。


    随着侍从进来退在屏风后面,骆荀一扯下他的手,自己站起来。


    “过来。”


    徐韫微微咬唇,虽有不满还是没有说出来。


    旬邑将公子扶起来,取衣给公子换上。


    徐韫坐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忍不住去看妻主在哪里。


    透着屏风,徐韫可以看到妻主坐在那翻看书本,神情自若。


    她旁边站着一个侍从,他见过一面,在她的府邸上。


    见妻主的目光放在那侍子身上,徐韫睁大眼睛,气得把旁边的玉佩砸在地上。


    他心口堵塞,侧过身来,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那侍子,吓得那侍子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漫不经心。


    旬邑在旁边附和,“只是奴不小心摔破了东西。”


    徐韫有些咬牙切齿,顾及今天才第一天,硬生生压下怒火。


    他抿着唇,借着铜镜遮掩脖颈处的痕迹,又扯了扯衣襟遮住。


    确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后,这才站起身。还没走几步,他腰间的酸痛便格外明显,如何也压制不了。


    他缓缓朝妻主的方向过去,便见她站起来,也不看自己。


    骆荀一道:“走吧。”


    他微微蹙眉,僵站在那,停滞了几秒才慢慢跟上。


    身后的侍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跟公子保持着距离。


    徐韫才堪堪抬脚跨过阶梯,双腿突得一软,心悸无力,膝盖直直要往地上跪去。


    他低声惊呼了一下,慌张地攥住门,身子靠在门上,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在后边的旬邑连忙上前来把公子扶起来,那些侍从也连忙围了上来。


    徐韫轻轻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眸含怨含嗔地看向走在前面听到动静转身的妻主。


    骆荀一默了一下,朝他走过去把他扶住。


    旬邑见此后退一步,低头不敢抬头看女君。


    徐韫双手急急攥住她的手臂,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她身上,抿了抿嘴,“妻主是后悔了吗?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明明昨夜还不是这样的,如何哭泣说话也不行,怎么下了床榻便这般对他。


    她轻轻攥住他的手腕,一手揽住他的腰,意味不明道,“今天说什么胡话?”


    骆荀一低垂着眸,浅色的眼睛内印着他的模样,头发微微分散在肩上,露出脖颈。


    那里残留着痕迹,是咬痕。


    还没有消失。


    他盯着那,脸上突然红了红,抬手帮妻主遮掩好,声音细细软软的,“没说什么胡话,只是觉得妻主总疏远我。”


    她随意嗯了一下,像是不在意他的问话。


    徐韫低垂着头,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面上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只是像那些新婚的正君一般,露出依恋温软的神情。


    骆荀一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握紧他的腰,低声问他,“还有什么不满?”


    怀中的人抬眸望她,漂亮的眼睛内很快流出眼泪,慢慢布满可怜又害怕。


    害怕她?骆荀一愣了一下,只是帮他擦拭眼泪,没在说什么。


    他突然低头一口咬着她的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上,却也不用力。


    骆荀一:“……”


    等他消停一会儿后,骆荀一这才把人带出府邸。


    马车上。


    徐韫坐在她旁边,微微侧身便埋进了她的怀里。


    他的双手攀爬上她的脖颈,又将脸颊送到她的手心里,腰身被女人的另外一只手握住,纤细紧绷着,又轻轻颤抖。


    他的眼睫还沾着泪,垂落下来的碎发散在两边,秾丽的眉眼带着妩媚和成熟,以往掺杂的青涩已经消失。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案桌上的点心被划分到一边,一半都被徐韫的衣裳布满。


    “妻主,疼。”他的声音软极了,端丽清艳的面庞带着薄粉,格外温柔小意。


    眼前的人温顺的模样,让骆荀一恍惚想到昨晚他在床榻上的乖巧。


    几乎是随她摆弄,不发脾气,受不了了也只是小声地讨饶,身体控制不了了也是满脸羞愤地埋在她怀里低低哭泣。


    内心的怀疑慢慢平复下来,也许这本来就是他真实的模样。


    骆荀一虽然心有不满,也不至于大婚这日给他脸色看,直接弃门而去,或者随意寻一个侍子代替。


    她抚摸着他的细腰,低眸看着怀中的人小意讨好自己,指腹轻轻摸过他的脸颊,随即停留在他的后颈,慢慢环住他的脖颈。


    他喉结滚动着,不解地盯着自己,微微张开唇。


    “老实一点。”


    他委屈地从她身上下来,垂眸安安静静地整理自己的衣裳。


    到了徐府,马车慢慢停下来。


    骆荀一先下了马车,徐韫脸色不好地被侍从扶下来,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妻主,想要凑过去却被旬邑拉住。


    “府君等着公子过去。”旬邑指了指方向,示意公子过去。


    骆荀一侧身看着自己的夫郎被人引走,没说什么,跟着人到达了书房。


    她推门进去,便看见坐在那的女人。


    不需要多问,没有人有资格坐在那。


    骆荀一微微俯身行礼,眸色淡淡,“岳母。”


    顺着白炽的光,徐陵盯着眼前轻靡绮艳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她倒也不稀奇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一心想要嫁给她。


    气质清雅平和,玉山将倾,外貌又远胜她人。


    她站起来,露出满意的神情,“既然来了,你也该知道今后要怎么做了。”


    徐陵绕过书桌,“只要你好好待阿绵,往后富贵荣华皆不必担心。”


    “小婿明白。”


    ……


    夜里。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帮妻主脱下衣裳后,便主动跪坐在床上。


    一副承欢的模样。


    见她不过来,徐韫几乎委屈的要哭出来。


    长发披散在他的肩上,单衣有些透,雪白的肌肤依旧能看到。


    他下床,迟疑地走到她面前,试探性地把手放在她的身上。


    见她不恼,又主动坐在她怀里,让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徐韫微微扯开肩膀上的衣裳,抬眸盯着她,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仰头。


    他主动吻着她的唇,舔舐着,可她的目光却不在自己身上。


    肩膀上的衣裳已经滑落到手臂上,雪白的肌肤露出了大半。


    徐韫眼睛一下红了,绯色的唇微微抿着,委屈的注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艳丽勾人,跟山野精怪一样。


    她这才有了反应,手上的书被放下来,轻轻揉捏着他的腰。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脖颈,呼吸有些乱,掌心发烫。


    徐韫突然听到衣裳的撕裂声,转而被压在榻上。


    “妻主”


    上面的肌肤还留有痕迹,腰间的掐印依旧还在。


    他想说把他带到床上,去床上。


    他被压着,眼眸内湿润润的,似乎是羞极了,完全无法接受在榻上。


    旁人一推开门就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行为几乎只有侍子服侍女人,任女人把弄才会做出的行为。


    “不愿意?”


    他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轻轻地喘着。


    “妻主……你疼疼我。”


    他青涩的缠上她,试图引起她的情欲,被握住的腰热得发烫,柔韧到极致的身体紧紧缠在她身上。


    一夜过去。


    徐韫极为疲倦地睡在里侧,发丝披散着,遮住了他的肩膀。


    他什么也没有穿,只有一床被褥盖着,还能看见他的锁骨和肩膀上的肌肤。


    骆荀一撩开他的碎发,微微抬起他的下巴,接着指腹摩挲着他肿起来的唇。


    手下的肌肤很嫩,像绸缎一样,极为滑腻。


    他勉强地睁开眼,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费力的撑着手起来扑进她的怀里。


    “妻主”


    他漂亮的眸中带着一丝害怕,感到冷意的身子往她怀里缩。


    这下没有什么东西遮住他的身子了,徐韫有些羞耻。


    被抚摸后背,徐韫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瑟缩着。


    他突然被抱起来,徐韫惊呼了一下,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只好紧紧贴着她。


    他被压在桌子上,徐韫几乎羞耻地要哭起来,却不敢说什么。


    过了一炷香,徐韫埋在她怀里,小声抽泣着,语调又轻又软,潮热的脸庞紧紧贴在她的脖颈,身子颤得厉害。


    这段示弱显然让抱着自己的女人对他态度好了许多。


    “不这样了。”


    女人抚摸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随他攥着自己的头发。


    骆荀一垂眸注视着怀中的人疲倦害怕的模样,又不知畏惧地满心依赖地朝她吐露出最柔软的身躯,漂亮的眸子透着茫然和无措,哪里能看出什么心机和蛮狠来。


    她像那些花心的女君一般,吐着最为虚假寡淡的承偌安抚着满身疲倦可怜的男人。


    他眨了眨眼睛,却又无力去回答她,低低喘着气。


    翌日。


    “正君大病初愈,身子孱弱,又忧虑过多,恐伤心神,应静心调养,将养身体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孩子这件事,为时尚早 。”


    端坐在那的徐韫听到这番话,微微蹙眉。


    他垂眸未语,收回手藏在袖子里,微微收力攥紧衣裳。


    为时尚早?


    第55章


    嫉妒 “为时尚早是什么意思?” ……


    “为时尚早是什么意思?”


    “正君还是需要先将养身子, 才有机会。”


    上工取出纸笔,写下药方后递给旁边的侍从。


    榻上的人慢慢攥紧袖子,抿唇不语。


    随着人被送走, 徐韫起身走到窗户边上。


    “妻主还没有回来?”


    如今临近午时, 可现在却不见她的身影。


    “女君还没有回来。”


    这才婚后第三天, 她便为了什么职务连午饭都不回来吃。


    徐韫看着窗外的景色, 也未特意整理妆容,便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慢, 发髻上只有一个素簪固定头发,清透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行礼的侍子。


    瞧着像是从外面刚回来。


    “叫什么名字?”


    “玉芩。”


    徐韫拢了拢外衫,“抬起头来。”


    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子抬起头, 心底的那抹警惕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下去吧,没事就不要来这个院子里。”


    他朝亭子走过去, 不再看那人一眼。


    跪在地上的玉芩又垂头,手指慢慢握紧。


    如今临近初夏, 白日里徐韫只穿着薄衫,甚至手上还拿着一把团扇。


    等骆荀一回府,便看到夫郎坐在亭子处睡了过去, 纤细的腰微微弯着,足以可以看出身体的柔韧性很好。


    等他醒来, 徐韫便被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睁开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自然地勾住她的脖颈, 被放下来也不肯松开,直直扑进她的怀里。


    “妻主……”他踮起脚, 语调又轻又软,带着柔媚。


    骆荀一揽住他的腰,“怎么了?”


    “妻主一出去便不知道要早些回家, 我等了你好久。”


    他微微蹙眉,端得可怜模样,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一小截手腕。


    “今日有事。”她简单回复道。


    徐韫微微蜷缩手指,忍不住道,“有事?比我还重要吗?”


    她突然笑了,“今日怎么了?谁说什么了?”


    他恼了,恼她不解风情,恼她就是根木头。


    根本不喜欢他。


    床上还哄他,下了床又变成之前那副样子。


    他轻轻咬着下唇,漂亮的眼眸盈盈地注视她,“妻主为什么不哄哄我?”


    骆荀一轻笑两声,“我陪你便是,何来的一哄来说。”


    她慢慢握住他的手腕,帮他合上那的衣袖,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今日述职,事务繁忙,近几日往返时间都无法说准。”


    她低着声音,浅色的眼眸淡淡地注视他。


    徐韫眨了眨眼,一半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仰头亲了过去。


    他声音轻轻的,含着羞涩,“那你莫要跟其他男人多说什么,也不要夜不归宿,其他什么的,我自然知晓体谅。”


    火速成亲这件事情,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其他人才刚刚知晓此事。


    先帝刚刚逝去,无人敢举办宴会,也无任何喜事。


    如今许多官员已经胆战心惊,生怕被牵连下狱。


    她今日才从旁人那知晓,她成婚的由头竟然是什么指腹为亲的娃娃亲。


    “妻主可用过午膳?”


    他仰头询问,细长的手指勾着她的手指,甚至往里探摸进了她的掌心里。


    “用过了。”


    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喉结滚动着,语气微沉。


    见她这副模样,徐韫微微抿唇,想要把她拉进卧室里,却又顾及下午需要回去,匆匆抽出手指,红着脸进了偏房。


    骆荀一被调职,这几日本就处于忙碌的状态。


    见他不跟着,便抬脚往书房的方向过去。


    书房在外院,骆荀一还没到便远远见着门口候着一个人。


    “家主,这是尤单女君送过来的书信,说是在老地方等你。”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


    “正君不允许奴去内院。”


    玉芩歪了歪头,露出被打的半张脸,弱弱道。


    如他所料,她继续询问出那句话。


    “谁打你了?”


    “正君的贴身侍从,旬邑,说奴不懂规矩,要奴去打扫前厅,说奴打扫得不干净,便打了奴。”


    他连忙跪在地上,语气惶恐,“奴不想离府,一定会老老实实干活的。”


    骆荀一微微皱眉,“以后你便待在外院,他既然不想你去,那你就不要去了。”


    玉芩白了小脸,只偌偌地应下。


    骆荀一看着手上的信封,抬脚进了书房。


    信封的确是尤单送来的。


    酒楼见面。


    今天下午吗?


    骆荀一折叠好放在火盆里燃烧,狭长的眼眸静静地注视被火蛇吞噬掉的信。


    随后,她起身走出去,便见玉芩还站在门口不动。


    “随我出去一趟吧。”


    随她来这座府邸的下人只有一两个人,不过是帮她将她的书和衣裳带过来,后面也便待在这里不离开。


    如今她虽然能使唤人,全府上上下下也皆听徐韫的话。


    她去酒楼,徐韫若知晓定会来阻扰她。


    酒楼这两个字听起来并不是个好词,起码对于已经成婚后的女君来说。


    听到女君的话,玉芩眼睛瞬间亮了亮,俯身后便跟在她后面。


    得知女君出去的旬邑犹豫着,犹豫要不要告诉公子。


    他抬眼看着屋内的公子正绣着式样,将话咽了下去。


    死死盯着恐怕也会让女君心生不满。


    临近黄昏。


    从父亲那回来的徐韫坐在大厅,低头抿了一口茶后便蹙眉询问妻主在哪里。


    “女君现下还在外面。”


    “没有说去了哪里吗?”


    徐韫放下手上的茶盏,面容阴沉下来。


    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回来。


    妻主还能去哪里?


    徐韫微微掐紧手心,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可能的结果,面容变得急促慌张起来。


    他僵着身子,只坐在那,面色越发难看,一语不发。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旬邑从外面走来,低声在徐韫耳边说话。


    地上突然传来杯盏破碎的声响,端坐在那的徐韫胸脯起伏着,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已经暗下来的外面。


    喝酒?


    同谁喝酒?


    徐韫起身走出去,绕过走廊,便见着从大门走过来的妻主。


    他正欲出声,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两个时辰,喝什么酒能喝两个时辰?


    他眼尖地瞧见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今日下午从见过。


    他迎过去,抬头仰视,“妻主……”


    天昏暗下来,徐韫看不清楚妻主的神色,只能确认她醉了。


    徐韫哪能不知道她的酒量,喝了一碗便能喝醉,做出什么事情来,醒来便会忘记。


    他扶住她的手臂,急切地想要找到她身上有没有别人的痕迹。


    什么胭脂,什么气味。


    “担心什么?”骆荀一微微俯身,把人拉进怀里,一只手握紧他的腰。


    “生气了?”


    潮热的呼气喷洒在他的脖颈,腰间被摩挲着,他抖了一下,心脏跳得很快,只觉得她真的醉了。


    他匆匆瞥了一眼,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随从,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旬邑。


    徐韫草草看了一眼玉芩,便扶着自己的妻主回屋。


    旬邑没有跟上去,拦住玉芩,“跟我过来。”


    被扶回去的骆荀一神色正常,只坐在那,低垂着眼睛喝醒酒汤。


    徐韫脱下妻主的外袍,检查过后意识到没有其他异样的痕迹才安心下来。


    只是喝酒吗?


    屋内的蜡烛被点燃一大片,侍从也退了下去。


    徐韫微微咬唇,被妻主拉进怀里也无法缓解脑子里的焦灼。


    “妻主为什么不告知我去了哪里?偏偏要我一个人待在这后宅徒徒担忧吗?”


    “只是喝酒便如此担忧?”骆荀一环住他的腰,抬手覆过他的手,“往后若一夜未归,正君岂不是要急得四处找人?”


    她还要一夜未归?


    他眼尾微微上挑,攥住她肩膀上的衣裳,声音莫名尖锐起来,连带着身上都带着刺,“妻主故意如此,故意让我担忧,妻主难不成还要背着我养外室不成?”


    她突然笑了,“正君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你若真这样,我便死给你看。”触及她的目光,短暂的理智回笼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瑟缩着,微微抿唇,眼睛红了一圈,声音带着哭腔,“你若背着我养男人,我就先去杀了那个贱人。”


    骆荀一垂眸望他,只觉得他太过敏感而杯弓蛇影。


    怀中的人眼睛都红了,掌下的细腰紧绷着,还瞪着自己,像是她承认下来便立刻要掀了这屋顶,提剑去杀人。


    哪里还有什么贤淑温婉的影子在。


    骆荀一莫名觉得心烦。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擦拭掉他眼眶内不断垂落下来的眼泪,“真是一个妒夫。”


    “这就是你学的内容吗?”骆荀一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垂头亲着他的脖颈,滚烫的手抚摸他的后背,随即牵制住他的后颈。


    他蹙眉,紧绷着身子,还未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只一味阴沉着脸,身上的戾气几乎要掩盖不住。


    眼眶内的眼泪不断地掉下来,薄薄的眼皮几乎要承受不住,打湿了面上薄薄的妆容。


    他的面容潮热,垂掉下来的耳坠轻轻晃着,甚至有一个已经贴在了脸颊上。


    骆荀一抚平他攥着的地方而变得褶皱起来的一处,垂头亲住他死死抿住的唇,不顾他情愿不情愿。


    他被迫张开唇,甚至被迫半眯着眼睛,变得生艳的面容湿漉漉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而引起全身无力。


    细碎的语调从他口中溢出,喉结滚动着不断咽下,眉眼中的媚气越发勾引人。


    怀中的人并不会接吻,甚至不会换气。


    只亲了一分钟便开始剧烈喘起来,双手无意识推动她的肩膀。


    被突然松开,他趴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喘着气,眼睛半眯着,打湿的睫毛颤得不停。


    他全然已经没有力气,脑中一片空白。


    “真没用。”


    听到被嫌弃没用的话,徐韫委屈地埋在她的脖颈处,勾着她的脖颈。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是不是还亲过旁人,怎么一副熟练的模样。


    他的手指无力地滑过她的衣裳,清冽的馥郁萦绕在他的鼻腔处,红润柔软的唇不小心擦过她的侧脸,腰间的力度让他心尖烫了一下。


    本该一切都符合徐韫对婚后的幻想,与她同榻而眠,被她宠爱,甚至生下一个像她的孩子。


    而如今呢?他在吃醋,甚至此刻还在惶恐担忧自己是不是要吃一辈子的醋。


    随着腰间被她的手臂抱紧,他越发无力地瘫软在她身上。


    他费力地支着身子睨她,抬手轻轻扯开她的衣裳,眉眼的媚气越发浓厚,只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妻主,仿佛被如何摆弄也只是怯怯地听从。


    经过刚刚的动静,他似乎没了精力去争论这个。


    似乎已经意识过来,神智已经清醒。


    他应该在她面前好好扮作一个好夫郎,而不是在她面前发脾气,质问哭泣。


    骆荀一抬手握住他动弹的手,漫不经心地将其按下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不生气了吗?”


    她托起他的腿,轻轻握住他的腰,轻轻一扯便把他的衣裳脱了下来。


    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埋在她怀里微微喘着气。


    衣裳薄,掉在地上也是无声无息的。


    他身上唯一的小衣粗粗遮掩那一点肌肤,裸露的肌肤滑腻薄嫩。


    他小声惊呼了一下,被压在榻上双手分开,不安分地扭动身子。


    身下的人漂亮得像海妖一般,身段上佳,面容更似桃花。


    他低低喘着气,满目柔和依赖地盯着她,即便被她欺负得哭出来也只是颤抖着不说话。


    刚刚浑身的尖刺瞬间被抚平消失,就好似没有发生一样。


    骆荀一怔愣地盯着身下的人,眸中晦涩。


    就这样也行。


    雷声大雨点小,蛮狠一点也没什么。


    起码他有眼见不是吗?他应该也清楚她没有义务有耐心去接纳他存在的坏脾气。


    第56章


    发卖 沐浴过后。 ……


    沐浴过后。


    徐韫被骆荀一抱了出来。


    他拢了拢外衫坐在榻上, 倚靠在枕头上歇息。


    见妻主出去,徐韫撑着手坐起来,抬高声音把人叫了进来。


    他抿着唇,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发出的声音有些哑, 甚至避免多说话。


    “家主去哪里了?”


    他垂着眼皮, 面容一点一点阴冷下来,漆黑的眼眸内幽深阴郁。


    仿佛他刚刚进来时看到的一副温婉模样是个假象。


    玉芩没有抬头, 忍住发抖的身子,“家主去了盛和酒楼。”


    “同谁?”


    “家主的好友,名唤尤单。”


    “只喝酒吗?”


    “奴待在门外, 并不清楚。”玉芩低声回道,面容朝地。


    徐韫缓慢地转动眼珠, 神色不自然地转动身子,动作僵硬地抬手遮了遮脖颈处的肌肤, 好一会儿没说话。


    空气沉默了半晌。


    跪伏在地上的人好久才听到声音。


    “下去。”


    玉芩站起来,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眼榻上的人,连忙收了回来。


    他随着屋内的侍从走出去, 被衣袖遮掩的手紧紧掐着手心。


    他内心震惊,女君刚与那个男人温存过?


    不久前这位名义上的正君还气得站不稳, 现下还按耐不住嫉妒朝他这里问话。


    他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甚至觉得自己使计得了名分根本没法从这位正君手下活过去。


    除非他有了孩子。


    外面已然黑了下来。


    眼前的人站在他面前, 一半身子都被黑暗笼罩,声音低沉夹带着警告, “往后若不老老实实,小心你的命。”


    玉芩唯唯弱弱地应了下来。


    屋内。


    旬邑端来中药。


    徐韫厌恶地扫过那碗黑乎乎的药,取过直接咽了下去。


    他忍着作呕的冲动, 擦拭着嘴边的药,眉眼浮现嫉恨,面色难看起来。


    往返回来的骆荀一扫过离开的玉芩,在门口守着的侍从连忙出声唤了家主一声。


    骆荀一走进去,绕过屏风,将榻上的人抱了起来。


    见状,屋内候着的侍从垂首退出去,也不敢乱看一眼。


    他面上带着疲倦,被抱起来也只是顺从地勾住她的脖颈,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被放在床上,徐韫攥住她的衣裳,轻轻拉住,“妻主……”


    他声音很小,手上的力气甚至忽略不计。


    骆荀一还是俯身下来,没有推开他。


    她低声应着,扯过被褥遮住他的身子,免得他着凉。


    他似乎还不满,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骆荀一顿了顿,缓和语气道,“我还未换衣,听话。”


    他松开手,不情不愿地将下巴抵在被褥上,眉眼恹恹。


    见他老实下来,骆荀一站起来走到屏风后。


    徐韫直勾勾地盯着屏风,试图想要看出什么来。


    随着吹灭了一盏灯,他才回过神来,撑着手慢慢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


    骆荀一坐在榻上,徐韫挪着身子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他蹭了蹭她的脖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细长的手指虚虚地攥住她的衣裳。


    “妻主。”


    他的衣裳有些松散,甚至一角垂在肩膀上,露出带着痕迹的肌肤。


    这是她不久前刚刚留下来的。


    骆荀一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缩在自己的怀里,解下帷幔。


    眼前的光越来越少,徐韫瑟缩了一下,呆呆地盯着帷幔被放下来。


    随着骆荀一躺下来,徐韫倚靠在她的身上,腹部贴在妻主的腹部,腰身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妻主?”


    他动了动腿,可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趴在她身上,微微眯着眼睛。


    骆荀一翻身,把人困在怀里,伸手将他的身子往上抬了抬,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双手抚摸他的后背。


    他的身子很软,不过动弹了几下,身上的衣裳就变得褶皱缩在一块,滑腻的肌肤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


    徐韫实在疲累,被控制着身体也老老实实地埋在她怀里。


    被抚摸后背也只是轻轻颤抖着,撒娇似地蹭了蹭她的锁骨。


    被女人笼罩,鼻尖四周几乎都是她的气息,就连双脚双手也被束缚住。


    她的手很烫,腰腹也烫。


    他闭着眼睛,还没开始怎么闹腾,很快就熟睡过去。


    骆荀一将他的碎发拨开,嗅着他身上的软香,脑子里想到不久前的画面。


    去哪里都要问清楚吗?


    白皙的脸蛋上带着红晕,乌黑的青丝垂在肩上,隐在衣裳里面,身子紧紧贴在她身上。


    骆荀一轻轻帮他揉着腰,见他眉眼舒展开,也只是定定地注视他。


    像一个玩偶一样。


    翌日。


    外出的骆荀一穿着官服,下马车后便被叫住了名字。


    “骆学士。”


    她微微侧身,敛眸望过去。


    “还没有机会恭喜骆学士新婚之喜,特意备上一份薄礼以庆祝。”


    崔涂缓缓走近,一双凤眸投放在她身上,“昨日不赶巧,如今你我同为一处,特意来找你。”


    “不用。”她微微蹙眉挪开视线,转身走进去。


    她依旧穿着一袭绯衣,腰间挂着白玉,其他装饰便再也没有。


    崔涂也不恼,走至她身边,“想来骆学士这几日当春风得意,娇夫美酒纳入怀中,竟忘了身上所备职务,我可替你解决了一些,你也不感谢我?”


    她停下脚步,轻轻嗤笑了一下,“事实如何,崔学士不应该很清楚吗?我之前在哪里?我如今在哪里?我为何今日在这里,哪里来的感谢一说。”


    “崔学士既然入翰林,也当有崇敬之心,我一老人合该给你一点建议,切莫交浅言深。”她说着,继续往前走,一点目光也没有放在崔涂的身上。


    崔涂眯了眯眼睛,也不再转弯子,直接说道,“费大人要见你,明日酉时,汇景茶苑。”


    她轻叹一口气,看了一眼四周的红墙,前后左右都无人,“为何?”


    骆荀一实在想不到,费直为何还要见她。


    如今不都同侍奉一个新帝吗?还有什么利益冲突?唯一的冲突也就她入赘的这个徐家,但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刚刚入赘的人除了被影响仕途,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崔涂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家那位夫郎下手快,费大人有一个侄子,仰望你,想与你见面。你若没有其他手段,想来他便已经嫁给了你。”


    “名唤白越。”


    骆荀一想都没想便拒绝,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话语一般,面容古板凝重,严厉拒绝,“荒唐。”


    崔涂愣了愣,稀奇地盯着她,觉得她真稀奇。


    哪个女人不三夫六侍,后院除了正君,有两三个侍子都算稀奇。


    子嗣为大,哪里能保证一个男人就能生下女儿来。


    更何况,哪个女人能死守一个男人,再好看又能如何,岂有没有看腻的时候。


    想到她刚刚新婚,崔涂没有说什么劝诫的话。


    为了前途,再娶一个也无妨。


    若有人撑腰,赘妻又如何?又不是没有权大欺夫的例子,崔涂向来不择手段。


    两人无言走到翰林,在里面久久等待的秦柏看到两人气氛和谐地走进来,眉宇间的褶皱迟迟无法抚平。


    她与崔涂交好吗?


    她怎么出来的?


    为什么还成了徐家的赘妻?


    她想上前与骆荀一说话,可总被崔涂打断,引骆荀一去旁处,又或者是拿什么东西,气得秦柏拂袖离去。


    门突然被弄响,甚至带着椅子拉扯发出刺耳的声音,坐在那的骆荀一侧身看过去,耳边又响起崔涂的声音。


    “骆学士,这个又该交给哪位大人?”


    “你废话真多。”


    骆荀一拧眉,挥去她凑近的手,冷冷地盯着她,“没事干就离我远点。”


    “不是老人吗?一个新人不该询问老人吗?骆学士怎么还嫌弃我了?”崔涂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按道理,几天后我正式接管,就是骆学士的上司,你不该这样的。”


    “哦,然后呢?”骆荀一理都不想理她,讥讽回应道。


    ……


    等骆荀一出宫,太阳已经下山。


    上马车后,她倚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披散一半的青丝垂散在肩上,润白的面庞面如凝脂,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还没一会儿,马车猛得停下来,骆荀一睁开眼睛,身子也稍稍前倾了一下。


    “怎么了?”


    车夫声音有些卡顿,语气有些飘忽,“大人还是出来看看吧。”


    车夫掀开帘子,连带着风也进来。


    骆荀一抬眼望过去,就见着一个穿着素衣的男人怀中抱着牌匾拦在大路中间,哭得梨花带雨。


    “求大人开恩,奴愿以身侍奉大人,只愿母亲入土为安……”


    她坐直身子,知晓是什么情况后,也只是让车夫下车丢给他一带银子以便让路。


    马车缓缓前进,那些看戏的人纷纷散开。


    留在原地的男人抱紧怀中的银子,看清楚是哪家的马车后又慌张低垂着头离开。


    街上很快恢复平静,马车来来往往。


    到达徐府后,骆荀一刚进府便发觉今天有些不对劲。


    这些侍从似乎比往日还要惧怕她。


    她先回了书房,门还没关上,就听到角落里传来动静。


    骆荀一转身看过去,眉眼浮现愕然。


    “你躲在这做什么?”


    玉芩背部的衣裳渗透了血,被鞭子抽破的衣裳还能看到那糜烂的血肉。


    他颤抖着,看见有人进来瑟缩不敢动。


    听到女君的声音,他的喉咙里发出惊惧惶恐的声音,“女君救救我,府君要发卖奴。”


    他不怕疼似的爬动带动伤口,紧紧攥着女君的衣摆,浑身战栗,血迹又渗透了几分出来。


    “为什么?”


    她俯身细看他背上的伤,瞳孔缩了缩,满眼震惊。


    “府君责怪奴,责怪奴不劝阻家主,还说奴勾引家主,家主救救奴,奴不想被发卖。”他声音颤抖着,甚至发出抽泣的声音,满眼害怕,“奴从屋里跑了出来,躲在这,这才没有被抓住带走。”


    不合时宜地,骆荀一想到了吴群。


    第57章


    还有一个小孩 一个被人打断了腿……


    一个被人打断了腿的吴群。


    几乎被人毁了半辈子。


    因为她试图染指一个世家贵子。


    没有任何机会去辩驳, 直接把人打断腿扔在村口,而她一样也在担忧自己会不会跟吴群一个下场。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男子,被抽打的浑身颤抖, 血迹斑斑, 无比可怜。


    只是因为他跟了自己出去一趟, 或者没由来的勾引。


    “来人。”


    趴在地上的玉芩张了张口, 害怕地仰视女君,生怕她为了讨好府君而见死不管, 冷漠自私。


    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命令走进来,看见地上的人,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让人好生照看,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带走他。”


    骆荀一没有试图从他嘴里得知什么真相, 不管是他口中的哪一个原因,骆荀一也不会让他死。


    她还没在书房待半刻, 起身朝内院走去。


    她的衣摆沾了血迹,是玉芩弄上来的。


    走进院子里,穿过走廊, 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正君呢?”


    “正君在屋内。”守在门口的旬邑垂头回道。


    “玉芩为何要被发卖?”


    旬邑支支吾吾没有说出来, 还能怎么说,难不成直接说公子去书房看见那玉芩试图爬床吗?


    “妻主”


    里面的人走出来, 面容温软,好像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


    他迎过来, 伸手环住她的手臂,语调又轻又软,“妻主要问什么?”


    他侧身看了一眼旬邑, 又把妻主拉进去。


    见门被关上,徐韫满脸委屈地埋进她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漂亮的眼眸盈盈地注视她。


    “妻主是要为了那个玉芩来责罚侍身吗?怪侍身狠辣?”


    “他做了什么?”骆荀一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嘴角,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他的眼睛。


    他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他竟然敢勾引妻主,在书房里爬上了妻主的榻上,侍身还不能责罚他吗?”


    “只是因为这个,要杀了他吗?”


    “我只是要发卖他,妻主是不舍得他吗?还是也有想法收他为侍?”


    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温软白皙的脸上带着漠然和冷淡。


    骆荀一微微眯了眯眼,“若他真做出了这种事情,赶他出府就是。”


    “妻主这是怪侍身狠辣,小肚鸡肠,不明是非?”


    他微微抬起脸,碎发散落在脸颊四周。


    像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痴痴地笑着,漆黑的眼眸阴冷幽怨,眉眼的嫉恨几乎要压不下来。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低贱的小侍同他争论这个,为什么不全然顾着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他。


    她喜欢柔顺听话,他也照做了。


    喜欢晋瑞的妩媚成熟和艳丽,他也去换了衣裳,做了打扮。


    更或者她喜欢季珩那张纯情无辜的脸,又矫揉造作的姿态,他也去学了。


    “生气了?”


    见他气得浑身颤抖,只能做些表面遮掩却毫无危险,骆荀一做出退让,眉眼缓和下来,将人抱在怀里随即坐下来。


    她的手放在他的腰身上,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别生气了。”


    两人靠得极近,徐韫怔怔地看着她的眉眼,无奈柔和,仿佛都是他的错,只是为了不继续争论下去浪费时间而做出的退让。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慢慢覆上一层雾气。


    他歪了歪头想要掩住自己的委屈,攥紧她肩膀上的衣裳,面容恹恹,声音轻轻颤着,“妻主根本就不喜欢我。”


    明明他就只有她了,半辈子全压她身上了。


    明明他已经是她的夫郎了,却还不如在村子里顾着他。


    又是什么喜欢不喜欢,不出意外,她也只会有他一个夫郎。


    她轻叹一口气,抬手覆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我不会纳侍,你也无需猜疑。”


    “若玉芩的确想做那种事情,我也会主动解决,因为一个他,你便要猜疑一次,岂不是日日要生气,日日要与我斗气?”


    她托了托他的身子,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


    见他消气平和下来,她斟酌着,“等他伤好,便放他出府。”


    怀中的人顿了顿,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埋在她的怀里一声不吭。


    真是过分。


    徐韫轻抿着唇,勾紧她的脖颈,恼恨地想着。


    骆荀一轻轻扯下他的一只手,摩挲着他的腕骨,见他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垂在眼睛,睫毛轻轻颤着,面容透着一抹红,格外引人怜惜。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放开他的手,又牵制住他的后颈让其往上仰。


    他轻声唔着,被轻而易举地撬开齿贝,身体轻微的挣扎被死死束缚着无法动一下。


    他睫毛颤着,生理泪水从眼角滑下来,只无力地承受,腰身也轻轻颤了颤。


    还没过多久,他就受不住地想要推开她,垂下来的双腿轻轻挣扎着,身体开始扭动。


    紧接着,他被放开。


    徐韫剧烈地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盯着妻主。


    他的唇变得生艳,领口微微敞着,见妻主低头也没什么反应。


    脖颈处传来濡湿,徐韫轻轻颤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睛沾满羞耻。


    “妻主……”


    “还未用膳。”


    他声音有些哑,又轻轻柔柔的,带着无法掩饰的依恋。


    被束缚的腰身连着臀部,腰身纤细,臀部挺翘,被素色的衣裳细细裹着,透着身体曲线的成熟和糜艳。


    如今被触碰着,更为敏感。


    他浑身战栗得让人难以控制,几乎要成为软烂的沼泽。


    身体存在隐匿的病症很快浮现出来,没有任何抗拒地,几乎顺从地软下身子。


    他眯了眯湿漉的眼睛,脑子里的羞耻和不受控制让他死死咬着唇。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屋内。


    徐韫趴在她的脖颈处低低喘着气,耳尖通红。


    他睁开湿润的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又费力地支着身子。


    “妻主,该用晚膳了。”


    他的声音很软,几乎软得没有任何脾气,怯怯地盯着她,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轻轻抿的唇有些肿。


    “嗯。”


    徐韫被抱起来放在榻上,身体毫无征兆地软下倚靠在枕头上。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整理好,可眉宇间的媚意却迟迟不下,薄粉的脸颊带着潮热,如春水一般柔和。


    见人陆陆续续进来,徐韫抬手遮住面容,另外一只手轻轻蜷缩着,指尖陷进绸缎中。


    他有些恍惚,漂亮的眼眸幽幽地投放在不远处的人身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这是被敷衍了事了吗?


    刚刚的事情就如此解决,没有下文了吗?


    也未说什么会喜欢他,也没说今后会如何待他。


    旬邑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退在一侧。


    是玉芩的安排。


    徐韫挪了挪身子,未说什么,“去取些水来择面。”


    公子声音很柔,旬邑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公子怎么就一颗心全投放在女君身上。


    公子的脾性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哄骗。


    如今还伏低做小,一副贤淑正君模样。


    方才还满脸怒容,恨不得要杀人,地上全是破碎的瓷器,现下却被哄得没了怒气,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


    旬邑将公子脖颈处的痕迹收入眼底,俯身退到门外,让人去取温水来。


    没一会儿,旬邑扶着公子。


    徐韫走到妻主身边,竟开始布起菜来。


    ……


    接连几日,骆荀一照常出入翰林。


    “骆学士,圣上召见。”


    明日新帝登基,所有人都已经改口。


    新帝是一位被打入冷宫的贵侍生下的孩子,如今堪堪不过15岁。


    新帝尚且年幼,需则帝师。


    而权势越发庞大的费直根本也不能再担任帝师。


    她想到,三皇女和五皇女的尸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葬,没有人敢提一句。


    被关在宫内的晋瑞也无人知道他境况如何。


    “骆学士,请走吧。”


    其他的同事听到,都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骆荀一甚至想到是不是因为半个月前举办的婚事而因此牵连。


    她抬脚跟过去,开始猜想起来。


    为什么呢?


    费直这么小心眼吗?直接在新帝谮言,可她也该直接被贬才是。


    还有什么机会去辩驳?


    她思索着,面上没什么变化。


    不远处的崔涂更是觉得不对劲,骆荀一才入官场多久,不足半年,便要给她升职吗?


    升什么?


    离开翰林?


    新帝又从哪里知道骆荀一?骆荀一虽然在翰林名声极佳,但也未做出什么政绩来,少说也得再待半年才可升职。


    因为徐家?给世家一个过得去的甜头?


    骆荀一跟在宦官身后,粗粗扫了一眼四周。


    眼前是长长的宫道,左右是宫墙,只栽种着几颗柳树。


    往左边走,便可以进入后宫,往右边走,便是皇帝的住处。


    新帝想来还没有时间充盈后宫。


    她朝前走着,面容严肃,背脊挺直,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着,眉眼矜贵清冷。


    宫门打开,骆荀一抬脚走了进去。


    依照规矩,她跪地行礼。


    骆荀一垂眸没有抬头,上面的人缓缓说话。


    “骆学士。”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的确是十五岁左右的人的声音。


    强装着皇帝的威严和镇定,中间夹着青涩和故作成熟的别扭。


    “朕给你的玉佩是否还在。”


    ?


    什么玉佩?


    她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脑子里不断回想有谁送了自己玉佩。


    老师。


    晋瑞。


    徐韫。


    还有一个小孩。


    “还请圣上明示,臣不曾收过什么玉佩。”


    她的声音清润温和,背脊挺直站在那里,光束垂照在她四周,仿佛怀中揣着日月一样明亮,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第58章


    妻主不喜欢孩子吗? “圣上传唤你……


    “圣上传唤你是什么意思?”


    秦柏拦住她, 满脸疑惑,也不顾什么礼仪。


    四周的人看过来,眼珠子转了转去, 显然也好奇是为什么。


    骆荀一脚步停顿下来, 站在柱子旁边, 抬眸盯着拦住自己的人,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问话而已。”


    她没有想继续说的欲望, 绕过她继续往前走,秦柏却跟上她。


    骆荀一没管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处, 见她依旧跟着,甚至停在旁边踌躇不决。


    门敞开着, 外面没有一个人。


    秦柏现在不似之前那样意气风发,反而有些颓废。


    骆荀一侧身看向她, “你还想问什么?”


    “我如何又不会牵连到你,秦学士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她呐呐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还是不要跟崔涂走太近了, 崔涂为人心狠手辣,心胸狭窄, 小人行径……”


    “我知道了。”


    原以为会听到讽刺的话的秦柏愣了愣,脸上神情停滞下来。


    她知道什么?


    知道她本不想与她作对, 知道崔涂是什么样的人?


    “先前你入狱,我并非袖手旁观,等我寻人求助时, 就意外知晓你突然出狱,又听闻你与徐家的嫡子已然成婚,若你是被迫的,我可以帮你。”


    “徐家是不是威胁你了?”


    意识到她态度缓和下来,秦柏忍不住又询问道。


    骆荀一沉默了一下,帮她?帮她什么?帮她休弃了那新婚夫郎?


    秦柏是疯了吗?


    她又不是活够了,先是得罪费直,后又要得罪世家。


    “不用。”


    她挪开视线,微微敛眸,轻叹一口气。


    话落,她走到窗户旁边,推开做好支架,行动幅度很小,衣摆迤逦。


    “秦学士既然问完了,便到此为止吧。”


    “圣上为何召你。”见她不想多谈,秦柏又重复刚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骆荀一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拂过案台上端放绿植的枝叶,目光也垂落在盆栽上,语气温和,“圣上召我,只是询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圣上的老师而已,我拒绝了。”


    她站直身子,抬眸看向秦柏,微微勾唇,“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为何拒绝?”


    “我出身平民,资历尚浅,有何资格呢?德不配位罢了。”她声音清浅,语气掺杂落寞,又像是强撑无所谓。


    偏偏气度又清贵文雅,年轻俊美的外表让她看上去更加触不可及。


    秦柏哑然,仓促回应道,“圣上选你自然有圣上的考量,哪里来的德不配位。”


    骆荀一没有说话,眉眼平和,狭长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润白的面庞也沉寂下来。


    “秦学士若没有什么事,便走吧。”


    进入耳朵的声音轻柔温和,秦柏紧紧抿唇,转身离开。


    见人离开,骆荀一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烦闷。


    她走到门口关上门,又走到案台边上。


    绿植的嫩芽长势惊人,枝叶微红,直立得仿佛垫直了脚跟。


    从窗外看去,庭院内宽敞杂乱,还没有人来得及去整理这些刚刚冒出来的新枝。


    坐落在皇宫的翰林院非常气派,内部结构却非常简单。


    骆荀一沉默地看着桌子上需要整理的资料,想到在大殿上的问话,更是越发烦躁。


    她是想当官,但是也没想拔苗助长,非得跟天上掉馅饼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另外一边。


    晚起的徐韫喝完药后,便坐在院子里歇息。


    还没坐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起身在走廊中散步。


    他粗粗拢着外衫,缓慢地走着,目光粗略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座新的宅邸。


    徐韫还没怎么看过,只是将必要的地方仔细修整,花园里也还未好好调整。


    他立足在花园前的石桥上,“明日将花园里修整一番,放些时令的花卉。”


    今日得了闲,他才有空四处走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婴儿的哭闹声,寻声望了过去。


    旁边的旬邑走上前来,“那是府上的家生子。”


    家生子?


    他找了过去,见着那奴仆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那哭闹声也渐渐停了去。


    “那是你的孩子?”他明知故问道。


    那奴仆吓了一跳,见着主家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语气慌张惶恐,“奴并非躲在这里偷闲。”


    徐韫没说什么,“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旬邑走上前,示意跪在地上的人把孩子给他。


    他犹豫了一下,把孩子送到旬邑手上。


    徐韫看见孩子的面容,微微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抱过来,举止生疏。


    孩子?


    “起名了吗?”


    “他才刚满月,还没起名。”


    他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孩子,有些恍惚。


    若他有了孩子,想来也是如此小如此轻,面容会不会更像妻主一些。


    见他突然哭泣闹腾起来,徐韫颇为慌张。


    那人连忙把孩子抱过去小心翼翼地哄着,想到公子新婚不过半月,怯怯道,“正君以后也会有的,说不定多去寺里祈福,女儿就生出来了,我命不好,头胎竟然是个男孩,都怪我没去庙里还愿。”


    “祈福?还愿?”


    徐韫站在那,怔怔地看着那人走远,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渴望。


    若有了孩子,妻主是不是会更加爱护他。


    可至少也需要一月,他才能找人诊断。


    一年里能有几个月,都这一年都不能怀上呢?


    他早早就听闻,哪家夫郎一年未怀上孩子,便要自觉为妻主纳侍绵延子嗣。


    与他同龄的男子也有了孩子。


    ……


    回到家后。


    骆荀一进院子里,没让侍从去找徐韫。


    她推开门,发现他正在午睡后便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床榻上,帷幔只拢了一半。


    他穿着薄薄的红色里衣,极为疲倦地沉睡着,未被该严实的肩膀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手臂也从被褥里露了出来。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妻主?”


    他很快醒了过来,缓慢睁开眼睛,见着是她便撑着手坐起来扑进她怀里。


    被褥落在他腰间,随着他的动作又滑移在小腿上。他只看了一眼,又蹭了蹭她的脖颈,低低喘着气,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骆荀一抱住他的腰,扯过被褥遮住他的下半身。


    他浑身疲软没有力气,脸上还带着红晕,红润饱满的唇微微抿着,“妻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着,他极为黏人地贴紧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攥着她肩膀上的衣裳。


    骆荀一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帮他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裳,“无事便提前回来。”


    “还疼吗?”


    她帮他轻轻揉着腰,声音温和。


    他缓慢眨了眨眼睛,撑着身子跪坐在她怀里,双手缠上她的脖颈,披散下来的青丝垂落在肩上,眉眼艳丽而妩媚。


    “妻主休沐时陪我去寺里好不好?”


    漆黑的眼睛内还杂着一层雾气,语调又轻又软,凌乱的里衣让他看上去别具韵味。


    “怎么想去那了?”


    “妻主喜欢女孩还是男孩?他们说去寺里请愿比较灵验。”


    听到什么女孩男孩,她微微蹙眉。


    生孩子?他又要闹什么?


    他如今多少岁,哪里是能生孩子的年纪。


    自己都无法无天,再生个孩子出来岂不是要更加闹腾。


    “现在还早,你不要着急。”她斟酌语句,放在他腰上的手无意识地上下抚摸。


    “哪里早了?”他有些不满,眉眼透着娇气,“听说与我同岁的男子都已经怀上孩子了。”


    徐韫今年不过十六。


    想到早上看见的那孩子,徐韫凑近妻主,小声地撒娇道,“妻主就陪我去吧,妻主不喜欢孩子吗?”


    “你还早。”


    又是什么早,徐韫微微蹙眉,“哪里早了,我我不是已经嫁给妻主了吗?”


    “等我怀上,又生下,都已经17岁了。”


    听到17,骆荀一眉眼跳了跳。


    她把人抱紧,刚刚从床榻上醒来的人身上带着浓郁的软香,腰肢极软,碰哪里似乎都碰到了他的肌肤。


    怀中的人不明所以,抬头亲了亲妻主,裸露的手臂轻轻晃着,攀爬上她的手臂,刚刚整理的里衣又松散一些,露出锁骨处的肌肤。


    他像是想到什么,轻轻呜咽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难不成妻主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我生下的孩子?”


    屋内昏暗,窗户也未打开,连带着空气也无法正常流通。


    她顿了顿,好久才说,“我陪你去。”


    骆荀一放在他腰间的手微微蜷缩,垂眸看着装作哭泣的夫郎,只觉得怀中的人近日似乎越发娇蛮,越发喜欢撒娇。


    只要哪件事让他不满,未顺着他的心意,什么胡话也能从嘴里说出来。


    之前的贤淑温婉似乎只是一个假象。


    徐韫这才满意,埋在她的脖颈,小指勾上她的手指,轻轻在她掌心里滑着。


    “姐姐亲亲我。”他撒娇似地仰起头,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尾绯红。


    他被突然握紧腰,试探性地亲过去,举止青涩。


    他轻轻舔舐着女人的嘴角,意识到她把目光投放在自己的脸上,眉目很快羞红起来。


    他的腰身不可抑制地抖了抖,轻薄的里衣滑落在肩膀下,紧接着,细碎的呜咽声从他嘴角溢散出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浑身软瘫在妻主的怀里,眼波潋滟,脸颊微红,被把玩着手也只是羞得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处。


    “想起来吗?”


    “嗯。”


    他声音轻轻的,还有些哑。


    骆荀一把他抱起来放在铜镜前,确认他不会摔倒后这才起身去给他取衣裳。


    窗户被她打开,光线垂照进来。


    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哪里是能出去见人的模样。


    接着,他轻轻敷粉遮住脖颈处的痕迹,随意取出一根簪子固定住头发,又戴上耳坠。


    第59章


    你还想打我? 他不自在地勾了勾发……


    他不自在地勾了勾发尾, 只穿着最简单的衣裳,除了耳坠和手环保持正君的气派,其他一缕没有带。


    穿戴好后, 徐韫这才跟着妻主出去。


    他粘人得紧, 一步一步跟着, 漂亮的眼睛除了放在她身上就是警惕地盯着四处。


    生怕她看上了哪个侍从。


    “我要去书房, 你也要去吗?”


    “不可以吗?”他睁大眼睛,“妻主是嫌我粘人吗?”


    “没有, 只是你不喜欢与好友一起出去玩吗?我不会拘束你。”


    她抬脚进了书房,侧身示意他进来。


    “我我之前一直住在扬州,身体受不得京都的冷, 京都,我没有朋友。”


    他声音呐呐的,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京都同龄的男子,他都得罪了一个遍。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想过交什么朋友。


    “你之前都是装的?”


    “没有。”他轻轻攥住她的袖子, 露出乖巧的神情,“回京都后才知道的。”


    “那为何又要回来了?”


    他有些踌躇,坐到妻主旁边, 不自觉地抬手为她磨墨。


    “母亲让我反京,只是让我与三皇女订婚, 后来因为我被人绑架,又被人鞭打丢进乱葬岗, 被接回京都的时候,三皇女临时反悔, 娶了太傅的嫡子。”他小声解释,身体凑近她,悬在空中的手环叮当响着, 那截手腕越发莹润雪白。


    “你喜欢三皇女?”


    “不喜欢的。”他连忙否定,“我不喜欢她,我都没见过她。”


    他放下墨锭,着急忙慌地攥住她的衣裳,“我都嫁给妻主了,自然心中只有妻主一人。”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领口也微微敞着,并不是很保守。


    碎发散在额上,还有些红肿的唇微微抿着,害怕被误会责怪,连带着眼眸都有些湿润。


    由于动作有些急,耳坠打在他的侧脸,整个人都透着不安害怕的气息。


    见他这副模样,骆荀一突然笑了笑,“这么慌张做什么?”


    “继续磨墨吧。”


    她不在意地伸手取过毛笔,示意他继续磨墨。


    徐韫微微睁大眼睛,轻咬着下唇,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松手继续磨墨。


    一点也不在意吗?


    他绷着脸,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起来,觉得自己白演了,像是演给瞎子看一样。


    骆荀一才写下几个字,就注意到身边的人情绪不佳。


    “怎么了?”


    他低垂着头,肩膀微微抖动,本该让人觉得厌烦却出奇得有些心痒。


    哭了吗?


    骆荀一放下毛笔,将人转过身面对自己,低头看他的脸。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手心便被温热的泪水打湿。


    哭得很厉害。


    徐韫的脸很小,非常精致,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含着泪的时候让人生不起任何怀疑。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面容变得潮热,本就殷红的唇更加艳丽。


    “怎么哭了?”


    她抬手擦拭着他的眼泪,发觉他哭得过于厉害,又把人抱进怀里。


    被抱过来的徐韫双手顺势攀上她的脖颈,埋在她脖颈处哭,偏偏又小声呜咽着,眼泪无声息地掉落。


    “你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他攥紧她的衣裳,声音断断续续,“你怪我让你入赘了是不是?”


    “你之前不这样的。”


    “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让我怀你的孩子,连睡在一起你都不想碰我,你还要养外室,今后是不是还要休了我给那外室腾位置?”


    他哭得厉害,止不住地哽咽,眼睛都猩红一片。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徐韫身子顿了顿,抱紧了她的脖颈,眼泪嗒嗒地止不住掉。


    她有些无奈,抬手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


    “家主,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履行诺言,要为你为奴为侍。”


    脖颈处突然传来濡湿的触感,轻微的刺痛感顺着神经传达到大脑。


    他气得厉害,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她的脖颈,眼泪又止不下来。


    若他今日不在这,明日岂不是要多出一个侍子出来。


    看他不撕烂那贱人的嘴,什么承诺为奴为侍,是不知道怎么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听到门口的话,骆荀一顿了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放松点。”


    怀中的人紧绷着身子,像是处于被刺激防备的状态。


    等他松开嘴,她微微拉扯下他的一只手,让他露出脸来,“我不知道这件事,不要多想。”


    她缓慢地摩挲他的腕骨,没有管脖颈处的咬痕。


    徐韫哪里听得进她这种敷衍又表面的话,如今气得恨不得出去把人赶走。


    被抱住腰,又被握住手,徐韫想起身却又起不来。


    他紧紧抿唇,漆黑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她,又看向紧闭的门口,突然拔高声音,含着怒火和恶意,“把他给我赶出去,下次再来就打死他。”


    他气得语无伦次,浑身冒着戾气,压着眉眼,浑身紧紧绷着,带着极为的不满和怒火,刚刚还在示弱温软的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门口的人显然吓了一跳,连忙应下来转身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


    谁能想到主君还在里面待着。


    “打死?”


    “真是好大的权威。”


    她垂着眼,嗓音冷然,又夹着微哑。


    他僵住身子,身子又止不住抖动,因为情绪剧烈而喘气不停。


    此刻他红着眼睛,眼泪还控制不住地流。


    他慌张地想要随意攥住什么东西,却攥住她的手。


    锢着自己腰间的手徒然缩紧力气,徐韫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想要推开她。


    他不受控制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怕极了她,想要挪开手却被她紧紧攥住。


    “我我”他抬眸望她,见她真的冷下脸,真要生气,示弱的话停在嘴边却变成了其他的话,“我才是你的正君不是吗?你凭什么生气?”


    他的声音突然尖锐刺耳起来,漆黑的眼睛冒着不满和攻击性,温软的脸霎时变得阴沉下来。


    “你还想打我?”


    因为生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也睁得极大。


    他脸上又压不住委屈,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声音哽咽,“你打死我好了,你想纳几个也没人阻止你。”


    骆荀一皱眉,只觉得他蛮不讲理,妒忌心和控制心过于强,稍稍不如他意便要使尽手段。


    她松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起身离开。


    他满脸惊愕,慌张起身,“妻主。”


    “你站住。”


    随着门打开,只留下他一人。


    徐韫几乎气得站不稳,心悸无力,满脑子空白,脸上还遗留着不可置信。


    他的目光虚虚地扫视屋内,停留在某处,将摆放的瓷器狠狠砸在地上,像是觉得不够,甚至双手将那些瓷器一齐拂在地上。


    地上不断传来破碎引起的尖锐,响亮甚至干脆的声音。


    出来的人听到接连响起的声音,没有停顿地抬起脚步离开。


    不过半月,他便压不住性子,全然展现在她面前。


    一个妒夫,且狠厉泼辣。


    夜里。


    徐韫不安地坐在榻上,目光不断朝门口看过去。


    没有过来。


    听到动静,他起身走到门口,手扶在门上,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眼底藏不住的害怕和惶恐。


    “妻主呢?”


    “刚刚前院的人过来说道,家主在前院歇下了。”


    不来了吗?他僵站在那,保持着白日里的装束,脸上也没有敷粉,格外素净。


    “歇下了?”


    他想跑过去,却又不敢。


    哪家正君会夜里主动跑到前院去寻妻主,既没有脸面又下贱,平白落人口舌。


    他的脑子混乱一片,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四周。


    旁边的旬邑欲言又止,认为自家公子还是过于单纯,被养在扬州不知人心险恶,被接过来几月便闹着要嫁人,对于调和妻夫之事半分不知。


    没有待在主君身边,不知道宅邸的阴暗,只知道铲除存在的一切,不懂得变通,不知道如何忍气,也太过于相信家主。


    那些女君向来只能看到男子的温顺和乖巧,一旦踏过她们不想看到的,比如一个浮于表面不懂隐忍的妒夫,整天捻酸吃醋,满肚子的尖酸刻薄,只会让女人厌烦。


    他退后了一步,紧紧抿着唇,隐隐有些崩溃,“去叫她来,她不来我就撞死在这。”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老老实实待在后宅,哪里逆了她的意,是她老是招惹一些贱人,他只是为了守住她而已。


    旬邑不敢忤逆,连忙应下离开去前院。


    冷风袭来,穿着薄衫的徐韫身子忍不住颤抖,垂下来的手也冷冰冰的。


    他白着脸,也不进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出现。


    她只披着外袍,头发披散在身后,面无表情。


    骆荀一扫了一眼守在旁边的侍从,看着站在门口白着小脸的人,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臂往里走。


    他险些跌倒,被迫跟在她身后。


    那些侍从不敢进来。


    旬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不是要寻死吗?”


    她松开他的手,声音冷冷的。


    见他垂眸不语的模样,惶恐不安,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骆荀一眯了眯眼,转身关上屋内的窗户,随即坐在靠椅上。


    空气凝滞下来,十分安静。


    他动了动身子,朝她走过去,怯怯地抬眸看着坐着的人,伸手轻轻攥住她的外衫。


    “我再也不说那话了。”


    他红着眼睛,声音小小的,还没说几个字又开始哽咽起来。


    像是只为了求和,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骆荀一顿了顿,见他要扑进自己怀里也没有推开。


    徐韫坐在她腿上,将脸埋在她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一味的哭。


    他手上冰凉,连带着身上也冷冷的,缩进她的腰腹紧紧抱住。


    第60章


    巧遇 “哭什么?” ……


    “哭什么?”


    徐韫缓慢眨了眨眼睛, 仰头盯着她,“怕你,怕你不要我。”


    他像是很冷一样, 紧紧抱着她, 生怕她推开他。


    骆荀一坐直, 把人抱起来放在榻上。


    见他不愿意松手, 骆荀一也没说什么。


    她坐在榻上,任他抱着, 微微抬高声音对着外面的人说道,“进来吧。”


    怀中的人瑟缩了一下,把脸埋在她怀里不露出来。


    “取水来。”


    她对着进来的人说道, 也没抬头看旬邑。


    旬邑看着公子如此乖巧地被抱着,什么话也不敢吭声, 紧抿着唇退到一侧。


    骆荀一漫不经心地取下他的耳坠,又握住他的手腕把手环取下来。


    见温水端过来, 她又把人强硬扯出来,拨开他额间的碎发,轻轻擦拭他的脸。


    他眼睛四周还有些红, 此刻有些肿,呆呆地盯着他, 显然哭懵了。


    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会被下人看到,徐韫有些抗拒, 干脆闭上眼睛。


    替他收拾了一下,骆荀一又让人退出去。


    她把人抱起来走向床榻把他放在上面, 把他的手扯下来,俯身解掉他的衣裳。


    肌肤上还残留她留下来的印记,她没有急着给他换上里衣, 只是伸手轻轻揉捏了那处印记。


    浓密的乌发被他压在身下,被褥冰凉的表面接触到肌肤让他瑟缩了一下。


    他的皮肤很白,快要消失的印子也格外明显。


    他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姿势,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身边空旷,他想要遮住自己,起码有什么东西遮住一点。


    害怕不安萦绕在他的四周,徐韫抬起手轻轻攥住她的衣裳,想要起身。


    可还没等他坐起来,他就被抵在床榻上,很快地,他被被子包得严严实实。


    帷幔没有被放下来。


    她起身把蜡烛吹灭,缓慢走到床榻边上,床头的蜡烛照亮她的眉眼,温和却又带着疏离的意味。


    他有些恍惚,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见妻主躺下来,徐韫挣扎着从被褥中出来,挪着身子挤到她的怀里。


    他像是哭累了,整个人恹恹的。


    而她也没有在揪着白日的事不放,也随他钻到她的怀里。


    徐韫十分粘人地缠在她的身上,没有动来动去。


    “你抱抱我。”他声音很小,又像是呜咽一般。


    见他还不睡,骆荀一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想大晚上再闹什么,只是侧身把人揽进怀里,虚虚地搂着他的腰。


    成婚不过半月,骆荀一还不想把这段婚姻提前搞糟糕,起码她不想大晚上还要闹腾。


    况且,她丝毫不怀疑他说他要寻死的话。


    徐韫紧紧抱着她的腰,蹭了蹭她的锁骨,没有任何挣扎地,很快熟睡了过去。


    骆荀一抬手微微掀起他的一缕头发,指腹轻轻摩挲着,低眸看着怀中已经熟睡的人,转而调整他的睡姿。


    他睡得很沉,刚刚紧紧抱着的手一下便软趴趴地放在她的腰上。


    她轻轻把他的手扯下来,放在两人之间,捻好被角。


    的确没有必要跟一个16岁的小孩闹什么。


    ……


    转而半个多月后。


    经过上次那件事,他的确越发乖巧贤淑起来,只是变得越来越粘人。


    黏人也行,只要不要太闹腾就好。


    这日休沐。


    徐韫早早起来,便开始准备去寺里需要的东西。


    府上的上工摇了摇头,“主君切莫心急,按时吃药就好了。”


    没有怀孕。


    他收回手,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旬邑把府医送走。


    坐在那的徐韫低头喝了一口茶,脸上慢慢冷下来。


    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怀孕。


    “公子,马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徐韫起身,边走边问道,“妻主呢?”


    “家主在外面等公子。”


    “刚刚上工来把脉说的话,不要告诉妻主,就说我身子乏力。”


    说完,他紧紧抿唇,惶恐自己不会怀上孩子,若他两年三年都没法怀上,岂不是真要替妻主纳侍。


    来到大门口,徐韫走到妻主身边,被牵着手也只是勉强地挤出笑容。


    见他心情不佳,她也没有多问。


    上马车后,徐韫坐在妻主身边,时不时看向她,莫名有些局促。


    “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熟稔地缠上她的手臂,有些尖的下巴轻轻抵在上面,漂亮清透的眼睛紧紧地仰视她,“之前我也是这样靠在妻主身上,可是妻主那时候只把我当弟弟。”


    他歪着头,垂下来的耳坠贴在脸上,那珠子轻轻滚动着,同碎发缠在一块。


    柔柔媚媚的,清透美艳,没了之前的青涩和想要挑事的劲。


    今日他没有穿着那些贴身的衣裳,反而端庄又素净。


    “好好坐着,等会儿可又要头晕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将他的碎发别至耳后,免得等会儿耳坠彻底被发丝缠绕。


    他有些不满,却还是老老实实坐着,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袖。


    今日天色很好,阳光明媚,在太阳底下待久了甚至有些热。


    马车慢慢停在寺庙的外面,徐韫被扶下来,脸上也没有戴什么面纱遮住面容。


    上次他来这,还是求姻缘。


    现在来这,又是求子嗣。


    这里男子居多,也有女君陪自己的夫郎来这求平安求子嗣,也有女君陪心仪之人来此游玩。


    骆荀一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来过一次,是陪季珩。


    这也不是学子常来的地方。


    她没多想,垂眸看着凑到自己旁边偷偷伸手塞进她掌心的家伙。


    袖子遮住了握住的手,外人看来,两人不过站得很近。


    徐韫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却又顾及那男子太多,有些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骆荀一哪里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在这等你。”


    徐韫有些迟疑,想到自己寄放在那的红牌,还是走了过去。


    他觉得很灵验,甚至还想在写一个。


    一切都如他期待的那样。


    嫁给她,然后只有他,没有其他侍夫。


    只要有了孩子,今后就不会有任何存在的隐患。


    看在他是孩子父亲的面子上,妻主也定然不会舍弃他。


    他甚至开始担忧,如果他年纪大了,不好看了,妻主想要偷腥似乎不是不可能。


    很可能跟他母亲一样,纳了一个又一个。若不是父亲管得严,他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庶出的弟弟妹妹。


    他回头又看了妻主站的位置,空旷,没有人,等他写完很快就能回到她身边。


    旬邑在身后跟着,见主子走过去,连忙跟上。


    骆荀一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转而走到屋檐下。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骆荀一见一个男子朝她这边走来,身后还带着侍从,只觉得等会儿又要头痛。


    走来的男人穿着素净,容颜润泽,眉目如锦江一般滑腻,体态轻盈。


    “女君还记得我吗?”他眉目带笑,微微歪着头,同她站在一个屋檐下。


    他没有等她说什么不记得或者推辞之意,嗓音温柔,“上次游湖曾见过女君一面,让人给女君送了一些点心,可能隔得有些远,女君没有看见我。”


    “我是书院的夫子,见过女君探花游街,屈起多才华,只想多讨教讨教。”


    他解释了一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眼眸也柔和清明。


    骆荀一顿了顿,只觉得有些稀奇。


    碰到了一个正常人也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巧遇,自然记得。”


    她看了看自己夫郎待的地方,疏远道,“只是今日我陪夫郎在此,不便言语。”


    白越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女君娶的徐夫,我也认得,说不定还能谈上几句。不过女君若怕徐夫误想,我便先行离开。”


    他说着,语气平淡。


    见他的确要离开,骆荀一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妻主刚刚与谁说话呢?”走来的他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惊疑和猜忌,一边撒娇一边试探道。


    “一个陌生人而已。”


    听到这句话,他还是不安。


    他缠上她的手臂,眉眼带着怨念,“陌生人?”


    她轻轻笑了笑,“你还想是什么人?”


    骆荀一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旬邑,旬邑睁大眼睛,连忙低头。


    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她在同人说话,等他转身过来,刚刚那人已经走了。


    徐韫轻轻咬唇,鼓了鼓脸表示埋怨。


    “去求签吧。”


    到底是年纪还小,连什么想法都遮掩不住,只知道嫉妒吃醋。


    她将他脸上的神情收入眼中,也没再说什么。


    她把人牵走,跟在后面的徐韫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


    直到被带到跪拜的庙前,他才慢慢安静下来。


    等前面的人求签离开,他这才跪坐在蒲团上,闭眼晃着握住的签筒,眉眼带着紧张和忐忑。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端坐在庙堂中心的神佛,不认识,也没见过。


    他是在求子嗣吗?


    之前就闹着要她来这,还念叨着什么孩子不孩子。


    她思索着,回去之后要不要给他喝一些避子的药。


    想到他可能会知道,又要闹腾,骆荀一又渐渐歇了这个心思。


    成婚一月多,她还不至于要断了他的念想,做出这种有些自私的行为。


    孩子。


    她微微皱眉,觉得有些麻烦。


    她又不喜欢孩子。


    更何况徐韫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态去接受一个新生儿。


    见他睁开眼睛,俯身仔细地捡起那根掉落出来的木签,看到上面的字样露出笑容,骆荀一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签,上上签吗?


    与其在这里求神拜佛,他还不如在她这里多做些功夫。


    徐韫的脸上遮不住高兴,抬头正要与妻主说话,就见她的神情不大对劲。


    怎么了吗?


    他抽到上上签不好吗?


    难不成她真不喜欢他生下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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