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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让渡 宝宝,今晚你可以掌控我


    昏暗角落里, 小猫咪趴在懒人睡窝里,摆了摆毛茸茸的尾巴,伸出软乎乎的爪垫,够了够漂亮的蝴蝶结锁孔, 透着一层迷朦的光线, 好奇地打量着客厅处两道投在一处的阴影。


    等待了十几秒, 也没等到家中两位两脚兽主人有半分带自己玩耍的意思。


    于是很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趴回去, 懒洋洋地抱着沾着好姐姐身上馨香味道的小熊玩偶,乖乖阖上眼眸睡觉。


    而另一边昏暗光线下的客厅,秦凝雨打开高脚柜上提前准备好的纯白色礼盒, 只是垂眸看了眼,就不可置信


    地迅速合上。


    她是眼花了,还是在做梦没醒?


    秦凝雨迟疑地张了张唇:“……哥哥?”


    谢迟宴面上看不出任何慌张神色, 薄唇微启:“试试?”


    这倒衬得秦凝雨大惊小怪了,她稍稍缓了缓微乱的气息,平复内心那种上涌的惊涛骇浪, 再次伸手打开礼盒。


    里头一层纯白雪绒般的薄毯上,放着手铐、口枷、项圈……这就是成年人都直接用勾.引吗?


    对视间,秦凝雨微微仰着头, 感觉跟男人对碰到一处的视线,仿若一阵枯木迸发哔哩啪啦的火星, 胶着着,勾.连着。


    秦凝雨目光一瞬不瞬瞥着男人,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指尖轻点了点黑色领带的尾端,一路沿着流连而上,仿若夜色中微光跃动的一曲华尔兹。


    相连的黑色领结, 一边挂在男人脖颈,另一边勾.缠着她的指尖,像是主动系着一道无形的银质锁链。


    谢迟宴垂眸,浓长眼睫在眼睑处落着几分阴翳,半遮眸底的沉色,他的口吻从容、游刃有余,却遮盖不了丝毫久居上位者的隐隐压迫感。


    “宝宝,今晚你可以掌控我。”


    “也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秦凝雨知道男人向来有着超乎常人的掌控欲,这是长时间身处高位才能沉淀的压迫感和气度,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一个眼高于顶、难以攀附的男人,让渡出被掌控自己的权力,才会令人格外的心动不已。


    领结材质的触感明显,秦凝雨的指尖微微颤着,心里说不清到底是茫然、期待,抑或是兴.奋。


    流连般的指腹一顿,只用食指抵着黑色领结,几乎没有用上什么力道,她进一步,男人便顺从地退一步。


    直到顺着小姑娘用食指抵着黑色领带的浅浅力度,施施然地跌坐到深红色的天鹅绒椅凳上。


    秦凝雨□□,手里紧攥着黑色领带,跨.坐上来,几分期待又几分撒娇地问:“哥哥,你要这样哄我,会不会玩太大了啊?”


    谢迟宴稍抬着头,瞥着眼前这双漂亮又清透的眼眸,眼尾微微挑起,清纯又几分妩媚,因着坐姿,稍稍朝前躬着几分,将纤薄腰.身勾勒出一片令人遐想的阴影,像只狡黠又明知故犯的小狐狸,纯真又勾人。


    “哄人的法子而已。”


    秦凝雨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真的可以掌控你?”


    “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真不会秋后算账?”


    谢迟宴稍稍后仰,几抹昏光自深邃眉目晃过,口吻几分意味不明:“老婆要是现在想放开,也可以。”


    就算到了此时,男人仍是这般的从容、游刃有余,自下而上的目光,也似一寸寸地睥过,那股上位者的隐隐压迫感只增不减。


    秦凝雨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手,像只明知道诱.引陷阱却明知故犯的兔子,在这道纵容又无澜的目光下,缓缓伸出手。


    纤细手指轻巧穿梭,将黑色领带解下,轻飘飘地托在指尖。


    “哥哥,闭眼。”


    在谢迟宴阖上眼眸后,秦凝雨把黑色领带轻轻覆在男人的眼前,学着他以前对她的法子,认真又细致地在后脑勺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没过一会,金属材质的清脆冰冷声响落在耳畔。


    “哥哥,现在把两只手背都在身后。”


    谢迟宴一一照做。


    小姑娘朝前探着身,几缕乌黑发丝蹭过侧脸和脖颈,身上那股淡淡好闻的馨香味道,直往鼻腔里钻,似有若无的,勾着几分挠人似的酥痒。


    稍后双手都被拷到了椅腿。


    秦凝雨稍稍后仰着了些距离,屏住呼吸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深红色天鹅绒椅凳上坐着的男人,顶上纽扣刚刚才被扯乱,半露冷白分明的喉结,质地讲究的深色西装少有几分褶皱,收束进笔直禁.欲的西服裤腿。


    就在身后,落地窗外的繁华的街景俯瞰进眼底,光怪陆离的霓虹流光惊掠过,似一圈蛊.惑的淡淡水纹,黑色领带束在眼前,皮肤冷白却不显孱弱,极为反差的白与黑,衬得东方骨相少了几分含蓄古典,反倒显得这副深邃浓颜,愈加惊心动魄的危险性.感。


    秦凝雨心跳漏跳了一拍,紧接着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确实是被勾.引到了。


    想撕开男人这副温文尔雅的表皮,她知道禁.欲西装下,是怎样挺括的身形,有着怎样劲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是怎样的温柔又恶劣地蛊惑,又是怎样丝毫不掩饰成年男性骨子里征服的暴.戾和占有的一面。


    想让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变.乱、失控,只因为她而不掩藏分毫的欲台高矗。


    夜色静谧中,拉链的声音显得尤其的明显而清晰。


    过了会,秦凝雨手指扶住肩膀。


    “哥哥,做不到的……”


    小姑娘微咬着下唇,丝毫不藏着撒娇又埋怨的呢喃,一会怪他生得这般,一会撒娇好难,一会啜泣想放弃。


    偏偏尾音又拖长地胡乱地叫哥哥,又叫老公,娇气又勾人。


    被拷在椅凳的手掌,修长指骨克制又隐忍地撑在椅腿上,冷白手背一层薄薄皮肤上绷紧蛰伏又狰.狞的青筋。


    “宝宝,继续。”身前却传来温柔又恶劣的低哄,“宝宝真棒。”


    秦凝雨微抬下巴,眸光抖了抖,溢出一声失.神又甜.腻的鼻哼:“哥哥……”


    这双雾蒙蒙的眼眸与天花板的残影对视了会,微微缓了一会,总算找回几分神思。


    白皙手指伸向纯白色的礼盒,从里面取出黑色口枷,气息还在微乱,指尖微颤地给男人戴上。


    “哥哥,作为你乱.来的惩罚,你要戴上这个黑色口枷。”


    “不准亲我。”


    “不准叫我。”


    “不准咬我。”


    之后秦凝雨半眯着迷蒙眼眸,却始终不得当,她从来被伺.候惯了。


    这种似有若无、隔靴搔.痒的感觉,一时都不怎么好受。


    秦凝雨格外怀念强势又有力的拥抱,只能求助又撒娇地唤着:“哥哥……”


    “亲亲我……你亲亲我。”


    男人气息沉了沉,低沉嗓音被欲.浸染过,格外的蛊惑又性感:“乖,松开。”


    ……


    纤细后背深深陷进深红色天鹅绒靠椅,只能徒劳又失.焦地看着天花板,皮肤散发一圈象牙白的盈润光泽,微张着唇,却连气音都发不出分毫,任由乌黑海藻般的长卷发杂乱地散在靠背。


    在地板上投下的斜长阴影急.晃着。


    自上而下的视线一寸寸地睥过她。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被修长指骨不容抗拒地高握着的纤细脚.踝,牢牢挡在身前的高大身影,笼罩下大片的阴影,就连微朦月色都无法觊觎分毫。


    ……-


    “你是说最近产生了近乎是幻觉、幻听的症状?”


    “前段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伴侣,在雪崩里受困,触发灾后应激,需要我一直在身边照顾陪伴才能恢复,一直到她好转前我没有异样,直到那天我照常参加完会议,从书房里出来,看到落地窗外飘着大雪,眼前这一幕,跟我父母和她出事的山雪那幕,在我眼前重合闪回,我听到一声空而静的高山远响,之后在她的帮助下,我这次没有出现头两年的应激症状。”


    “之前一直没有异常,多半是因为你的责任感使然,你的伴侣触发灾后应激,需要你耐心又包容的长时间陪伴。在此期间,你在不断克制压抑你的情绪,所以才会在你的伴侣好转之后,那根紧绷的弦一得以放松,那些被你压抑的情绪就会极端地表现出来。”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名叫周泽礼,中欧混血,眉弓深邃,鼻梁高挺,如果忽略他此刻专业的言辞,大概会被误认为是国际秀场上的顶级男模。


    他是谢迟宴一直以来的心理医生,自谢氏夫妇失事后,着手负责他的应激问题,在对方症状好转正常之后,只进行一年一次的心理健康评测。


    这几年一直风平浪静,甚至上一次的心理健康评测,也就是半年前,评测结果甚至还显示良好。


    周泽礼选择对男人再次进行一次心理健康评测,结果显示确实有过波动异样。


    在得知没有出现头两年的严重这症状,并在伴侣的陪伴下逐渐好转正常的情况,忍不住松了口气。


    因着长久医患关系的责任感使然,将话题绕到这位从前从未提及的伴侣身上。


    病人重要的情绪问题,病人家属的作用显得尤关重要。


    周泽礼尊重男人的隐私问题,提问只是点到为止。


    可这位位高权重、向来很有距离感的男人,在提及到这位伴侣时,口吻无端变得几分柔和,并且坦然且很主动地向他提及一些相处的事情。


    这让周泽礼有些在意料之外,又有些由衷地为他高兴:“Xie,不过半年没见,你真的变了太多,情绪的一昧压抑只会让你变得更累。”


    谢迟宴笑了笑:“半年前的心理健康评测后,你曾向我提出可以朝旁人让渡一些掌控欲的建议,我有幸实施。”


    周泽礼了然地问:“是你那位伴侣?”


    谢迟宴说:“是。”


    “这确实是值得很高兴的事情。”周泽礼少年时久居国外,有时的一些措辞还保持着书面翻译腔,“你一向有着超乎常人的掌控欲,这一点在你最亲密的伴


    侣身上,会表现得格外的明显,你感觉如何?有感觉哪里有不适的反常吗?”


    “刚开始有些不适。”谢迟宴微拧眉头,那种眼前被蒙住,把身体和意志交由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他一开始是有些排斥的,他骨子里有着强势又偏执掌控的一面,“可一想到是她,就会选择让步,甚至会在几个瞬间有种想更深地摧毁她,同时又被她毁灭的极端想法。”


    第七次被分手、医者不能自医的混血大帅哥,在此时有种深深被虐狗的感觉,尤其是被他曾在心中判定多半会注孤身的对象,含着几分妒恨和歆羡,努力重拾自己的职业道德感。


    “有种心理现象叫做Cute Aggression,中文译名叫可爱侵略综合症,人们在接触到觉得可爱的事物时,会产生强烈紧紧抓住、捏碎等极具有攻击性行为的极端想法,这是大脑在产生强烈的情感反应,大脑为了平衡这类兴奋和欣喜的情绪,所以才会呈现攻击感这种对立反应。”*


    谢迟宴稍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底涌现几分无奈又纵容的浅浅笑意:“她确实很可爱。”


    周泽礼:“……”


    有关心理健康的交谈结束,周泽礼叮嘱男人一些事项后,一起走出门外。


    走廊静悄悄的,阳光从透亮窗户落进,在地板上撒下一道又一道斜长、不规则的菱形光条。


    周泽礼跟男人并肩走着,注意到男人脚步停住,目光落在楼下的一处。


    循着视线瞥去,枯黄灌木丛旁边,金灿色阳光浅浅落下,将头顶蓬松柔软的乌黑发丝,染上一圈浅金色的光晕,半蹲在地上的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白,长款羽绒服微微拖着地,正用着手套上的毛线球逗着一只橘猫,侧脸白皙泛红,笑容格外的明媚动人。


    周泽礼视线转回,瞥到男人微不可查地轻勾唇角,心中顿时确定对这位气质难得一见的美人的身份,除去医患关系,他们亦是多年的旧友,由衷地说:“看来你找到了你的angel。”


    谢迟宴口吻柔和:“My sweetie.”


    “Good luck.”周泽礼转身离开,边挥手边说,“那就不打扰你们剩下的时间了。”


    谢迟宴下楼的时候,正看到小姑娘拿手套上的毛线球逗猫不成,反被猫咪吓了一跳地跳起了身,眸光惊疑不定地抖了抖,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子还挺大惊小怪的,很孩子气地笑出了声。


    完全没有初见那副懂事又佯装成熟的模样。


    小姑娘边笑边偏头时,视线正对上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瞬间眸底的那几分笑意,像是涟漪泛开了一圈圈,脸上的笑容格外生动,明媚又可爱,站直了身体,又朝他直直、很大幅度地展开了双臂。


    “哥哥,要不要抱抱我?”


    谢迟宴大步迈去,带起的风声和阳光碰出清脆的一响,手臂揽过后腰,将小姑娘拥进了怀里。


    秦凝雨微微踮着脚,两条细长手臂环过男人脖颈,下巴垫在宽直的肩膀上,侧脸极轻地蹭了蹭。


    谢迟宴问:“老婆是在安慰我?”


    “是奖励。”秦凝雨稍稍抬手,学着男人惯常哄人的法子,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哥哥,你好棒,也好勇敢啊,能直面自己内心的人,都是特别值得夸奖的。”


    他们这时离得近,男人低低的笑,紧挨的胸.腔共振,难掩几分愉.悦的意味。


    秦凝雨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眸的间隙,一阵悬空的失重感袭来,只得伸长两只细长手臂,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竟然被男人考拉抱了起来。


    秦凝雨这时要高出很多,只能微微垂着头,定定看着托抱起她的男人,白皙泛.红的脸颊背着光,耳垂蒙着一层薄薄蝉翼般的朦胧红晕。


    谢迟宴仰着头,语气几分意味不明:“不该奖励我一个吻么?”


    秦凝雨微微怔然了几秒,偏头环视了圈周围,迅速确认没人后,凑近在男人脸颊“啵唧”一声,轻羽般的触感一碰即分,她的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定定看了眼男人,又迅速、情不自禁地再次凑近,飞速在唇角处轻蹭了下。


    被吻的人眼眸温柔从容,反倒是吻的人先羞红了一张脸,只能半躬着腰,趴在男人的肩膀上,用撒娇般的气音说:“哥哥,快放我下来了。”


    谢迟宴知道小姑娘一向脸皮薄,把她从怀里放下。


    只是小姑年脚刚沾地,偏移飘忽的视线一顿,不知道看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变,然后扎进他的怀里,把脸颊深深埋在胸.膛前,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两边小臂。


    谢迟宴微抬视线,跟二楼窗边给绿植浇水的周泽礼对视上。


    周泽礼手里拿着水壶,神情坦然地靠在墙边,朝他挥了挥手,打完招呼后,很善解人意地帮他们把纱窗紧紧拉上了。


    秦凝雨回想刚刚对方眸中的促狭:“你们认识啊?”


    谢迟宴说:“周泽礼,我的心理医生。”


    怀里顿时传来声喉咙里溢出的小动物似的极其后悔的呜咽声。


    沉默了好一会,闷闷的嗓音才再次传了出来:“惨了,你的心理医生肯定觉得你有个特别黏人又世风日下的老婆。”


    “哥哥,你赔我清白。”


    谢迟宴颇为几分好笑,伸手轻揉了揉白皙耳垂:“只会觉得你可爱。”


    回到家里,秦凝雨坐在沙发上撸了好一会猫,才慢慢平复。


    老狐狸这个始作俑者都没什么反应,那她这个无辜被蛊惑的帮凶,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了。


    秦凝雨在心里做好了心理准备,心情再度变得很好,因为她在回来路上,很仔细地确认了男人的心理评测结果,确实存在些异常,不过好转正常的态势也特别明显,是很积极乐观的结果。


    小猫咪软乎乎的爪垫被抬起,秦凝雨笑眼吟吟:“小十一,姐姐给你开罐头庆祝。”


    话语刚落,秦凝雨看到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是容以莲,蓦然想到什么,神情怔然几秒,放下握住的软乎乎的爪垫。


    秦凝雨心道该来的总会来,拿起手机,走在落地窗前才接通。


    “喂,妈。”


    电话那头无端沉默了好一会,容以莲开口道:“凝雨,我知道热搜的事了。”


    秦凝雨微微咬了下唇,她其实昨天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说,消息发了又删,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打电话说,可就是想心里存着侥幸拖延的时间里,容以莲竟然主动出击了。


    “妈,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容以莲一时没吭声。


    秦凝雨知道她这是在生气,从前她没说是觉得这段持续大半年的婚姻有名无实,后来是想处理好跟男人之间的感情,再把他好好地介绍给母亲、继父和弟弟认识。


    沉默在蔓延,容以莲终于说了句:“你想好了?”


    “非他不可?”


    “想好了,非他不可。”秦凝雨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口吻柔和又坚定,“我会带他回家里一趟的。”


    电话挂断,站在一边旁听的喻建和喻斯源面面相觑,一个装着浇花,一个假意擦着花瓶,又一同仔细瞧着沙发上中年女人的脸色。


    然后互相使起眼色,几个来回后,双双动身。


    喻建说:“老婆大人,喝茶。”


    喻斯源说:“母上大人,


    吃颗喉片,清热解火。”


    茶杯磕到茶几上,溅出几滴茶水,容以莲目光锐利又审视地看着眼前尽献殷勤的父子俩。


    “如果不是我今天到外面,听说我竟然凭空多了个女婿。”


    “你们爷俩,还想帮凝雨瞒我到什么时候?”


    喻建和喻斯源深知此刻抵赖是最错误的法子,喻斯源被自家老爸使了个眼色,只能硬着头皮来:“老妈,你别生气,我也觉得那野男人大姐姐六岁,这都两轮代沟了,对姐姐又好又千依百顺有什么用,等他来,我第一个帮你不让他走进门。”


    容以莲听到“野男人”就皱了皱眉:“什么野男人?那是你姐的老公。都出门,别在我面前打转,看得心烦。”


    “那正好,我去跟朋友看电影。”喻斯源立刻安排好,朝着外头走去,“老爸去找李叔下象棋。”


    容以莲却说:“都去囤年货。”


    喻斯源停住脚步,转身明知故问:“老妈,囤年货做什么?”


    容以莲不耐地说:“家里到时候有客人来,空空得像什么样子。”


    “好嘞。”喻斯源知道她这是松口的意思,散漫笑了笑,一把揽住自家老爸的肩膀,“老爸,走吧,我们这就去外面买一大堆年货,千万不能怠慢了咱家老妈的贵客。”


    而另外一边,秦凝雨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地薅着小猫咪的毛发。


    直到谢迟宴坐到沙发另一边,才慢吞吞地抬头:“哥哥,我有些焦虑。”


    谢迟宴没抬眸,而是拍了拍大腿。


    秦凝雨缓缓挪过去,两条细长手臂环过脖颈,跨.坐上去。


    谢迟宴安抚地轻揉了揉纤细脖颈:“怎么了?”


    秦凝雨有些心绪不宁:“我们的事情被我妈妈发现了。”


    谢迟宴还没开口。


    秦凝雨又勾了勾衣袖:“她要是不同意我和老公离婚,跟你在一起,怎么办啊?”


    谢迟宴说:“那就一起过,一三五他陪你,二四六我陪你。”


    秦凝雨:“?”


    好体贴,好善解人意,竟然还给她做六休一。


    谢迟宴问:“明儿是不是休假?”


    秦凝雨想了想:“对,小冯总放的话,大家分批休假,项目突发宣传问题,有几个组员要去山城出差,庆功宴推到下周五晚,这两天确实是轮到我休假。”


    说完,秦凝雨反应过来:“哥哥,你向小冯总打听我行程做什么啊?”


    谢迟宴说:“明儿跟你回江城。”


    对视间,秦凝雨隐隐有种预感,心弦微微一动,紧接着心跳声细密地响起。


    “去做什么啊?”


    谢迟宴说:“去跟丈母娘提亲。”


    第62章 填充 往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翌日, 秦凝雨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醒来还有些忧心忡忡,也还是在昨晚,她在自家老公的陪伴下, 给容以莲打了通电话, 定下了今日回江城的事情。


    大概是近乡情怯, 虽然她看自家老公无论是样貌、家世、气度、还是人品都是顶好的, 可家中是怎么想的,她是有些摸不到底的,无论如何, 她都很衷心又贪心地希望家人们能真心地接纳和喜欢男人。


    但是就这样去家中,喻叔和弟弟她都不是很担心,可她知道容以莲心中对这事、对她心中都有气, 她了解母亲的性子,这是丈母娘头次见女婿,怕是会有些波折。


    秦凝雨越想越有些此行来得猝不及防, 也太过突然,尤其不想因为自己对这件事不恰当的处理方式,牵连波及到男人一点。


    谢迟宴垂眸回了个消息, 抬眸,瞥到小姑娘出着神, 微微揪着眉毛,一副纠结又忧心忡忡的模样。


    修长手指微勾了下白皙鼻尖,谢迟宴几分失笑地问:“怎么一早就皱着脸?”


    “谁让老婆受委屈了?”


    “哥哥,你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秦凝雨下巴尖微蜷进纯白毛绒围巾里,她现在出门必备“老公怕你冷牌”毛线帽、耳套、围巾、手套缺一不可,男人还用着怕她腻的由头, 定制了差不多一橱面的保暖穿戴的用品,来自意大利一家百年的手工老牌作坊,回回换着法子给她穿,把她当毛茸茸的雪人造。


    “我是怕你受委屈。”秦凝雨说,“你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到了家中还不照样是小辈,我一直没跟家里说结婚的事情,而且我母亲一直不希望我找外地人。”


    而且无论是家世还是阅历,她都跟男人相差甚远,容以莲向来为母则刚,这场“鸿门宴”没准是会为她立个“下马威”。


    谢迟宴自然看得出小姑娘的忧虑,稍稍俯身:“老婆不受委屈就行,拐走了别人家的宝贝女儿,哪怕是委屈,也该都受着。”


    秦凝雨顿时感觉心软得不像话,微仰着头,定定瞥着男人。


    谢迟宴问:“要抱我吗?”


    秦凝雨探身,往男人怀里迅速蹭了下,退开前小声说了句:“哥哥,我会在旁边帮你的。”


    淡淡好闻的馨香从怀里一触而过,谢迟宴微不可查地轻勾下唇角。


    私人停机坪,天际线又白又远,冬风猎猎,高高吹扬起乌黑长卷发,秦凝雨稍稍眯了眯眼眸。


    远处一群肩宽腿长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站姿挺拔,跟国际男模队出动了似的,正在来来往往地搬着礼箱,楠木礼箱上系着红色丝绸结,囍气满满。


    谢从洲单手插兜,懒散指挥着:“礼箱都小心点搬,系着两条红色丝绸的都是贵重物品,别误了大事。”


    林祈徽手执一份红金清单,长不见底,正在跟管家负责清点聘礼,谨防漏失错失。


    这可是他们大少爷顶天的大事,谢老爷子和老太太各种千叮咛万嘱咐,更是下了死命令,提亲这事儿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又风光又热闹,摆出对大孙媳的重视珍视的态度来,务必让亲家母一家欢心、安心!


    被眼前一幕惊到的秦凝雨:“?”


    “……这是?”


    谢迟宴握住她的手,口吻从容如常:“提亲而已。”


    谢从洲侧眸,便看到朝他牵手走来的夫妇俩,笑道打趣:“大哥大嫂成双入对的,可怜我这个做弟弟的,大早上连被窝里的老婆都不能多抱一会。”


    谢迟宴笑道:“这边既差不多了,现在赶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来得及。”


    谢从洲问:“真不要我陪着一同去?”


    “不必。”谢迟宴说,“太多人会吓着伯母一家。”


    在一边默默旁听的秦凝雨,心想用不着很多人,眼前这阵仗已经够吓人了,她现在都不敢想象一家子人的表情。


    林祈徽和管家对视,稍后走来:“老板,已经清点完毕。”


    “现在可以跟太太准时出发了。”


    谢迟宴稍稍颔首-


    “这是有什么电视剧来拍吗?怎么这么热闹,我看外面停了一排豪车,随便一辆都能抵我套房子!”


    “这是来喻家上门提亲了,你回来晚了,没看到刚刚那个阵仗,一群穿着黑西装的帅哥,把系着红丝绸的楠木箱大箱小箱地统统搬进了小洋楼。”


    “喻家不就是一个儿子?上门提什么亲?倒插门啊?”


    “什么倒插门?你刚搬来不久不知道,是以莲改嫁前的女儿,每年都回来一次,人懂事听话,长得漂亮性子还温柔,读的京大,在临北大公司上班呢,我原本还想介绍给我外甥,一表人才,在烟草局上班,结果没有这个缘分啊。”


    “我刚刚看到以莲的女婿一眼,长得比男明星还好看显眼,那气质也忒贵气,往那一站,衬得旁边都俗了。”


    ……


    早年喻建事业刚刚起步,后来跟容以莲组建家庭,就是住在南枫巷街里,后来喻建事业发达,夫妻俩都是恋旧爱热闹的人,左邻右舍都相熟,不愿搬走,便翻修了独栋小洋楼。


    巷街里本就爱热闹,更别说是娶亲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这种豪门来提亲的架势,百八十年都见不着一回,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小洋楼外热闹非凡,小洋楼内喻家一


    家子人面面相觑。


    容以莲知道女儿女婿要来,使唤知情不报、买完年货回来的爷俩大扫除,亲自督工,把小洋楼的里里外外都打扫得透净又敞亮。


    大早爷俩都被容以莲叫起来,又被轰出去买菜,一直到女儿女婿来前都忙个不停。


    容以莲知道女儿嫁的不是普通人家,是在临北有权势的谢家,首先她这个做母亲在跟前就不能失了气势,却没料到此刻完全被眼前这架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聘金、聘饼、八式海味、香炮镯金、四京果、酒鱼生果、三牲、四色糖,茶叶烟酒、斗二米、贴盒。*


    此外还另有各类翡翠金玉,容以莲一向偏好翡翠,其中一对帝王绿玻璃种的翡翠玉镯,品色难得一见,更是价值连城。


    给喻建另备的大礼是烟酒笔墨纸砚,其中一方极具风骨的清端蕉白砚,出自四大名砚之一的端砚,出自清代大手,喻建只是瞧上一眼,质地细腻如玉,名家雕刻的蕉白叶纹理,似萦绕一层紫气云霞,见之不俗的名世藏品。*


    喻斯源面对一众难求的岩石矿物原石和标本,原石有祖母绿、青金石、紫髓玉等,岩石有斜长角闪岩、方解石、石英晶体、 阿兹特克太阳基性砷锌石等,他向来喜欢搜集千奇百怪的岩石,最偏好的是百闻不如一见的香花石,俗称矿物界里的大熊猫,黑色云母和白色方解石相间,漂亮的蛇纹线条蜿蜒而上,镶嵌着钻石般光泽的白色晶体。*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容以莲心里蓄势待发的气焰和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若说件件华美贵重,总还能找得到华而不实的由头,可男人这般显然投其所好、极其用心的件件摆在眼前,自家女儿被这般重视珍视地对待,不会有一个母亲内心没有丝毫动容。


    容以莲面上镇定不显,执着红金色礼单的指尖在微颤。


    喻斯源瞅见了,仍旧懒懒环抱着双臂,稍稍俯身,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姐姐,眸中尽显促狭意味,凑到耳旁,压低声音道:“姐姐,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把财神爷都迎回家了?”


    秦凝雨还有些神魂在外,无心跟自家弟弟进行幼稚、没有营养的斗嘴:“喻斯源,你小点声,不要影响我听他们讲话。”


    “看你这点没出息的小样。”喻斯源几分揶揄道,“老妈还能把你老公吃了不成?”


    秦凝雨紧张兮兮的,压低嗓音:“……你小点声!”


    喻斯源本意想打趣几句,刚好顺便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结果看自家姐姐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只无奈地耸了耸肩。


    很嫌弃地心想,也就这只身在其中的小白兔看不清半点局势,就她家老公这种级别这种道行的,放在神话故事里那都是翻云覆雨的万年大妖,还能在这受欺负了不成?


    容以莲把红金礼单往茶几上一放,跟红棕色八角茶盘里的琳琅茶果,倒连成相得益彰的囍色。


    一片安静中,容以莲双手微微交叠,端放着在腿上,觑着眼前不过而立之年、却难掩周身沉稳气度的男人,这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顶尖的,无可挑摘,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比量之下,实在很难生出安心和满意,毕竟以眼前这位的阅历,随手使的一个手段,拿捏一个小姑娘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沉思稍刻,容以莲开口道:“早先老爷子病情的事情,要多亏了谢老爷子的善心和帮助,我一直没能去登门拜访,不知道谢家两位老人家近来可好?”


    谢迟宴薄唇微启:“两位老人家近来一切都好,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提亲事大,万万不可让姜姜受半点委屈。”


    容以莲听到这声“姜姜”晃了晃神,老爷子在世时总是这样叫着,心下顿时几分说不清的感慨和怅然:“迟宴,凝雨的性子你也知道,年纪小,很多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赔个不是。”


    “伯母不必担心。”谢迟宴口吻无端几分柔和,“夫妻间本就是互相理解扶持,姜姜年纪小,有时候孩子气了些,是该这个年纪的活泼,凡事也想得明白、拎得清,再说,是我平日里多受姜姜照顾。”


    这话说得敷贴顺意,容以莲听得出男人话里话外的维护和爱护之意,在外给足了自家女儿的面子。


    她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么?忙起来三餐胡乱扒几口,跟只小猫进食似的,咖啡猛灌,过得又拼又日夜颠倒,天冷体寒了也不记得穿衣保暖,又不会照顾自己又惹人平白无故地担心。


    想到这,容以莲在心下叹了口气:“大老远从临北来,也辛苦,先吃点饭吧,都是些家常菜。”


    午饭谢迟宴同容以莲和喻建坐在一处,而秦凝雨和喻斯源坐在一处。


    容以莲问,谢迟宴就答,问的都是些平常的事情,又问起婚礼的事情,期间一来一回,双方言笑晏晏的,瞧着聊得极为恰当,像是久逢知己。


    秦凝雨默默咬着碗里的糖醋小排,半点都插不上嘴,深深感觉到一股异常融洽、又暗潮汹涌的诡异氛围。


    容以莲完全换了一种策略,绵里藏针,让她丝毫没有办法插嘴,好在男人回回没踩坑,都极为得当地回答过去,她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做着吃饭的正事。


    秦凝雨肩膀被极小幅度地撞了撞,稍稍偏头,听到喻斯源在耳边说:“两个千年的聊斋斗法,把你这个敲钟的和尚快愁死了。”


    就知道这个小混球没什么好话,于是回撞了撞肩膀。


    他们吃完饭,下午就在沙发边聊着,秦凝雨也不知道容以莲今天怎么转了性,唠兴大发,于是拉着喻斯源这个人形幌子,就往沙发角落边挤着坐。


    另一边谢迟宴朝着丈母娘敬了盏茶,修长指骨托着茶盏,金骏眉顶级品种,汤色红艳,碗壁和茶汤相触漾开一层淡淡的金圈。


    容以莲目光触及温热茶水,她是书香门第落魄出身,骨子里难免有点清贵做派,这年头懂礼的小辈不多了,只不过这半日不到的相处,足以见得男人出自高门大户的沉稳气度,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心下早已暗含几分赞许之意。


    她这个女儿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的,瞧着温柔听话懂事,其实比谁都有自己的想法,性子是一顶一的倔和犟,不撞南墙不会罢休,俗道彩云易散,过刚易折,女儿出门在外有自己的追求,身旁有这样年长数岁的男人爱着护着,倒是件再安心不过的事情。


    只是想是这般想,却迟迟一时没有接过这盏茶,心里似有犹疑、不舍、欣慰等复杂情绪,一时上涌过心头,就好像她接过这盏敬茶,就要从此放开女儿的手。


    “伯母别担心。”谢迟宴薄唇轻启,“无论如何,姜姜都是你的女儿。”


    让一个小辈放言宽慰自己,这倒叫容以莲再说不出些什么了,接过茶盏,便是认了这门亲事、这个女婿。


    “迟宴,庭院月季看得正好,陪我出去看看吧。”


    秦凝雨也拉起喻斯源,起身,亦步亦趋地打算跟着一起去。


    “斯源去厨房打下手。”容以莲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凝雨留着看家。”


    这话一出,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喻斯源低声提醒:“姐姐,你最好好好听老妈的话,在这等着,你热搜败露那事还没完呢,这会老妈不记得找你算账,等跟你那位聊完,有得你头疼的。”


    只是说完,也没见秦凝雨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慢吞吞坐回到沙发上,轻轻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喻斯源不紧不慢地坐回去,坐臂随意撑在靠垫上:“姐姐,您见过哪家女婿见丈母娘能一帆风顺的?算我求您,别叹气了,财运都要叹没了。”


    秦凝雨偏头,直直瞥着他。


    被这道温温柔柔的目光一看,喻斯源向来吃软不吃硬,心想这个认真的小迷信,难得顺从地“呸呸呸”了声,才说:“行,大喜的日子里,我不乌鸦嘴。”


    喻斯源顺从不了两秒,又故意逗她:“不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到底是


    不是个老公宝女?”


    秦凝雨:“……”


    今天她不让这个小混球知道她的厉害,她就不该姓秦。


    喻建从厨房里注备好水果拼盘,出来的时候,正看着他一向温温柔柔的继女,拿着一个抱枕打着自家便宜儿子。


    “喻斯源,别欺负你姐!”


    被打的喻斯源:“……”真倒反天罡了。


    “爸,你看清楚,被打的是我。”喻斯源揪着眉头,一把抢过袭击自己的抱枕,狠狠抱进怀里,故意一脸的吃痛,“姐姐你真的好暴力,你真的不会在家里家暴姐夫吗?”


    然后后脑勺被自家老爸狠狠削了下。


    喻建笑骂道:“臭小子别乱胡说。”


    又朝着秦凝雨和颜悦色道:“凝雨,来,吃点水果。”


    秦凝雨笑道:“谢谢喻叔。”


    “嘁——”小混球在旁边不爽地轻嗤。


    晚些时候,谢迟宴陪喻建下了会棋,秦凝雨和喻斯源被容以莲征用包饺子。


    包了会,秦凝雨去给隔壁林奶奶送了些饺子,被打趣了几句,匆匆回来,发现喻建拎着一大袋的甜品回来,都是挑着最贵、她的口味来的。


    秦凝雨跟喻建一起走进庭院,她看得出来喻建有话想对她说,放缓脚步。


    “其实。”喻建犹豫了几秒才说,“本来你们母女的事,我不该多掺和,可你也知道,你妈妈这人脾气爆,也最嘴硬心软,她有时候在气头上说的话,事后每次都后悔,可又放不下面子低头,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你妈妈因为这个事突然晕倒,她要强,也怕你们担心,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跟你和斯源打电话。”


    “凝雨,你也不要太担心,这次她肯松口进门,就是衷心祝福你这段婚姻。”


    “喻叔。”很多事秦凝雨心里都明白,由衷诚恳地说,“其实我一直挺感激您的,我不常在身边,一直很感谢您能把妈照顾得这么好。”


    喻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凝雨,你是个好孩子,没事常回来坐坐,带上你丈夫一起,多来看看你妈,她心里肯定高——”


    中年男人话语一顿,看到门口直直站着的身影,笑容敛了敛:“那我先进门了,你们母女俩这么久没见,好好多聊会。”


    说完落荒而逃,一副老鼠见了猫的妻奴模样。


    突然其来的独处,秦凝雨没开口,容以莲也没挪步,她们心知肚明着,都有话要对彼此说,可话到心头,却无声漫延出沉默。


    过后,容以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上次跟你打电话后,其实你喻叔劝过我好几回,我也想明白了,你和斯源也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母亲突然的让步,反倒让秦凝雨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往常母亲越强势她越倔,像是古筝上紧绷的一根弦,表面一派平静其实各有角力。


    冬日天阴阴的,冷风刮了过来,秦凝雨鼻尖有些微红。


    容以莲知道她怕冷,无奈道:“回房吧,外面冷。”


    一起走进玄关的时候,容以莲蓦然想到刚来时自家女儿被裹着毛绒绒雪人的模样。


    心下忍不住纳闷,这个女婿,倒比她这个长辈还像长辈。


    晚饭煮的饺子,吃完后,秦凝雨寻着谢迟宴出去散步消食的由头。


    这处老街还保持着大部分原貌,岁月久远的痕迹,各家店铺大开,放眼是闪烁的霓虹灯牌,时不时传来几声刺耳鸣笛。


    秦凝雨跟谢迟宴并肩走着,忍不住开口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只是一些小事。”谢迟宴似笑,“老婆怕我受委屈?”


    “才不是。”秦凝雨就知道男人向来游刃有余的,只有自己在白担心,此时口是生非起来,“我是担心妈不同意我跟老公离婚,和哥哥在一起,那我们就没办法结婚了。”


    谢迟宴说:“不同意也没办法。”


    “那就委屈哥哥了。”秦凝雨用手指勾了勾男人衣袖,“只能跟我私奔了。”


    他们沿着路一直走,熟悉的街道,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秦凝雨仿佛能看到曾经的自己出现在各个地方。


    秦凝雨突然很轻声地说:“哥哥,其实我每次回来,我都挺孤独的。”


    就像有看不清、摸不到的潮水,慢慢浸没进她的呼吸。


    秦凝雨沿着高坡走,这里附近有小学,经常有接送孩子放学的父母,小孩在斜斜的高坡上走,大人牵着手在底下跟着。


    喻家很好,有亲人的感觉也很好,容以莲对她很关心,多年来一直牵挂着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从来把她当亲姐姐看待,就连喻叔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对她的好,她明白也懂得,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他已经做到普通人能做得很好的了。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她见过真正和睦又鸡飞狗跳的家庭,容以莲对她的爱多年和愧疚交织,喻叔对她的爱多年因爱屋及乌而生,弟弟对她的爱总是带着一种道不明想要弥补她缺失母爱的包容,可她拥有过爷爷无条件的偏爱,才更能体会到那种独身一人的感觉。


    “一切都很好,妈妈对我很好,喻叔对我很好,弟弟也对我很好,我应该没有什么怨言的,可是再怎么想办法骗自己,我们是一家人,好像都没有办法成功。”


    “我现在站在这里,会想到在这我一个人放学回家,旁边有小朋友被家长牵着经过,会想起拐弯过的那个街道,我其实很想吃嘴上却说不想吃的冰淇淋,还有我很想去、却因为生病没去成的游乐场。”


    秦凝雨还是第一次对谁说出这些话,在她的成长里,懂事和听话是必要的,他们都在尽力维持和家人们的平衡,在乎着彼此的感觉,她也从来不例外。


    可是某个时刻,她也想脆弱一些,想任性一些,也想得到更为确定的偏爱一些。


    “如果我掉下来,哥哥你会接住我吗?”


    秦凝雨稍稍扭过头,只是对上男人视线的瞬间,眼眸里便亮起笑意。


    她忍不住想,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件很奇妙、很雀跃、也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只是因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眼神,脑海就不自觉跑进和他在街边散步、牵手拥抱接吻的想象里。


    有关未来的勇气变得清晰又有目标。


    谢迟宴稍稍仰着头,冷风抚过小姑娘的乌黑长卷发,染着那股淡淡馨香掠过鼻尖。


    像是一瞬被拨动的表盘,指尖微振的余韵,刮起阵如梦似疯的蝴蝶飓风。


    谢迟宴蓦然想起小姑娘去酒店出差的那三天,因为担心他会应激,每晚都会打来一通电话。


    【哥哥,见声如面,我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社畜生活,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知道你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过哥哥过自己的,我担心自己的嘛。万一哥哥逞强,怕在我的面前丢脸,不愿意告诉我不舒服怎么办啊?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哎呀……我是不是太肉麻煽情了,还好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看不到我……怎么又被说歪了……】


    【哥哥,我今天又开了一天的会,好累好累啊。有时候我开会的时候在板着脸,心里觉得还挺好笑的,总有种我其实是在装大人的感觉。今天的工作也特别的顺利,助手小妹妹给我买了奶茶喝,我看到她总是能看到曾经的自己。我觉得这次应该可以提前完成任务,对了,我说了这么多,哥哥你会不会嫌我吵啊?当然哥哥如果有什么时候开心或是烦心的事情,都可以悄悄告诉我……还有……我想你了……】


    【哥哥……】


    ……


    以至于白茫茫的山雪,空而静的远山回响,无人之地的昏暗……那些破碎又闪回的关于不好记忆的场景,在一道又一道温柔又格外撒娇的嗓音里逐渐消融。


    路灯映下一层暖白色的光芒,小姑娘微微闭着眼,明明身处冬日,白皙侧脸扬着浅浅笑容,好似早春明媚一瞬翩然而至。


    直直向后倒下的瞬间,被从身后拥进温柔又有力的拥抱里。


    “老婆,往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低沉醇厚的嗓音落在耳畔,像是一句再简单不过、却又无比珍重的承诺。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试着,重新填充一次回忆?”


    第63章 月色 今晚月色好美,我还没说过爱他……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稍稍唤醒秦凝雨的些许晃远神思,被扶着在地上站稳后,偏头直直朝着男人瞥去,眼眸发亮, 写满说不清的期待和雀跃。


    一起重新填充一次回忆——令她此刻心动万分、未来也会永远记得的一句话。


    淡淡的暖白色灯光下, 谢迟宴问:“家长不在, 现在只有家属在这里, 还愿不愿意让我牵你走


    一次?”


    秦凝雨缓缓眨了下眼眸,唇角不自觉轻泛笑意,这么会有人把这么一件小事, 说成就像求婚一样的珍重啊。


    ——也或许只是她的心跳在作祟。


    秦凝雨走回斜坡的起点,步履有些急,走了几步又变成小跑起来, 耳畔轻跃起的风声,仿佛和胸膛里的心跳哐哐作响。


    此时四下无人,一方红橙色的灯牌在屋檐处凸出来, 很晃眼的霓虹灯光,在地上撒下光怪陆离的光晕。


    秦凝雨站在斜坡的起点,朝着侧边伸出左手, 指尖被修长指骨握住,白绒手套上的毛线球流苏随着动作晃了晃。


    她停下脚步, 低头垂眸,把白色流苏轻轻绕过男人冷白骨感的手腕,还调整方向把毛线球放在最上面,认真专注地系了个极其漂亮的蝴蝶结。


    “哥哥,你现在好像个漂亮的礼物。”秦凝雨眼眸微弯,轻轻晃了晃手, 看着连接着男人手腕的毛线球也跟着晃了晃,“这样你就被我锁住,不能随便放开了。”


    被当做“礼物”锁住的男人,倒也不恼,几分纵容地说:“老婆喜欢礼物就值得。”


    秦凝雨只是被这道目光瞧上一眼,明明是她先说的礼物,反倒是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几分羞涩笑意,无论他们之间有过多少次亲密接触,她好像还是没办法在男人面前变得有出息起来。


    可她这会又不是很想被男人看出来,只飘忽地挪开目光,轻声嘟囔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啊。”


    小姑娘在斜坡上走着,却无心看着前面的路,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连接自己毛绒手套和男人手腕的毛线球,她迈步大一点,毛线球晃得幅度大一些,迈步小一点,晃得幅度就小一些。


    像是只被毛线球牢牢吸引视线的猫咪,眸光好奇又认真。


    谢迟宴口吻几分无奈又几分纵容:“小朋友,看点路。”


    秦凝雨被男人纵容惯了,没抬头,很理所应当地说:“哥哥,你帮我看着路。”


    谢迟宴轻笑:“走慢点。”


    “往左边走一点。”


    ……


    在一道又一道低沉指令下,秦凝雨走到斜斜高坡的最高点,这才缓缓视线上移,落进这双被路灯映亮的深邃眼眸里。


    在这么个瞬间,秦凝雨蓦然想起集团晚会的那个雪夜,是他们自婚后半年后再次见面,那时低血糖的她,被下车的男人拦腰抱起,也是像这般对上男人的眼眸。


    秦凝雨只是稍稍缓神的间隙,两边侧腰被宽大手掌握住,眼前随之一晃,就被男人从高坡上举抱了下来。


    清冽冷调的气息掠过鼻尖,秦凝雨怀着私心地轻晃了晃毛线球,然后垂眸,仔细地解开束在男人手腕的白色流苏。


    谢迟宴问:“不系了?”


    秦凝雨轻声说:“我在拆礼物呢。”


    男人腕骨上的雪白漂亮的蝴蝶结很快被拆开。


    “礼物我很满意。”秦凝雨踮脚,往男人唇角飞快“啵唧”了口,“哥哥,这是给你的回礼。”


    淡淡好闻的馨香从鼻尖飘忽开,小姑娘偷袭完,脸颊泛着微红,迅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看到,这才佯装镇定地走开,只是同手同脚的步子,暴露了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秦凝雨走出一小段距离,直到余光瞥到地面投下高大身影的斜影,才暗暗加快了一点脚步。


    白皙脸颊还在微微发热,刚刚她简直太不矜持、太世风日下了。


    老街两边的店铺半开着,时不时有食物的香气飘来,霓虹灯牌交相闪烁,枝叶繁茂的香樟树晃着一地影影绰绰,这是座夜生活算不上发达的老城,烟火气十足。


    秦凝雨从前每次回江城,都会独自一人出门,逛逛这条熟悉的老街,不过是漫无目地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就逐渐变成了她一个不可或缺的习惯。


    如果让秦凝雨说出儿时记忆里的美味,那肯定是街边的各种美味,无骨鸡柳、台湾饭团、手抓饼、关东煮、卤肉卷饼,拌粉拌面,烤面筋肉串、糖炒栗子……


    谢迟宴跟着小姑娘并肩走在街道旁,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小时候经常为今天是吃饭团还是卤肉卷饼而纠结;每回吃拌粉跟小店老板说不要加葱,前脚应得好好的,后脚就把邪恶的青色葱花搅拌得融为一体,拌了几下,嘴上突然惊叫“死了!”,然后瞧来歉疚的眼神,她每次都会嫌麻烦和心软地说那就这样吧,然后一边在座位上吃一边默默挑葱;小时候最喜欢的是逛文具店,买各种好看的文具,买书皮买笔记本买圆珠笔买涂改液买胶布……还被同桌嘲笑差生文具多,其实她每次都是班上的第一呢;长大点后却更喜欢逛书店,比起辅导书,她更喜欢书架上一月一刊或两刊的杂志,读者格言意林花火爱格……她的“狩猎”广泛,爱情故事、志怪聊记,冒险探案……她不自觉爱上这些文字架构的奇妙世界。之前知道杂志停刊的事情,还有种青春恍然逝去的怅然。


    明明秦凝雨之前说是想脆弱一些,想任性一些,想得到更为确定的偏爱一些,可真到了要说的此刻,她却不自觉说起那些记忆深处美好的那些点滴日常,正是因为在很喜欢的人面前,所以才更想将自己所拥有的、珍惜不易的美好都捧给他看,像是捧起一抔沙粒里的细碎金阳。


    普通平凡、却希冀着能有熠熠生辉的一面。


    他们沿着街道继续走,秦凝雨骤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说,也说得太多,像是只叽叽喳喳的小云雀,指尖晃了晃手套上的毛线球。


    稍稍侧眸偷瞟的目光,在半空跟男人对撞,与映着闪烁霓虹灯光的夜色,忽而发出清脆一响。


    男人浓长眼睫稍稍垂下,在眼睑处落着月弧形的阴翳,衬得这双深邃眼眸格外的深情,只是这么纵容的一眼,秦凝雨心里那点小小的不确信顿时被抚平。


    他们经过一个云朵小推车,擦洗得很干净,可某处掉漆的棱角,以及掉色的边沿,还是看得出来它年久岁月的痕迹。


    商贩是个老爷爷,主要卖糖果、干货和蜜饯,秦凝雨轻轻挪近小半步,低声道:“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谢迟宴抬眸,视线瞥过眼前的姑娘。


    秦凝雨这时突然又冒出了出门被老公包成一只严严实实、毛茸茸雪人的那种“家长支配感”,心下开始暗暗想着对策,如果男人要以“体寒不适合冬夜吃冰淇淋”或是“温热冰淇淋喝下”这种理由拒绝她的话……


    还是想着时,谢迟宴却说:“那就给老婆买。”


    秦凝雨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吗”,可转念想想,既然男人都松口了,她做什么要上赶着去问呢。


    自己又不傻。


    只是就在小姑娘怔然的几秒内,谢迟宴薄唇微启:“看来老婆也不是很想吃。”


    “没有,很想吃。”


    秦凝雨眼疾手快地攥住男人衣袖,却发现男人压根连腿都没迈动半分,眸中还颇为几分意味不明。


    上当了,这种时候又来逗弄自己,秦凝雨有些恼地想。


    “老狐——”


    夜色中漂亮的薄唇无声讲着口型:“老狐狸?”


    秦凝雨很乖又怂地改口成:“哥哥。”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秦凝雨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正当理由。


    秦凝雨跟着谢迟宴走到云朵小推车前,冲着眼前的小冰柜出神,不同颜色的冰淇淋被存放在一个个方格里。


    商贩老爷爷慈祥地笑:“想要几个球?”


    秦凝雨微顿:“两个就好了。”


    两个是她最后的倔强,一个她是肯定要翻脸的。


    秦凝雨伸手隔空指了指:“这个绿的是抹茶味吗?”


    “是抹茶。”老爷爷说,“姑娘你来晚了,这个味道卖空了。”


    秦凝雨微微揪起眉头,显然又陷入纠结和沉思之中。


    老爷爷说:“姑娘试试草莓、香草、巧克力


    的?来的小朋友都很喜欢。”


    秦凝雨张了张唇,还没有说出一句话,身旁却传来低沉醇厚的嗓音:“小朋友确实会喜欢。”


    老爷爷是个健谈的人:“看着年轻,家里也有小朋友了?”


    谢迟宴口吻沉稳如常:“是个女孩。”


    “女孩好啊,我孙女嘴很甜,每回我到家都要抱我。”老爷爷顿时喜笑颜开,“女儿都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我家小朋友只有求人的时候嘴甜卖乖,不顺意的时候又张牙舞爪的。”谢迟宴口吻几分柔和,“爱撒娇,也娇贵,说不得骂不得半句,哭了还得自己哄。”


    老爷爷笑得很幸福:“小朋友就这样,好的时候,爷爷千种好,爷爷长爷爷短的,不好的时候,一边装哭一边大喊‘爷爷坏,爷爷是个大坏蛋’。”


    谢迟宴说:“算是甜蜜的烦恼。”


    秦凝雨本来站在旁边,还在寻思谢迟宴从哪给她凭空变出个女儿来了,可从那句“嘴甜卖乖”开始就回过味了,此小朋友就是她这个小朋友!


    关键是男人竟然还跟老爷爷聊起来养小朋友的心经,什么家里小朋友贪凉不好好穿衣服,什么家里小朋友不好好吃饭,什么家里家里小朋友玩心太重……瞧着一点都不脸红心跳的。


    秦凝雨越发听不下去,誓要打断这场越聊越投缘的谈话,刻意清了清嗓子。


    老爷爷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姑娘,笑了笑:“都怪我一聊起孙女,就没完没了,竟然冷落了小朋友的妈妈。”


    身旁传来声低沉短促的的笑声,混在夜色里几分愉悦。


    秦凝雨:“?”


    又当小朋友又当妈的秦凝雨,心里默默骂了句老狐狸,脸上却是温柔乖巧笑容:“我想要香草和巧克力双球。”


    老爷爷连忙说:“我这就来舀。”


    最后谢迟宴付钱买了小份的冰淇淋桶,香草和巧克力双球。


    秦凝雨接到手里,跟老爷爷道别,走出了一小段距离,用木勺舀起来喂到嘴里,冰淇淋的甜香味漫过舌尖,微眯了眯眼眸。


    谢迟宴看她一脸幸福的神情,几分失笑道:“有这么喜欢?”


    因为是你给我买的,所以很普通的双球冰淇淋,也被赋予不一样的意义,好像会变得更甜些,秦凝雨为自己这个想法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声地说:“因为很甜很好吃啊。”


    秦凝雨又吃了几口冰淇淋,突然想起来男人刚刚跟商贩老爷爷的谈话,她竟然被小小的双球冰淇淋哄得差点忘了这事。


    作为“小朋友”本人的秦凝雨,觉得自己的形象被狠狠败坏了,口吻含着几分羞恼,又几分揶揄地说:“哥哥,你真是个当好爸爸的料。”


    谢迟宴眸色暗了暗,稍稍俯身,勾了下她的鼻尖,口吻颇为几分意味不明:“小朋友在外别乱叫。”


    在外别乱叫,那在哪里能叫?秦凝雨忽而眸光一闪,想清楚后脸颊变得透红,扭头不想再看他。


    “变.态。”


    秦凝雨沿着街道继续走,男人始终落在外侧的半步之外。


    越朝着尽头走,霓虹灯光越淡,那股市井的烟火气,像是落在身后的点点星光。


    记忆里的这处是所花园,短暂的热闹随着时光洪流一晃而过,如今年久失修、杂草生得很高。


    秦凝雨来到小时候心心念念的游乐场面前,暗淡一片,被大门上的锁紧紧锁住,曾经周末要抢票的热闹游乐场,跟旁边的花园连成寂寥一片。


    锁上还挂着用防水笔写的小木牌:【暂停营业,转租电话+189x……特告知!】


    秦凝雨去年回江城的时候,隔壁林奶奶还带着自家孙女去玩,上次她回江城仓促,也没多逛逛就走,没想到这次再来就暂停营业了。


    “那是摩天轮。”


    秦凝雨伸手指了指那片暗淡的高空:“小时候如果谁坐过很多次那个摩天轮,在班上会很受欢迎的。”


    谢迟宴问:“那你坐过吗?”


    秦凝雨笑了笑:“本来是可以坐的,可是错过了那一次,之后再怎么叫我,我都不愿意坐了。”


    “没想到我想带哥哥来坐的这次,竟然还坐不到了。”


    秦凝雨一时有些恍惚,也有些遗憾,为这阴差阳错,也为小时候曾做过要带喜欢的人来坐一次这个摩天轮的想法。


    谢迟宴薄唇微启:“怎么会坐不了?”


    秦凝雨鼻腔溢出一声含着疑问不解意味的:“嗯?”


    十五分钟后。


    一个年轻男人匆匆朝他们跑来,身上随随便便罩了件军大衣,自称自己姓张,说叫他小张就成,给他们开了游乐场的大门,又恭恭敬敬给把他们迎了进去,迅速把摩天轮的装置打开,霓虹灯盏盏亮起,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有盏灯没能亮起。


    眼前摩天轮熟悉又不同的一幕,提醒着秦凝雨现在身处在男人陪伴在旁的此刻。


    年轻小伙尴尬地笑了笑,对上男人侧眸的视线,很有眼力见地走开前,递来一个呼讲机:“您有事按这个麦的标识,我就在旁边小房子里等着,要启动打个手势就行。”


    直到对方小跑着离开,秦凝雨还有些懵懵的,怎么男人刚刚走远打了个电话回来就变这样了:“不是暂停营业了吗?”


    谢迟宴说:“跟老板说和女朋友回家,丈母娘棒打鸳鸯,只能私奔,女朋友太想坐摩天轮,希望能在寒冬满足一下她的心愿。”


    “野鸳鸯”其一的秦凝雨:“?”


    “哥哥,你是不是没有跟我说实话?”秦凝雨下巴尖蜷进毛绒绒的围巾里,“我妈妈是不是甩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你离开她的女儿了?”


    谢迟宴说:“五百万或许不够。”


    那多少够?明明老狐狸一个人的家当,就算买下他们整条街都不会眨眼。秦凝雨明明知道这人是在逗她,听着不是很乐意了,几分埋怨,又几分撒娇地嘟囔:“哥哥,原来你对我的感情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要是我妈妈给你甩一千万的支票,你是不是就要多考虑两秒了啊。”


    谢迟宴俯身:“千金难买。”


    秦凝雨脸颊红了红,还没冒起来的气焰腾地熄灭,有些犹豫地问:“那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迟宴说:“不是。”


    秦凝雨猜也是。


    对上小姑娘询问的目光,谢迟宴语调沉稳:“五倍的场地费,三倍的加班费,是鬼也能推磨。”


    原来是钞能力。秦凝雨跟在男人身后,先坐进摩天轮里:“哥哥,你这样好败家。”


    谢迟宴稍稍躬身,坐到她的对面:“以后让老婆管家。”


    秦凝雨稍稍半站起身,对着小房子的方向挥了挥手,坐下来:“万一我给你管,更败家了怎么办啊?”


    谢迟宴口吻如常:“那就败,继续努力给老婆赚钱。”


    摩天轮缓缓上升,秦凝雨没说话,朝着窗外瞥去,唇角漫上轻轻浅浅的笑意。


    窗边倒映着霓虹灯光,整条老街俯瞰进眼底,满眼似缀着烟火气的星光闪烁。


    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前,秦凝雨偏头,直直瞥向男人。


    只是对视了眼,清冽冷调的气息漫过鼻尖,脸颊、唇角落下轻羽毛的触感。


    那股似有若无、撩人心弦的轻吻很快退离,秦凝雨下意识碰着被亲过的脸颊,触碰到的指腹,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细小电流般的酥麻感。


    “……你怎么突然亲我啊?”


    谢迟宴说:“看到你的眼睛在说话。”


    秦凝雨感觉心跳微微加快:“那它对你说什么了?”


    谢迟宴说:“在说,想要一个吻。”


    秦凝雨眼眸缓缓眨了下,突然直直看向窗外,微翘的唇角有些压不下来。


    过了会,秦凝雨问:“那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谢迟宴说:“在想我怎么猜出来的?”


    “不对。”


    秦凝雨一听就知道他是随口说的,凑近亲在


    男人脸颊,微微弯着眼眸:“哥哥的阅读理解满分,再给你一个奖励。”


    说完,随着摩天轮平稳落地,然后跨步出去了。


    一阵混着馨香的清风从鼻尖掠过,谢迟宴几不可查地微勾唇角。


    他家小朋友太过可爱。


    离开游乐场后,秦凝雨心满意足,完全陷入心愿达成和偷袭成功的雀跃里。


    他们沿着街道一起走回去,经过一家打气球的商摊。


    谢迟宴被小姑娘眸光定定一瞧,了然地问:“想要哪个?”


    秦凝雨很大言不惭:“我想要那个最大的大熊玩偶。”


    店主笑道:“姑娘,这个难度最大,要连中二十五发,缺一发都不行。”


    谢迟宴说:“试试。”


    秦凝雨也觉得难度太高,可瞥着男人的深邃侧脸,总对他有种不自觉的信赖感。


    谢迟宴架枪瞄准。


    二十五发全中。


    店主脸色变了变,怀疑是同行来砸场,可眼前这位的周身气度,多半是大地方来的贵公子,既然话都放出去了,只能把最大的大熊玩偶递来,因为打中了彩蛋气球,还要附送一个小熊玩偶。


    秦凝雨把还没有拆开透明袋的大熊玩偶紧紧接到怀里,手里还提着装着小熊玩偶的纸袋。


    没走出两步,秦凝雨又被麦芽糖人缠住了眼:“哥哥,我想吃糖人。”


    谢迟宴说:“给老婆买。”


    店主是个头发须白的老爷爷,旁边一对瞧着四五岁大的孙子孙女,正眼巴巴地看着半米高的大熊玩偶。


    一同走到小摊面前,秦凝雨看中兔子形状的糖人,刚指了指,被女孩一把拿走了。


    而男孩一把抱住爷爷的右手。


    秦凝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这是不想做她的生意吗?


    女孩说:“我刚刚看到这个哥哥拿枪打破了好多气球,好厉害啊!姐姐,能不能让这个大哥哥,教教我哥哥?这个兔子糖我们白送给你!”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人小鬼大,秦凝雨心里几分好笑:“你想让这个哥哥教你,怎么不去问他啊?”


    女孩微仰着下巴:“姐姐,这个大哥哥这么喜欢你,肯定很听你的话的!”


    一句“这么喜欢你”,让秦凝雨心尖微微一颤,眼睫微垂了下,偏头看向男人,凑近耳畔问:“哥哥,你觉得呢?”


    谢迟宴朝着两个小孩瞥去,一个握紧手里的兔子糖人,一个抱紧了一脸无可奈何的爷爷的手臂,看来想给老婆拿到这个兔子糖人,要付出些小代价。


    “来,试试。”


    可显然这个小代价评估得很不准确,尽管谢迟宴很用心也很耐心在教了,男孩还是怎么都瞄不准一个。


    到了最后,男孩抱着男人的左腿哭,一边哭一边说着“大哥哥我一直瞄不准,好伤心”,女孩抱着男人的右腿哭,一边哭一边说着“大哥哥我哥哥好没用,你不要嫌弃他”。


    向来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男人,怕是头遭碰上这种棘手又无可奈何的情况,此时微拧眉头,只能低声劝着,最后还是亲自各赢回来一个小熊玩偶,才堪堪哄好两个小泪人。


    谢迟宴拿着免费送的兔子糖人回来。


    秦凝雨怀里抱着半米高的小熊玩偶,眼眸弯着,眼角几抹还没干的泪花。


    “哥哥,你好狼狈啊。”


    谢迟宴颇为几分无奈,也几分失笑,不过若是以此为代价,换得一个毫不顾忌的明媚笑容,倒也不算吃亏。


    就算是吃糖人,秦凝雨也不愿意放掉怀里的大熊玩偶,只是把装着小熊玩偶的礼盒寄放在男人手里。


    秦凝雨咬掉兔子糖人的耳朵一角,抬眼看到男孩女孩一同跑了过来,女孩往她口袋放了好几颗漂亮的玻璃糖,又小跑到自家哥哥旁边,两个小孩一同握着手,把手里另一个新做的兔子糖人递给男人。


    异口同声地说——


    “大哥哥,谢谢你刚刚教我射气球!”


    “大哥哥,谢谢你刚刚教我的笨蛋哥哥射气球!”


    女孩说完,朝着男人挥了挥手,看起来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模样。


    男人半蹲下.身,跟女孩平视,女孩双手捂成喇叭状,凑近耳畔在说着些什么。


    手机振动几声,秦凝雨牙齿微微咬着糖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糖意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兼老板的南小姐发来的消息。


    橘子糖:【秦小姐,您定制的鸢尾月光石胸针已经完工,一对素戒也已经完工,以下是样图。】


    橘子糖:【图片】【图片】……


    橘子糖:【有任何的问题,随时可以跟我联系,随时可以遣助手送往您的住处,当然也随时可以来工作室取走。】


    橘子糖:【祝新婚幸福!】


    秦凝雨点开图片,第一张是鸢尾月光石胸针,古典又端庄鸢尾的花纹,一颗饱满清透的月光石镶嵌其中,莱松石、绿松石、珐琅、珍珠等漂亮珠宝缀在周围,有种见之难忘、朦胧纯粹的美感。


    第二张是一对素戒,男款镶钻,女款镶月光石,简洁又不失美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男孩女孩笑着闹着,你推我搡,一起跑回小摊的方向。


    正好对上男人抬眸的视线——


    冷清的弦月高高悬在天际,此夜也无风也无晴,一方深色的青石板上,静静撒下一地的清透辉光,映在半空的微光仿若一层朦胧清雾,衬得男人这副深邃浓颜的脸庞几分柔和,也愈加清越,淡淡月光流连过眉弓鼻骨,仿佛停泊一处温柔的湖泊。


    仅仅是这一秒,也就是这一秒。


    月色如水,心悸细密地漫延,秦凝雨控制不住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念头——


    今晚月色好美,我还没说过爱他。


    第64章 捧月 她是我太太,更是秦凝雨


    晚上洗漱完, 秦凝雨穿了套棉柔的长袖杏色睡裙,乌黑长卷发松散披在肩后,发梢带了几分微湿,裙身很长, 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脚踝。


    滚筒洗衣机里大熊玩偶紧紧抱着小熊玩偶, 正在摇.晃着作响。


    “姐姐你都多大了?晚上还要抱着大熊小熊玩偶睡觉?”


    小混球大晚上不睡觉, 来主动找事, 秦凝雨转身,语调温温柔柔的:“怎么?小混球你难道终于被对象抛弃了,要不要姐姐抱抱安慰一下你?”


    喻斯源环抱着双臂, 懒懒倚在墙边,闻言微挑眉梢:“你今晚怎么这么高兴?”


    “高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秦凝雨面上不显,心下暗忖, 难道她所有的反应都很明显地写到了脸上?还是这小混球在借着无事生有的由头来诈她?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秦凝雨都不可能吐露半分自己的计划的,要被这小混球知道了, 还指不定又要怎么嘲笑她没出息。更重要的是,万一说找她事斗嘴的时候,惹她说漏了嘴, 那她还没来得及实施的大惊喜,就要付诸东流了。


    她得想办法悄悄办成大事。


    还在想着, 秦凝雨察觉到自家便宜弟弟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于是先下手为强地问:“怎么这么看我?”


    “不对劲。”喻斯源口吻肯定,“姐姐你肯定不对劲。”


    秦凝雨顿时心想刚刚确实是自


    己多虑了,她的想法又不会全写到脸上,任凭这个小混球想破了脑袋, 也猜不到她的打算。


    这样想着,她的心中就有底气,唇角泛起轻笑:“大晚上,你不睡觉,在这神神叨叨什么呢。”


    身后脚步声渐近,喻斯源突然散漫笑了笑:“姐姐,我们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就算你想安慰弟弟,可抱在一起,也不怎么像一回事吧?”


    秦凝雨:“?”到底从哪里来的戏精。


    谢迟宴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姐弟俩含笑对峙,很孩子气的场面。


    小姑娘抬眸瞥她,更是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微仰着头告状:“哥哥,他欺负我。”


    喻斯源顿时被这声“哥哥”酸到牙,叫哥哥就算了,叫得这么千转百回,跟半辈子没撒过娇似的,哪还有刚刚表面温温柔柔实则牙尖嘴利的模样?


    而自家卖乖撒娇的姐姐还在拱火:“哥哥,他这么欺负你的老婆,我觉得有权力收回送他的那些岩石标本。”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而且那些都是他的命根子,喻斯源瞬间敛了脸上的散漫笑容,关键是他这个向来稳重从容的姐夫,此时特别像个听从枕边风的昏君,面上竟流露出几分考虑的意味。


    为免被这对罪恶的小夫妻秀恩爱的狗粮波及,也为了自己岩石标本的安全,喻斯源很识时务地说:“姐夫,我错了,这就走,我这就给你们小夫妻腾地方。”


    自家弟弟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秦凝雨看着年轻高大的背影,微微弯起眼眸,看小混球吃瘪的机会实在太难得。


    谢迟宴口吻几分意味深长:“高兴了?”


    秦凝雨坦诚地说:“高兴。”


    小姑娘一改刚刚狐假虎威的卖乖撒娇模样,微仰着头,眸光变得乖乖的。


    修长指骨轻拢过乌黑长卷发的发梢,指腹沾上几分微.潮。


    谢迟宴微拧眉头:“又没有好好吹头。”


    秦凝雨记挂着要洗大熊和小熊玩偶,吹头发时是有些急和敷衍,想着发梢反正一会能自然风干,没想到就被眼尖的老狐狸逮到了,几分心虚地说:“我有吹的。”


    微.潮的指腹微碰脸颊,谢迟宴口吻几分无奈又不容抗拒:“我给你吹。”


    谢迟宴取了吹风机来,秦凝雨就乖乖站在他的身前,修长指骨不时穿过头顶的乌黑发丝,指缝混着一阵又一阵的温热。


    一时间滚筒的声响,混着耳畔吹风机的声音轰然作响。


    秦凝雨甚至不用低头,恰到好处的温热和力度,让她舒服地半眯了眯眼眸。


    深思缓缓地飘散,男人总是对她有着耐心又细致的一面。


    乌黑发丝被彻底吹干,秦凝雨侧眸,正对上距离不远的冷白凸起喉结,不自觉想起他们做的第一次——


    那时她还以为男人要给她吹头发,傻傻地坐在床边仰头看他,又被当场逮到自己之前在查那事的注意事项,当时网页主动联想的那句“第一次太快是不是不行”,肯定是被男人看到了,她还急着想去抢回手机,结果身形不稳,直直扑到了男人怀里,指尖还碰到他的喉结,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想到这,秦凝雨唇角不自觉泛起浅浅笑意,她最近似乎总能记起从前的事情。


    纤细手指微微抬起,白皙的指腹下,覆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下的喉结。


    “别闹。”谢迟宴语调沉稳,半垂眸光却暗了暗,攥住作乱的指尖。


    秦凝雨微弯眼眸,几分乖巧又几分狡黠地摇了摇头,指尖轻触冷白分明的喉结,似流连,也似描摹这漂亮的弧.度。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着,直到这双向来深邃从容的眼眸,染上因她而生、独属于她的欲。


    清冽冷调的气息变沉,朝她侵袭般地迫近,秦凝雨却用指尖抵在男人胸.膛,一副明知道男人此刻拿她没办法的有恃无恐:“哥哥,这里的墙薄,会被听到的。”


    谢迟宴口吻几分意味不明:“那宝宝争取小点声。”


    秦凝雨:“?”


    完了,好像惹翻车了。


    门半开半掩着,斜斜的光芒朦拢映在地板上。


    事实证明,一双手就能玩很多花样了。


    “唔……”


    秦凝雨被困坐在方桌的案台上,微仰着头,半眯的眼眸,被天花板暖白色顶灯刺了刺眼,又在眼前泛开一小圈眩晕的昏影。


    只能放软了语气在耳边小声叫“哥哥”。


    过了好一会,秦凝雨眸光抖了抖,又散了散,尾音埋怨又带着泣音:“哥哥,我都听你的话都叫了……”


    耳畔落下低沉似笑的嗓音:“所以要给宝宝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奖励的秦凝雨:“……”


    生气、很生气,这个恶劣又钓鱼执法的老狐狸!


    ……


    浅浅暖白的灯光下,乌黑发丝被染一层朦胧又柔和的光泽,白皙脸颊泛着一层漂亮的红晕,半眯眼眸失着神,微微张着唇,杏色睡裙静静垂下,褶.皱都被温柔抚平,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脚踝,温柔又清纯,却隐隐散发几分微熟的妩媚。


    只有她自己知道裙.下的情况。


    隔着被蒙了一层朦胧光雾的视线,秦凝雨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穿了身上白下黑的简单家居服,浓长眼睫半垂,瞧着宜室宜家的良家妇男气质,此时正在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指骨。


    而被狠狠“玩.弄”的受害者,又要递干净的纸巾,又要递消灭证物的保鲜袋。


    怎么想怎么都不满,秦凝雨很孩子气地微抿嘴唇,含羞带恼,白皙脚尖踢了踢男人小腿。


    见男人没反应,恼装人胆,完全刚刚忘了各种小声啜泣求放过的自己,又不轻不重地踢了脚。


    偏偏又坏心眼作祟,心血来潮地凑到耳畔,用着极轻的气音叫了句:“Daddy.”


    谢迟宴沉声:“叫我什么?”


    “哥哥没听清就算了吧。”秦凝雨微微后仰着头,看到男人因她一个称呼而牵动满意感,竟一时压过内心涌上的羞.耻,“最近我的记性不太好,刚刚我说了什么,叫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迟宴口吻几分意味深长:“不妨我来帮老婆回忆一下。”


    秦凝雨:“?”


    她本能觉得不妙,想起身,从桌上跳下来,却被修长指骨紧握住脚踝。


    谢迟宴说:“别闹。”


    秦凝雨:“?”


    能不能评评理,闹的人到底是谁?


    此时男人的眸光深邃温柔,却又施加不容抗拒的力道,这让秦凝雨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割裂感。


    脚.心和棉质衣料相贴。


    秦凝雨只感觉失去气力,只能随着握着她的力道妄为。


    她觉得羞于注视,却又像是被蛊惑般地难以移开半分目光。


    掩在滚筒声响里的沉.喘。


    冷白分明的喉结,要.命地上下滚了滚。


    修长指骨收拢,手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绷紧漂亮又有力的青筋,蛰伏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危险又性.感。


    ……


    在母亲家里做坏事担心时刻被发现的提心吊胆,和仿若偷情般的兴.奋,交织成理智悬在两极的摇摇欲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凝雨躬着身,脸颊羞红,深深埋进他的侧颈,有些急又有些恼地恨声埋怨他:“哥哥……你快点啊。”


    往常好用的


    “哥哥”,在今晚没有得到应得的效应力,秦凝雨咬了咬下唇,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羞恼,只想赶紧逃离眼下不断诱人沉.溺的困境。


    秦凝雨却在微微前靠时,额头无力蹭到男人宽直的肩膀,只能在耳畔落下甜.腻又含颤的气音:“Daddy……”


    “宝宝,再叫一声。”


    低沉似笑的嗓音落在耳畔,似蛊惑人心的温柔潮汐,也似再恶劣不过的诱.引。


    少顷,微咬的唇间溢出:“Daddy……”


    ……


    秦凝雨在浴室简单擦拭后,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做贼心虚,脸颊热度完全散不去,连忙快步逃回到房间,连灯都没有开,完全把自己卷成一只毛绒绒的春卷。


    过了一会,静谧的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开门声,脚步声一直停在床边,然后上了另一侧的床。


    直到另一侧床铺陷下轮廓,秦凝雨仍旧倔强冷酷地留着一个后背。


    谁让这个老狐狸刚刚这么过分的。


    可这点倔强也没能坚持太久,秦凝雨心里一边唾骂自己的没出息,一边翻了个身,贪恋男人温度和拥抱似地靠近。


    细长的手臂圈住劲实有力的腰.身,秦凝雨没出息地卷进男人怀里,鼻尖嗅到一阵微.潮水汽,心想老狐狸慢她这么久出来,指不定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呢。


    想着想着,低头,在冷白锁.骨泄愤似地咬了口牙.印。


    谢迟宴任着纵着怀里的小姑娘,只是伸着手臂,绕过她的身后,将覆在后背的深色棉绒被,稍稍拉高到没过她的后颈,又耐心细致地掖了掖被角。


    这才不急不缓地收回手,用手臂轻拢住依偎的纤薄腰.身。


    只是因着这么一个温柔又耐心的动作,刚刚蹭进怀里的小姑娘,就再也没有作乱的动静。


    过了一小会,贴在肩颈的乌黑发丝轻蹭了蹭,愤愤又闷闷的嗓音从侧边肩颈传来,似几分埋怨又像几分撒娇。


    “哥哥……你真的好色啊。”-


    翌日,秦凝雨很不幸地睡到了快中午起来,睡眼惺忪、人还懵懵地起来洗漱后,才有些堪堪缓慢地回神,都怪老狐狸昨晚临睡前闹她,闹完也就算了,还去梦里闹她,扰她一整夜的清梦。


    于是好心叫自家老婆起床的男人,反倒收获老婆刚睡醒时羞恼撒娇的一瞪。


    秦凝雨在餐桌边吃了个豆沙包,一边晒着窗台的太阳,一边慢慢喝起温着的豆浆。


    喻斯源从外头回来,裹着一身的冷气,还特别没有自觉地,非要往人旁边凑。


    秦凝雨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喻斯源跟着挪了挪。


    秦凝雨:“……”


    喻斯源却自顾自地说:“姐夫陪老爸打了一早上的象棋,这会又被拉去遛弯了,我看着,老爸挺喜欢满意姐夫的。”


    秦凝雨比夸了自己还开心,唇角不自觉微微弯起:“喜欢满意不是很正常嘛。”


    “嘁——”喻斯源轻嗤了声,看自家姐姐这副没出息的小样就头大,“就是不知道哪家的笨蛋姐姐睡得跟个懒虫样,你这么虚,是不是该多锻炼一会?”


    秦凝雨:“?”


    这小混球没大没小的,懂什么成年人的健康生活啊,而且她也不用出力啊。


    秦凝雨不钻自家弟弟的圈套,腾出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乖一点啊,小孩子别随便乱说大人的事。”


    刚说完,秦凝雨都不用看眼色,都知道小混球的反应:“我知道你要——”


    她有样学样地轻嗤了声:“嘁——”


    只是学起来也温温柔柔的,倒像是不折不扣的撒娇。


    喻斯源:“……”


    他家姐姐到底在家被姐夫宠成什么样,才能整天成这样了?


    秦凝雨几口吃完早饭,又把剩下豆浆一口喝完,起身,拿纸巾擦了擦嘴唇,看着喻思源一脸陷入沉思的神情,又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小帅哥,别杵这里当门神了啊,我跟你胜月姐姐有约了,你呢,该约会就去约会,不要耽误大好的晴光——”


    突然看清站在身后的人的瞬间,秦凝雨一个激灵。


    喻思源扭头瞥去。


    看到容以莲站在他们身后。


    秦凝雨不小心给自家弟弟暴露恋情,投给小混球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很不负责地连忙逃离战场:“妈,我跟胜月有约,要迟到了,就先走了。”


    “有事别吵,好好跟弟弟说啊。”


    身后传来小混球压低咬牙的声音:“秦凝雨!”


    她们约在老街,蒋胜月先到了,在一家绿植店里,秦凝雨进去找她的时候,蒋胜月正对着一株发财树目不转睛。


    秦凝雨问:“你要买发财树吗?”


    蒋胜月说:“我想要转运,新的一年大暴大富。”


    “你说我指望拆迁有用吗?”


    秦凝雨沉思片刻,很真诚地说:“暂时可能指望不上。”


    美梦破碎,蒋胜月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转而落在好友身上,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昨晚动静有些大啊。”


    秦凝雨:“?”


    她穿得严严实实的是怎么看出来的?不对,昨晚动静一点都不大,她的身上也没有一点痕.迹的。


    就在好友沉默的几秒内,蒋胜月眸中尽露促狭:“噫,姜姜,都日上三竿了,你堕落了,在家还搞得这么疯狂刺.激啊。”


    秦凝雨矢口否认:“才没有,是我不小心按掉闹钟了。”


    蒋胜月信了才有鬼,就眼前这副桃花脸眸含情的模样,不过她还是打算善心大发地给好友留几分薄面,转移话题道:“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大晚上发给我,还神秘兮兮的,怎么问,只说明早见面再跟我说,害得我一整晚、一整个早上都好奇得抓心挠肝的。”


    秦凝雨妥妥是个显眼包,昨晚看到南小姐发来胸针和素戒的样图,就苦于特别想找人炫耀的这件事。


    这会蒋胜月讲起来,秦凝雨从善如流地翻出相册里保存的图片:“胜月,快看看。”


    “好美啊!”蒋胜月感觉眼前一亮,“设计感也太好了!”


    “你要求婚啊?”


    “对。”秦凝雨忽而羞涩地轻笑,“我想跟他求婚。”


    “我好激动。”蒋胜月抱住她,“我们姜姜肯定会心想事成的。”


    秦凝雨说:“等你去临北参加完婚礼,我们约着一起吃顿饭吧。”


    蒋胜月说:“那就说好了。”


    休假很快要结束,下午的时候秦凝雨和谢迟宴一同出发回临北。


    第二天就是工作日,秦凝雨一连忙了两天,才把积压的工作全部收尾。


    下班的点,谢迟宴来接她回老宅住上几天,秦凝雨坐在副驾驶座里,眯了会神,在备忘录看接下来的行程。


    昨儿陈初旬又打来个电话,邀请他们参加面具舞会,说是自家老婆花心思攒的局,还说要向临北的众位好好介绍一下他亲爱的老婆,语气就挺不正经的,也怪不真诚的。


    可理由很正当,谢迟宴问过她的意思,这次就没有回绝。


    秦凝雨朝唐思思打听了面具舞会的地点和时间,心下暗暗有了计量。


    winter:【思思,你认识小陈总的太太吗?能推给我联系方式吗?】


    唐思思很快秒回。


    Miss:【认识!】


    Miss:【Miss向你推荐联系人】


    秦凝雨发送好友消息,一时没有通过,便眯了眯眼眸,却没有想到竟然睡过去了。


    再次懵懵地醒来的时候,被男人懒腰抱在怀里,眼前竟然不是熟悉的老宅,而是很有设计感的打通一整层的内室。


    秦凝雨醒来,就男人被放下了,穿着职业装的靓丽女人跟没看到眼前这幕似的,礼貌笑了笑:“谢总,太太就暂时交给我吧。”


    谢迟宴稍稍颔首。


    秦凝雨不明所以地跟着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这人向她介绍自己叫“Lucy”,是她的专属的造型负责人。


    造型师、化妆师、服装设计师……还有各种助手,乌泱泱一屋子的人,各司其职,秦凝雨人刚睡醒,就被众人簇拥起来,恭恭敬敬地“摆弄”起来。


    秦凝雨试妆试完礼服,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看起来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Lucy说:“太太真是天生丽质,谢总真是好福气。”


    秦凝雨羞涩地笑了笑,镜子里倒映的面容的熟悉感就又回来了些。


    Lucy问:“太太要试试其他礼服吗?”


    秦凝雨刚刚试了两套,被摆弄了全程,感觉比跑完八百米还累,这会总算穿回自己舒适的衣服,自然是不想再多试一套的。


    Lucy脸上笑着,心下有些犹豫,太太的意向自然是最重要的,可谢总的意思……


    谢迟宴翻着手中的集团报表,没抬眸,语调沉稳:“可以了。”


    既然甲方爸爸一锤定音,Lucy眼观鼻鼻观心,心领神会地留给小夫妻独处空间。


    等人都走开,秦凝雨这才把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眉目深邃,深色手工西装衬得人笔挺挺括,只是随意坐在那,难掩从容、游刃有余的贵公子的气度。


    秦凝雨缓步走近,可男人眼里似乎只有手中的集团报表,压根没有抬眸看她一眼的打算。


    于是她干脆跨.坐上去。


    秦凝雨跟男人面对着面,稍稍躬着腰,额头轻轻贴在他


    的肩膀上。


    后颈被宽大手掌揉了揉,随之低沉嗓音落在耳畔:“怎么了?”


    秦凝雨总共试了两套高定礼服,一套是缎面抹胸收腰深红长裙,另一套是黑丝绒一字肩长裙,一件明艳不可方物,一件慵懒又高贵。


    都很美,就是……秦凝雨有些犹豫地开口:“感觉有点不像我了。”


    尤其是那套缎面深色长裙,她的五官其实很柔,可镜子里倒映着的面容光彩照人,神采奕奕,像是一株亟待绽放的玫瑰。


    让她深深感觉到一种熟悉又陌生。


    谢迟宴轻笑:“哪里不像?”


    秦凝雨收紧环住男人脖颈的细长手臂,轻声撒娇埋怨:“你又没有看,怎么知道像不像啊。”


    谢迟宴语调沉稳:“打开旁边的pad,密码是你的生日。”


    秦凝雨起身,输入自己的生日,不明所以地打开pad,结果一打开,就是监控映入眼里。


    所以刚刚她试穿礼服的时候,老狐狸都有在这里看吗?真闷骚。


    秦凝雨唇角泛起浅浅笑意:“哥哥,那你觉得庆功宴穿哪套啊?”


    “穿缎面红裙。”谢迟宴薄唇微启,“另一套舞会穿。”


    秦凝雨乖乖应了声,又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适合吗?”


    “多美。”谢迟宴细细打量了她眼,嗓音低沉醇厚,“我们家姜姜长大了。”


    秦凝雨被他哄得有些不好意思,开玩笑道:“哥哥,你还真想当daddy啊?”


    谢迟宴垂眸看向集团报表,慢条斯理地说:“我没这个癖.好。”


    秦凝雨:“?”


    装模作样。那昨晚听着daddy当禽.兽的人到底是谁?-


    庆功宴当天,秦凝雨忙了大半天,就被Lucy接去工作室好好“装点”了一番。


    到了现场,一群组员纷纷看直了眼。


    “天哪,组长你简直是仙女姐姐下凡。”


    “好美啊都晃到我的眼睛了,感觉气质气场整个都变了啊!”


    “组长你好白啊,感觉要反光了,你这身简直气场两米高!女王气质!”


    ……


    到了秦凝雨发言的时候,她身着高定缎面深红长裙,抹胸缀满卡罗拉红玫瑰,高贵又端雅,乌黑发丝在后脑微挽成花苞盘发,鬓发间缀着端庄古典的珍珠发夹。


    她的手心渗一层薄薄的细汗,可面上丝毫不显,漂亮的眉眼微微弯起,最后冲着台下说:“这是我担任组长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今后我会跟大家一起继续努力,为我们璃兔工作室带来无限新的可能。”


    下台后,秦凝雨被小冯总带着跟各位业内大佬打招呼。


    在场觥筹交错,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纸醉金迷的光影,一路上都有人敬酒寒暄,一袭高定红裙穿梭而过,肤白貌美,翩跹过一阵衣香鬓影。


    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女人,笑容温柔又明媚,夺目的潋滟光彩映落身上,周身领导者的锋芒气场已经初具雏形。


    ……


    秦凝雨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抽身,迎面碰上唐思思。


    唐思思眸中难掩惊艳:“大嫂你好美!”


    秦凝雨笑了笑:“思思,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大嫂蹭吃蹭喝啊。”唐思思眼睛都看直了,又说,“开玩笑的,关三请我和知微姐姐在隔壁吃饭,然后一直探听我家知盈姐姐喜欢什么?坏男人居心不良!”


    秦凝雨安慰了她两句,又问:“看到你大哥了吗?”


    唐思思说:“好像是在露台那跟意柠姐姐聊天。”


    又问:“我带大嫂去?”


    “不用。”秦凝雨看得出来她还有些放心不下自家姐姐,笑了笑,“我悄悄去。”


    唐思思点了点头:“大嫂,我本来就是偷溜出来,那我现在就先回去了。”


    秦凝雨说:“嗯,去吧。”


    秦凝雨特意绕了一条远道,来到露台的斜侧方,这处僻静安静,倒是个偷得清闲的好地方。


    随着走近,隐隐传来一男一女的笑谈声逐渐清晰。


    “表哥,不去外面看看表嫂?”


    “看过了。”


    安静了一两秒,冯意柠再度开口:“表哥,你从一开始就托人把表嫂做的非遗策划案送到我手里,暗中给我跟表嫂一直牵线搭桥,又一力促成璃兔工作室和鼎禹的非遗合作。不过也就是你啊,愿意用这么迂回、还费心力的法子,下了这么一大盘棋,还不言不语,只留个身后名。”


    “我自知瞒不过你。”


    冯意柠也是近几日才囫囵想明白的,毕竟这种迂回又费心力的法子,落到她这位一向稳重冷清的表哥身上,总有种谪仙下凡不合理却又格外合理的荒诞感。


    她也跟着笑了笑,开玩笑似地问:“表嫂今晚这么光彩照人,你以后会不会很有危机感?”


    秦凝雨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脚步,所以她曾以为男人开玩笑的那个策划案,乃至他最初问她熬夜做的策划案被毙掉的感受之时,不是横加他的看法,也没有妄动她的人生,只是耐心引导着,默默为她筹划以后的道路。


    她难以遏制一阵骤起的心悸感。


    露台上月光如雾,眉目深邃的男人忽而轻笑了声,混在夜色晚风里几分愉悦。


    “自然会有危机感。”男人半垂眼眸,口吻无端几分温柔,“只不过——”


    “她是我太太,更是秦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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