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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江应鹤将那本扫黄打非的漏网之鱼放在案边, 道:“按我的估计,他是有意要告诉我这些,大概是从昨日遇到何护法后有些联想,才拿这东西来印证猜想。”


    江应鹤看向李还寒, 见他神情平静, 并未因这话产生什么波澜,便知道他心里有数, 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混元仙君是不拘小节之人,并不迂腐古板,即便他知晓你们的身份,也并无大碍。”


    李还寒点了点头, 神色不变:“在我赶来之前,天魔教已暗中将合欢宗围住。”


    他话语一顿,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道:“如若童仙君真有异动, 这件事,也不会传进其他人的耳朵里。”


    他说得太镇定了,江应鹤有些发怔, 才反应过来还寒几乎做好了灭宗的准备,字句之中虽然平淡如常, 却隐蔽的蕴含着一丝一缕、锋锐至极的杀气。


    “但我知道师尊的性情, 所以,没有轻易动手。”李还寒继续道,“如果他只是好奇或者玩笑, 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


    这一刻,他身上才真正地显露出一千年前血河魔尊的行事风格,面对于争权夺利、相互交锋之类的事情,从不惮于用最酷烈的手段来解决。


    江应鹤松了口气,道:“你是何时收到这封信的。”


    李还寒稍稍回忆:“昨夜子时。”


    因合欢宗周边范围也并不小,且布置人手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李还寒是借助了血影的定位能力、与血池的特性,才会来得如此之快。


    江应鹤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便见到李还寒似是忽地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灯火。


    烛光明亮,映在壁上不断拉长,拖曳出摇摇欲坠的影子。一旁的长夜似乎也发现了,凑到烛火边转了两圈,毛绒绒的尾巴在半空中晃荡了一下。


    “来了。”李还寒道。


    江应鹤没来得及问清楚,眼前的烛火便忽地光泽一边,从寻常的尘世火焰变成了蓝绿色的幽然磷火。


    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之中弥漫出一股浓重压抑的鬼气,浓雾向四周散开,几乎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江应鹤只稍稍愣神了这么一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紧了,他低头看去,见到一只


    白骨组成的手指握住了他,骨骼森白坚硬,结构精致标准,非常具有医学生的学习背诵价值。


    江应鹤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想法,没有被吓到,反而被这只冰冰凉的骨手握紧了。


    下一刻,骨骼上铺满血肉肌肤,变化成了正常人类的外表,但江应鹤被他紧握着,反而能感觉到对方虚虚实实的躯体在掌心贴合,直到最后才慢慢凝实,温度微冷地贴着他。


    江应鹤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有些熟悉似的,随后感觉到耳畔飘来一丝凉风,伴随着男人低哑的声线。


    “你还记得我吗?”


    鬼故事的气氛实在太浓郁了。


    江应鹤明明能感觉到这是绝佳的鬼故事现场,但还是一点畏惧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还想训一下对方净弄这些花里胡哨的。


    他捏了一下手心的指尖,道:“聂小倩?”


    对方沉默了片刻,语调中蕴含着浓重的醋意和恼火,却还尽量维持着体面地问他:“聂小倩是谁?”


    周围浓雾涌动,磷火飘飘。江应鹤听得好笑,思考了片刻,决定好好解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鬼。”


    “女鬼?”江应鹤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哪来的野鬼,背着我偷我的人。”


    江应鹤忍笑点头,扯了扯紧握着的冰凉的手,道:“但是她很漂亮。”


    浓雾里面的那只恶灵有点急了,江应鹤能感觉到他贴了过来,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耳根,贴着耳畔低声道:“师尊喜欢漂亮的?就像长夜那样的吗?”


    耳畔的气息一阵冷一阵热的,好像是已经有些生气了,江应鹤怕他过去迁怒长夜,便道:“只不过她不喜欢我,她喜欢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


    对面又沉寂了几息,随后传来一声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忿忿不平的声音。


    “瞎了她的眼,才会不喜欢你。”


    话语刚落,一双薄而冰冷的唇就贴了上来,从耳畔吻到唇角,等到再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周围磷火忽地剧烈摇晃,浓雾被一阵剑风扫过,渐渐地散开。


    秦钧站在他面前。


    江应鹤向后看去,见到鲜红的寂灭剑插在地面上,似乎是它拂去了笼罩的浓雾。


    李还寒坐在对面,指骨慢慢地敲着


    桌案,道:“幼稚。”


    秦钧哪管李还寒怎么评价,而是灰眸如雾地凝视着江应鹤,专注地道:“真的不记得我吗?”


    别说李还寒,江应鹤都要被他幼稚死了,他伸出手拉低秦钧的衣领,故意道:“不记得,只记得聂小……唔……”


    这人根本不是开得起玩笑的那种。


    这个亲吻像是要帮他回忆起来似的,从唇间往更深的地方探索。江应鹤喘不过气,握紧他的肩膀,再短暂而凶悍的掠夺□□吻后偏过头,撤开一些距离,气息混乱地道:“钧……钧儿!”


    秦钧的动作勉强停住,恋恋不舍地舔他的唇瓣,正要再说什么时,猛地被一只猫扑过来,硬挤进了两人之间。


    ……不愧是长夜,还真会见缝插针。


    秦钧略微起身,拉开了一些距离,才转过身看向李还寒,道:“合欢宗周围的魔修太多了,会引起注意,都撤回去吧。”


    李还寒注视着他:“撤回去?”


    “对。”秦钧取出信件和另一本书,道,“这封信是合欢宗护法亲自来送的,如果他们真有其他的想法,就不会真身上阵……我发现周围魔气稍稍重了一些,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李还寒默然点头,道:“好。”


    两人交谈结束,秦钧便自然而然地把书信两物都给了江应鹤,并道:“信中倒是没有什么,不过这书……”


    江应鹤接书的动作一僵,想到上一本是个什么情形,便具有先见之明地把怀里的小猫咪拎了下去,谨慎道:“书怎么了?”


    “……内容很有趣。”


    江应鹤扫了一眼封面,书名是《与剑仙的日日夜夜》。


    这种书名,能有什么好内容……


    江应鹤轻咳一声,道:“年纪轻轻的,不要沉迷于这种东西。”


    “我说的不是这个。”秦钧道,“里面有一段注释,说这里面的内容……取材于,太初剑仙不为人知的逸闻。”


    李还寒瞥他一眼,打断道:“太初剑仙所在的时代,比长夜还早。上万载的流传,其内容早已曲折变形,多为杜撰。”


    秦钧隐约能明白李还寒的担忧,他似乎是怕江应鹤真是太初剑仙的转世,到时候再有个什么“追忆亡妻之情”插上一脚,怕不是连条活路都


    没有了。


    毕竟太初剑仙的记载之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他英年早婚、随后丧妻。


    江应鹤一直想找有关于太初剑仙的事情,他隐隐觉得那位穿越者前辈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便将本欲扔掉小黄书的手收了回来,道:“既然如此,那我……留下看看。”


    他收好书籍,将趴到他怀里想偷看的小白猫拉了下来,双手抱住开始撸,把小猫咪揉得五迷三道的,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踩奶。


    一旁的秦钧看了一眼师尊怀里的小妖精,坐到李还寒旁边问道:“这只猫……怎么一股……”


    “风月勾栏之气。”李还寒淡淡道。


    “啧,李师兄,原来还是看不顺眼啊?”


    李还寒对他讥讽带笑的散漫语调置若罔闻,语气仍旧一片冰冷漠然。


    “我能忍你,就是很有耐心了,怎么,想挑战一下底线?”


    秦钧撑着下颔,看着那只小白猫缠着师尊撒娇,道:“底线?说得对,要是再有什么旧情新欢,什么漂亮的女鬼、忘不了的亡妻,不如让我去投胎算了。”


    李还寒看了这只恶灵一眼,非常不会聊天地道:“你,天道不收。”


    秦钧:“……用你提醒?”


    ————


    江应鹤去休息的时候,其实天色才刚刚黑下来不久。


    许是秦钧那一点恶趣味的影响,江应鹤翻来覆去许久,竟然一时睡不着。


    他想了片刻,起身在床畔点了一盏小灯,将刚刚才拿到手的那本《与剑仙的日日夜夜》取了出来。


    此时他的记忆已恢复得差不多,只是很多细节想不起来,想着既然睡不着,那不如先来研究一下这本书。


    江应鹤才翻开一页,便被第一页的插图冲击得面目全非,他一时顿住,缓了一下神,才翻了过去,开始阅读故事。


    虽然书册是取材于太初剑仙的,但上面明显有很多的艺术加工。江应鹤一开始还能保持住面无表情、心情平静的定力,结果看着看着,觉得这主人公的性格与自己太过相似,便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他看到话本主角跟他道侣,开始在各种地方翻云覆雨。


    江应鹤:“……那是能开车的地方吗?”


    然而这本书就是新奇大胆,开,这路也能开,把车门焊死往


    天上开。


    江应鹤第二次被玩法震惊,感觉自己成长于红旗之下的三观被震出了一丝丝裂痕。


    前几日用手帮长夜缓解发情,他就已经觉得非常出格了……


    烛泪缓慢地流淌。


    江应鹤进程过半,满脑子都是法器捆绑、羞耻paly、话本主角被他的道侣翻过来覆过去的加深感情。


    ……嘶,这个还是骑乘。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书,但耳朵已经完全地红透了,接受能力实在有待提高,便放下书,开始在脑海中试图提取有用信息。


    就在江应鹤走神了片刻后,忽地听到一声又软又甜腻的猫叫。


    他寻声望去,看到长夜变成小白猫跳上床榻,满脸无害地凑了过来。


    江应鹤没有察觉到一丝危机感,而是习惯性地抱着小猫撸了一会儿,随后越摸越犯困,便把猫咪抱在怀里睡着了。


    夜色如水,静谧而温柔。


    呼吸声均匀平稳。


    他怀里的猫咪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确认江应鹤睡着了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变成了人形,正要凑过去抱住师尊时,忽地被捏着后衣领拉了起来。


    长夜怒而回眸,看到李还寒鲜红冰冷的眼眸。


    长夜:“……你来做什么?”


    他声音很轻,并不足以吵醒江应鹤。


    李还寒淡淡道:“看着你。”


    长夜脑壳都要被他气炸,声音忍不住大了一点:“你有毛病吧?针对我?”


    “倒也不是。”那双血红眼眸收敛了几分,转移向床榻另一侧,望进灯影之中,“也看着他。”


    长夜随之看过去,见到灯火之下的晦暗影子之中,渐渐地显露出秦钧靠墙而立的身影,此刻正一脸寒意地看过来。


    长夜:“……这,你们,三更半夜过来,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另外两人一同看向他,一个无波无澜,一个勾起冷笑。


    长夜:“……”


    他话语只说了这一句,就被李还寒扯着衣领扔到了地上,而这个男人却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师尊的床畔。另外的秦钧更过分,似乎是因为给江应鹤守夜的经验很多、恶灵又不需要睡眠,像一个幽灵一样潜进影子之中,保持着一个安全且适宜的距离。


    长夜看了看形式,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变回了猫咪,钻进了师尊


    的怀里。


    一夜好梦过后。


    在随后的天明到来之时,江应鹤醒得比平常慢了一些,还梦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内容,他睁开眼放空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怀里的猫咪已经醒了,用毛绒绒的尾巴缠着他的手腕,扭过来转过去,勾引意味十足。


    江应鹤没忍住,顺着尾巴就去摸了,还没摸到软软的绒毛,就先碰到了冰凉的手指。


    一个略带揶揄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带着时冷时热的气息。


    “摸久了不腻么?”


    江应鹤下意识地道:“撸猫怎么会腻。”


    他转过头,看到秦钧近在咫尺地看向他,手里还把他的几缕头发编了个小辫子……


    “钧儿?”


    他话语才落,另一个人的气息又熟悉而缱绻地弥漫过来。


    李还寒握住他的手,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低声道:“已经清醒了吗?”


    江应鹤迟疑了一下,道:“应该醒了。”


    “嗯。”李还寒道,“晨安。”


    “晨……安。”江应鹤看了一圈,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那本书中,有一个桥段就是剑仙的道侣用了个□□术,完事之后第二天的情景描述,简直跟现在一模一样。


    他轻咳两声,掩去脑海中的画面:“你们怎么都在。”


    短暂静默之后,李还寒回答道:“……磨炼意志力。”


    秦钧深以为然地点头:“嗯,对。”


    长夜无精打采地附和了一句:“喵……”


    作者有话要说:风月勾栏之气≈婊里婊气。


    第62章


    等到真的回到蓬莱之时, 江应鹤才对这一切略有些真实之感。


    他这几日慢慢地将那本扫黄打非的漏网之鱼看了大半,除了一些电视台不让播的剧情之外,只觉得这位剑仙的性格与自己相似,只不过话本书籍的艺术性总是要大于真实性的。


    重新进入蓬莱后, 江应鹤脑海中的记忆才逐渐浮现出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白鹤玉宇, 而是准备进入正殿。


    蓬莱中的弟子们换过几茬,他眼熟的人已然不多。不过这些年轻弟子们, 似乎都认识李还寒和秦钧,对他们两人充满敬意和畏惧,似乎还对两人同行十分的诧异。


    江应鹤从蓬莱弟子的反应之中,就能猜测到他们两人平时应该不大碰头, 甚至有一些水火不容的境地。


    正殿无人守护,内中似也无人。江应鹤在其中停留片刻,寻着记忆之中的路线向玄门后方转移过去, 见到静谧内室之中幽然不灭的灯烛。


    还有掌门师兄的身影。


    内室之中摆放着所有记录在谱上的魂灯和命牌, 灯火在四壁上发光。而周正平就在正中央的蒲团上打坐,听见进入内室的足音时,才启眸望去。


    足音顿止。


    江应鹤一身雪白的外衫, 巴掌宽的淡蓝色腰带勾出身形,身上披了一件厚而不重的玄色披风, 漆黑与素白的对比极其强烈。


    两人对视一瞬, 静寂几息。直到周正平手中的拂尘脱手掉落,在地面上滚出一指远。


    周正平收回视线,捡起拂尘, 道:“你回来了。”


    “嗯。”


    此处是蓬莱的命牌存放之处,那三人都没有跟进来。江应鹤身上没有灵气、亦无道体,气息平凡无比,但站立在周正平对面之时,他却仍有一种恍惚当年之感。


    江应鹤走到他身前,视线扫过壁上的魂灯,道:“曾踏漫道见远山,如今又至初行时。”


    “坎坷不平。”周正平看向他,道,“才为路途之真谛。坐。”


    江应鹤依言坐下,见周正平取出了一本古书递了过来,上面写着《清净气如冰》五个字,似是一本炼体道书。


    “这是你转世之前所修行的,你一身冰雪道体,尽来于此。”


    江应鹤点了点头,接过道


    书,刚想着并不太多,可以接受之时,又见周正平掏出了一个乾坤袋,将袋子随意展开,倒出了数百个玉简。


    “这是你转世之前近千年所修习的道术和剑法,以及一些遁术。”周正平理所当然地道,“那时你学东西很快,若是重修,想必进度也会只快不慢。”


    江应鹤看了看面前的数百个玉简,脑海中等价类比替换成了几百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禁不住稍稍沉默了一刹,随后才道:“……知道了。”


    周正平交代完这些,想起了剑器之事,又嘱托道:“忘尘剑虽然碎裂,但却为你留在了清净崖,如若你愿意,重新淬炼便是,或是另择新欢,也无不可。”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更换剑器,与另结新欢也差不多了。江应鹤微微摇头,道:“我会重铸的,不必更换。”


    周正平点了点头,也不欲左右他,便任其行事,转而道:“小云师弟与你颜师姐俱在闭关,如今你回来,我心中甚安。”


    江应鹤听闻他此言,顿时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认真道:“掌门师兄不必过忧,我……”


    他话语未完,便听到周正平松了口气地道:“你回来,你那两个徒弟便能看着安全一些了。”


    长夜不常回蓬莱,自从找寻到自己之后,很多时间都在身旁陪护照应,因而如今的蓬莱弟子,大多都不认识他。


    江应鹤话语一滞,似是不太懂得他话语之中的含义,问了一句:“看着……安全一些?”


    周正平注视他良久,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可知你不在的三百年中,都发生了什么?”


    “……我一路过来,只觉现下的修真界安稳至极,少有争端。秦钧和李还寒,也应当并未做出什么才是。”


    周正平慢慢地转动着手指间的拂尘玉柄,望了一眼玄门之外的地方。


    “他们在你面前,想来都十分收敛。”


    江应鹤:“……还算含蓄。”


    “那我也便不说给你听了。”周正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道,“再危险的邪修,既然有你这一重保障,便于世间无碍。”


    江应鹤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却还没有得知到内容,正想追问之时,对面的周正平又补了一句。


    “李还寒重新给你做


    了剑坠。”


    江应鹤稍稍一怔,与之相关的记忆随后重叠而来,他抬手扶住额角稳定了一下神魂,心口跟着悄然一动,像是有什么冰冷而又温柔的东西从中拂过,恰似人间初春的风。


    “系在忘尘剑上。”周正平道,“是……天魔的心。”


    这时的江应鹤,还没有彻底体会到周正平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对方指的是,那是天魔的心意。


    直到两人交谈结束,他回到清净崖之后,从那一卷雪白的丝帛之中拨开断剑,才见到了那颗崭新的剑坠儿。


    鲜红的。


    忘尘剑通体雪白森寒,只有重新悬挂而上的剑坠变了颜色,这仍旧是寒玉镜石,但里面封着的并不是先天灵宝的灵气,而是蓬勃着、跳动着的……天魔的心。


    是一部分。


    这东西在魔修眼里,几乎等同于提升修为的至宝,在许多炼丹练符的修士眼中,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


    江应鹤隐约有一些体会到了李还寒的意思。


    血河魔尊极其难以杀死,就是因为他有许多的复生血池。即便是躯体撕裂粉碎、神魂湮灭,也会在复生血池之内,由之前留存下来的血液与魂灵重新塑造躯体,且几乎完好无损。


    他的躯体具有这种复生和穿梭的效果,如若他的心封在剑坠之上,李还寒或许就可以在一念之间,来到他身边。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也相当于把忘尘剑的周围,当成了最信任、最值得托付的地方。


    江应鹤伸手拂过剑坠,看了看断裂成两半的剑刃。


    一切重头,为时不晚。


    正当此刻,跟着江应鹤一路进来的小白猫喵呜两声,有些吃醋地蹭他的衣角,然后忽地化为人形,扑过去抱住了他。


    江应鹤已被他突然抱住了许多次,习惯成自然地伸手接住了,被少年贴上了耳根,气息热乎乎地低声询问。


    “师尊有没有怪我?”


    “怪你什么?”江应鹤跟不上长夜的思路,“你又做什么了?”


    热息扫过脖颈,慢慢地靠近过来。长夜眼眸漆黑,容貌瑰丽俊美,宛若一朵靡艳的鲜红花朵,散发出缠绵的艳香。


    江应鹤一直很吃他这套,被这张脸忽悠了一半,直到对方的唇凑上来碰到了一下,他才仓促回


    神,道:“怎么不说?”


    “怪我……天资愚钝。”长夜低声道,“好像我是最不懂你的那个。”


    江应鹤一时怔住。


    “李还寒虽然暴戾冷酷、无情无义,但他却懂得收敛、悟得温柔、洞悉师尊的坚持与大义。秦钧……那只鬼散漫狂妄、自视甚高,却也明白你的心意,而且还更加冷静。”


    长夜的声音越来越低,抵着他的肩膀,从他的怀中慢慢沉下去,像抽断了几根脆弱的枝叶。


    “我却不懂。我只知道师尊好,觉得你很好,却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想,如若你真的觉得凡人之性命微末卑贱、不值一提,便也不会有当日的我……”


    江应鹤听到一声低落而微哑的哽咽。


    长夜轻轻地亲了他一下,道:“师尊会因为我笨,就不喜欢我吗?”


    江应鹤哪里受得了他这种没安全感的样子,把前几日被大猫压在身下蹭来蹭去的事情抛诸脑后,回抱住对方安慰道:“怎么会,你又不笨,你只是年纪小……”


    他话语一停,想起这只才是最大的。


    这句话果然鼓励了对方。长夜抱紧了他,一开始只是轻而小心地亲他,随后就开始放肆,肆无忌惮地往他唇瓣间钻,还一步步地逼近过来,一直把江应鹤按到了白鹤玉宇的冷玉墙壁上。


    还寒和钧儿都有些事要办,他们两人还以玄微仙君弟子的身份,接手了一部分蓬莱的内务。这段时间,似乎是眼前这只小猫抓住得难得机会。


    江应鹤慢慢地反应过来,咬了他一下,匀了口气,气息与声线都有些乱:“小畜生,你算好了的。”


    长夜虽然被骂,但反而眼眸发亮,环着他的腰道:“是真心话。”


    他当然知道是真心话,若不然也不能上小猫这么大一个当。江应鹤半推了他一下,道:“还想做什么?手?”


    给他解披风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毫无障碍地继续了下去,而且还理直气壮,义正严词:“应该还给李师兄。”


    这会儿倒是算得清清楚楚了。


    江应鹤握住他的手腕,道:“以你的自控能力,折腾现在的我,听着像不像一桩惨案?”


    他眼下可是没有修为的,□□凡胎,及时刹车还好,要是真的照着路一道开了下去,


    估计中途就得散架。


    长夜神色一僵,仿佛也想到了那场面,有些纠结地道:“我的自控能力……”


    确实不行。


    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江应鹤亲了亲他的额头,道:“行了,你这天天想得都是什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长夜正想辩驳解释一句,就听到玄门之外的几声鹤鸣,鹤灵似是识别了来者,出了几声通知主人。


    江应鹤转过头,看到玄门开启,一身淡粉衣衫的男人跨步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逐渐变化。


    “我来的……”童归渔眯着眼思索,“是不是不太巧?”


    在他视角之中,这个压在墙壁上亲吻的姿势,特别适合下一步就解开腰带,做一些他喜欢看的事情。


    江应鹤被这句话问得卡住,推了一下身前的长夜。


    长夜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幽怨地看过来一眼,转而变回白色小猫咪的模样,跳回他怀里。


    童归渔从旁看完,啧啧称奇:“不愧是妖尊大人,能屈能伸、可软可硬、坚韧不拔、耐力惊人。”


    江应鹤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用扫黄打非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这哪敢啊。”童归渔自顾自地入席,坐到了案前,四处打量一阵,“我可是有三百七十多年没有来过白鹤玉宇了,你我这么多年未见,连口茶水也没有?”


    在过往初修行之时,江应鹤还学过沏茶之类事务,随后,这些事慢慢地交由了养成形的鹤灵处理,再之后收了徒弟,就全都是李还寒在管了。


    他如今连白鹤玉宇的茶叶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去哪儿给他找茶水。


    江应鹤微一挑眉,道:“童仙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茶水低劣,怎么会给你喝?”


    童归渔听出他的几分讽刺,毫不介意地笑道:“你闭关时我就纳闷,怎么会忽然就闭了个死关,连禅清住持那样的境遇,都还未至如此地步。如今看来,你这是连个躯壳都换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江应鹤的眉心。那处受妖丹影响,浮现出一个红色印记。


    但动作举至一半,又见到对方怀里那只目光恐吓的猫,便倏地收了手,道:“我虽猜出你这几个弟子的身份,


    但还是实在令人惊诧。那两本书……”


    江应鹤脸色一黑,神情冷淡地瞥他一眼:“你这是误人子弟。”


    “这算什么误人子弟,这是为修真界诸位打开阴阳和合之事的大门,打开天地起源的奥妙。”童归渔笑了笑,“你若需要,书中的道具玩意儿,我送你一马车。”


    江应鹤:“……这倒不必。”


    他与童归渔少年相识,自然知道他这个花里胡哨的性格和爱好,当即拒绝,随后掏出了那本《与剑仙的日日夜夜》,直奔主题。


    “钧儿同我说,这本书的原型取材,是太初剑仙?”


    童归渔看了看书名,点头道:“是啊。怎么,你对他老人家的故事也感兴趣?”


    江应鹤叹道:“我怕他是对我感兴趣。”


    童归渔顿时眼神就变了,用一种十分敬佩地目光看着他,想了片刻,才劝道:“三个就行了,这位都万载前的人物了,别说能不能跟妖尊一样醒过来,主要是再搞,你就吃不消了……”


    江应鹤:“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我懂。”童归渔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猫咪,想到江应鹤难得身无修为,不必怕忘尘剑架到脖子上,语调深沉地纵情发挥,“情爱之事,都是自己纠缠上来的,以你的清心寡欲来说,肯定是被他们半哄半逼,强迫着……”


    “童归渔。”江应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哎?”


    “你说是我打你下手狠,还是我的徒弟动手,更没有分寸?”


    “……”


    作者有话要说:童归渔:小、小鹤,咱们有话好说QAQ。


    第63章


    见江应鹤这么说, 童归渔自然不敢再逗他。而是随手拿起了案上的那本书,翻了几页,道:“你对他感兴趣?太初剑仙么……合欢宗之内,到还真有许多他的逸闻。”


    江应鹤问道:“是什么?”


    童归渔看了看他怀里的小猫咪, 道:“他自初现盛名之时, 便与人结为道侣,而对方却又早逝, 此事,你知不知道?”


    这些倒是在其他书籍之中有所记载,江应鹤点了点头,无意识地揉捏着怀里的猫耳朵, 指腹蹭过柔软的绒毛,道:“我知道。”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童归渔低头翻书, 停在插画那一页, 道,“他的道侣,是一个男子, 据说身份极其显赫,而且也并未早逝, 而是……”


    他话语一顿, 慢慢续道;“而是就如同你这三个徒弟一般,即便已攀至顶峰,亦有无穷的烦恼。”


    江应鹤默然一瞬, 心中似是被忽地触动了一下。他缓缓捂住心口,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正待继续追问之时,童归渔又道。


    “所谓无穷的烦恼,并非是他的道途受阻,而是无法与剑仙长久相伴。”


    “……这是为何?”


    童归渔摇头道:“再详细之事,我亦不知。那人不知名姓,悄然消失,若非合欢宗乃是他留下的传承之一,恐怕连这一位的男女性别都少有人知。”


    江应鹤沉思片刻,怀中白猫的尾巴软乎乎地缠绕上来,绒毛轻柔地抵着他的掌心。


    江应鹤慢慢地顺着尾巴,整理脑海之中的思路,便听到对面的童归渔问道:“你又是如何想的?”


    “什么?”


    “我说你与你的弟子。”童归渔忍不住看了一眼在他怀里撒娇的猫,实在难以联想这就是万年前叱咤风云凶名赫赫的妖尊大人,稍微委婉了一下言辞,问道:“你真要与……三个人……”


    “你想错了。”


    童归渔松了口气,在放松的同时,又有一种仿佛没磕到的感觉,他颔首道:“我觉得也是如此,以你的性格,断然是无法接受三个人的……”


    “他们是一人。”


    童归渔话语一顿,慢慢地睁大眼眸,愣神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江应鹤,又转移目光看了看那只猫,


    道:“这……”


    江应鹤耐下心,将其中的原委一一道来。


    童归渔听得表情变化莫测,来回转换了好几个神色,才将此事全然消化掉,缓缓地感叹道:“无怪你犹豫,他们融合之后,记忆是否全然存在,尚有疑问,倘若真为辟世大能,恐怕更有自己的追求,坚定路途,不会被外物风景所迷。”


    他顿了顿语句,仔细地观察着江应鹤的神情,又安慰道:“但若是此事想不通,即便是重修又来一次,你依然会被挡在道心叩问之上,难以从淬炼躯体的巅峰转至心境之上。”


    这就仿佛高考复读,即便已经有一次经验,知道了它出题的方向,但还是很难在没有突破的情况下考出高于此前的分数。


    江应鹤深知这个道理,但却比以前坚定了许多,道:“纵是一场云烟,我也认了,总不会比陨落于天劫之中更差。”


    童归渔叹道:“还真是世事莫测,我以为像你这般清心寡欲、少有欲求的剑修,不必受此间情爱困扰。”


    江应鹤听到一半,敏锐地感觉到他话中另有自己的一番愁绪,思索了须臾,问道:“你与药王谷的那一位,怎么样了?”


    他问得是药王谷的愁永昼,那人他曾经见过,一身碧绿衣衫,神情温文,如同春风折弯的一枝碧柳,似能从人袖边柔软地拂过。


    童归渔看他一眼,将红颜剑抽取而出。


    这一把情海慧剑之上,缠着淡粉色的桃晶剑坠儿,与锋芒辉映、意趣甚浓。


    红颜剑喜爱美人,故而当呈现于江应鹤面前之时,剑身鸣动微颤,发出无尽欢欣之情。


    江应鹤扫了一眼剑柄,道:“看来你与他有些纠缠。”


    “……我如此修行,怎能误他。”童归渔道,“虽有交集,也不过如此而已。”


    江应鹤知晓他担忧为何。童归渔乃是修习合欢术的修士,其道正在此中,在克制与放纵的两端取舍权衡。


    自觉薄情之人,为免相互伤怀,便不如舍去微薄的几分情分,也好过日后结怨。


    江应鹤所想,正是童归渔所忧虑的。


    两人各有难处,一时静默,唯独轻轻的猫叫声响起,带着软刺的舌面安慰般地舔舐着他的手指。


    江应鹤低头揉了揉小白猫,与此


    同时,玄门之外的鹤灵悠然鸣叫数声,玄门稍稍开启数指,一个合欢宗的弟子抱拳低头道:“代掌教,宗内传来消息,林长老出关,有事与您相商。”


    “商量来商量去,不过是几块福地与后辈的教导之事,总是闭关,总无突破。”童归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却还是起身告辞,对江应鹤笑了笑,道:“等你重修恢复,再与玄微仙君切磋。禅清住持不能打,你又不见这么多年,我真是手痒许久……对了,书里的玩意儿,我过后让人给你送一些来。”


    “其实不必……”


    “不要害羞。”童归渔意味深长地道,“等你用到之后,会感谢我的。”


    ————


    他是真的说话算话。


    在童归渔离去后的半日之内,合欢宗真的以相互交流为名,给清净崖送了一些“礼物”,其中除了他口中的那些玩意儿之外,还有一本品质甚佳的双修秘籍。


    江应鹤名义上正在闭关,修为未复,并不好出面,而这些东西又只堆放在了白鹤玉宇玄门前。还是钧儿回来时拿进来收好的。


    有这么一个朋友,江应鹤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能让他气得跟蹦极似的,忽高忽低。


    更别提秦钧仿佛还很感兴趣,拿着那本书仔细研读了许久……不过在天色将暮之时,幽冥界稍稍出了些问题,他不得不先去处理,便没有留于白鹤玉宇。


    天色渐晚,残霞如血。


    江应鹤修行之余,还需研读转世之前学过的许多道术,一直看到了夜色昏沉之际。


    身边的小白猫早就睡着了,睡得安安稳稳,十分踏实。他如今的躯体更容易劳累,也跟着有些困,稍稍走神了一些。


    正在这几息的神思恍惚之间,未闻得脚步声,却能忽地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连周围的温度都觉缠绵悱恻几分。


    烛火亮了一些。


    江应鹤抬眼望去,看到灯台之上的烛心被挑直剪断,火焰登时直立明亮,立如一线。


    暖光四溢,照亮来人漆黑的衣袖,与光华之下渐渐晕染成火焰色泽的双眸。


    “说了伤眼睛。”他道,“你都不听。”


    这次是凡人身躯,暗处看书,真的会伤到眼睛。


    烛光映在地面上,与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华交


    相辉映。


    李还寒语气平静如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走过来几步,将江应鹤手中的书籍缓慢抽出,将看到的页数做了个标记,道:“不要勉强,你按时休息。”


    江应鹤正好困了,但又觉得对方越来越像一位贤妻,注视了他一会儿,道:“没有勉强,不困,正好在等你。”


    李还寒低下头,幽邃血眸对视过来,内中沉郁如深潭。


    “不困么?有什么事现在就要说?”


    江应鹤道:“其实有一些,但是因为有件事问你,所以不想睡。”


    李还寒怔了一下,似乎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事需要这么郑重地专门来问。


    “怎么了?”


    江应鹤注视着他的眼眸,道:“……割裂魔心,可有损伤?”


    李还寒一听便知他是见了忘尘剑,下意识地道:“没有。”


    话音才落,对方立即反问:“这是真话?”


    “……”


    就在他稍许沉默的刹那,江应鹤就明白这其中一定是有损伤的。他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你一厢情愿的付出,你知道吗?”


    对方静默片刻,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环抱了过来,将他的发丝归拢捋顺。


    “抱歉,我……”


    他的语调太过低柔,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江应鹤回抱住他,解释道:“就如同你不愿意见我损伤一样,我也不想见到你受到伤害,尤其是因为我。很多事情,我回应得太迟,已觉心中有愧……”


    他话语未尽,就被李还寒握住了手腕,压在了软榻一侧,堵住了双唇。


    比起言语,他似乎更愿意用行动来表达情绪,就如同此刻。江应鹤能精准地感觉到他沉淀不发的欲求与狂热,能感觉到触碰到唇上的低微温柔,更能感觉到他身上压抑得近乎于无的破坏欲。


    世人说他残酷、暴戾、草菅人命。


    可低头亲吻时,却深切而热烈,从温柔的起始点渐渐偏移,直到江应鹤喘不过气来。


    指腹摩丨挲上唇瓣。


    江应鹤看了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看书真的看累了,又或者是气氛太好、亲得发晕,轻轻地主动亲了一下放在唇间的手指。


    正在李还寒发怔的时候,他抬起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凑过去试着亲他,从唇


    角开始,逐渐地密切。这其中不知道是安抚的味道更重一点,还是亲密的情绪更加浓郁一些。


    这种时候,江应鹤根本没有分神去注意系统提供的净化状态栏,自然也看不到李还寒的状态栏是怎样瞬息万变的。


    他的确特别好哄的。


    江应鹤亲了亲他,低声道:“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


    他指的是割裂魔心,这虽然能够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他,来到他身边,但却会对李还寒造成损伤。


    “……好。”


    递入耳畔的声音低沉喑哑,只应了一声,便把江应鹤抱紧了压在床榻上,似乎意欲更进一步。


    江应鹤心中还没有什么准备,撩了一下又立即开始不好意思,连忙攥住他的衣襟,找出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


    “我身体……不太行。”他含蓄道,“凡俗之躯,你会弄坏的。”


    就在他话语刚落,一直沉默旁观的系统冒出一句语音提示。


    “可以用手,也可以用腿。”


    ……它怎么这么不正经。


    江应鹤怔了一下,突然接收到了一个来自于融合系统的新任务。


    “融合任务一:与先天之真性进行双修。”


    江应鹤:“……双、修?”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重复一遍,以表达自己的质疑,没有发现他直接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随后,李还寒低下头,气息蔓延四散,那双血眸目不转睛地注视过来,声线低沉喑哑。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童童:这不就用到了!我真是个小天才!


    鹤鹤:……带上你的小黄书给我滚……


    第64章


    这个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江应鹤没有经验, 但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语气的变化,同时预感到一种微妙的危险感。


    “不是,其实……”他话语未半,就被李还寒又抵唇吻住了, 对方的气息愈发温暖滚烫, 一点点浸染过来,几乎要吞没他。


    触碰的唇稍微有些冷, 但动作足够温柔。江应鹤被他展露出来的柔和蛊惑了,一时间并未推拒,直到对方又探入唇间,掠去空气之时, 他才随之反应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句。


    “还寒……”


    他的气息不太稳,声线颤了一下, 唤着对方名字时余力不足, 末尾扫过去了一阵气音,似有若无地撩在了心尖儿上。


    眼前的血眸色泽愈深,对方语调低沉地应了一声。


    直至此刻, 江应鹤才发觉他的手不知何时轻轻解开了衣带,指节从衣衫内探过去, 贴着腰侧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当画面即将开始不可描述的下一瞬, 一旁的灯烛间窜起幽蓝的磷火,浓雾与鬼气蔓延过来,轻而易举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回到白鹤玉宇的秦钧。


    他之前回返幽冥界处理内务,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眼前的这些情景,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思索的时间,便来到了江应鹤身旁。


    秦钧似乎觉得自己来得很巧,身形从雾色之中展现出来,那双灰眸窥测不出真实情绪 ,只是盯了李还寒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监守自盗。”秦钧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这句话是对李还寒说的。就在话音刚落的同时,江应鹤便感觉到钧儿冰凉的手从后方绕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微热的气息扫过他脖颈,秦钧低下头抵着江应鹤的肩膀吸了口气,稍带不满地开口道:“李还寒总这么……虚情假意,说得比谁都好听,结果比谁都出格。”


    他们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足半米,中间只隔了一个江应鹤。


    “师尊。”钧儿低声唤他,“你只宠他一个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点点跟长夜情绪交互、稍有融合的迹象。


    江应鹤被他这句话问住了,随后又想起徒弟不是这么宠的,连忙道:“我的身体还太脆弱……”


    他刚想


    拿出这个万能借口,就被钧儿握住了手指,一股冰凉通透的气息灌入身体,似乎是一个增强体质的术法。


    江应鹤:“……”


    这也太不留情面了。


    不光秦钧不留情面,连人狠话不多的系统都弹出了第二个融合任务,发布了跟后天之心智双修的任务提示。


    江应鹤的发丝被秦钧冰凉的手指拨开,唇锋从一侧贴过去亲吻了一下。


    ……看起来有一次完成两个任务的机会。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把握这个机会。


    就在气氛愈发地紧张暧昧之时,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勾住了江应鹤的脚踝。


    他转移眸光,看到了两个兽耳直直地立起来的长夜。


    “师尊……”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其实我也想……”


    长夜不太好意思地晃了晃尾巴,毛绒长尾甜腻地缠着他的脚踝来回蹭动。


    在他说话的下一秒,系统尽职尽责地发布了第三个融合任务,不出意外,全部都是双丨修。


    江应鹤:“……”


    这什么破系统,为什么不能卸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分裂成三片的拯救对象,满脑子都是……天要亡我。


    ————


    次日清晨。


    初春山风料峭,鸟声稀疏。玄门外的鹤灵发出鸣声。


    灯烛燃透,曦光朦胧地映照而过,落满他的侧颊。


    这种微薄的晨光,似乎淡得像落霜一般,将霜白的肌肤色泽愈发地衬托笼罩而出。


    江应鹤略有一丝迷茫地睁开眼。


    他还有一些没回过神,脑海也一片乱糟糟的,最先触碰到的是怀里软绵绵的白猫。


    白……猫?


    ……带倒刺的猫。


    这五个字深深地印刻进他的脑海。江应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这只毛绒绒软绵绵的小猫咪,伸手将他推出了怀里。


    这猫,太不是个东西了。


    江应鹤在心里骂了一句,懒得开口,刚想翻个身,就觉得自己浑身疼得要命,像是被人把骨头都拆散架了一遍,放在地上被卡车碾过十来次,再重新装回来似的。


    昨夜不知道是哪个,凑过来哄他说只要准备充分就不会痛,就会很舒服。结果准备得是很充分,一个前戏就把他弄得有些头晕,结果……今天还是腰疼的动不了。


    徒弟


    的嘴,骗人的鬼。


    小白猫被推开之后,也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看着师尊板着脸转过身之后,立即想起来他昨天干了什么事儿,一边卖可怜撒娇,一边心虚地踩着猫步往江应鹤的方向试探着凑了过去。


    江应鹤转过身后,看到了另一个骗人的鬼。


    秦钧身上衣衫整齐,只是没有外袍,可见早已起来了,也或者他不须睡眠,跟李还寒用神识吵了一晚上架也说不准。


    江应鹤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眼,暂时不想挪动自己,尤其是不想动自己的腰。


    什么双.修之术……后劲儿太大了。


    邪修的话果然不能信,箭在弦上的时候哄他说就一次,然后他妈的一人一次。一人一次也就算了,一个小时都解决不完一次,太不是人了。


    江应鹤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还有些困意未消,直到秦钧的手探过来按在腰间,慢慢地揉按着缓解痛乏。


    “还难受吗?”秦钧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睫,“真错了,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再不这么闹你了,师尊……”


    “……闭嘴。”


    江应鹤的嗓子太哑了,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有些音调不对。


    全都是事后诸葛亮。昨天把他按在榻上时怎么不觉得自己错了?他都说再继续下去不行了,再做这具躯体都要弄坏了。


    然而秦钧把这什么双丨修功法记得也太牢了,他明明觉得受不了了,可修为和灵力居然在涨,而且涨速飞快,比他曾经修习的道门正宗快得岂止百倍千倍,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帮他重塑道体、奠定了根基。


    冰雪道体是冷的,按理说秦钧的身体也是冷的,可是摩擦出来的热量简直都要把他脑子烧坏掉了,一开始还能慢慢地配合、尝试着接受,最后完全回不过神来了,都不知道自己掉眼泪。


    问题是,哭都不放过他。


    江应鹤越是眼角泛红,墨眸含泪,露出无法承受的样子,对方就越是兴奋,一点松口的架势都没有。


    座下全是邪修……只会欺师灭祖……


    还是太惯着他们了。江应鹤再次坚定了一下自己做个严师的信念。


    这位严师一边埋进被褥里不出声,一边由着秦钧揉腰道歉,连一眼也不想看他。


    过分,太过分了。


    江应鹤越是想睡,反而就越没有了睡意。耳边的低弱猫叫越来越明显,随后,长夜的声音代替了小白猫,从身后响起。


    “师尊别生气了……”他的声音凑到耳边,“我以后把倒刺收回去,我也不知道拔不出……”


    江应鹤转过脸,冷淡了他一眼,嗓音沙哑道:“滚,绝育。”


    秦钧点头附和:“对对对,得绝育,那玩意儿上怎么能有刺,融合了之后也有怎么办,师尊又不喜欢……”


    “你也是。”


    秦钧的话语戛然而止,半晌才咳了一声,道:“……这不太好吧。”


    他慢慢地揉着掌下的腰,视线滑过江应鹤的脖颈,从肌肤上的斑驳红痕一路下滑,见到内衫覆盖的地方,想起里面被留了多少痕迹,视线停顿片刻,才徐徐地收敛回来。


    江应鹤半晌未语,等缓过劲儿来,才放空自己忽略疼痛,准备洗漱更衣,只不过才从床榻上坐起来,就觉得身上更疼了,不得已,只好又躺了回去,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半晌无言。


    骂几句都嫌废嗓子,一个比一个畜生,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他想到此处时,一杯添了润喉药物的温茶递入掌心。


    江应鹤不用看,也知道是李还寒送过来的。他拿起茶盏喝了几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才道:“都离我远点,这两天别来烦我。”


    他才刚刚做出生气的态度,就被李还寒俯下身亲了亲眉心,低声道歉:“以后不会弄疼你了,他们两个太凶了,我拦不住。”


    话语一落,旁边的秦钧立即皱眉,道:“我凶?我一直跟你说让你轻点让你轻点,你他妈跟光长口口不长脑子似的。事后说我凶?当时我跟你说师尊都哭了的时候你干什么来着?李还寒?”


    他这话一点敌意都没掩饰,怒气成倍的往上窜。一旁的长夜跟着忿忿不平,吹风点火道:“秦师兄说得对!他自己凶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德行,还怪我长倒刺,我又没他那么……”


    长夜本来想说没他那么长,想了想又觉得听着好像自己短似的,话到嘴边又换了:“没他那么冲动。”


    李还寒充耳不闻,轻声跟江应鹤道:“弄伤的地方,我给你上药?”


    他伤的地方都不太能见人


    ,但因是自家徒弟,江应鹤倒也没那么羞恼拘束,只是道:“伤药留下就行。”


    李还寒稍微静默几息,随后点了点头,将伤药留在他身旁,又细心体贴地嘱咐:“积蓄在道体之中的灵力早日炼化,否则会影响恢复。”


    江应鹤点了点头,伸手拢了一下衣领,道:“行了,你们都先出去,我自己在白鹤玉宇休息两日,别来气我。”


    他话语落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将变回猫还往他被子里钻的长夜拎出来,随手扔到了地上,语气冷淡地道:“别装作只是一只猫,你也是,别凑过来撒娇。”


    他身上的恼火气息愈发鲜明,秦钧和李还寒暂息敌意,彼此对视一眼,似乎冥冥之中沟通了什么分魂之间才懂得的暗号,并未强行留下,而是又顺着毛哄了他几句,临走之前还没忘记把那只坚定不移地往床上爬的绿茶猫带走。


    内室安静下来之后,江应鹤才松了口气,将手中这杯茶多喝了几口,看着系统提供的融合进度条思考片刻。


    就在昨晚,在他被欺负得头昏脑涨、乱七八糟、有点呜咽着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时,原本的黑化状态栏在无意之中被他全部清空了,只剩下了这个融合进度条。


    刚刚出现时,它的进度是百分之十,而一夜过去,第二天再看的时候,忽地变成了百分之十一。


    这实在太容易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让江应鹤情不自禁地觉得,这个系统愈发不当人,而且愈来愈充满颜色了。


    这种进度条,看起来不太符合他的核心价值观。


    江应鹤默默地又喝了口茶,茶水之中的药物发挥作用,觉得之前还沙哑微痛的嗓子和缓了许多,声音也正常了一些,他才重新查看李还寒留下的伤药。


    药瓶很精致,是冷白瓷,瓷瓶瓶身上布满了鸳鸯交颈的淡金花纹,上面没有贴着任何药品的名字,但瓷瓶底部印着一个熟悉的印记,印记中央还刻有繁杂的字体。


    江应鹤仔细一看,见上面写着:


    合欢宗秘制。


    江应鹤:“……”


    以你宗的企业文化、经营项目,竟然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秘制的……也就只有丹药秘方不够开放了。


    不过这东西既然是合欢宗出


    品,反而能让人十分相信他的药效。江应鹤拔出塞子,将里面甘露一般的药水倒了一些,先从他看得到的地方开始上药。


    小腿内侧一串牙印,牙齿尖尖的,估计是长夜咬的,还舔出一片红印,像是猫舔得似的。


    脚腕上有一点被箍住的痕迹……这个他有些印象,他受不了的时候往后挪了几下,被李还寒一把扯回来了,浑身都筋骨都让他折腾软了,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江应鹤心平气和地上药,想着孩子都是第一次不懂事儿,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手劲儿没轻没重的也很正常,摁着腰就不撒手属于此事的常态……留一身的吻痕也……


    直到他摸到大腿内侧的齿印。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


    江应鹤蹙着眉揉了两下,倒是不觉得疼,将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上好药之后,随手化出一面冰镜,解开内衫看了一眼里面的样子。


    他沉默了须臾,把药瓶放到了一旁,重新穿好衣衫,面无表情地想到——


    清心寡欲,还是清心寡欲好。


    现在转修无情道,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无情道都不够。


    得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鹤鹤:在出家的边缘大鹏展翅——


    住持:别过来,求你了qaq


    第65章


    江应鹤出家的愿望并不能实现。


    他清净了两三日, 将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才允许旁人过来。


    随着体内积累的灵气逐渐炼化,以及半颗妖丹的辅助作用,江应鹤的修为进境速度很快, 就像是已经学会的东西重新温习一遍, 不仅进展神速,而且还将曾经未曾修习至圆融完满的术法填补至完整。


    在这两三日之后, 那只小白猫最先按捺不住,每天趴在玄门边儿上挠门,发出可怜巴巴的猫叫声。


    江应鹤一开始那两天腰疼得厉害,听见就生气, 自然也不会理会他。随后身体恢复了,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动容。


    他正查看忘尘剑断剑,思索如何重铸之时, 便听见一声挤进来的猫叫声。


    江应鹤动作一顿, 并未将小猫咪赶出去,而是充耳不闻,由着他试探地步步走来, 跳上桌案,趴在一旁跟他撒娇。


    长夜化成的猫咪色泽鲜亮, 雪白一片, 眼眸又圆润乌黑,长得十分漂亮,浑身的软绒毛发一蹭, 江应鹤八分硬的心都软下来了,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捏住小猫的耳朵。


    “就会讨好撒娇。”他面无表情地训了一句,“到了关键时刻,怎么见不到你乖?”


    他将猫咪抱起来放进怀里,不再管他,而是伸手抚摸上忘尘剑的断裂边缘,从中体会到一丝渡劫天雷的大道叩问。


    此中的叩问若是无法回答,日后进入道心考验之后也会困难重重、难以寸进。


    他的道心、本心,已是坚不可摧,只是缺少一点能够坚持下去的真心。此次洗牌重来,不仅没有让江应鹤的道心产生丝毫改变,反而让他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无论对方融合之后,是否承认这一段缘分,他都已经确认了,不改了。


    努力了得到、与努力了却得不到的东西,都能算是磨砺自己的一种恩赐,让他更加成熟坚韧。


    江应鹤仔细地勘察过剑刃上缠绕未歇的雷电余劲,在脑海中设想了许多种方式进行重铸,但由于他对炼器并不太通,几番设想,都觉得留有瑕疵。


    正在江应鹤微微入神之时,怀里的猫咪动作娴熟地在他膝上找了个一个安全舒适的位置趴下,毛绒尾巴一转一甩


    地勾他的手腕,透露出一股“快来摸我”的信号。


    江应鹤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勾人的小妖精”这六个字,刚想经不住诱惑地探手摸一摸,就想起这只猫的倒刺。


    天犼虽不是猫科动物,但表现出来的外形和习性却十分相似,软刺一开始还只是剐蹭着发疼,到后面直接卡在里面出不来,竟然还习性诡异地能够成结,前几日上药的时候红肿发热,大多就是有他的“功劳”。


    江应鹤停住手,对小猫咪的撒娇视而不见。


    但长夜的进入仿佛是一种暗号一般,另一个人敲响了玄门,在江应鹤“嗯”了一声后进入其中,他不须抬眼,也能感觉到是李还寒过来。


    秦钧很少敲门,只有他才会偶尔敲一敲,更多的时候是默默地进入,昼夜如是,来去无声。


    “师尊,”李还寒坐到江应鹤身边,目光无波无澜地扫过他怀里的那只猫,“我回天魔教搜寻了一番,有关于太初剑仙之事,只有这些。”


    他将一个玉简放在桌面上,里面复刻着天魔教所有典籍中有关于那位前辈的内容。


    即便他和秦钧都有些猜想,但那也只是猜测而已,未必就是真的,还需要让江应鹤本人来确认。


    这个消息确实触动了江应鹤的需求,他将桌案上的玉简接过,握在掌中,神识注入扫荡过去,检查内中的讯息。


    大多都是已经见过的记载,只有几条可以称得上是初次听闻,有些罕见,其中可靠度最高的就是《剑修玄本录》中载,剑仙曾语:“吾非此世人。”


    这一点江应鹤倒是深信不疑,这位是穿越者前辈,来自太阳系的蓝色明珠地球,自然与这个修真界并无干系。


    “怎么样?”李还寒问道,“可有什么,是师尊想要知道的?”


    江应鹤无奈道:“其中所记,我已都知道了。”


    李还寒凝视他片刻,忽道:“师尊如何得知?”


    江应鹤话语骤然一顿。


    如何得知,自然是剑仙遗府之中的咒语和字迹……他思绪才连接起来,就又听到一句询问。


    “太初剑仙说他并非此世之人,那,师尊呢?”


    这句话问得很轻,像是炊烟渐远时慢慢散去的余迹。但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很沉,听得江应鹤脑


    海一片空白,猛地面临到自己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他迟疑了一刹,慢慢地道:“我想一下,怎么跟你说……”


    他这句话出口,就已经是基本承认的态度。


    李还寒眸光未变,愈发靠近了几寸,血眸幽邃莫测,沉柔如无底的潭水。


    “师尊也并非此世之人吗?”


    江应鹤心中的弦音都被他这一句话拨乱,静默片刻,才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听秦钧说,剑仙遗府的玄门咒语,师尊轻而易举便能说出。……这是万载之前的人物,连长夜都未曾谋面。”李还寒抬起右手,捧住江应鹤的下颔,掌心贴着对方线条流畅的颔骨。


    他很轻地吻了唇瓣一下。


    江应鹤被这一下亲得怔住,连话语都没能继续说出来。


    “师尊如此寻找他的事迹。”李还寒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隐蔽的急切和忍耐,“是想要回去吗?”


    这句话戳中了江应鹤一直以来,心中最隐秘、最初始的愧意。


    他收其为徒,其中的大部分原因,就只是想回到地球而已……这里什么都没有,即便生活千年、令人留恋,也并非是他的故乡。


    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相同,如若不同的话,也许他回去之后,还能再看到自己的亲人……这是魂归故里之外的,最后一点点奢望。


    江应鹤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对视回望过去,见到李还寒眼中的血色潮汐涨落涌动。


    “师尊想离开。”这一次是笃定的话语了。


    只有道祖才能破开虚空、开辟世界。他想要回家,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完成系统的任务,这个系统的报答始终都是送他回家,另一个,则是穿过道途之上的重重限制,登临顶峰。


    而他的徒弟,正是本方大世界的辟世之人,想必融合之后,即便不将修行途中的情爱放在心上,也会满足他这一小小的要求,将他送回去。


    江应鹤无法反驳,只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情绪逐渐错乱,他轻轻地蹙了下眉,还未说什么,就发现李还寒的手刹那间松开了。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滞涩,“弄疼你了么?”


    江应鹤摇了摇头,道:“我确实……很想回去。”


    气氛一时凝固,连空气的流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正在此刻,另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那师尊还是别找他的消息了。”


    那个不怎么敲门的徒弟从蜡烛前凝聚现身,身后空荡荡的烛台自动燃起幽蓝的磷火。


    秦钧上前几步,拉了张椅子坐下,道:“就算是太初剑仙死而复生,恐怕也无望离开。”


    江应鹤没有先关注这句话,而是穿过他肩侧看了后面的烛台一眼,道:“大白天,掌什么灯。”


    秦钧握住了他的手,笑了一声:“这样显得比较醒目,让你多看我一眼。”


    这句话直接又大胆,简直能让人招架不住。江应鹤轻咳两声,捏了捏发红的耳根,道:“你刚刚说……无望离开,为什么?”


    “因为……”


    “秦钧。”李还寒打断道,“你……”


    “李师兄。”他罕见地叫了一声师兄,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你的顾虑未免也太多,连亡妻这种难以确定具体身份的人也会怕。”


    随后,秦钧转过头,看着江应鹤道:“师尊。”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就有可能是太初剑仙的转世?或者像我们一样,是复苏的后手。”


    平地起惊雷。


    已经转世过一次的江应鹤脑海一空,像是被大风刮走了满脑子的雾气,忽然发现,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对方会推演到自己身上。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可是我……并没有这部分记忆。”


    就如同江应鹤转世后的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一样,经历过一次胎中塑体之后,记忆是需要让人点醒的,除非是像他们三人那种陨落时便留有后路。


    譬如李还寒血池无数,即便在天雷之下毁了九成,也能靠剩下的一丝复生特性,在准备好的躯壳中复生。


    秦钧留在鬼城的茧蛹也是尘封许多年,积蓄了能量,才为他塑造出暂居的躯体和复苏的真灵。长夜就更不用说,雪原冰封,连身体都没有换。


    “也许,只是不能点醒。”秦钧思索道,“师尊醒来的,太晚了。与剑仙同时代的人早已陨落,或者就……”


    他话语忽地一停,看了看李还寒,又看了看江应鹤怀中打哈欠的白猫,半晌才续道:“……我们


    融合之后,就与太初剑仙是同时代的了……吧?”


    江应鹤:“……你们融合之后,应该还能送我回家。”


    李还寒本来就对江应鹤离开这种事分外敏感,听到“回家”这两个之后,语调微重地强调改成道:“是跟你回家。”


    江应鹤:“……好。”


    他答应了这句话之后,李还寒的情绪明显和缓了许多。


    江应鹤整理了一下脑内的思绪,还是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想了片刻,仍然开口道:“除此之外,我也有一些事,想跟你们坦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困了,字数有点少,不说了睡觉去了zzzzz


    第66章


    此言一出, 面前的两人各自屏息静气,视线直直地望过来。


    江应鹤其实有一些心中担忧,但又觉得时至今日,对方的确有权利知悉, 便思考着话语从何开口, 慢慢地道:“我原本所处的人世,与此间大不相同, 我原本只是其中一个微末平凡之人,无意之中来到此处。”


    “过往千余年的勤于修道,除了求长生之外,还有就是……随我共同来此的, 还有一个系统,它告诉我只若能够合道,便能够回到故乡。”


    系统这两个字实在太过于现代化, 江应鹤怕他们理解起来有困难, 迅速地解释道:“……就是有灵智的一种工具。”


    李还寒目光不变地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听懂了, 眸光全程落在江应鹤的脸庞上,连一丝一毫的颤动转移都没有。


    江应鹤本来就有一点愧意, 这么被他的视线看着, 更觉得难以出口,想了半晌才道:“而回家的另一个途径,就是收你们为徒, 将你们培养成才。”


    秦钧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培养……成才?”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江应鹤就立刻意识到这个系统选人的谬误,他选的这几个本就是绝世天才,成就冠绝古今。看来所谓的资质不够,根本就是一个表面上的借口,这个系统就是盯着他们三个选的。


    更别提之后它所说的“爱的教育、性的教育、死亡的教育”,以及转世重修后系统的变化了。


    这东西简直不像是为他服务的,反而是一直在达成扭转分魂的心性、促进他们融合的目标……嘶,这不会是那位辟世之人留在尘世之中的布置之一吧?


    江应鹤彻底将这些事相同,在心里冷冰冰地叫了系统两声,这东西无声无息地装死。


    他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对。所以我一开始收你们为徒,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


    他所坦白的事情已经尽数说完,正等待着两人的反应,就听到一声软绵可爱的猫叫。


    江应鹤刚刚低下头想看一眼那只小白猫,就被红衣少年变成人抱住,气息温暖地凑过来问他:“那其他原因呢?”


    江应鹤没想到他也听得这么认真,刚想说话,就被


    长夜触唇亲吻了一下,话语都被堵住了。


    他说的话卡在喉间,还来不及说出来,就感觉到这小混蛋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唇瓣略微分开一寸,艳香四溢。


    “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


    长夜小猫咪的话同样只说了一半,就被一只手揪住后衣领拉了回去。


    秦钧唇角带笑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人从师尊身上拉了下来,反手一松,随即踩住了那条不老实还毛绒绒的大尾巴,用的力道虽然不重,但却足以让小师弟无法挣脱。


    长夜甩了一下尾巴,坐起身盯着他的灰眸,忍不住舔了一下妖兽的尖牙,道:“你做什么?”


    秦钧漫不经心地道:“按师尊教过的话来说,这叫扫黄打非、肃正风气。行了,我这是救你,再进一步,李还寒就要打你了。”


    长夜转过眸光,看向一旁座椅上的李还寒,果然见到这只天魔一身魔气缭绕,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扶手,神情冰冷无波,眉宇之间甚至还有几分燥郁难言的戾气。


    切了一半妖丹之后,只差了两个小境界,结果动不动就被这两个人揪着衣领或者猫猫后颈皮拎回来。


    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长夜暗暗地磨牙,将尾巴从秦钧的脚下抽回来,抱着毛绒尾巴清理干净、梳正绒毛,随即听到江应鹤的声音。


    “嗯……不是因为喜欢你们。”


    气氛稍显凝滞,连长夜都能感觉到李还寒那双红眸都开始泛出压抑不住的血色与寒光了。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师尊说几句嫌弃他的话,李还寒这个脆弱的心脏和脑壳立刻开始发晕,到时候他肯定拦不住。


    长夜看了一眼秦钧,见到秦师兄果然在注意着李还寒,便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正常人,不能跟疯子计较。


    正待他略微紧张之时,江应鹤才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另外的原因,是看你们可怜。”


    李还寒身上的锋芒之气立即消退,连另外两人也跟着愣了一下。


    “天魔之体修道,想来苦难重重。听起来又被门内弟子排挤。嗯,可怜。”江应鹤遥想当年,思路慢慢清晰,望着窗外的微雨道,“万鬼侵神,体质脆弱不堪,世人皆说极其容易中途陨落。嗯,真可怜。”


    李还寒神情微变,身上的压迫感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沉默。


    秦钧更是抬起手掩饰般地轻轻咳嗽了几声,将目光收敛到面前。


    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完了,为什么要翻这个旧账,接下来要怎么哄他开心?


    江应鹤又慢慢地喝了口茶,看着见势不妙就打算变猫的长夜,抬起手扯了一下他的尾巴尖儿,一边rua秃手中这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一边语调悠长地道:“被妖兽抓紧冰窟里,毁容一半,经脉受损,死里逃生,真是太可怜了。”


    长夜由着他撸尾巴,比另外那两个还要心虚,小声道:“我确实是死里逃生……”


    他的话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乖乖地不敢再说了,而是顶着一对兽耳凑过去蹭他,用这条毛绒尾巴勾丨引他。


    江应鹤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那个毁容,是怎么回事?”


    按照江应鹤的猜想,这种毁容程度,应该是源自于一场激烈的战斗。


    长夜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是之前与妖神一战时受的诅咒,其实……并不是伤痕。”


    江应鹤怔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下意识追文:“什么诅咒?”


    长夜的尾巴慢慢地勾住他的手腕,回想道:“那时混沌已经损伤脱力,无以为继,只得气急败坏的布下这等诅咒,内容是……只得到一半的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诅咒跟毁容之间的联系倒是十分紧密,他的美丽只存在一半,面容如同世间最完美且最残酷的对比。


    江应鹤稍稍沉默,正待安慰他时,听到长夜小声嘀咕:“他这诅咒也不太行啊,明明只得到了三分之一……”


    江应鹤:“……”


    他心里那点疼爱荡然无存,将缠住手腕的尾巴薅下来,面无表情地道:“这么看来,你们也不可怜,一个比一个实力强悍修为高深,偏偏把我蒙在鼓里,你有脸叫师尊,我都没本事答应。”


    他这个师尊,教的道术剑法都没什么要紧的,反而还真是教书育人,把邪修都感染成了正道栋梁。


    他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脑海中这个融合系统的进度,不出意料的仍旧是百分之十一,仿佛徒弟们这些天的相处都是无用功一


    般,一点融合进度都没有。


    这不仅是关乎他能不能回家的大事,更关乎他是否能够坦然接受爱人的求欢的问题……三个不行,铁定不行,一次都要把他折腾死了,那天秦钧还一直在加持术法,也根本没撑得住。


    正当江应鹤想起这事之时,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指。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到秦钧不知何时靠近到了面前,看着他认真地道:“师尊教导之恩,钧儿自然不忘,如今你要重新修行,不如,我帮你?”


    “你……?”


    江应鹤只问了一个字,就在对方的眼眸之中读出了答案——修行之事,能帮的地方只有双丨修,而且是道侣的修为越高,双丨修的获益也就越大。


    以他的境界来说,只要勤勉,打破修真界最短时间突破洞虚境简直不是问题。


    江应鹤话语一顿,看了他一眼,道:“帮什么帮,就算如今我重塑了道体,也跟你们折腾不起。”


    秦钧凑过来亲了他一下,低声道:“就我一个。”


    就他……一个?


    江应鹤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他犹豫地思考片刻,又问道:“你管得了另外两个么?”


    秦钧轻轻地压住他的肩膀,抵着唇封住了他的疑问,等到江应鹤气息不匀时,才舔舐了一下他微红的唇瓣,声音低哑:“可以的,别害怕。”


    就在江应鹤迟疑之时,被秦钧勾着腰横抱起来,直接从桌案面前带出来,拨开床榻的幕帘。


    数步之外,座椅上的李还寒将凉透的茶重新加温,往里兑了愈合嗓子的灵药。


    长夜看了看秦钧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李还寒,忍不住传了一句音过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李还寒神情不变地加药,淡淡道:“身为同一人,连这点默契也没有?”


    长夜噎了一下,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挤兑。


    ————


    比起挤兑,江应鹤更是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忽悠。


    秦钧说的什么叫“他一个人”,他们三人本来就是一个人。


    江应鹤想到这茬时,天都黑了又亮了。


    他再次反思自己是怎么被忽悠上丨床的。


    但对方明显没有被他反思的时间,抱着他又换了一个方式,伸手慢慢地给他揉着腰,凑


    过来亲他的唇角。


    江应鹤脑海中还回不过神来,觉得自己这几天都白歇着了,养伤三五天,受伤一瞬间,嘶……疼死了。


    肯定都磨破了。


    作为一个一千多岁的坚强独立的剑修,他又一次撑不住,浑身力气被抽干,在床笫之间哭得哽咽。


    有人轻轻地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钧、钧儿……”江应鹤闭着眼哑声低喊,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又被亲了亲唇角。


    “是我。”


    ……是李还寒的声音。


    还敢说话,就你欺师灭祖、撞得最凶。


    江应鹤没有劲儿骂他,抬起手用手背挡住眼眸,感觉那条毛绒绒软乎乎的大尾巴凑过来给他垫着腰,才稍微好受一点。


    那个带着倒刺的东西慢慢地蹭了一会儿,有点可怜的味道。


    江应鹤脑海中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同情心觉得他可怜。


    人善被人欺,呜。


    江应鹤的唇瓣都有些发红,有一点点肿,觉得那个上了很多灵药才痊愈的地方又被弄坏了。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一边往角落躲,一边唤了两声“钧儿”,果然被秦钧握住了手,半抱在怀里哄他。


    “你让他慢、慢一点……”他被对方亲了亲眉心,哑声道,“我越说他越……不听话。”


    以江应鹤如今的模样和声音,无论做什么都充满着强烈的蛊惑气息,他身上的冷淡香气缠绵到了极致,散发出一种近乎催情的感觉。


    这气息分明如同雪天下的松柏与红梅,却让人的心尖肺腑都跟着泛出强烈的欲求。


    秦钧轻轻地亲他,一边耐心地哄了他许久,一边又开始在神识里跟李还寒吵架对骂,骂他在这方面还没有长夜有分寸。


    正在此时,白鹤玉宇外部忽地响起一阵鹤鸣,一个弟子的声音从外传来。


    “师兄可在?掌门让我将一对未刻录神魂和血液的魂灯命牌送过来,说师兄有用。”


    江应鹤不在的时候,白鹤玉宇都是李还寒和秦钧打理。这个晚辈弟子这么开口,倒是在情理之中。而魂灯命牌则是用来重新为江应鹤刻录的,此时才送过来。


    江应鹤不太清醒的脑海一下子像是被冰镇住了一般,他抓紧秦钧的衣袖,将那些混乱的气息努力稳定下


    来,墨眸含泪地看着秦钧。


    这一眼不知道是怎么触动了另一个兔崽子,江应鹤原本就退到了床榻边缘,又被扯着脚踝拉了过去,还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


    别说现在了,就是最开始钧儿用这个方式的时候,他都很快招架不住,现在就更……


    “一会儿我出去。”李还寒声音低哑地亲他的耳尖,“师尊,放松。”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抬起头看向秦钧,道:“别让长夜用兽型。”


    秦钧看了一眼一旁跃跃欲试的小师弟,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看似冷静的大师兄。


    “啧……说错了,你还是比长夜有点分寸的。”


    “承蒙夸奖,彼此彼此。”


    秦钧怎么选择性地忘记,最开始就骑乘的是谁?


    ————


    门外拿着魂灯和命牌的两个弟子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彼此对视一眼。


    “看鹤灵的样子,白鹤玉宇不像没人啊。”最开始开口的那个弟子道,“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另一个男修道,“听说秦师兄的脾气这些年好了很多,希望是他留在这里吧,要不然……”


    他话语未尽,就看到玄门微启,血眸黑衣的李还寒站在两人面前,瞬息间便将魂灯和命牌一齐收走。


    玄门骤然又闭,只余的短暂一息的声色出现。过了半晌,先前那位弟子才呆呆地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梅花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秦钧:乖巧可爱那个是装的,冷静自持那个是假的,只有钧儿是值得依赖的,相信钧儿相信爱!


    鹤鹤:……骗子,闭嘴QAQ


    第67章


    炉香四溢。


    白雾上升溢散, 扩开淡而悠长的香气,与室内的气息混合纠缠在一起。窗棂启了一半,微风进入内室,拂起床榻边缘的纱幔。


    江应鹤被轻纱拂过手背, 在短暂时日内, 第二次迷茫地在软榻上醒来。


    眼前又是那只奶白软绒的小猫咪,毛绒绒的大尾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透露出一股可爱无害的架势,尾巴尖儿在江应鹤的手背上跟着纱幔一起蹭来蹭去。


    好可爱啊,真想一屁股坐死。江应鹤面无表情地想。


    就是这条毛绒绒的尾巴,俘获欺骗了他那颗爱猫之心, 缠在腰上都扯不下来,勒得紧紧的,还有全是软刺的舌面, 无论往哪儿舔都是泛红的痕迹。


    江应鹤觉得自己前途无望地看了眼前的小白猫一会儿, 然后又陷入绝望的看了一眼一夜过去、缓慢地动了一格的进度条。


    融合程度百分之十二。


    看来他的腰和这个系统,今天必须得死一个了。


    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别说他如今只是重塑道体, 就是真的重返巅峰,仍能一剑震慑宵小, 也不可能在床榻之上降服道侣、教导弟子啊。


    更何况他们还没融合, 脑袋瓜子里的想法一个比一个新奇,嘶……疼。


    江应鹤缓缓地抽了一口凉气,伸手用心险恶地把睡在旁边的小白猫推了下去。


    猫咪在半空中翻了一圈, 落在了地面上,用那双墨黑无害的大眼睛看了过来。


    光看这双眼睛,真想不到长夜这个兔崽子喜欢咬人后颈的……


    江应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无害的小猫,直到这只小猫咪心虚地跳上了床榻边缘,可怜吧唧地把尾巴送了过来给他摸。


    不出意料,另外两人醒得肯定比他要早。江应鹤才稍有动静,纱幔就被一只手撩了起来,归拢系带绑在了一旁,顺便还送来一盏熟悉的润喉茶。


    江应鹤接过李还寒手里的温茶,一点也不想理他,秉持着不为难自己的想法,将温茶喝了大半,才开口道:“准备得挺充足?”


    李还寒稍稍沉默,半晌才道:“我……”


    “别道歉。”江应鹤熟悉了他的套路,他们天魔教雨多路滑,魔心复杂,总是拿这个模样来哄他


    ,“我早就该认清你的本性,在这事儿上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学什么不好你跟秦钧瞎学,你还是师兄……”


    他说到一半,嗓音又有些哑,话语一停,慢慢地又喝了口茶,才放平语调,情绪稍冷地道:“……气死我了。”


    江应鹤在内心深处反省自己,为什么在道术剑法上没有教到什么东西,反而在床笫之间让他一通百通。


    还有秦钧,秦钧那还是个人吗?鬼话连篇,狗东西没有心,扶着他的腰什么都敢做,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深度,怎么愣是让这王八犊子给摸索了两个小时。


    ……越说越来气。


    江应鹤又喝了一口茶,压压心里的火,随后又想到自己曾经还觉得非常有攻的希望……结果人生,向来都是这么大起大落落落落。


    他缓了口气,知道李还寒的认错态度一向很好,也就懒得说他,问道:“他人呢?”


    李还寒将他手中喝完的茶杯接过,重新温了一盏,道:“拿药去了。”


    药……


    江应鹤这才想起之前童归渔送过来的东西里面,这种润滑兼疗愈的药瓶并不是很多,上一次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他半晌未语,随后才想起问掌门师兄有何事,就听见玄门开启的声音。


    纱幔别开了一半,外面还有一展长屏风,屏风上画着五岳日出、山河尽览,这屏风寻常时并不摆放,这几日才忽然放上去。


    秦钧的身影隐约地投映在屏风上,转瞬之间便来到身边。


    江应鹤看着另一只手把旁边的纱幔也拨弄开来,见到他将药瓶放在一旁,伸手就要撩被子。


    “别动。”


    江应鹤下意识地阻止了对方,看着秦钧的手停顿住了,继而四目相对。


    他看了一眼才涨了百分之一的融合度,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罪魁祸首,道:“滚出去,我自己来。”


    上一次他就是这么说的,本以为几人会乖巧听话的离开几天,不在白鹤玉宇折腾他,没想到秦钧微微挑眉,语气非常诚恳地道:“这次不行。”


    江应鹤:“……反了你了?”


    “这次太深了。”


    “……”


    秦钧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对现在正在讲述着的事情没有半分尴尬。


    “师尊自己涂不到药。”


    江应


    鹤:“……”


    他是怎么说得如此情深意切、清新脱俗的?好好一个辟世大能分什么魂……怪不得没有道侣。


    这谁受得了。


    江应鹤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是谁的错。”


    “是弟子的。”秦钧从善如流,“不该试探师尊的深浅。师尊自然是……深不可测。”


    “……还要脸不要?”江应鹤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跟着升,“鬼话连篇,就会骗我,我就知道邪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嘶,腰疼。”


    他话语刚落,身旁的李还寒就从一侧环住了他,把师尊抱在怀里揉腰。


    太辛苦了。


    江应鹤抬手摁了摁突突直跳的眉心,道:“下次再信你,我不如倒过来跟你的姓……不滚就过来上药。”


    秦钧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闻言时微微滚动了一下喉结,应了一声:“好。”


    他的手掀开被子的时候,一旁的小猫咪也凑过来出卖身上的毛绒绒。江应鹤虽然生气,但程度倒也没有多严重,只是觉得应付不过来、有些苦恼这种场面罢了。


    他被大尾巴缠着蹭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几下毛绒尾巴,直到感觉到冰凉的药膏触上腿根。


    那个地方有被倒刺蹭红肿的痕迹。


    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刺痛。


    江应鹤一时分了神,道:“你轻一点。”


    他上药的动作陡然一顿,似乎从这四个字里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开始上眼药:“昨晚长夜不用兽型,这里就不必用药了。”


    江应鹤手里的猫尾顿时就不香了,静默无声地放开毛绒绒。


    小白猫瞪大眼睛看向秦钧,似乎找到了自己跟他有一点点融合程度的唯一证据,他变回人形,手指牵住了江应鹤的五指,顺理成章地相扣住,小声道:“师尊我错了,如果不是秦师兄怂恿下手,我也不能被带偏了……”


    高手过招,茶香四溢。


    一山更比一山高。


    正在江应鹤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又有点生气的时候,一旁重新温好的茶杯递了上来,给他揉腰的动作愈发轻柔。


    耳畔是李还寒低沉温和的声线。


    “之前说让秦钧管着他,别用兽型,秦钧没管,他也不听。”


    他泰然自若地继续道:“反正长夜他,一直也没听话过。”


    长夜:“你……”


    他语句猛然一顿,想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想清楚,论技术自己差在哪儿,为什么感觉到融合的时候,都是在这种一言难尽的鬼地方?


    江应鹤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从长夜手心里抽回来,不想太过在意涂药的冰凉刺痛感,这个念头才刚刚一起,就被冷腻的触觉再度打败。


    他下意识地抬脚踩住秦钧的手腕,忍了一下,才道:“……弄疼我了。”


    “……这个样子,怎么碰都会疼的。”


    “现在知道,昨天晚上你怎么想不到。”江应鹤轻轻地吸了口气,低声道,“一次百分之一,还有百分之八十八,每次都这么死去活来的,不如趁我病要我命,还来得快一点。”


    “百分之一?”李还寒在耳畔问道。


    “是那个系统显示的,这个有灵智的工具可以显示你们的融合进度……疼,秦钧……”


    被对方叫了全名,秦钧立刻停下手,抬眸看了一眼李还寒,道:“假温柔?”


    “不见得你就是真稳重。”李还寒注视着江应鹤微蹙的眉峰,一边继续给他揉腰,一边道:“昨日周掌门送来新的命牌和魂灯,需要重新刻录。”


    江应鹤跟他们荒唐了两日,总算听到一件正经事,他转过身在李还寒怀里停了一下,低声道:“腰还疼。”


    李还寒稍稍加了一些力道,吻了一下对方的眉心。


    “重修之后,会慢慢变好的。”


    ————


    江应鹤又养了三五日,这一次终于打定主意,不再轻易上当之后,总算恢复痊愈、一身轻松。


    那种被卡车翻过来揉过去的碾压真是太累了,又累又疼,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别提他有三个弟子,就是其中的任意一个,江应鹤想起来都觉得脑袋里嗡嗡的。


    幸好,没有再被忽悠了。


    他重新刻录了魂灯和命牌,送至蓬莱正殿,才刚刚回到清净崖,就遇到了童归渔来访。


    按照他们之间的修为和年龄来说,这位混元仙君来得实在是有点勤,一过来就把一本崭新的话本放在桌案上,开口就问:“是不是真的?”


    彼时江应鹤正在翻重铸剑器的书,身上涌动着生机无限的灵力和冰雪之气,看上去依旧如转世前的那般疏冷。


    他抬起头,看向童归渔,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今儿主笔的话本先生跟书楼说,这素材,是从你这儿得的。”童归渔目光狐疑地看着他,“外面都在说,蓬莱派的大师兄李还寒,趁着他师尊闭关,在白鹤玉宇金屋藏……娇?”


    江应鹤压着书角的手半晌不动,想起那日送魂灯命牌的两个弟子。


    “可是据我所知,你可没去别处闭关,就留在清净崖,这么说……”童归渔打量了他片刻,“李还寒,风评被害?”


    江应鹤抬眸看他一眼,道:“金屋藏娇,没有。但是……不算风评被害。”


    他收回目光,正想有些关于重铸的事情询问童归渔,一边面无表情地翻页,一边语调淡漠地道:“外面要站邪教,随他们去。你要是吃错道侣,我宰了你。”


    童归渔:“……你用这种出尘如仙的模样说这句话,让我有一点幻灭。”


    江应鹤把想问的那一页放到桌案上,神情不变地道:“还有更幻灭的事情,是我们谈完正事再说,还是我先跟你说?”


    童归渔如此冷静理智、身为识时务的俊杰,自然道:“先谈正事,先正事……”


    江应鹤点了点头,指着书页中的一行道:“重铸忘尘剑,需要许多冰雪属性的宝物,我数遍修真界,也没有足够我重铸忘尘剑的材料,不知此条之中的以剑铸剑,可曾有人实践过?”


    童归渔接过书籍,上下看了半天,作为收藏剑器、举办过剑器大会的合欢宗代掌教,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上面方法的真伪,如实答道:“看起来并无异常,确有成功的希望。只是据我所知,无人实践过。”


    江应鹤自己的眼力也十分精准,只是如今修为未复,让童归渔顺便确认一下而已,闻言颔首道:“看来我要做第一个了。”


    童归渔道:“第一个?你已选定好了剑器?重铸忘尘剑可马虎不得,你……”


    “用无尘剑,如何?”


    童归渔话语一滞,豁然起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半晌才道:“那是太初剑仙的佩剑?!”


    江应鹤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道:“据说,镇在雪原之下。”


    “岂止是镇在雪原之下,雪原就是因为无尘剑而形


    成的……”童归渔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年少好友不愧是剑修,拿半步金仙的剑来重铸自己的,这股锋芒悍然之气,除了剑修之外,也罕有人敢了。


    江应鹤倒是十分平淡,淡淡道:“说不定,只是取回了我自己的东西罢了。如若不属于我,尝试一遍,再想其他的,倒也不算埋没了雪剑忘尘。”


    童归渔叹了口气,道:“祝你成功吧,那么现下是不是可以聊聊私事了,你得给我讲点不正经的,我才能缓过气儿来。”


    “不正经的?”


    童归渔无奈地看着他,抬手撑着下颔,道:“对,我已经匮乏到一天不听黄色八卦就道心不稳的程度,下一瞬息就能身死道消、陨落情海,我们玄微仙君这么大人大量,还不救救仙友?”


    江应鹤只当他在玩笑,想了一下,开口道:“……嗯,其实,我是上面那个。”


    童归渔久久不语,目光深远地看着他,片刻才道:“这话说的……比李还寒金屋藏娇还不靠谱。”


    江应鹤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战,而且他确实是上面那个,便语气不悦地又强调了一遍。


    童归渔再次沉默,半晌道:“……小鹤,不如……你还是宰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童归渔:小鹤,我实在无法接受……


    鹤鹤:……你,就不能扩展一下你狭隘的思维?!


    第68章


    雪原。


    此处江应鹤上一次曾经来过, 那次还是转世重修之前为了突破境界,而选择人烟稀少之处渡劫,并且还在渡劫之后遇到了冰封着的长夜。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他和长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江应鹤伸手重新拢了一下披风的系带, 他修为还未完全恢复, 体内积蓄着许多灵力,但还不能完全忽视雪原的寒冷。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将修长柔软、并且一片冰凉的指节握入掌中,出声问道:“就是这个地方?”


    江应鹤点了点头,进入雪原洞府之中,果然见到熟悉的场面, 他从此间走过,回忆道:“就是这里。”


    李还寒应了一声,视线仍然落在他身上。


    “长夜从此处复苏, 想必也是对于雪原的洞天福地有所了解。传言之中, 太初剑仙的无尘剑是可以改换气候的宝物,这片雪原形成未有万载、来之无兆,却又在万年的变化之中气候稳固不动, 所以……许多人才会推测,无尘剑就尘封在这里。”


    江应鹤觉得还是有些冷, 下意识地把手指往他掌心里送了送, 低声道,“还是得加件衣服,我现下的修为, 抵御不住。”


    带着李还寒来的好处,就是这些事情他都会考虑得到,即便江应鹤自己没有准备,那他的储物法器或是乾坤袋里,肯定也有所预备。


    李还寒自然无比拿出一件外披,上面隐隐透露出了质地不凡的光泽,通体玄色带血纹,一看就不是江应鹤的风格。


    他一边给对方拢好披风,一边低头道:“其实我来就行了。”


    “不太好。”江应鹤道,“我总觉得……有一种不太能确定的预感,倘若真像你们所说,剑仙亦是我的转世,而当初我又布置下那么多的推演与后手,又怎么会算不到天雷之下、忘尘剑碎裂呢?”


    李还寒静默不语,血眸直视着他。


    “半步金仙,又是剑修……名剑蕴生器灵,或许会给我答疑解惑。”江应鹤思索道,“他既然都提醒我了……”


    “提醒了你……什么?”


    江应鹤忘了这一段没告诉他们,边思考边道:“就是……小黑屋。”


    李还寒眸光无波,色泽却稍稍深邃了一些


    ,靠近过来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低声道:“怎么告诉你的?”


    江应鹤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还未说过这件事,想了想,美化了一下言辞,道:“说你们……其实不会强行对我做什么,你们不敢。”


    李还寒目光停顿了一下,稍点了点头,并未回答。


    “反倒是现如今,你们总是很能欺负我,什么尊师重道,我都白教了。”


    江应鹤加了件衣服,感觉温度似乎被调控到了适宜的范围之内,才在这方雪原福地之中仔细探察,思考若是镇压在雪原之下,要如何才能取出那把剑,又要如何断定位置。


    正当他略感棘手之时,进入冰洞深处,见到了一整面墙的……简体中文。


    江应鹤:“……我还真是不亏待自己。”


    上面倒是没有什么废话,而是直接提示了进入地下的流程,顺便又在末尾写了一句:“最好一个人进去,无尘不许他人触碰,一切顺利。”


    这种行文和措辞,倒是与他本人的习惯更为统一了。江应鹤按照墙壁刻字的提示,伸手触摸上冰层,指腹向下移动了三寸左右,果然触摸到一个小小的隐匿阵。


    万载不歇的隐匿阵,看来是汲取自然灵气和寒意运行的,其结构并不复杂,只要注入冰雪道体的灵力,就能轻易地解开其内部设置。


    隐匿阵失效,雪原福地之下的锋锐剑气骤然明显了许多,江应鹤向脚下望去,见到厚重的冰层似乎失去了遮蔽之物,只要用灵力贯通,就开启了寒冰铸成的门,向地下通去。


    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江应鹤低头望了一眼台阶,看向李还寒道:“我一个人下去吧。”


    “不行。”李还寒略微皱眉,有些紧迫地看着他,“万一地下有什么……”


    “我带着忘尘剑。”江应鹤道,“上面有你的魔心,只要你感觉到任何不妥,都可以在瞬息间出现在我身边。”


    他看对方的态度仍有些僵持,继续道:“与这个相比……我明明说你跟我来就可以,为什么另外两个还是跟过来了?”


    江应鹤抬手指了指,神识穿过冰洞外层,投向另一边的雪山。


    李还寒随之延展神识,扫荡了过去,果然见到白雪皑皑的山峰之上,秦钧以及他身边与雪


    色融合为一体的大猫。


    李还寒望了一眼,随即收敛神识,转头想要跟对方说话,便只见到冰层地门合起的画面。


    这是……声东击西?


    与此同时,一片雪色的山峰之上。


    秦钧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甩尾巴的大猫,又注视回不远处的冰洞,语调稍稍费解:“长夜小师弟,你就不觉得你太悠闲了一点么。”


    大猫嗷呜一声,从雪地上起来抖抖毛,化成少年体态,背着手靠在山崖半壁上,无所谓地道:“这可是我跟师尊见面的地方,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雪原之上,除我之外,能够在李还寒手下妨碍到师尊的人,还没出生呢。”


    秦钧瞥他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正中靶心:“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这么了解,师尊要带李还寒来?”


    长夜的话语顿时卡住,他努力忽视掉这一点,结果又被秦钧给提起来了。


    他磨了磨牙,状似轻松地道:“带谁不是带,同门师兄弟,要、大、度。”


    秦钧听得简直想笑,漫不经心地笑了几声,讽刺道:“收一收妖气,路过的雪原妖精让你吓得不敢动了。这就是你的大度?”


    “不是你提议跟过来的么?”长夜抽出腰间的碧绿笛子,用一端敲了敲掌心,眸光透露出不满。“我发现你跟我融合起来,别的都没学会,挑拨离间倒是很出色。”


    “彼此彼此。”秦钧十分谦虚,“还是小师弟更胜一筹,清新脱俗。如果能选择,我也不想跟你融这种地方。”


    “呸,你以为我愿意。”长夜转过头,敲着手心的动作越来越焦虑,随后又悄悄地将神识扫视过去,陡然发觉感知不到江应鹤的身影了。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秦钧之时,另一道声音凉嗖嗖地从身后响起。


    “别找了。”


    李还寒从半空中落下,面无表情地盯了两人一眼:“他进入地下了。”


    不待两人说话,他语调平稳地继续道。


    “你们两个出现在这里,还真是……让我惊喜。”


    ————


    冰洞之下幽深黑暗。


    江应鹤掐了一个照明的术法,靠着指间的微光前行。


    路途冰冷易滑,他走得也很慢,一直走过螺旋式的台阶之后,才见到了一个悬剑台。


    样式与当


    日在遗府之中所见的一模一样,都是审美画风颇为奇特的一种,与小徒弟的诡异审美不谋而合。


    江应鹤前行几步,照亮悬剑台之上的剑器,果然见到被冰雪包裹封印住的长剑,尘封在坚冰之间。


    但上面,并没有任何生机涌动,也没有剑灵所在的任何迹象。


    怎么会……


    江应鹤沉思片刻,抬手触碰了一下无尘剑周围包裹着的寒冰。那些坚冰仿佛迟钝地确认了什么似的,从内到外地迅速化开,展露出内里的长剑。


    通体雪白、气息冰寒至极,开锋的一侧有延绵缠绕的暗纹,剑柄之上还刻着“无尘”二字。


    江应鹤抬起手,从悬剑台上将此物拿取下来,从头至尾,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但剑器之上,却也没有丝毫灵性。


    不要说名剑器灵,连一丝震颤微鸣都没有,仿佛不是温养许多年的宝物,而是许多顶级材料组成的工具而已。


    不应该是这样……


    他想起进入地下之前,看到的那几句叮嘱,便知道自己所做的推演与眼下的场面之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江应鹤抬手抚摸无尘剑,失去灵性的剑器,竟然连一丝共鸣都没有。


    他只需触摸,便能体会到剑身铸造时使用了多少珍稀材料,此处的雪原形成,大抵就是因为材料汇集的缘故。


    江应鹤收好这柄剑器,准备回去筹备以剑铸剑之法,刚迈开一两步,就又返了回来,从悬剑台融开的坚冰之下,取出了一本遇水不沾的书籍。


    原本他没有注意到此物,关注点全放在名剑之上,但他刚刚扫过一眼,看到上面横着写了一行字:


    《穿越后对异世界人类的观察日记》


    直白、粗暴、实用,他喜欢。


    他翻开一页,看到第一页上写了江应鹤三个字,第一页写名,字迹工整熟悉,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不足为奇。


    他面色如常地翻到了第二页,看到上面万载以前的日期标注和天气,确认这书是自己留下的之后,看到了第一句话。


    “他真是一个疯子。”


    江应鹤目光一顿,心头猛然一紧,继续向下看去。


    “他竟然跟我说他拥有的一切是假的,他要自废修为,重新来过,博取我的……同情?”


    “太荒谬了,我有理由怀疑他行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可是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他跟我说,幸好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太晚,不然道心考验中的质疑,足可以让他修为尽毁。”


    “他以为我想来这里吗?他以为我想面对他创造出来的这个人间炼狱?这个人明明看上去这么正常,为什么脑子里全部都是绝望的念头……”


    “如果不是为了回到地球,我也不会来到他身边,要把走入歧途的人掰回正道需要多久?……太难了,不如想一想这个到处都是厮杀的世界能撑多久吧。”


    “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珍惜我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鹤鹤:原来我一直都在男♂上加♂男。


    第69章


    江应鹤看到此处, 已经基本确定了太初剑仙所观察的对象是谁,一边念叨着怎么会这么巧,一边继续看了下去。


    “不止是他情绪变化,连这个世界都开始不可抑制地向毁灭一步步滑落, 我能感受到积蓄在他体内的负面情绪……”


    “他把道种从体内剖开了, 因为他身体里的道种在无限地衰败……我不知道是哪里出的差错,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性渐渐地偏移了……就在尝试挽回这个人间炼狱的过程中导致的。”


    后面的记述有一些杂乱无章, 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新打起精神振作了起来,字迹又重新变得清晰、完整。


    “……我收养了一只猫。”


    下面的字换了墨,笔调有些沉。


    “今天早上, 他看着那只猫,再一次想自毁修为……我没同意。但是也没想到……”


    “因为这个把我关小黑屋,合适吗狗男人?为什么会因为一只猫吃醋?我连灵长类的生物都不敢接触了, 还不是因为你?”


    这段的言辞显得尤为的恼火, 在问号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愤怒的颜表情。


    江应鹤伸手摸了摸那个小颜表情,确认这是自己为数不多会画的几个,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这个画面。


    的确是狗男人, 跟猫猫争宠,莫得肚量。


    他已经从日记中看到了大部分的故事结构, 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只是想快一点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往后翻就是目前能看的最后一页了,剩下的融合度不够,无法解锁。


    “轻信于人, 是我的错。”


    “但我确实没明白关我小黑屋还要偷偷亲我,是什么少年的纯洁初恋。他竟然有这么可爱吗……”


    “这个男人不会是喜欢我吧?可我是个坚定不移笔直笔直的电线杆子,我是不可能……”


    后面的字迹被墨色涂掉了,中间有一部分的空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一页的末尾,才悄然而心虚地补了几句话。


    “对不起地球的父老乡亲,我性向被他打弯了。”


    江应鹤默然无语地看到这里,心中同样涌起一阵愧意——他也对不起地球的父老乡亲,重来一遍,性向还是被打弯了。


    不是同志不


    坚定,只是敌人太强大。


    江应鹤看了许久,有些入神,没有注意到自从他拔出无尘剑之后,周围的冰层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开始逐渐的融化颤动。


    这种震颤是极其细微的,等他反应过来时,通往底下的阶梯已然开始裂纹碎裂,纷纷向下坠去。


    这个位于底下不知道多深的区域,在冰层的震颤动摇之下陷入即将坍塌的境地。还未等冰洞上方彻底坠落之时,他拿着书册的手就被另一人忽然握住,揽腰护在了怀里。


    下一瞬,上方挤压了万年的冰雪骤然坠落,落在周围血色流光的屏障之上,剧烈而疯狂的塌陷坠落声、暴雪翻滚声之中,更强烈的,是近在咫尺、低沉而和缓的呼吸。


    一只手拨开了他垂落在肩头的发丝。


    在这其中的某一瞬间,江应鹤竟然觉着这一幕很熟悉,像是曾经经历过一般,可他又确信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耳畔之声隆隆,天光在纷纷坠落的冰雪之中时亮时暗,脚下的冰层也开始动摇了。


    江应鹤看着他鲜红而默然的双眸。


    他在独身进入地下时,并没有真的认为有需要李还寒瞬息间来到身边的危机。


    他的部分魔心在剑坠上,而忘尘剑又收在他的道体之内。李还寒确实是最能感觉到他是否面临危险的人。


    江应鹤恍惚之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分裂之前的影子,似乎尘封着的、未能点醒的记忆之中,也隐约有着这样的性情。


    只不过无论是日记上看,还是凭借自己的感觉,他的性格好像都要变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黑化状态栏清干净了的缘故。


    李还寒静默地注视着他,等到周围的雪崩结束,才稍稍松了一寸手掌,将紧扣住对方腰身的动作留出一点点余地,低声问道:“……吓到了吗?”


    江应鹤没想到他居然问出这么一句,抬手屈指敲他的脑壳,道:“你把我当什么?柔弱不能自理么?”


    李还寒目光未变,继续道:“师尊自然是身经百战,游刃有余。”


    他低首抵住江应鹤的肩膀,气息倏忽沉了一下,吐出一口气,语调和缓沉郁:“……是吓到我了。”


    江应鹤脑海中准备一箩筐的话都在这句话面前猛然卡住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抱过来的重量,是如此地切实、急迫。


    他忽然觉得剑仙在记载之中的那些话一点都没有说错,他也说不准对方是不是会为一只猫吃醋,是不是会小黑屋囚禁之后还不敢上前、只敢偷偷地吻他,是不是疯得要毁灭世界了,却还在剖离道种的崩溃边缘,询问他是否同意。


    江应鹤忽然觉得,这好像真的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抬起手,回抱了一下李还寒,轻声道:“我没事。”


    这一句暂且将他安抚了下来,让李还寒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正在此刻,一直话不太多的系统突然开口道。


    “如果这时候,你能吻他就好了。”


    系统跟他对话的次数实在太少,江应鹤一开始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吻他?”


    “对。”系统的机械音十分感慨,“如果当初,你也能……”


    它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再次沉寂了下去。


    江应鹤察觉到这个变来变去的系统是有目的性的,也能感觉到它知道很多东西,正想继续询问的时候,忽地被捧过面颊,对上那双鲜红的血眸。


    “师尊刚刚说什么?”李还寒直视着他问道。


    江应鹤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是和系统的对话,他被那双幽邃莫测的血眸凝望片刻,脑海里不知道又拨动了那根弦,一直想着系统说的那几句话。


    如果当初……


    他略微抬头,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搁在腰间的那只手猛然一紧,周围的血色屏障都跟着一顿,随即仿佛有一种环抱着、围绕着自己的失重感。


    李还寒的唇冰凉而柔软,与之相贴,一开始还足够温和,可是在距离愈发深入之时,场面就开始变得不可收拾。


    他撬开齿关,攫取唇舌之间的空气,指节伸入江应鹤的发丝之间。


    这里是雪原,周围是弥漫而来的寒气,只有江应鹤的身上,拥有着淡而柔和的清冷香气。


    而他探索得越是深切,就越能体会到对方的温和柔软,能感觉到对方外表之下的极度包容。


    李还寒与他微微分开了一些,视线盯着对方被吮红的唇瓣,抬指稍稍摩丨挲了一下,道:“换气……还是不会?”


    江应鹤慢慢地平复着呼吸,眼角边缘有些泛


    红,攥着对方衣袖的手指逐渐松开,道:“就是一直不会又能怎样,迟早都……”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视线所及之处,并非是塌陷中央的深坑,而是雪原上方并未崩毁的一座雪峰,在不远处的几步之外,秦钧和长夜就站在旁边,脸色简直黑得没法看。


    ……李还寒抱着他出来了?


    江应鹤方才实在换不过气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刚才……


    就在江应鹤脑海中被尴尬两个字充斥填满之时,秦钧走近几步,磨着后槽牙讥讽道:“师兄还真是救人心切,连这种事都要跟师弟们示威。”


    他在江应鹤身上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一根头发丝都没少,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语气:“幸好没事。”


    江应鹤道:“我也十分庆幸,如若真的伤到哪里,你们回去恐怕要一直念叨我,明明我才是师长……”


    他的师道尊严早就荡然无存了。江应鹤叹了口气,听到一声甜腻腻的猫叫,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果然看到那只插不进话、挤不进来的小绿茶猫。


    长夜只有这个模样的时候,才最得师尊的喜欢。


    江应鹤低下身,把雪地上的小白猫接到怀里来,一边揉着他毛绒绒的立耳,一边道:“……明明我才是师长,却总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被你们管着。”


    “管了你未必肯听。”秦钧道,“但师尊说的话,我们一定会听。”


    江应鹤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积压多日的质疑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忍了又忍,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便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一派胡言,你们不听话的时候,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秦钧被这句话凶了一下,怔了怔,看到江应鹤整理了一下披风的系带,转身走了。他抬手拉住一旁立即跟上去的李还寒,道:“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我……”


    李还寒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说太深了,慢一点的时候。”


    “……”


    “还有他说自己上药,不用你的时候。”


    秦钧哑然失语,半晌才道:“那你不也是么,在这方面你也没听过啊。”


    李还寒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但我没有说我一定会听。”


    秦钧:“……”


    ————


    蓬莱正殿。


    炉香幽然飘散。


    江应鹤坐在掌门师兄身侧,听着周正平讲述门内之事。


    他的膝上放了一只猫,小白猫在衣襟上打了个滚,懒洋洋地抬起猫爪子,勾勾搭搭地往江应鹤的手背一拍。


    肉垫柔软干净,抱着他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舔舐,带着软刺的舌面有些粗糙,触感十分鲜明。


    “……年轻一辈的弟子之中,确然只有这几位天赋心性俱佳的。”


    周正平话语一顿,看了那猫一眼,确定是那个为了江师弟基本不要脸的妖尊大人,低头轻咳一声,道:“师弟,我听闻你去了一趟雪原。”


    江应鹤虽然被怀中猫咪如此勾丨引,但还是一直细心旁听着,听到此处时,便点头解释道:“我取走了雪原之下的无尘剑,当日地下洞窟坍塌,想必之后的几千年,便能见到雪原融化了。”


    周正平微微颔首,道:“增一物、去一物,都需要千年乃至万年的积蓄,雪原也是如此……你能够成功取得此剑,说明你与它有些缘分。”


    江应鹤心想,岂止是有些缘分,估计这把剑与我相伴左右的时日,不在忘尘剑之下。


    “过两日你颜师姐就要出关了。”周正平道,“有她在,我也可稍稍安心。蓬莱这么多年里,你对内务一向不上心、小云师弟又贪玩气盛,只有采薇,可堪继任掌门。”


    江应鹤此前一直醉心修行,对管理杂务一窍不通,也从未尝试经营过,但他听闻此语,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继任?掌门师兄何出此言?”


    周正平放下手中拂尘,远望窗外天际,道:“我一生碌碌尘网,为经营蓬莱而失去许多机会。近来……师兄亦感觉自己,大限将至。”


    江应鹤心神一紧,脑海中像是有一根弦猛然绷住。


    “吾之天劫欲来。”周正平道,“即便拖延了这许多年,也依旧难逃劫难。不过这么多年来,已然足够了。”


    “掌门师兄……”


    “不必思考转世之事。”周正平语调平平,宛如在叙述一件小之又小的事情,“你尘缘未尽,有所求,才会转世重修。而我行至此处,已别无他求,愿意将真灵归于天地。如若师兄平稳渡过,自会重新回到蓬莱,如若真的身死


    道消,那便……”


    他话语一停,指了指窗外飞过的雁,“远行不归。”


    江应鹤一时哽住,沉默半晌后,才低低地道:“道途艰险,我亦知晓。生死起落,应当看开才是。”


    “也不必伤怀。”周正平笑道,“若是师兄侥幸渡过,正道便又添一位仙君,或许我百年后能够归来,犹未可知。”


    江应鹤点了点头,将悬着的心慢慢压下去,道:“周师兄心性豁达,会一切顺利。”


    “正是如此。”周正平略略谈完此事,又提及他务,“待你颜师姐出关,我便正式远行游历。届时除了要照看小云师弟之外,新入门的几个孩子,你也看看。”


    江应鹤怔了一下,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几个天赋心性俱佳的孩子,思考片刻,道:“我已将长夜作为关门弟子,恐怕……”


    他话语未尽,便觉得怀里的小白猫动作一僵,似乎对那几个未曾谋面的“新弟子”产生了微妙的压力。


    “不必收回清净崖。”周正平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相貌脾性,我怕年轻人年轻气盛,不识爱恨,容易……咳,误入歧途。”


    他话语一顿,又看了江应鹤怀里的白猫一眼,继续道:“……再说,也不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周掌门(语重心长):漂亮师尊哪有命重要,对不对?


    第70章


    白鹤玉宇玄门之外, 鹤灵困倦地抬项睁眼,见到几个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少年停留门外。


    蓬莱新入门的弟子之中,有大多数都是修真世家,家族之内从小就有所传承, 故而见识也比他人要广, 对于近四百年前便销声匿迹的玄微仙君,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他一闭关就是小四百年, 至如今才稍稍有些动静,此次周掌门吩咐让他们几个前来见过长辈,确是史无前例之举。


    不过玄微仙君本人虽闭关多年,但他座下的弟子在修真界颇有名声, 当年蓬莱仙门的诸位长老接连闭关之时,瀛洲派前来挑衅了一次,便让仙君座下的李还寒一剑压了回去。


    近些年来的传闻愈发离谱, 很多人都说有李还寒和秦钧在, 即便江仙君未能出关,也并不妨碍蓬莱的地位,而那位江仙君的关门弟子, 近些年来也终于在门内露面。


    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一身道服,背后负剑, 各自看了看对方, 神情之中都有一些紧张。其中那个性格比较胆大顽皮的率先走近,凑到鹤灵身边问了两句。


    “鹤仙儿,”少年自来熟地道, “你帮我们通个消息,我喂你灵果,好不好?”


    鹤灵不紧不慢地看了他几眼,随后叫了两声。厚重玄门随之而开,里面被一副五岳日出的长屏风阻隔内外。


    里面有缭绕不绝的柔淡香气。


    几个晚生后辈不敢造次,但也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上前数步。其中领头的那个正欲开口,忽地感觉到了一股强烈无比的紧迫危险之感。


    他脊背之上,瞬间遍布冷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寻找着危机的来源,等到视线转移过去时,才发觉那种极度危险之感,仿佛是来源于……一只猫。


    五岳日出的长屏风边缘,有一只通体雪白、眼眸乌黑的猫咪,浑身都是软绒绒的长毛,尾巴微微晃了几下,像是大扫帚似的。


    在一人一猫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所有的危机仿佛又如同错觉一般,消失于无形了。


    随后,屏风被一只手推开,露出素色的道袍和衣摆,以及一股清冷疏离的微微寒意。几人朝屏风边缘看去,俱是呆了一呆。


    江应鹤没想到这


    几个孩子来得这么快,估计是有掌门师兄指点过了,便没有来得及仔细整理着装,仅是玉冠常服便出面了。


    他身上的衣衫素白无饰,仅有时隐时现的流云暗纹,手中拿了一柄不大常用的玉拂尘,随意地搭在臂上,入座之后,淡淡地看了几人一眼。


    晚辈们如梦初醒,似是才刚刚回过神来,努力收敛心神,正欲请教之时,又被另一阵突如其来的敌意盯得头皮发麻。


    玄门稍动,秦钧进入内中,稍微诧异地看了一眼眼前穿着蓬莱弟子服的几人,理所当然地回到了江应鹤身旁,将几本书放在了桌案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却有一种一波三折、险象环生的感觉。


    为首的弟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将该说的话都说出口,便见到玄微仙君轻轻地点了下头,开口道:“本座听闻,你们的剑阵练得不错。”


    这是周师兄告诉他的。江应鹤自然不会为难这么小的后辈,预备挑选他们最擅长的方面来指点考校。


    几人顿时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用一种略微复杂、很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


    江应鹤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在意,一边看了一眼钧儿带过来的几本书,一边随口让他们练出来看看。


    他看过了书名,抬眸看向对面几人,准备专心致志地尽一尽师长的责任,毕竟他的师道尊严已经让这几个不孝孽障给祸害得差不多了,难得有这种机会。


    秦钧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唇边噙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一旁的小白猫也跳上了江应鹤的膝盖,往他怀里一埋,仿佛也懒得恐吓他们。


    等到几人展示完毕,江应鹤将其中的优缺点略略指点过一遍时,才听到几个后辈中细如蚊呐的声音。


    “江、江仙君……”


    江应鹤抬眸望去,听到一个小孩憋红了脸,用莫大勇气问道:“您还收徒吗?”


    怀中撒娇的白猫叫声顿了一下。


    身旁秦钧喝茶的动作短暂地一停。


    江应鹤顿时脑海闪过无数讯息,为了自己和对方的人身安全,立即道:“本座已不再收徒,你们去吧。”


    他就预感到要出事儿。


    幸好,在自己及时的亡羊补牢之下,蓬莱后辈之中


    的优秀弟子完整无缺地走出了清净崖,没有被哪个醋罐子给碰坏了。而自己的人身安全,应该也……


    他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看到玄门开启,离开的几个孩子乖乖巧巧地给大师兄行礼,而李还寒置若罔闻,目光无波地望了过来。


    ……他为什么用看红杏出墙的眼光看着我。


    江应鹤静默片刻,看着李还寒走了进来,语调平常地问了一句什么,随后又问了一下重铸忘尘剑的进度。


    他表现得越平静,江应鹤就越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危机感。他重述了一下铸剑的步骤后,忽地感觉到怀里的猫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拎走了。


    长夜被李还寒反手扔到了地上,他一脸懵逼地扭头看去,见到这只天魔不分青红皂白地俯身就强吻了过去,抱住师尊的腰把人揽进怀里。


    简直没有王法。


    江应鹤脑海里也是这句话。


    这人吃醋都不讲基本法的吗?明明知道那只是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正道后辈,就一点容忍度都没有?


    江应鹤被迫回抱住对方,扯着他的衣领拉开一点,不太均匀地喘了口气,道:“又疯什么?……唔……!”


    融合度停在十二,一点动一下的迹象都没有。系统死寂无声,对这一幕仿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还想出来鼓鼓掌。


    江应鹤的唇瓣都被他咬红了,才稍稍腾出一点空间来说句话:“……净化完也这样?你讲不讲道理了……”


    如果李还寒代表的就是先天之真性的话,那说明自己前世遇到的那个道侣、分魂之前的道祖,他本性上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疯,特别是遇到自己的事情。


    他的唇瓣又被舔舐了一下,随后才听到对方压抑了几分的呼吸,声调很低地道:“他们喜欢你。”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


    江应鹤几乎说不出话来,想骂他都找不到词儿,只能往旁边伸手求救:“……钧儿。”


    秦钧果然握住了他的手,冰冷手指与修长白皙的指节相扣,非常管用地将他从李还寒的怀里接了过来,整理了一下对方散乱的发丝,态度稳重地道:“李还寒说得太离谱了。”


    江应鹤点了点头,正想缓口气夸奖对方,就听到面前的秦钧一本正经


    地道:“最多就只有两个。”


    “……”


    “开口问的那个人,”秦钧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肯定喜欢你。”


    “……”


    真是捅了醋精窝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江应鹤才能特别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是一个人,尤其是在这种想想就令人腰疼的危机关头,系统还弹出来一个奇妙的融合度任务。


    “融合任务四:与分魂进行双丨修及多人运动,共参大道。可增加融合度。”


    江应鹤推开他的手停了一下,回忆着他们搞得那些黄色,以及童归渔送来的双修秘籍,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共参大道”这四个字。


    ……这算哪门子的大道。


    他只是稍微停了这么一下,就被秦钧抱进了屏风之内,放到软榻上。


    江应鹤汲取之前的经验,开口道:“忘尘剑的重铸……”


    “不急,需要将无尘消去锐气,得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


    秦钧之前拿过来的那几本书,就是有关于铸器的古籍,知晓流程倒是并不稀奇。


    江应鹤静默须臾,又道:“我辈修道之人,不应当沉湎于双丨修捷径、急功近利……”


    “以师尊的身份,二次重修,确实只是耽误功夫而已。而且……”


    他的气息弥漫过来,语调低沉地从耳畔响起。


    “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自然算不上是沉湎双丨修。


    江应鹤哑然失语,看着素色道袍被对方随手一勾便褪了下来,他实在是有些害怕那种被弄到濒临崩溃的感觉,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我……”


    话语未及出口,那双铁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低声道:“师尊有没有想过,我们与你相处的时间,其实所剩不多。”


    江应鹤话语一梗,怔怔地看着他,随即被秦钧又亲吻了一下,续道:“融合之后,就再也没有……让我独自抱着你的机会了。”


    江应鹤的心弦像是被对方触摸撩拨了一下,在这种融合的过程中感觉到一丝隐秘的感伤。


    秦钧低头靠近,冰冷的唇锋抵上他的耳根,声音近在咫尺。


    “我们还不清楚,融合之后会是什么状况,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彻底融为一体。”


    江应鹤耳根发烫,完全被这句话打动了。


    “吃醋是借口,”秦钧道,“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这谁扛得住。


    江应鹤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由着对方勾开内衫的衣扣,抬手吻上了他的唇。


    ————


    但事实证明,秦钧的套路真是太多了。


    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狗。


    当天晚上,江应鹤哭了半宿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环节里脑子进得水,还有他是怎么顺理成章地把童归渔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拿出来的。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一定先去宰了姓童的。


    江应鹤压着声音,埋在床榻上不说话,手心里面全都是汗,湿漉漉地,什么都抓不住,下意识抓紧床褥的时候,连霜白的指节都绷紧了。


    随后,这只手被另一只手覆盖其上,遮盖了骨节边缘的牙印,将手指收拢回来,按在枕边。


    他受不了了,嘴唇咬出一点齿痕,被李还寒哄着松了口,说再用力就咬破了。


    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能再用力了?


    直到他被一条大尾巴垫住了腰,才想起自家小徒弟到目前为止还算有人性,便抬手抱住了长夜,听长夜腻在耳畔乖巧温柔地哄他。


    江应鹤趴在他肩膀上,慢慢地缓了口气,还未开口,便听到冷夜之下静谧无声的清净崖外,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少年音。


    “……江仙君?”


    从白鹤玉宇内,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的,这个时候,鹤灵估计已经歇息了,以后生晚辈如今的修为,实在造不成什么威胁,自然也就没有把守门灵兽惊醒。


    江应鹤本有些昏沉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清醒了一些。


    “……弟子知道,长夜师兄是您的关门弟子。”这孩子似乎靠在门上,声音很近,但情绪失落。


    “弟子去而复返,并不是心生不甘,只是希望仙君能鼓励晚辈几句,我有一个哥哥,他的天赋心性,处处比我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我……”他话语一顿,又道:“但我听说仙君您收徒不是特别看重天赋……”


    不光是江应鹤清醒了,连对方的动作都停住了,在弥漫的香气交织之中,发生了短暂的片刻静寂。


    随后,身边的长夜凑过来蹭了几下,瑰丽俊美的脸庞上满


    是笑意,低声道:“这都是借口。”


    “……嗯?”


    “他就是图谋不轨而已。”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长夜墨眸明亮地看着他,轻轻地亲了他一下:“师尊快拒绝他。”


    长夜的态度明明如此乖巧,但江应鹤总觉得……他这架势,好像自己慢一秒拒绝,就能被这小畜生在床上折腾好几天似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每次双丨修他都觉得精疲力尽,但长夜作为一只上古大妖,一直没有放出完整的原型、而且也没有用妖族的方式交合,应该……估计……可能是……没怎么尽兴过。


    就在此刻,秦钧的手指也扣住了他的手,慢慢地向手腕间挪动,同时跟了一句:“或许师尊对你这个关门弟子不满意,想要另寻新……另寻佳徒。”


    这是什么话里有话的醋精转世。


    这句话没把长夜激怒,倒是江应鹤被李还寒弄得腰酸,他隐忍地蹙眉,攥紧了长夜的衣衫,抬腿踹了李还寒一脚,可惜被对方握住了脚踝,没有半点杀伤力。


    “运气。”李还寒看似毫不在意,“交合渡灵,别忍着……”


    “……你他妈做个人吧,给我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越是心软就越容易被拖到床上去呀鹤鹤!


    你还是庆幸麻麻只会开自行车吧,要不然你就会被口口完,再口口,然后再口口口口,懂我意思吧?(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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