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霜并没有真的上厕所, 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手,冰凉的手搭在后颈上,纾解难受。
冷水让她短暂地冷静片刻, 用处聊胜于无。
最终从兜里摸出盒烟,从里拿了一根出来,找到吸烟处点燃。
这盒烟的爆珠是蓝莓味的,有几分清甜,顾清霜将头发拢在一侧,面无表情地抽着,试图用尼古丁的味道缓解身体的反应。
这种始料未及的反应让她难以接受。
但……似乎又很合理。
以前,她也总是会在明骊的眼神下有所反应。
只是这次反应格外剧烈。
顾清霜的烟抽了一半, 喉咙有些干涩, 准备再抽一口扔掉清理掉身上的味道就回包厢。
孰料烟刚咬在嘴里, 一抬头就看见有人正盯着她看。
隔着轻薄的一层烟雾,顾清霜看到了明骊波澜不惊的一张脸。
眉头轻皱, 随后舒展,眼里蕴含着一层她看不懂的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清霜把口中的烟拿下来抄在身后。
跟上学时躲班主任似的。
明骊没想到她又抽烟了。
果然,戒烟很难。
就算是顾清霜的自制力在烟的面前也得宣告失败。
明骊跟她遥遥相望一眼,没准备打招呼, 转身便走。
顾清霜声音干涩, 喊了她一声:“明骊。”
明骊脚步顿住, 转过头嗯了声:“什么事?”
语气平淡, 甚至不如跟陌生人说话那般友好。
顾清霜找她当然没什么事。
“见面了。”顾清霜说:“打个招呼。”
很勉强的对话,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对顾清霜来说已经很艰难。
经由上次见面, 明骊便以为她们两人短期内见面也不会再打招呼。
因为依照顾清霜这种性格,明骊当着她的面拉黑她的微信, 那她也不会再热脸贴过来。
但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
这又刷新了明骊的认知。
明骊忽然就懂了沈梨灯的有恃无恐。
对顾清霜这种重感情的人来说,只要被她划分到“自己人”的界限里,她就没什么底线了。
沈梨灯如此,春柳依如此,柳思往如此,现在她也是如此。
顾清霜总能成为那个先妥协的人。
明骊一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
“哦。”明骊心底泛起波涛,面上却淡定坦然:“你好。”
顾清霜:“……”
明骊又问:“还有事吗?”
顾清霜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这眼神明骊很熟悉,在她们过往三年的婚姻里,这眼神一般意味着今晚会有一场激烈的情\事。
明骊的嗓子发干,吞咽了下口水,跟她隔空对视后率先移开眼神。
“没事我就走了。”明骊说。
顾清霜没有挽留,看着明骊的身影走远,逐渐消失。
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刺激的痛感,顾清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痛源扔掉,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剩一小截掉在地上,而她的手指上被烧到发红,有烟头那么大块的肌肤蜕了一层皮。
顾清霜盯着伤口看了片刻,踩灭烟蒂扔进垃圾桶,又淡定地去卫生间洗了洗手。
疼痛把她心里所有的旖旎都压了下去。
倒有种别样的爽感。
……
明骊回到包厢时,钟离书已经点好了菜。
见她回来,钟离书放下手机,先一一介绍菜品,后又询问她是否要加菜,礼数周全。
明骊摇头:“恰好,你点的都是我喜欢的。”
“这岂不是很有缘?”钟离书笑道:“我每次来都点这些。”
明骊问:“吃不腻吗?”
钟离书:“当然。要不我怎么能跟一个人谈这么多年恋爱?”
明骊揶揄:“牙酸咯。真让人羡慕啊。”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钟离书说:“该吵还是吵,就跟这菜一样,虽然我一直爱吃这个口味,但每次来这偶尔也有咸了、淡了的,很少有刚刚好的。”
正好有道菜端上来,钟离书尝了口:“淡了。”
明骊也跟着尝,味道确实不错,虽然在钟离书吃起来有些淡,但她吃起来刚刚好。
“那你多吃点。”钟离书说。
明骊跟钟离书还真算不上熟,只不过两人合眼缘,几次见面脾性相和。
这会儿边吃饭边聊天,挑的话题也都是大众化、不容易出错的问题。
钟离书是个很不错的聊天人选,无论聊什么都能陪你聊上几句。
明骊跟她聊天感觉轻松。
聊着聊着,两人便聊到了感情问题。
明骊每次听她说起沈初,都是笑意盈盈的,从她字里行间感受到的也是满满的爱,便道:“像你和沈初这样,大概也没什么烦恼吧。”
“以前有,现在不多。”钟离书说:“反正我跟她都忙,吵架都是十句内解决问题,挺公式化的。”
“那不挺好,直击问题核心,不会发散情绪。”
“人哪能没情绪啊?”钟离书耸耸肩:“只不过没时间说。”
明骊:“……”
像她们这种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既忙了事业,也平稳了感情。
明骊觉得这种方法自己以后也可以借鉴,虽然以她目前的状态,恋爱还是件很遥远的事,但是万一呢?
这些事都说不准。
明骊如今自由身,不会太压抑自己的感情,也不会排斥去相亲之类的活动,前提是真的合适或感兴趣。
相亲是多么高效的一件事啊。
明骊还挺喜欢的,毕竟从硬性条件就可以筛选掉一部分人。
明骊听钟离书跟沈初的恋爱故事听得兴致勃勃,钟离书说累了便将话题转到她身上:“那你呢?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明骊一怔,脸色微赧,颇为尴尬道:“恋爱经历很少很少。”
“连初恋也没有?”钟离书错愕。
“你的初恋呢?就是沈初吗?”明骊问。
钟离书点头:“她高中给我写的情书,我大学答应的。”
明骊:“……”
真是越听越羡慕。
“我没有。”明骊咬着筷子无奈道:“如果非要算的话,顾清霜是第一个。”
“那你也挺幸运啊。”钟离书说:“初恋就结了婚。”
明骊:“……离了。”
“多正常,初恋很难修成正果的。”钟离书理所当然道:“像我跟沈初这样的是少数。”
“那你和沈初小时候认识就对彼此很特殊吗?”明骊问。
钟离书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被明骊这么一问给问懵了。
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算是吧。我们小时候属于见面就吵,吵急了就动手的那种,后来同甘苦共患难了一回……”
说到这件事,钟离书盯着明骊的脸试图想起些什么,但还是一片模糊,想多了都头疼。
脑仁忽地像被针扎一样,钟离书痛苦地摁着眉心。
明骊急切地关心道:“怎么了?”
钟离书轻呼出一口气,不再去压迫自己的记忆。
想不起来就算了呗。她如是安慰自己。
“没事。”钟离书叹口气道:“就前些年的绑架案,我跟沈初那年都被绑架了,还有顾清霜、沈梨灯,顾清霜的两个妹妹,当时那个新闻很轰动的。”
明骊倒是听说过,但没有多想,更没把这起绑架案跟顾清霜扯上关系。
“所以你们都是在那场绑架案里建立的感情?”明骊好奇地问。
钟离书说:“顾清霜和沈梨灯是。”
说完又诧异道:“你不知道?”
“我很少看这些新闻。”明骊温声道:“那年我应该在国外度假。”
钟离书又问:“哪个国家?”
“芬兰。”明骊说:“我爸爸给我报了一个青少年旅行团。”
虽然明骊对这一段根本没记忆,但都是因为她在芬兰游玩的时候差点从高处摔下来,摔得昏迷不醒,这才丧失了和那些有关的记忆。
钟离书微微皱眉,有些怀疑这段话的真实性,但她自己的记忆也不算真实,所以无从判断。
“怎么了?”明骊问。
钟离书轻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总感觉你很眼熟,我们应该在以前就见过。”
“你是觉得我也在那场绑架案里?”明骊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
钟离书摁了摁太阳穴,“我们所有小孩从那里逃出来以后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经过心理治疗后都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我想不起来,不过你要是失踪,你父母肯定找你了,应该没有你。”
明骊闻言点头:“确实。要是我失踪,肯定很多人知道的。”
钟离书一提起那些事就头疼,连饭都没吃多少,还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就聊些别的话题了。”
“确实。”明骊安慰道:“不过我知道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钟离书挑眉:“什么?顾清霜和沈梨灯之间的那点事?”
明骊:“……”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明骊说。
钟离书喝了口水,淡淡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我们被绑架,顾清霜为了帮顾梦蝶被那些人欺负得最惨,当时沈初护着我跟沈梨灯,后来有些事我也记不清楚了,但顾清霜差点死在那儿,是沈梨灯把她救出来的。”
“后来顾清霜差点疯了,也是沈梨灯帮着她克服治好的,从那以后顾清霜就一直对她很好了,不然沈梨灯在沈家会过得更难。”
“那她们为什么没结婚呢?”明骊问。
这些事明骊都是道听途说,从一些传闻里捕风捉影去拼凑真相,不一定准确。
这会儿有人能给她答疑解惑,明骊干脆就问了出来。
“沈梨灯要出国。”钟离书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你没问过顾清霜吗?”
明骊微笑:“没有。”
她们之间没到聊这些的程度。
钟离书也没多问她跟顾清霜之间的事,举起杯跟她碰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明骊也很喜欢这句话,笑道:“敬现在,敬未来。”
……
顾清霜回到包厢时,沈初已经吃上了。
“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沈初说:“看你现在瘦这样。”
顾清霜睨了她一眼,“看起来更像是钟离书喜欢的。”
顾清霜根本不喜欢吃鱼香肉丝。
沈初啧了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今天是沈初约的顾清霜,为之前说重了的那些话跟她道歉。
她俩上次联系还是沈初打电话给顾清霜,让她对沈梨灯心狠一点,已经结了婚的人就要有边界感。
当时沈初也是口不择言。
不过那会儿她在气头上,对沈梨灯骂得更难听。
现在她这边的事总算消停了些。
沈昶那个狗崽子的那些腌臜事都被她父亲给解决掉了,沈初在家里把沈昶打了个半死,最后把整个家差点闹散。
在这种情况下,沈初厉声跟沈梨灯说:“往后如果你要再听父亲的话,去纠缠顾清霜,从顾清霜手里拿资源和项目,别怪我不认你。”
据她所知,沈梨灯最近都窝在家里,偶尔去舞蹈室或医院复健,并没有再见顾清霜。
这才来跟顾清霜道歉。
沈初也没求顾清霜谅解,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沈国兴的想法,以及沈梨灯那样做的原因。
沈梨灯在国外表演时受伤,不仅造成了舞台事故,她的身体更无法跳那样高难度的舞蹈,被巴黎舞剧院辞退。
复健了一段时间后,在沈初婚礼前回国。
当时沈初希望她不要回国,既然选择了逃出去就该逃得远远的。
毕竟当初放弃了跟顾清霜的感情。
沈初对沈梨灯做的种种选择都不是很理解,但最大程度选择了尊重。
沈梨灯当年选择出国前跟沈初说:“其实我没那么爱顾清霜,比起她,我更爱我的舞台,我想跳到巴黎舞剧院的舞台上,这是我的梦想。”
沈初从始至终有梦想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她选择了支持。
却没想到,沈梨灯回国后又要跟顾清霜再续前缘。
要真是两情相悦也就算了,实际上沈初知道顾清霜早就对沈梨灯不爱了。
或许说,从未爱过。
铺垫在恩情之上的恋爱,不平等,没有荷尔蒙的刺激,恋爱那么多年甚至连床都没上,沈初就知道这段感情成不了。
还不如就这么放过彼此。
但沈国兴糊涂,顾家是什么样的家庭?顾雪蔷又是什么样的人?当初已经临近谈婚论嫁,顾雪蔷就已经看穿了沈国兴的野心,根本不可能让沈梨灯沾手顾家的事。
事到如今,沈国兴还想撺掇着沈梨灯去拆散顾清霜的婚姻,重修旧好。
沈梨灯也是个糊涂蛋。
沈家的那些烂事,沈初也是挑挑拣拣地跟顾清霜说,但核心内心都跟顾清霜说明白了,甚至“出卖”了沈梨灯,把她受沈国兴指使的事也说了出来。
顾清霜闻言淡淡道:“所以呢?”
“就是跟你透个底。”沈初说:“当初阿梨对你有救命之恩没错,但这些年来你做得也差不多了。”
顾清霜没说话,她脑子里还是明骊刚才看她的那个眼神。
诧异、又很快烟消云散,多得是无所谓的淡然。
就好像她们之间完全不认识。
沈初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顾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顾清霜垂眸,下意识地说:“想阿骊。”
“阿梨?”沈初说:“她最近都窝在家里。”
顾清霜这才意识到两人说得并不是同一件事,也不是同一个人,抿唇道:“不是她。”
“哦,你说明骊。”沈初无奈:“你们怎么离婚了?我以为你结婚就会是一辈子的。”
依照沈初对她的了解来说,只要她的配偶不出现法律问题、道德瑕疵等问题,顾清霜能跟对方过一辈子。
“不知道。”说起这件事,顾清霜就很无语。
沉默片刻后,沈初旁敲侧击地问了些事,顾清霜才缓缓把原因道来。
说是原因,也是她这些天连蒙带猜想的。
沈初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明骊送你的东西被阿梨拿了?”
“我问过明骊,她说她在意的不是这个点。”顾清霜摊手,这件事在她跟柳思往的探讨中,她已经拿去问过明骊了,可明骊很明确地说跟珠子无关。
顾清霜已经不知道是哪件事的问题了。
沈初看她惆怅的模样,呷着笑问道:“你喜欢她?”
难得的,顾清霜没有否认。
沈初望着她,手机屏幕亮起,是钟离书给她发的信息:【你真想不起来那场绑架案里的人吗?我总觉得明骊眼熟。】
沈初:【你都不记得,指望我?】
钟离书:【烦死了。】
沈初:【你们吃完饭了?】
钟离书:【是的,现在准备去逛街,我想送明骊个礼物。】
沈初:【怎么不送我?】
钟离书:【我送了你那么多!!】
沈初:【不管,她有的我也要。】
钟离书:【……】
在钟离书发飙前,沈初及时安抚:【可以比她差点,但我要有,如果买了的话,晚上就穿你最喜欢的那套内衣。】
钟离书:【这是威胁吗?/微笑。】
沈初:【这是勾引。】
钟离书发了个“爱你”的表情包。
沈初倒扣手机,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无奈道:“还没想明白啊顾大小姐。”
顾清霜摩挲着杯子,皱眉道:“什么是喜欢呢?”
沈初:“……”
很好,这个问题非常顾清霜。
“你跟阿梨恋爱那么久,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沈初问。
顾清霜淡然地喝一口水:“你知道的,我和沈梨灯之间都是她主动更多,大部分时候我只需要负责执行她的指令。况且,我们之间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思考?”沈初又问。
“因为你们都问我是不是喜欢明骊,都觉得我喜欢明骊。”
“你们?还有谁?”
“我的另外一个朋友。”
“那你自己怎么想?”
沈初觉得自己堪比顶级的恋爱心理专家,虽然她的感情经历也只有一段,但在纯洁到像张白纸的顾清霜面前,可以成为导师。
如此富有技巧的问法,沈初是在跟钟离书一起看肥皂剧的时候学到的。
没想到还有学以致用的一天。
顾清霜根本没注意到沈初那精彩的表情,陷在自己的思考中,而后缓慢又坚定地摇头:“我觉得我不能喜欢人。”
沈初:“…… ”
仍旧是固执的顾清霜专属答案。
“为什么不能?谁规定的?你喜欢一个人又怎么样?你会死吗?”
顾清霜轻叹:“喜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那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手上是怎么烫的?”沈初问。
顾清霜:“见到了明骊。”
“你觉得这种事就不危险吗?”沈初问:“走路出门还可能被车撞死呢。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危险的。”
“不,喜欢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不一样。”
“但幸福程度也不一样啊。”沈初嘚瑟道:“就像我现在每天回家跟钟离两个人吃饭,一起看电影,抱着睡觉,不高兴的时候她能安慰我,遇到事的时候她也能帮我解决。当然,我也会帮她,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另一个支点,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顾清霜:“……”
这种感受顾清霜从未有过。
最多最多,她偶尔感觉难受的时候,早上醒来看见明骊笑着跟她问早,她会觉得今天是还不错的一天。
顾清霜没将自己的这些感受分享给沈初。
而沈初的这堂心理课最终被顾清霜以“不想吃狗粮”的理由拒绝。
临别时,沈初只问了顾清霜一个问题:“那你还想跟明骊在一起么?”
顾清霜:“想……不明白。”
沈初听见第一个字的时候很高兴,觉得自己已经帮顾清霜找到了答案。
但听完了全句极度无语,蹦出两个字:“白痴。”
顾清霜睨了她一眼,
沈初纠正道:“感情白痴。”
顾清霜冷冷道:“当初钟离要跟你分手,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喝多了以后跑到宿舍埋在枕头里嚎啕大哭。”
沈初:“……”
真是好一段黑历史。
沈初嘴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很幸福。”
顾清霜:“起码我不会有这种时刻。”
等顾清霜立刻后,沈初愤愤嘀咕:“你迟早有!肯定会有!”
就凭她现在这个劲儿,肯定得吃够爱情的苦-
顾清霜可不知道沈初怎么想,晚上回家后回到卧室,走到阳台前才发现昨晚堆的雪人化了一半。
顾清霜心情有些低落,在窗边站了很久才上床。
黑暗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被放大。
顾清霜闭上眼酝酿睡意,可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明骊的那张脸,那个眼神。
那漠然的,又带着几分侵略性的警惕眼神,让她整张脸都鲜活起来。
顾清霜夹紧了腿。
片刻后,顾清霜拉开床边抽屉,拿出了白色的玩具,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顾清霜在没开荤以前不知道这事儿的愉悦程度。
完成一场激烈的情\事,能让人什么都不想,沉沉睡去。
今晚,她将震动开到最大档,很快额头就浸出一层薄汗。
五分钟后,勉强完成了第一次。
顾清霜拉开被子,两只眼睛望向天花板。
一点都不爽。靠。
第82章
明骊晚上回家后看见挂在玄关处的浅色外套, 放下包将外套叠好摁响了对面的门铃。
门铃响过两次,仍旧没人来开门。
大概是没人。
明骊已经准备回家,门忽然打开, 戴着眼镜的洛朝雪出现在门口。
见到她,洛朝雪怔住,再低头看见她怀里的衣服,便知晓了她的来意。
“喏,你落下的衣服。”明骊将衣服递过去。
“谢谢。”洛朝雪接过,略有些尴尬地道歉:“昨天我突然有事,走太快了。”
“没事。”明骊温和地笑, “你忙吧。”
洛朝雪:“哦。”
对于此类的人际交往, 洛朝雪并不擅长, 甚至并不是个适合说场面话的人。
但基础礼节是有的, 于是思索片刻问询道:“要不到家坐坐?”
这话说得很心虚,双眼乱瞟, 面上却装得无比淡定。
像这种基础问话,洛朝雪也不过照猫画虎,说出来以后又觉得不太礼貌。
一时间进退两难,尴尬写在脸上。
明骊看穿了她的强装镇定,进退有度道:“不了, 家里还有事。”
洛朝雪垂下眼:“那改天来吧。”
“好。”明骊应下。
说是改天, 实则遥遥无期, 不过是表面客套话罢了。
这也就是个小插曲, 明骊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更未想过要跟对面的洛小姐产生什么联系。
……
明骊这天夜里睡得不太好,许是白天见到了顾清霜的缘故, 夜里也梦到了她。
还是个春梦。
她很少做春梦。
半夜从梦里醒来的时候竟然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空荡荡。
过了会儿才从梦境里脱离。
明骊的身体被勾动起了欲望, 但在床上躺了会儿又困顿得不行。
困意压过了欲望,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以后冲了个澡,换了条新的内裤。
明骊洗澡的时候都在想,以前她对顾清霜的抵抗力还是挺厉害的。
怎么离了婚,不在一起睡了反倒变差了?
人真是难以琢磨的存在。
她连自己都琢磨不明白。
但明骊并未在这件事上多想,跟钟离书谈妥的合作在今天就签订了合同。
之后事情便接踵而来。
很久没联系的孙兮涵给她发来信息说《荆棘之冠》的二巡开始筹备,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需要排练。
明骊翻出自己紧凑的行程表,把空闲的时间段都给孙兮涵发过去。
可不到半小时,她就收到了柳思往发来的微信。
《孤独的旅程》已经开机,主要演员已经进组,明骊的戏份安排在半个月后,因为戏份不重,大概要拍摄2天,柳思往担心明骊的行程太忙,所以提前发来信息让她调整行程。
明骊看了眼自己快要没有缝隙的行程表,叹了口气道:【我会协调好准时进组的。】
而孙兮涵直接要了她所有空闲的时间。
明骊:“……”
因着上次出国演出临时放了孙兮涵鸽子,明骊根本不敢多说半句拒绝的话。
态度良好地回答:【好的!这次一定准时到达。】
孙兮涵:【这次你家那位不会再生病了吧?】
明骊愣住,她并没有将离婚的事广而告之。
手续办完以后也就跟明女士和明晞、祝寒星说过,像沈初和钟离书她们知道,大概是这个豪门圈子里藏不了事。
但孙兮涵又不在这个圈里,自然不清楚。
明骊犹豫后回复道:【我离婚了。】
孙兮涵那端沉默许久,备注数次来回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最终发过来一句:【恭喜。】
对于这个反应,明骊一点都不意外。
当初祝寒星也是这样说的。
孙兮涵问:【什么时候的事?】
明骊:【有半个月了。】
孙兮涵:【祝寒星知道吗?】
明骊没有隐瞒:【知道。】
孙兮涵:【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骊:【……】
明骊直觉这个问题有坑,但隐瞒也没必要,说了实话:【刚离婚后不久。】
孙兮涵:【所以你们才会一起吃火锅上热搜?!】
明骊:【……】
“孙兮涵撤回了一条消息”
孙兮涵:【好吧。】
这一番操作,明骊属实没看懂。
但孙兮涵也没准备解释,给她发了排练的时间和地点就不再说话了。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她的冷淡。
明骊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想不明白,还好她没有强迫症。
想不明白的问题被明骊搁置,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件事。
当初她结婚的事并没有广而告之,但很多人都知道。
如今为了避免像孙兮涵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她是否应该将离婚的消息发条朋友圈呢?
可这种消息发得太严肃就会像在发讣告一样。
明骊的朋友圈设置为“仅一年可见”,事实上她已经三年没发过朋友圈了。
明骊也很少翻看自己的朋友圈,今天突然打开发现她以前还蛮喜欢发朋友圈的,甚至有过那种碎碎念的时刻。
譬如读大学的时候,那算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吧。
明骊偶尔路上遇见条好看的狗都要拍照发出来。
而她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三年前领证那天。
也不是结婚证的照片,是顾清霜在她身前走路,而她不疾不徐地走在顾清霜身后。
那天阳光很好,照在她们身上,明骊觉得这一幕很好看。
所以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将画面定格。
照片里是两个拉长的影子。
她的朋友圈配文是:【是两个人啦~】
带着点暗戳戳的文艺女气质。
也是在那天,她拍下了一张顾清霜的背影。
那张背影图她一直被删,也没有其他的用途,单纯放在相册里吃灰。
三年里换过两次手机,那张照片都被她保留了下来。
而她的朋友圈背景图是那天阳光洒进枯黄的落叶里,细碎光影折在地面,在画面的左上角,有几缕顾清霜被风吹起来的发丝。
也是明骊的小心思。
这张图,明骊用了三年,久到她已经忘了自己以前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什么。
明骊此时回看自己的朋友圈,很多忘记的事情又重新变得鲜活。
对于离婚这件事,她最近都忙到没时间想。
这个晚上很多记忆回涌,倒让她真的产生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比那天走进民政局去领离婚证时情绪更充沛,更真实。
但那条朋友圈只存在了两个小时,中午跟顾清霜一起吃饭时就发现她盯着手机屏幕皱眉,看向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虽然什么都没说,明骊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屏幕。
那是她的朋友圈。
明骊觉得她大概是不高兴了,所以隐藏了那条朋友圈。
小心翼翼地,却还是没舍得删。
从那以后明骊就没再发过朋友圈。
时隔三年的又一条,明骊自然是想发个诙谐有趣,又不至于太明显的。
最好达到的效果是“懂得都懂,不懂的就算了”那种。
明骊光翻相册找图片就用了半小时。
结婚没好意思发,离婚发的配图要更谨慎漂亮。
最终她在相册里找到了自己去年堆的雪人,准确来说是跟顾清霜一起堆的雪人。
要不是在相册里看到这张图,明骊都快忘了这件事。
往年下初雪,周柏都会带着她和明晞一起堆雪人。
明骊前两年都没赶上京安的初雪,要么是在国外,要么是在宴会上,唯独去年有时间。
明骊没想到顾清霜会跟自己一起堆。
两个人一起堆雪人,明骊就会想起跟明晞一起打闹的场景,把雪扬在对方脸上,或是卷个雪球塞进对方衣领里,怕挨打立刻就跑。
但那天晚上,明骊悄悄看了顾清霜很多次,也没敢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然而,她站在窗边总能想起来顾清霜堆雪人时的笨拙和认真。
明骊盯着这张照片出神许久,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祝寒星还给她发来了消息。
祝寒星发来的是图片,明骊的朋友圈还没发,只能停留在这个界面。
这张雪人图是明骊能想起来跟顾清霜共同做过的事。
恰好,今年她和明晞祝寒星堆了个新的。
不同样子的雪人,是她生活的两种状态。
明骊将两张图都发出来,配的文案是——
【去年,和她。
今年,和妹妹和朋友,但没有她啦/挥手】
含蓄,却又表达了自己的状态。
想要的诙谐有趣没做到,反倒是又觉醒了体内的文艺调。
发完以后明骊就没再看了,切到跟祝寒星的聊天页面,发现是跟孙兮涵的对话。
孙兮涵质问祝寒星为什么不把明骊离婚的事告诉她?!
祝寒星:【我是她的嫡长闺,你能一样?】
孙兮涵:【还是不是朋友?】
祝寒星:【不是你说宁死不跟我当朋友?】
孙兮涵:【……】
斗嘴战争最终以祝寒星的胜利告终。
明骊看完截图后恍然大悟,孙兮涵的冷淡是在生气自己把离婚的事告诉了祝寒星,却没跟她说。
该怎么哄一下呢?
这件事超出了明骊的处理范畴。
最后,明骊主动给孙兮涵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孙兮涵:【?】
明骊:【我惹祝寒星生气都是这么哄的。】
孙兮涵:【……】
孙兮涵发来了一个链接,是一瓶八百块的香水。
明骊问她要了地址,爽快付款。
……
明骊发出去的那条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以至于很多人给她点赞的时候,她都有点懵。
心里不停在想,我怎么没屏蔽她啊?!
这种想法多了以后她就摆烂了。
算了,没屏蔽就没屏蔽吧。
反正这也是真事。
然而五分钟后,顾雪蔷给她点了赞。
明骊:“……”
不仅如此,顾雪蔷还评论道:【她今年自己一个人堆了个丑雪人呢。/捂嘴笑】
明骊合理怀疑,如果微信评论区要是能发图片,顾雪蔷一定能发给她观赏一下。
这种“声明”被顾雪蔷看见,隔着屏幕明骊也有些尴尬,但她回复道:【有多丑啊。】
明骊发完又觉得不合适,赶紧删掉。
但顾雪蔷已经私聊发给她了。
夜色昏暗,顾清霜蹲在院内,橘黄色的灯落在她身上。
把她整个人都拍得清冷孤寂,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柔和。
明骊的关注点完全聚焦不到那个雪人上,心里感慨顾清霜真是老天爷刻意雕琢过的一张脸。
哪怕是侧脸也足以迷惑很多人。
雪人确实不太好看。
比她们去年堆的那个差很多,因为顾清霜就不会堆雪人。
即便如此,明骊还是说场面话:【还好,不算很丑。】
明骊深喑顾雪蔷的特性,顾雪蔷可以说顾清霜的东西不好,但其他人说就不行。
顾雪蔷:【你真是给她面子,比去年你们一起堆的那个可差远了。】
明骊:【她堆得少嘛。】
顾雪蔷:【你还真袒护她。】
明骊:【实话。】
顾雪蔷没有多在顾清霜的话题上聊,问起了她最近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明骊娓娓道来,甚至最近工作上遇到的那些问题也都拎出来问顾雪蔷。
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顾雪蔷表现得十分耐心,明骊胆子也就更大。
聊到中途,顾雪蔷问她是否方便打电话。
恰好到了晚饭时间,明骊还没做饭,但她还不太饿,可现在是顾家的晚饭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顾清霜应该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明骊便道:【我这边方便,您那边吃完饭了吗?】
顾雪蔷:【霜霜没回来,我还不饿。】
明骊:【好,我给您打过去。】
在明骊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顾雪蔷的视频通话已经弹了过来。
明骊始料未及,她这会儿没化妆,头发还有些乱,急忙找了个发圈把头发扎好这才接通。
顾雪蔷的脸久违出现在画面里,明骊一时还有些想念。
这三年,她怕顾雪蔷,但又跟顾雪蔷朝夕相处,甚至有些习惯了。
顾雪蔷跟她打了招呼,又说她最近瘦了,寒暄过后才又给她一一解答刚才的问题。
明骊声音温柔,有遇到不懂的地方也出声询问,探讨。
不一会儿就听见女佣道:“小姐。”
顾清霜那淡淡的声音响起,“嗯。”
顾雪蔷没有理会,继续跟明骊讨论。
顾清霜看向顾雪蔷的餐盘,发现一口都没动,甚至没了温度。
“先吃饭吧。”顾清霜低声提醒。
顾雪蔷却道:“等一会儿。”
明骊耳朵尖,已经听见了顾清霜的话,发现自己已经占用了顾雪蔷半个小时,颇有些不好意思:“母……顾总,你先吃饭吧。”
顾雪蔷的胃不好。
总裁是最容易得胃病的职业之一,而顾雪蔷以前因为急性胃炎进过医院,所以现在一日三餐都尽量规律。
明骊脱口而出的母亲换了称谓,顾雪蔷瞟了眼顾清霜,四目相对。
下一秒,顾清霜的脑袋探进屏幕里。
猝不及防地,吓了明骊一跳。
“做什么?”顾雪蔷睨她道:“经过我同意了吗?”
顾清霜懵住,嘴巴动了下,声音却不大:“我只是看看。”
看看是不是明骊。
“看到了,然后呢?”顾雪蔷冷声道。
顾清霜:“是明骊,我又有什么不能看?”
顾雪蔷:“这是我的手机,你想看可以自己跟她打视频。”
顾清霜:“……”
餐送上桌,顾清霜沉默,低头吃饭。
明骊在屏幕这边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佯装镇定地跟顾雪蔷又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顾雪蔷还让她有空可以回「顾园」做客,就做她的客人。
明骊礼貌地笑笑:“好的。”
等电话挂断,明骊长呼出一口气,赶紧拿起手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这才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害怕。
顾家的餐桌气氛还是如此恐怖。
明骊最近跟明女士两个人住,周末明晞回来,餐桌上从没发生过口角。
而顾雪蔷跟顾清霜两个拧巴又犟的女人,只要开口就是低气压的摩擦。
等把那股劲儿压下去,明骊又担心起顾清霜,会不会在她离开以后又跟顾雪蔷吵架?
会不会又在吵架后自残?
想到那一幕,明骊不由得难受。
但她现在没有立场去难受,也不应该去难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是顾清霜自己的路。明骊想。
……
顾家的餐桌上,顾清霜低头吃着饭。
顾雪蔷让女佣将饭重新热一下,她坐在原地翻着手机,发现顾萤、顾斐、顾安和顾乐姐妹都给明骊那条朋友圈点了赞。
唯独桌上这位没点赞。
稍微想想,顾雪蔷就明白了,刻意将手机放在桌上,上下滑动,又点开图片放大来看。
就在顾清霜眼皮子底下,很难不引起顾清霜的注意。
尤其顾清霜本身就很在意。
“这是什么?”顾清霜问。
顾雪蔷见鱼儿上勾,淡淡道:“你没刷到?”
顾清霜:“什么?”
“今天明骊发的朋友圈。”顾雪蔷说:“她前两天也堆了个雪人,还挺好看的。”
顾雪蔷把那张图片给她看。
顾清霜一眼就看到了雪人上的围巾,记得是明骊送给明晞的生日礼物。
当时顾清霜看见还以为是明骊买来送给她的,说自己不喜欢戴围巾,因此还闹了笑话。
明骊错愕,后又憋笑的表情让顾清霜兀自懊恼了好一阵。
但是不得不说,明骊是个极其细致的人。
她能记得所有人的生日,会准备让对方满意的礼物。
顾清霜的生日跟明晞日期相近,都在冬天。
那几天也刚好临近顾清霜的生日,也不怪顾清霜会自作多情。
后来明骊送给顾清霜一双手套,说外科医生的手很珍贵,应该好好保护。
手套很绵软,工艺也很精致,一看就是手织的。
顾清霜收到礼物后看见明骊的手上有伤口,颇为不悦地说:“以后不用做这种事了,我用不上这种东西。”
但之后顾清霜就将那双手套收到了柜子里珍藏。
冬天到了,那双手套可以拿出来戴了,顾清霜想。
顾雪蔷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是前两天也堆雪人了吗?怎么不发朋友圈?”
“不爱发。”顾清霜说。
“年纪轻轻没有分享生活的欲望。”顾雪蔷说:“你看明骊,现在分享欲还挺强的。”
顾清霜:“……”
“她发了什么?”顾清霜问。
顾雪蔷轻笑:“你自己去刷,又不是没手机。”
顾清霜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
“难不成她把你屏蔽了?”顾雪蔷挑了下眉问。
顾清霜很难忽略掉她话里的幸灾乐祸,一时间没说话。
“你手上那串珠子呢?不戴了?”顾雪蔷又问。
顾清霜摘掉了那串珠子,在她决定度过这段难熬的戒断反应时间以后。
合约结束,她也曾挽留,也曾请求,但明骊下定决心离开,她无力改变。
只能自己去克服。
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反应也曾有过。
她最擅长度过难熬的时光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最近她几乎每天都在跟自己这么说,并且用工作将自己的生活填满。
终于,有了一点效果。
“嗯。”顾清霜说:“明骊送的,看见就会想起来她,干脆不戴了。”
“那当初沈梨灯送你的台灯也没见你扔掉。”
顾清霜:“……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雪蔷纳闷地问:“你跟沈梨灯谈过恋爱,是珍视之人的东西不舍得扔,明骊不重要所以她的东西可以随便扔?
啧啧,我的女儿真是对沈梨灯一往情深。”
顾清霜:“……”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顾清霜皱着眉认真道,大有下句话再不对就准备离席的架势。
顾雪蔷收敛几分,“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清霜说。
“你要跟我说,我才能知道。”顾雪蔷说:“难道你任由我误解你?”
顾清霜仍旧保持沉默。
“你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明骊这条朋友圈发了什么。”顾雪蔷说。
“不用了。”顾清霜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情绪顿时低沉下去,冷声道:“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上楼,留下顾雪蔷坐在餐桌边愣神。
一旁的女佣善解人意地开解道:“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别太难受,先吃点东西。”
顾雪蔷望着台阶,也想起了一些事,勾唇苦笑道:“她不喜欢跟我说这些。”
算了,也怪不得她。
……
顾清霜上楼找到了那双手套,戴起来仍旧暖和。
戴了会儿又脱下来放在床头,这才打开手机翻朋友圈。
明骊把她拉黑了,她怎么可能看得到明骊的朋友圈呢?
但顾清霜也有些好奇。
她为什么会突然发雪人呢?
思来想去,顾清霜发消息问柳思往,【你加了明骊的微信?】
柳思往:【是的。】
顾清霜:【她今天发朋友圈了吗?】
柳思往立刻懂了她的点,但犹豫道:【你可能不会想知道她发了什么。】
顾清霜:【为什么?】
柳思往觉得顾清霜的状态太拧巴了,干脆问道:【明骊屏蔽了你?】
顾清霜:【……】
顾清霜:【她拉黑了我。】
柳思往沉默片刻:【你们吵架了?】
顾清霜:【不算吵。】
想起那天,顾清霜就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明骊的话太重太重了,重得她都不敢去想,觉得害怕。
为什么这三年婚姻,于她而言是很不错的生活,但对明骊来说已经沉重到要自己放过她的地步?
顾清霜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但是当柳思往询问的时候,顾清霜说:【她觉得跟我结婚很痛苦,觉得我无视了她的诉求,所以请我别再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顾清霜打字的手都在抖。
柳思往却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知道她的动态?】
顾清霜也不知道,就是好奇。
柳思往:【这真的不是喜欢吗?】
顾清霜:【这就是喜欢吗?】
柳思往:【或许不完全是,尤其对你来说。】
柳思往:【但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明骊对你来说很重要。】
这一点,顾清霜没能否认:【是。】
因为这段时间她的情绪都很低落,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提醒她这一点。
就连做爱,不,自|慰她都没高潮过。
她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缺少了最重要的零件。
现在面临停摆。
第83章
柳思往还是将明骊那条朋友圈截图发给了顾清霜。
柳思往说:“她在往前走啦。”
很平淡的一句话, 柳思往的语气也很平静。
就像是她在聊起自己跟春柳依之间的感情时说的那句:“都过去了。”
可到底有没有过去,只有当事人知道。
顾清霜盯着那张截图看了许久,心情复杂。
临睡前, 顾清霜忽然起身去次卧把自己的旧手机拿出来,充电后再开机,翻开私密相册找到了一条截图。
是三年前她们领结婚证的那个中午,吃饭时顾清霜翻阅朋友圈刚好看到了明骊发的那条。
尤其是那天她拍的照片,很有氛围感。
顾清霜觉得自己不上镜,也很少拍照。
任谁看也看不出来那是她的影子。
但顾清霜知道,明骊也知道。
当天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或许照片太唯美了, 她鬼使神差截了个图。
事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时她想的是明骊或许有需要交代的人, 所以发朋友圈交代自己的生活状况。
就像她们科室有人恋爱或是分手, 也会发条朋友圈说声,尤其是大家圈子有重叠的情况下, 可以避免被熟人当面问起的尴尬。
在某些方面,明骊很有仪式感。
顾清霜瘫在床上,两部手机都放着截图。
一张是过去,一张是现在。
明骊发了朋友圈,也就意味着从社交状态切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手机微震, 柳思往再次发来消息:【如果你最近想出去散心, 我没时间陪你。】
顾清霜:【你电影开拍了?】
柳思往:【有几天了。】
顾清霜:【那我找个时间去探班吧。】
柳思往:【好。】
片刻后, 柳思往又道:【如果你来的话记得带两束花。】
顾清霜:【明骊也进组了吗?】
柳思往:【不是。】
柳思往:【柳依在这里。】
顾清霜错愕:“你跟依依在一起拍戏?”
“恰好有这个机会。”柳思往说:“她很合适。”
顾清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思索后也只能说句场面话:【祝你们拍戏愉快咯。】
柳思往发了个表情包,【拍戏哪有愉快不愉快的, 都是工作。】
顾清霜心里却还存着几分希冀,问道:“你跟依依……真的没复合的可能吗?”
“过往不追。”柳思往说:“着眼于当下。”
怕她从离婚的状态里出不来, 柳思往还劝道:“送你,也送我。”
顾清霜无奈:“希望如此。”
可她有些做不到。
她最近明明很努力了。
仍旧会在听见明骊的消息后情绪激动,就连她的睡眠和饮食也很糟糕。
准确来说,她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就很糟糕。
顾清霜失眠到凌晨四点,在天刚蒙蒙亮时又睁开了眼睛。
就那样望着天花板出神发呆,思考夜晚为何如此漫长。
就像十八岁那年一样。
顾清霜在天亮后起床,站在窗边看着只剩下一半的雪人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带着几分呛鼻的味道,让她的鼻子很不舒服。
即便如此,她还是抽完了一整支。
手指上被烟蒂烫过的疤痕还在,这两天开始愈合,新的肌肤不断生长,总有难以自抑的痒意。
顾清霜抓破后重新开始愈合,一次又一次,伤口逐渐结痂,痕迹也愈发明显。
顾清霜当然知道是不该去抓的,这也是每一个医生会叮嘱病人的注意事项。
但她却喜欢将伤口结的痂一次次撕掉,看到血重新流出的那一刻,疼痛会让她短暂地转移注意力。
顾清霜抽完烟后胃里忽然泛酸,跑去卫生间又吐了一回。
昨晚吃下去的饭连同苦水一起吐了出来,整个胃才算舒服些。
天光乍亮,这难熬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
明骊去见孙兮涵的时候,孙兮涵身上的香水味是她买单的那瓶。
孙兮涵换好衣服在舞蹈室等她,间隙询问她味道好不好闻。
是郁金香的味道。
清淡却有韵味,还蛮适合孙兮涵的。
明骊点头:“好闻。”
“你为什么跟她离婚了?”孙兮涵问:“是因为那次演出吗?”
明骊以为这茬已经揭过了,被她问了个猝不及防。
“不完全是。”明骊朝她笑笑:“都已经结束了,原因有那么重要么?”
听得出来她不想说,孙兮涵也不再问:“我还以为你会很伤心的,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
明骊微怔,从这段婚姻结束后,她似乎没有特别伤心的时刻。
除了提出离婚的那一夜有些难熬外,其余时刻都平静得出乎她意料。
明骊好奇:“为什么会这样想?”
“看起来就你喜欢她更多啊。”孙兮涵说:“反正要是放在我身上,就算她今天去世了那场演出我也会去。”
明骊:“……”
“听起来很无情吧?”孙兮涵扯了下唇:“我还真做过。”
但孙兮涵没有展开聊这件事,笑了下就揭过,跟她一起练习起来。
《荆棘之冠》的这支舞,明骊一直都有在练习,并不是为了当时还虚无缥缈的二巡,是她自身也很认可这支舞。
所以跟孙兮涵的配合仍旧默契,就算有些小瑕疵也在情理之中。
此后明骊的时间就彻底被一分为二,办公室和舞蹈室两头跑。
每天都是脑力和体力的极具消耗,累到她晚上洗完澡以后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即便如此,她还胖了五斤。
大抵是消耗得多,吃得也多了些。
然而从她的脸蛋和身材上完全看不出来,她吃进去的东西都转化成了肌肉,让她跳舞更有力量感。
明骊也很少想起顾清霜。
倒是对面的洛小姐有天晚上敲响她家的房门,邀请她第二天晚上去她家吃饭。
明骊还当她那天是客套,没想到洛朝雪真的准备了一桌菜。
只是菜色很眼熟。
明骊一眼就看出来是「裕兴斋」的菜品。
她也没点明,吃得很尽兴。
洛朝雪作为请客的人,全程都佯装镇定地给她倒饮料,夹菜,还跟她热络地聊天。
明骊倒是没想跟她走得这么近,回答问题也都中规中矩。
等吃完以后,洛朝雪带她到客厅,又拿出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明骊摆手:“我吃得够多了,很饱。”
洛朝雪放在离她不远处的桌上:“那你等会儿想吃的时候就吃哈。”
“嗯。” 明骊笑了下:“我不会客气的。你看我刚才吃饭就没客气。”
洛朝雪嗯了声:“看你吃饭好香,我都忍不住跟着多吃了半碗。”
“今天的菜品恰好我都很喜欢。”明骊客气地说。
“真的吗?”洛朝雪眼睛亮晶晶:“我也很喜欢。只不过我不会做饭。”
“一开始我以为你要请我吃你做的饭。”明骊说。
洛朝雪起初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推迟了十几天请明骊吃饭。
在这十几天里,她苦练炒菜,得出了她人生的至理名言——做不到的事千万不要勉强。
“有这样想过。”洛朝雪不好意思道:“但我怕把你吃进医院,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明骊莞尔:“西红柿炒蛋也不会?”
“不会。”洛朝雪耳朵都红了:“我听明晞说你做饭很厉害,还想着改天可以请教你。”
明骊谦虚道:“我妹对我有滤镜,所以觉得我做什么都很厉害。”
“你们感情真好。”洛朝雪羡慕地说:“我经常能看见阿姨,她现在还没下班吗?”
“没有。最近超市在办促销活动,她一直加班。”
“阿姨体力真好,我去上了一天班回来躺了三天。”
“你还去超市上班?”
“是啊,一日理货员,一日收银员,我经常去做。”
“……”
明骊一直没问过洛朝雪的工作,但那天在沈初和钟离书的婚礼上看到她一直在拍摄,大概是个摄影师。
但现在摄影师都这么闲的吗?
明骊心里有疑问,但知道这种问题有些超越界限了,便没有问出口。
洛朝雪就像是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样,温声道:“我是自由职业,平时写点东西。”
这是洛朝雪统一对外介绍自己职业的方式。
明骊点了点头:“那你去兼职是为了体验生活?”
“可以这么说。”洛朝雪说着就直勾勾地盯着明骊看:“我听明晞说你是学中国舞的。”
明骊:“嗯,怎么了?”
“我查过资料。”洛朝雪说:“你在《荆棘之冠》里跳B角,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流程可以吗?”
明骊一怔,揶揄道:“今天还是个鸿门宴啊。”
一句开玩笑的话,本想缓解气氛,没想到洛朝雪直接红温,“没有……不是……我……我是想跟你交朋友。”
“不用紧张,我在开玩笑。”明骊说。
洛朝雪不好意思道:“要是你觉得为难就算了。”
她说起自己的缘由:“那天吃火锅的时候我就是想到了一个点,最近去京安舞剧院看了《浣溪沙》,就想写些跟中国舞相关的内容,所以想从你这走个后门。”
说到后边,声音都减弱不少。
洛朝雪不擅长这种社交,说完后不好意思地看向明骊:“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点冒犯,但我卡在瓶颈期很久了,这是我最近唯一有表达欲的东西。”
“挺好的。”明骊说。
洛朝雪啊了声,颇为不解:“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吗?虽然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是在刚才意识到的。”
但话已出口,没了撤回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利用什么的谈不上。”明骊说:“我明晚刚好有演出,你在京安舞剧院门口等我就好,我带你进后台。”
洛朝雪轻松地笑:“真好,谢谢你。如果需要费用的话……”
“带你进后台还要钱,那我岂不是成黄牛了?”
洛朝雪:“……”
“可是这样显得我很不地道,下次我还请你吃饭。”洛朝雪说:“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可以发给我,我送给你当做谢礼。”
“不用。”明骊拎起自己的包,“这是我的谢礼。”
洛朝雪看向桌上那顿饭,更不好意思了:“你说这顿饭……我真是惭愧,都是我去「裕兴斋」打包来的,下次请客,我肯定给你做一道菜的。”
“不是。”明骊站起来否认道:“是别的。”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明骊朝她笑道:“这次我记得你的名字,洛朝雪。”
洛朝雪一下就明白了她在为什么而谢。
与其说是谢,不如说是用这件事堵她的口。
洛朝雪说:“每个人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正常。”
“那天谢谢你的纸巾,也谢谢你的安慰。”明骊说:“但下次请我吃饭就不用了。”
洛朝雪不解:“为什么?”
“我不太喜欢跟见过我狼狈状态的人成为很好的朋友。”明骊直白地说:“如果说单纯做朋友,我又觉得这不太像你要的,所以提前说明会比较好。”
洛朝雪顿了几秒。
在明骊快要出门时笃定道:“那怎么是你的狼狈呢?”
洛朝雪说:“狼狈的应该是做错事的人才对。”
明骊没回头,也没说话,离开了她家。
……
翌日晚上,《荆棘之冠》开始表演之前,洛朝雪就到了京安舞剧院门口。
明骊裹了件羽绒服去外边迎接她,出去后就看见洛朝雪在打电话。
明骊见时间充足,就没催促,站在一旁安静地等。
等洛朝雪挂断电话,转头后看见明骊打了招呼,脸上的笑僵住。
“走吧。”明骊说:“我带你过去。”
洛朝雪抿了下唇:“有人在看你。”
明骊眉头微蹙:“谁?”
洛朝雪指了指她的身后,明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穿着黑色长外套的顾清霜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盯着她在看。
眼神复杂。
明骊无意去探究她的眼神想表达什么,跟洛朝雪道:“走吧,我还要给你介绍些东西。”
洛朝雪跟着她的脚步往里走,低声询问:“她是来找你的吗?”
“不知道。”明骊说:“应该不是。”
洛朝雪想起钟离诗给她说的八卦,温声道:“你今晚加油,好好跳。”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明骊带着她去了后台。
不一会儿,孙兮涵给她发了条消息:【我见到你前妻了。】
明骊发语音:“嗯,我也见到了。”
孙兮涵又发了张照片过来:“没想到吧,我还看见了你前妻的前女友。”
明骊:“……”
也可能是现女友呢。
明骊直接走到隔壁化妆间道:“不用跟我说,我不关心。”
而在明骊刚出门,就有外卖员捧着一束花过来:“明骊在吗?”
明骊微怔:“我是。”
“有你的花,请签收。”外卖员将那捧开得热烈的向日葵递过来,“有人祝你演出顺利。”
明骊看到了花上夹的卡片,是顾清霜的字迹——
「你跟她什么关系?」
第84章
明骊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邪火, 单手将那张硬卡团成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还好意思问她是什么关系?
所以顾清霜刚才的眼神是询问?还是不悦?亦或是气愤?
不,顾清霜不会为她而气愤的。
顾清霜情绪稳定极了,才不会为这种小事而气愤。
但明骊有些生气。
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却带着质疑,最根本的是——她为什么要向顾清霜解释?
顾清霜自己都带着人来的,还带着沈梨灯。
这个她最不喜欢见到的人。
并非是沈梨灯长相如何,人品如何,单就很多人拿她来跟沈梨灯比这一点,就让明骊足够不喜。
明骊脸色严肃,导致很多人不敢上前跟她搭话,原本还想问问这花是谁送的, 开个玩笑。
如今也只有孙兮涵过来, 看着朝气蓬勃的向日葵道:“你前妻送的?”
“嗯。”明骊应了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孙兮涵说:“之前的巡演她一次都没来过, 现在已经离了婚,反倒来看你演出了。”
“谁知道呢。”明骊说:“演出快开始了吧?”
“嗯。准备吧。”孙兮涵看向她怀里的花, 见明骊没有处理的意思,皱着眉问:“打算留下当盆栽?”
明骊:“……没有。”
话音刚落,孙兮涵就从她怀里拿过那束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孙兮涵评价道。
明骊看着安静躺在垃圾桶里的花,轻叹了一口气, “走吧。”
……
顾清霜在京安舞剧院外站了许久, 并未想到会在此遇见沈梨灯。
“真巧。”沈梨灯说:“你也来看?”
顾清霜嗯了声, 没有说话的欲望, 刚才看见的那幕还停留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明骊跟那个女人站在一起,明骊会安静地等她打完电话, 会温柔地笑着跟她说话。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连接。
顾清霜忽然想到柳思往提醒她的那点。
明骊的那条朋友圈发完以后,说不准以前对明骊有想法的人就会上了。
毕竟明骊那是一条宣告单身的朋友圈。
当时顾清霜还不以为意,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今天她有两台手术,手术结束后吃了个面包充饥,就听见有同事在讨论今晚京安舞剧院有《荆棘之冠》的二巡开场。
顾清霜上网搜了搜资料,看到了明骊的演出照片。
最后从黄牛手里买了张高价票,来了京安舞剧院。
顾清霜也没多想,只觉得当时明骊给她票的那天,她没能去,如今也算是另一种补偿。
最重要的是,她有点想见明骊。
顾清霜手上的疤留了印记,未能痊愈。
因为她最擅长做这种手撕伤口的事。
“那边没有人了。”沈梨灯跟她在外边站了会儿,提醒道:“舞剧即将开始。”
顾清霜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眼睛有些酸,沈梨灯将包里的眼药水递给她:“用吗?”
“不用了。”顾清霜拒绝。
沈梨灯歪着头看向她,“你跟我说话真生疏啊。”
“还能要多亲近?”顾清霜说:“我这是为你好,沈梨灯。”
“啊。你竟然叫我全名了。”沈梨灯啧了声:“我们之间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霜姐。”
“我说过了,从你决定离开那天就没可能了。”顾清霜说。
“我可以做你的合约妻子。”沈梨灯再次提出邀约:“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顾清霜:“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可我不明白。”沈梨灯说:“你这种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就非明骊不可呢?难不成你还真的喜欢上了?”
顾清霜:“……”
她不想聊这件事。
尤其不想跟沈梨灯聊。
沈梨灯从头到尾都带着笑,语速不紧不慢,状态比前段时间好很多,但眼神更深邃了,让人看不懂她想做什么。
“霜姐,你会喜欢人吗?”沈梨灯笑着说:“你现在的状态能喜欢人吗?”
“这与你无关。”顾清霜说。
沈梨灯抱臂,往剧场里走:“是与我无关,但我拿出了我仅有的一点良心关心你,还得到你这种回答,我真伤心。”
顾清霜反唇相讥:“看不出来。”
两人前后走进剧场,沈梨灯的位置在顾清霜后边几排。
找到位置后落座,沈梨灯盯着顾清霜的背影看了许久,觉得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还真奇怪。
这么多年,她为什么就没喜欢上顾清霜呢?
如果她喜欢上顾清霜,眼前的这些事或许都不会发生。
沈梨灯想,她还真擅长给自己的人生打造地狱级副本。
只是注定了活不痛快。
死不掉,活不好,大抵就是她这辈子的真实写照了。
舞台上的舞者跳得很好看,尤其明骊。
沈梨灯很少欣赏一个舞者,但明骊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会让人的眼睛不自觉往她身上看。
每一次扬臂、抬腿,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视觉享受。
芭蕾舞跟中国舞有壁,但都属于艺术。
非要说的话,沈梨灯起码比前排学医的顾清霜有艺术鉴赏能力。
主舞孙兮涵虽然跳得也很好,但有些动作能很明显感觉她吃力,可能是受过伤的缘故。
这种伤沈梨灯身上也有。
从布景到舞蹈,都是一场堪称完美的表演。
沈梨灯已经很久没跳舞了。
她窝在家里养了只猫,每天除了跟猫说话就是打开电视看综艺,经常看着就走神了。
医生说她不再适合跳舞,她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恰好沈梨灯也拒绝了国内的Offer。
她想,就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错。
但看见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骊,看见奋力去跳的主舞,心底有什么东西又被唤醒了。
还是想跳舞的。
从三岁起就穿着芭蕾舞服开始跳,一直跳到二十五岁。
二十二年的时间里她都跟舞台相依为命。
现在她又能做什么呢?
灯光暗下,场内掌声雷动,表演结束,舞者们列队鞠躬致谢。
沈梨灯在台下也鼓起了掌。
……
表演结束后是例行聚餐时间,明骊没想到结束后洛朝雪还在后台。
洛朝雪正拿着笔在Ipad上写着什么,连大家下了舞台都没注意,明骊上前询问:“你忙完了吗?”
声音很轻,但还是把洛朝雪吓了一跳:“完……完了。”
孙兮涵太累了,决定不去今晚的聚餐。
明骊则是因为最近忙于练习舞蹈,公司业务积累了一堆还没处理,也没法去。
跟大家解释完以后就准备离开。
出来以后要跟孙兮涵分开走,孙兮涵见洛朝雪还在她身边跟着便问道:“你俩一起走?”
“嗯。”明骊说:“我们一栋楼。”
孙兮涵:“……这么巧?”
说着还打量了洛朝雪几眼,想从她温柔平和的面庞中看出什么。
“干嘛?”明骊戳了戳她:“你这样很不礼貌。”
孙兮涵说:“我一直都不礼貌。”
明骊:“……”
等孙兮涵走后,洛朝雪温声问她开车了没有。
明骊点头:“开了。你呢?”
“没有。”洛朝雪说:“我来的时候高峰期,是坐地铁来的。”
明骊怔住,她还以为洛朝雪问这个问题是想载自己一程,没想到是想让自己载她一程。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明骊说:“那你坐我车吧。”
“方便吗?”洛朝雪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付你车费。”
“没关系。希望你作品大火以后能给我们《荆棘之冠》带动流量。”明骊开玩笑道:“也不算我载你这一程。”
“我努力。”洛朝雪没敢夸下海口。
两人并肩往车那边走,刚走过去就看见有人站在那儿。
明骊往前走就看见了顾清霜,跟个雕塑一样站在她车旁。
而旁边就是顾清霜的车。
明骊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无视掉她的存在,但顾清霜挡住了她的主驾车门。
“做什么?”明骊问。
顾清霜目光率先落在洛朝雪身上,答非所问:“你恋爱了?”
“这跟你有关系吗?”明骊不悦地皱眉。
“……”
洛朝雪很懂事地退到了一旁,拿出手机装成透明人。
“我只是问问。”顾清霜说:“难道我连问都不行吗?”
她的语气仍旧冷淡,但听起来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明骊却道:“我从未问过你,所以麻烦你也别来问我。”
“你可以问我的,我一直都说你可以问我。”
“可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可以询问这些的关系。”
“为什么不是?我们的情感变化关系到婚姻状态的存续,为什么不能问?”
“但现在我们的婚姻已经结束了。”
“……”
顾清霜沉默下来,这场辩驳以她嘴唇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而结束。
明骊看她穿得单薄,在地下停车场里脸颊通红,瞟了眼她的车,冷声道:“你走吧。”
“走去哪儿?”顾清霜问。
明骊说:“回家。”
顾清霜抿了下唇,“家里太冷了。”
明骊微顿,“可以让帮佣把暖气烧热点。”
顾清霜:“……”
站在不远处的洛朝雪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听得格外明显。
洛朝雪不好意思地看向她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连个借口也没找,只是尴尬到脸色潮红。
“这位小姐。”洛朝雪适时出声:“我跟明小姐是还在了解、尚未成为朋友的关系。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顾清霜看向她,又看向明骊。
明骊却低声道:“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些的。”
顾清霜心头一股火蹭地烧起来,愤懑道:“为什么不能解释?我只是要个答案这么难吗?”
她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大,明骊盯着她情绪也激动起来:“我给过你答案了!给过你很多次!是你无视我的,既然要无视那就无视到底好了。现在跑到我面前又想做什么?我们又还能做什么?!”
顾清霜的气势顿时去了一半。
片刻后,她低声道:“做朋友都不行吗?”
“你很缺朋友吗?”明骊无语,带着几分嘲讽和赌气。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说是的,但顾清霜沉默几秒后闷声道:“是。”
顾清霜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委屈得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我没有什么朋友,你知道的。”
明骊:“……”
心忽然钝痛了下,眼泪差点就飚了出来。
即便如此,明骊还是深呼吸一口气,飞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冷声道:“那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
明骊看着她,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还是说得太温和了,这才导致顾清霜一次次来找她,一次次越界,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
于是狠下心道:“你缺朋友但我不缺,我有祝寒星,有明晞,有孙兮涵,有很多很多人,我的世界太拥挤了,现在容不下你。
你可以去参加联谊,去相亲,去网聊,总有认识新朋友的手段,干嘛缠着我不放?!难道你觉得我能治了你的病吗?”
“顾清霜,能治你病的人只有心理医生,而不是我!”
顾清霜看着她,一双清冷剪水瞳里是满满的惊讶与错愕,似是没想到明骊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明骊原先想跟她好好相处的,可她一次次突破自己的防线。
明骊没办法再友好相处了。
如果这样能让顾清霜幡然醒悟,从此开始新生活,那她也算做了件好事。
良久,时间仿佛都凝滞在那一刻,顾清霜才动了动嘴,声音很低很低,“我是病了,我想见你,我有什么办法?!”
明骊缓缓摇头:“可我不想见你。”
……
在回去的路上,明骊的车开得很快,一路超了不少车,开到洛朝雪都抓住了头顶的把手。
明骊余光里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口郁积的闷气已经散了不少,逐渐降低车速。
车窗打开,冷风灌进来,明骊冷静下来。
洛朝雪这才缓缓道:“你很在意那位小姐呢。”
明骊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何出此言?”
“你所有的情绪起伏都是因为她。”洛朝雪说:“那位小姐也很喜欢你。”
明骊听见这个说法笑了:“何以见得?”
“那位小姐的表达方式很别扭,但仔细听能听见她的心声,她在表达她离不开你。”洛朝雪说。
明骊:“你怎么这么懂?”
“我本科专业心理学,研究生是社会学。”洛朝雪耸了耸肩:“虽然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我读书时成绩还不错。”
明骊说:“你看得挺准,但谁说那就是喜欢呢?”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什么又才叫喜欢呢?”洛朝雪说:“那位小姐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你不担心吗?”
“我现在只能顾及我自己。”明骊温声道:“在她和我之间,我选择了我自己。”
洛朝雪闻言点头:“是让人信服的答案。两个病人是没办法拥有一段健康感情的。”
明骊又没否认,却道:“你们心理学还教这个?”
“家庭和爱情是最容易导致心理问题的因素,所以略懂。”
“真厉害。”
洛朝雪立刻道:“所以你要不要跟这么厉害的我做朋友?”
明骊:“……”
“我口风很紧。”洛朝雪说:“还能帮你解决心理问题,你的朋友中没有这类吧?我可以填补空白。”
明骊好奇道:“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你应该不缺朋友。”
洛朝雪言简意赅:“你很有趣。”
……
凌晨,顾清霜回家以后径直上了楼。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房间里没有灯,暗得可怕。
只有窗帘缝隙投射进的一丝月光。
那些话压得顾清霜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像溺在水里。
顾清霜靠着床坐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地点燃。
烟燃烧出雾,火星子明明灭灭,顾清霜却没有知觉,她整个人都是木的。
——我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
——干嘛缠着我不放?
——能治你病的人只有心理医生。
这些话不停出现在她脑海里,跟数年前的场景不断重叠。
母亲在楼下把所有名贵的瓷器和花瓶都砸碎,喝多了酒以后就声嘶力竭地骂父亲,她就只能躲在房间里。
听母亲的谩骂,听她歇斯底里的哭泣。
顾清霜下楼去安慰她,就听她连带着自己也一起骂。
骂她交友不慎,骂她识人不清,骂她是叛徒,用尽了这世上最恶毒难听的语言。
顾清霜跪下求她,“妈,你病了,去看心理医生吧。”
那时她的母亲怎么说的呢?
她说:“你拆散了你的朋友!你缠着你的朋友不放,结果被抛弃了吧!有病的是你!是你们!”
她把顾清霜崩溃时告诉她的那些话,全都当做了攻击她的武器。
恐惧的回忆袭来,就连这个房间都沾染上恐怖的气息。
下一秒,顾清霜手中尚未燃尽的烟蒂就落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第85章
明骊久违地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今晚跟顾清霜说的那些话。
当时顾清霜的表情很难看。
震惊、错愕、不可置信……
就像是明骊做了件很大的错事一样。
但明骊只是说了实话。
她们中间的遮羞布被明骊冲动扯了下来,于是从近处看到了对方最丑陋的那面。
准确来说,是顾清霜看到了明骊不同的一面。
说出来的是心里话, 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明骊自嘲地想,看来,坏人不是谁都能做的。
如果顾清霜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就好了,那她说这些话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偏偏不是。
明骊失眠到凌晨四点多,早上起来头疼得很,给自己冲了杯温热的蜂蜜水喝才好一些。
以前她不爱喝蜂蜜的,是随着顾清霜才有了这个习惯。
这三年里,她还真是改变了很多。
但终究都过去了
……
《孤独的旅程》拍摄进度过半, 明骊终于协调好时间进组。
在进组之前她已经拿到了她的人物小传和剧本, 台词不多, 但对手戏演员都是有资历的老演员,尤其是演她母亲的那位, 是圈子里有名的母亲专业户。
在这样的大前辈面前,明骊自然不想丢人,还去临时抱佛脚找了个表演老师。
表演老师也是蹭公司艺人的。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明骊开车去往隔壁城市。
拍摄地在奉城郊外,离京安市不远, 车程三小时。
明骊到的时候已然傍晚, 剧组正热火朝天地拍着, 工作人员打灯布景, 演员在一旁对戏,柳思往坐在监视屏前反复观看刚才拍摄的几条内容。
明骊刚来就有工作人员迎上去安排她的去处, 先去酒店放东西,再过来试装化妆, 看看定妆的效果。
明天才会正式拍摄。
仔细算起来,明骊不过是个有一天拍摄经验的小白,对于剧组工作流程完全不懂。
不过每个剧组都有每个剧组的流程,明骊只需要跟着人走就行,倒也方便。
就在明骊要跟着工作人员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去叫春老师候场,刚才那条要补拍近景。”
明骊走到场外,看见春柳依披着一条围巾从房车上下来,头发被风一吹,顿时有了文艺片的气氛。
“这部剧的女主是谁?”明骊低声问工作人员。
“就那位,春柳依小姐。”
“……”
明骊来之前并不知道女主是谁,只知道个大概的故事,完全出于对柳思往的信任而来。
却没想到女主会是春柳依,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离开前明骊好奇地回了下头,看见春柳依和柳思往正凑在一起说话,似是在商量下一条要怎么拍。
两人之间看起来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完全看不出来曾经谈过。
还是说,时过境迁,再爱的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工作?
明骊想,怎么她和顾清霜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呢?
真是好一出人间喜剧。
等明骊再来的时候,春柳依的房车已经开走了,她今天的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毕,而明骊这个角色被分在了B组,不由柳思往负责,带她的是副导演,姓安。
但柳思往那边的事儿忙完以后也来把关明骊这个角色的妆造,多番调整好才终于确认,拍摄完定妆照。
凌晨一点,明骊接连打了两个呵欠,感觉自己快熬不住了,但柳思往仍旧精神,把她的定妆照拍完后又去盯别的。
明骊不禁感慨这世上真是没有好做的工作。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柳思往才收工准备回酒店,往车上走时看见明骊等在一旁有些惊讶:“怎么没走?”
“想着来的第一天,跟你打声招呼。”明骊说。
柳思往笑笑:“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了吗?在你拍定妆照前。”
“不算正式。”明骊说:“这个机会是你推荐给我的,还是想感谢一下你。”
柳思往否认道:“是因为你合适,无关乎其他。”
明骊以为柳思往起码会问问她和顾清霜之间的事,但她一句都没提,只交代了一下剧组生活工作的要点,说完后又道:“会有人专门带你的,跟着做就行了。安副导是个很严格的人,明天拍的时候她要是说了什么重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明骊说:“我都没几句台词,严厉也没关系。”
“祝你拍摄顺利。”柳思往在酒店楼下跟她分开。
明骊回到房间后又没了困意,拿出剧本那几页翻来覆去地看,确认自己把所有的台词都背熟。
凌晨三点,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明骊犹豫后接起来,“喂?”
电话那端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明骊又看了眼,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干脆不说话直接挂断。
没等几分钟,那通电话又打了过来,明骊想起最近的新闻,说诈骗犯会通过采集声线进行新型诈骗。
这次她就没有说话,准备几秒后还没人说话就把这个号码拉黑。
但两秒后,电话里传出人声:“阿骊。”
是顾清霜的声音。
带着几分醉意,囫囵地喊她。
“顾清霜?”明骊又确认一遍。
“嗯。”电话那端的人声低低的应。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明骊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昨天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她以为顾清霜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她,也不会想跟她说话了。
但没想到,顾清霜再一次超出了她的认知。
明骊以为自己还算了解顾清霜的,如今看来,又挖掘出了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所以沈梨灯才会这样对她的吗?
明骊第一次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你还没睡吗?”在电话打到第三分钟的时候,顾清霜率先开口。
“原来你也知道很晚了。”明骊说。
“抱歉。”
“……”
明骊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她大概知道顾清霜的状态有些糟糕,连听她说话也听得出来,有气无力,昏昏沉沉,像是做什么事都没了底气。
但明骊没有力气去做更多的事。
她现在光是把自己从泥沼里救出来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所以只能尽快斩断跟顾清霜之间的联系,她不想还没把自己救出来就又被顾清霜拉了回去。
“这是你的新号码?”明骊问。
顾清霜顿了下:“是我的旧号码。”
从读书时就在用的号码,只不过很久没用了。
“我拉黑了。”明骊说:“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顾清霜怔住,电话那端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酒瓶被撞倒散落一地。
“为什么?”顾清霜问:“你对我的感情不是过去了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
她的声音很沉,沉到快让人呼吸不过来,光是听着就觉得悲伤。
明骊感觉自己的情绪又要被她控制了。
“没有为什么。”明骊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顺势把这个号码拉黑。
再次躺在床上,明骊脑海里还是顾清霜低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难过。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做不到拯救破碎的顾清霜。
她回不到过去,也不想回去。
……
黑暗中,顾清霜身边散落着一堆酒瓶,手里紧紧捏着手机。
当她再给明骊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只传来忙音。
明骊又把她拉黑了。
顾清霜不懂,她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酒意上头,顾清霜想问个清楚明白,试图将她和明骊的关系拉回原点。
可这件事太难了。
很久以前,顾清霜就明白已经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破碎的关系很难粘合。
但她总是不愿意承认。
房间里太暗太冷了。
顾清霜蜷缩着靠在床尾,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她已经尽量不跟人产生感情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会让人受伤。
她不愿意伤害别人,也不愿意让自己受伤。
可为什么,她又跟人产生羁绊了呢?
该不该,就从今天开始切断这段关系呢?
诚如明骊说的,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顾清霜知道自己是个病人,病得不轻,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了。
一个病人就该好好待在自己的领地啊,为什么总是出去打扰别人?
真是坏啊。顾清霜想。
这通电话不该打的。
她不该在喝多了以后去找明骊,分明她已经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顾清霜想着,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以后不许了,顾清霜。”顾清霜在房间里自言自语道:“别做惹人讨厌的事。”
“你已经足够让人生厌了。”
顾清霜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当初她就该把自己困在这个房间里,不让任何人走进这个牢笼的。
翌日顾清霜没有去上班,在房间里躺了半天后起床看见地上散落的酒瓶,找了垃圾袋把所有的瓶子都装好,又把放在脏衣篓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洗过澡后换了新衣服,这才出门。
在这个深夜,顾清霜决定放弃这段尚未完全建立联系的新关系,重新回到自己的黑暗里。
今天事儿不多,她买了两束花去探班柳思往和春柳依。
去之前给柳思往发消息要了地址,又问有没有其他要带的。
柳思往:【没有。人来就好,我请你吃饭。】
顾清霜:【好。】
顾清霜开车行驶在路上,车上随机放了首歌。
温柔舒缓的女声在唱——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
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
顾清霜想,她和明骊之间一切归零,彻底结束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揪着痛。
就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揉来踩去,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感受。
很陌生的领域,但顾清霜想,往后都不会了。
只要她决定放下的事,都能很快放下的。
反正她的生活里,没有明骊照旧能过。
等她到剧组时,柳思往的助理来接她,顾清霜跟着对方走,余光忽然扫到了不远处的人身上,脚步顿住。
在剧组布好的景里,明骊正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翩翩起舞,像一只纯白的蝴蝶。
第86章
镜头里的明骊跟日常的明骊完全不同, 风格和妆扮都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一场独舞结束,导演喊“咔”,最后一帧定格在明骊摔倒的镜头上, 但明骊听见“咔”后很快爬起来,跑到镜头前跟副导演讨论刚才演的问题,安静地站在那儿聆听,犹豫后又询问导演是否要再来一条。
得到允许后,两个工作人员上前帮明骊调整造型,明骊也试着让自己的状态更好一些。
她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个舞者,中途放弃过舞蹈,后又想追寻舞蹈梦想,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 最终登上了梦寐以求的舞台, 却没有完美的发挥。
过程是孤独的,结局是遗憾的。
在重新找回梦想的途中还跟春柳依饰演的女主成为了知己, 有一段很形而上的对话。
并且跟另一个角色有一点感情戏,当然,仅限于拥抱和抵额头。
据说那个角色还没进组,明骊也无从得知是谁,光从剧本来看, 跟她饰演的角色形象相差很大。
一个是表面看起来丧内心顽强, 一个是表面看起来热情开朗, 内心满是创伤。
互相治愈救赎的一条感情线, 占比不大,认真拍摄的话最起码也得整整一天。
明骊如今光是拍自己的部分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她迟迟进不了状态, 表演不出导演要的那种“绝望又有希望的生命力”,这已经是拍的第三遍了。
明骊累得额头浸出薄汗, 一旁的导演宽慰她别紧张,肯定能演好,非常亲切。
倒是跟昨天柳思往说的严厉完全不符。
明骊拎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小口小口地抿,忽然感觉有道炽热的视线盯着她。
明骊抬起头就看见了顾清霜。
四目相对,顾清霜明显有几分错愕,而后率先避开,跟带她来的人低语几句,匆匆离去。
明骊这边也有人跟她说话,顾不得想太多。
这一条明骊拍了两次才过,到最后一次她的体力快要消耗殆尽,跳舞都是用本能去跳,即便如此,每一个动作都在苛求完整。
于是造就了经典的镜头。
在她跳到最后,副导演伸手示意身边的人安静下来,这一片只有明骊翩跹的身影,和她脚步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画面定格,导演久久说不出话来。
明骊倒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滴掉下来,整个人都疲惫到说不出话来,抬起头看向镜头试图向导演寻求答案的那一眼,导演只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明骊见状,再次顽强地站起来。
摇摇欲坠,却绷紧了脚背。
这一刻,导演喊了“咔”。
周边观看的人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不知是谁先鼓掌带动,忽然掌声雷动。
……
顾清霜频频回头望了几回,心里坚定不会再跟明骊有所关联。
但还是忍不住看过去,就连给她带路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
工作人员倒是没说话,但顾清霜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欣赏和崇拜。
明骊总是能将所有事游刃有余地做得很好,尤其是她喜欢的事。
这都在顾清霜的意料之内。
但想象和画面仍旧有所差距。
顾清霜一共就见过三次明骊跳舞,每一次都会让她目不转睛。
那是出于对美最纯粹的欣赏。
“那边拍的好看?”柳思往看见她频繁扭头,揶揄着调侃了句:“看见明骊走不动道?”
顾清霜收回视线,跟她一同坐在小凳子上,中场休息,柳思往才有空陪她说几句话。
“听说效果很好。”柳思往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要是想看也可以过去。”
“不用了。”顾清霜垂眸:“我是来探你班的。”
“我又不介意。”柳思往拨了拨她送的花,“有花就行了。”
“依依呢?”顾清霜问。
柳思往瞟了眼右方,只见春柳依正坐在一旁望着天,看上去十分悲伤。
“酝酿情绪。”柳思往说:“这场戏情绪很重要。”
顾清霜看着她的侧影,温声询问:“她怎么会来拍你的戏?你们和好了?”
“没有。”柳思往笑笑:“我们本就没什么问题。”
顾清霜:“……”
看见柳思往这样,顾清霜愈发不好意思,低声道:“你可以怪我的,思往。”
柳思往却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道:“都是受害者罢了。”
“我怪你,你又该怪谁呢?”柳思往拍拍她的肩:“凡事多往前看。”
没一会儿,柳思往就喊各部门人员准备,要开始正式拍摄了。
顾清霜得到了许可后就跟在柳思往身边观看,她对电影并不了解,就连电影也没完整看过几部,更遑论演员演技好坏。
偏偏她两个好友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顾清霜也就耐下心去看。
春柳依的演技一如既往地稳,在那边安静地调整好情绪后,近三分钟的片段一条过。
连她的对手戏演员都没出差错。
柳思往喊“咔”后就宣布春柳依今天的戏份拍摄结束,可以提前离开休息。
春柳依朝她淡淡地颔首点头,又跟顾清霜的眼神对上,什么话都没说就准备离开。
顾清霜上前喊住她:“春柳依。”
春柳依接过工作人员给的外套穿上,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表情淡漠:“嗯?”
顾清霜把提前准备好的花送过去,想说句吉祥话,但思来想去就只想到:“祝你下班愉快。”
“哦。”春柳依犹豫片刻才接过,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顾清霜轻呼出一口气,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春柳依问:“和谁?”
“你,我,思往。”顾清霜说。
“没有明骊?”春柳依问。
顾清霜表情一闪而过的难堪,“离婚了。”
春柳依哦了声,但理所当然地问:“难道你不是来哄她的么?还有空跟我们吃饭?”
“我是来找你们的。”顾清霜闷声道:“我来之前不知道她也在这。”
“所以花只有我和Geek有?”春柳依问。
顾清霜嗯了声:“我想来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春柳依盯着她默不作声地打量,视线如冰,柳思往走过来温声调和道:“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吧,她最近很难过。”
“也还好。”顾清霜立刻逞强道。
春柳依闻言笑了:“难道不是来找我们求助,问问怎么哄老婆?”
柳思往也笑道:“这样岂不是更好?你什么时候能看到顾大小姐的窘迫时刻?”
“不是。”顾清霜解释道:“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
春柳依啧了声:“真的?”
顾清霜点头:“真的。”
她们之间聊天的氛围很僵硬,哪怕有柳思往在,也还是冷清尴尬。
但起码春柳依答应一起去吃饭。
……
明骊拍完这几场后整个人很久都缓不过劲儿来,恰好收到了祝寒星的电话,问她晚上吃什么。
明骊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问她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
“巧了,还真有。”祝寒星以前在这边拍过戏,知道有家川菜很好吃,把定位发给她。
“我跟孙兮涵一块呢。”祝寒星说:“这会儿去找你吃饭,庆祝你进组拍戏。”
明骊累到没有心情发语音,点了个卖萌的表情包发过去。
祝寒星和孙兮涵直接开车去川菜馆里等着,明骊换了衣服开车过去。
去了以后发现这店里大堂人满为患,喧闹嘈杂,孙兮涵站在楼梯口等明骊,一见面就送了她花,“恭喜。”
“谢谢。”明骊接过花,重得她差点摔在地上,孙兮涵便伸手接过。
“这么累?”孙兮涵一边走一边问。
明骊跟在她身边,“比训练强度大多了。”
“那是挺累。”孙兮涵带她去二楼的半开放包厢,只有一道帘遮着。
明骊见到祝寒星后寒暄几句就坐在那儿懒得说话了,这几天都没睡好,坐在椅子上眼皮就快耷拉得合在一起。
祝寒星调侃道:“你昨晚去做贼了?”
明骊睨了她一眼:“偷了你家。”
“一点不吃亏。”祝寒星把菜单给她,明骊挥挥手道:“你们点吧,我稍微吃点就好。”
祝寒星按照她口味点了几道菜,便说去个卫生间,结果一撩开帘迎面差点跟人撞上,退后半步就要道歉说对不起,结果“对”字刚冒出来就愣在原地,低语了句:“我敲!”
“怎么了?”明骊懒散地问。
“见鬼了。”祝寒星也不去卫生间了,把帘拉下来往座位上走,顺带堵住明骊的视线。
但明骊已经从缝隙里越过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是顾清霜一行三人。
柳思往率先跟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Geek。”明骊朝她颔首,极有分寸道:“你们吃饭啊。”
“嗯。”柳思往说:“我们在隔壁。”
只打了个招呼就走,全程顾清霜的目光就在明骊身上落了一下便移开。
等她们走后,祝寒星低声道:“怎么感觉顾清霜瘦了?”
“错觉吧。”孙兮涵说:“你没事管她瘦不瘦做什么?”
祝寒星:“都快瘦脱相了,没以前好看。”
明骊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半闭上眼假寐,过了会儿祝寒星凑过来问:“她没跟沈梨灯在一起啊?”
“不清楚。”明骊说:“不关心。”
祝寒星啧了声:“我就欣赏你这种干脆利落。”
明骊却觉得她一点都不干脆,拖泥又带水的。
就像此刻,总频繁跟顾清霜产生交际,让人不舒服。
……
顾清霜到包厢里以后把外套脱掉,掌心里满是指甲印。
刚才她不停掐着自己的掌心自己不要去看明骊,不要跟明骊对视,尽量让她感觉到距离。
“想什么呢?”春柳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去隔壁吃饭就去。”
顾清霜闷声道:“不去。”
“厚着脸皮去呗。”春柳依说:“像你这样怎么追人?”
“追人?”顾清霜错愕:“我没有要追人。”
“你跟明骊就这么散了?”春柳依问。
顾清霜:“……”
良久,她不太高兴地嗯了声。
春柳依给她倒了杯酒,也给柳思往倒了一杯,“你对明骊是什么意思?”
“朋友。”顾清霜说。
橘 色 的 海
春柳依闻言笑了,喝到嘴边的酒喷出来一口,看着顾清霜不由得好笑:“你把同床共枕三年的女人当朋友,那我们是什么?”
“……朋友。”
春柳依睨了她一眼:“那今晚我跟你睡行么?”
顾清霜顿时瞳孔地震:“你在说什么?”
“帮帮你。”春柳依从兜里摸出烟,咬在嘴里却发现没打火机,正准备放弃,一旁的柳思往伸过去给她点了个火。
春柳依的脸笼在雾里,声音淡漠又沙哑:“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连喜欢都不敢承认。”
眼睛瞥向她掌心,轻嗤道:“你这样会让我可怜你的,顾清霜。”
第87章
春柳依说话向来横冲直撞, 跟她这个人一样。
以前是话多嘴毒,现在话变少了,依旧很毒。
顾清霜掌心的印记正在慢慢消散, 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我不可怜。”
春柳依嗤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柳思往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碰了她一下,从她扔在桌上的烟盒里拿了两支烟,另一支递给顾清霜。
顾清霜拿过,但吸了吸鼻子没抽。
柳思往倒是看了眼,草莓味的,咬了一支在唇间, 去找打火机却发现刚才给春柳依点完后不知道扒拉到了哪里。
桌上桌下看了两遍, 春柳依已经把自己正燃着的烟递过去。
什么话都没说, 分明再见面也没多久,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顾清霜看着她俩渡烟的动作熟练, 把自己那支也伸过去。
春柳依笑道:“这都要凑热闹?”
“没抽过这个味道。”顾清霜说。
柳思往说:“我也没。”
“一般。”春柳依说:“烟味很淡,草莓味也很淡,但是提神。”
顾清霜抽了一口后就没再继续,柳思往让她点菜,顾清霜点了几道两人爱吃的菜, 又把菜单递还给她们。
春柳依的烟也只抽了一半, 灭了后用手扇了扇烟味。
很快, 柳思往也把烟掐灭。
所有的烟剩了一半被扔进了垃圾桶。
聊过了顾清霜的感情话题后, 突然有种不知道该聊什么的感觉,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就连一向不会让气氛冷下来的柳思往也在抽完烟后发呆。
相顾无言, 顾清霜坐在位置上看会儿柳思往,又看会春柳依。
很难想到三人再见面是在这样的店里, 又是这样的氛围。
不自觉地,嘴角带起一抹笑。
“笑什么?”春柳依说:“怪傻的。”
顾清霜淡淡道:“真好。”
春柳依:“……?”
“庆祝我们再一次见面。”柳思往提杯道:“过往不追,来日方长咯。”
春柳依扯了下嘴角,没有动:“你还是一如既往。”
柳思往说:“难道还能变成什么样?”
“爱和稀泥。”春柳依说:“你不会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翻过这一篇吧?”
柳思往看着她,眼神温柔:“难道你不是因为想翻过这篇才来的?”
顾清霜正想说话,春柳依睨了她一眼:“我是为了看顾大小姐的笑话才来的。”
顾清霜抿唇不语,眼神有些受伤。
“好好吃顿饭吧。”柳思往说:“她已经知道错了。”
“道歉了吗?”春柳依问。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顾清霜虽坐在边缘,却深知这种紧张从何而来。
源头仍在她身上。
柳思往觉得过去了,春柳依却过不去。
从前年少,顾清霜不愿意道歉,也不觉得自己做错。
时过境迁,顾清霜倒有些不好意思再道歉了。
总觉得道歉也无济于事,裂痕照旧存在。
顾清霜嘴唇微动,仍旧没说出话来。
菜端上来,菜色一道比一道红,春柳依问她:“能吃辣了么?”
“对不起。”顾清霜朝着她说。
春柳依愣了几秒,而后笑起来:“这是在跟谁道歉?”
“跟你们。”有了开始,之后的话倒好说一些,顾清霜眉头皱得极紧:“我当时只想着……报复。”
这个词说出口的瞬间,柳思往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报复谁呢?不言而喻。
春柳依却冷眼看她:“报复?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方式?”
因为这种方式最能让柳思往痛苦。
这样才能达成她的目的。
可是如今顾清霜说不出来,太卑劣了。
当时把这段关系亲手斩得支离破碎,如今又想修复。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春柳依说什么她都受着。
她活该。
顾清霜倒希望春柳依能把她狠狠骂一顿,或是觉得不解气揍她一顿最好,毕竟春柳依是最无辜的。
春柳依却没有,她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她看。
那双眼以前很青春明媚,很喜欢Wink,每次她朝顾清霜Wink的时候,柳思往都会幽幽道:“白瞎了你的演技,怎么总朝瞎子抛媚眼。”
柳思往就会被春柳依攻击,顾清霜坐在一旁冷冷开腔:“说得没问题。你这演技还是留给有用的人吧。”
但现在,春柳依的眼睛被网友评为最有故事感的眼睛。
直勾勾盯着你看的时候,会让你无地自容。
顾清霜此刻心绪翻涌,千言万语积在心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们之间,语言太苍白了。
“柳依。”柳思往低声喊她:“先吃饭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还能吃得下去?”春柳依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想点却找不到打火机,眉心皱得愈紧,盯着顾清霜的眼睛似要把顾清霜给咬下块肉来,“以前我不准备聊这些,因为没想过以后再跟你们玩。”
柳思往目光温和,默默给春柳依倒了杯温水。
春柳依垂下眼,冷笑道:“但现在你想往上贴,那就拿出你的态度来。”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乎是照着顾清霜的脸上打。
把她所有的面子里子都扯了下来。
“当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讲明白了,凭什么?又是为什么?”春柳依几乎是咬着牙说:“我特么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转头就背刺我!”
顾清霜脑子嗡嗡作响,所有的事都涌现在脑海里。
“是报复我。”柳思往在一旁开腔道:“有火朝我一起发吧。”
春柳依瞟向她,“闭嘴!”
柳思往却没有乖乖听话,“非要把气氛弄这么僵么?”
“确实是好姐妹哈。”春柳依嘲讽地笑道:“相认了吗?是你进顾家的族谱还是她进柳家的族谱……”
“柳依!”顾清霜和柳思往同时出声遏制,避免她说出更离谱的话。
春柳依却无所谓,“我不跟你们粉饰太平,只要对着你们的脸我就想起我被背刺的事,所以我没法跟你们玩,但你们想回到过去,那就说啊。”
“说清楚了讲明白了,我要能忘了那就还能当朋友。不然我要怎么每天面对你们?”
春柳依的筷子都扔到了地上,声音颤抖却仍旧条理清晰:“顾清霜你报复爽了,那就承担你报复的后果啊。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可怜虫?柳思往吃这套我不吃。”
柳思往和顾清霜都接不住春柳依的话。
因为她们知道,春柳依是真的生气。
良久,顾清霜沉声问:“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说了啊。”春柳依说:“讲清楚说明白,还有以后你想怎么办。”
顾清霜问:“说完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么?”
“不可能。”春柳依笑了:“破镜无法重圆,友情也一样。”
“依依。”柳思往说:“放下吧。”
“我放下了,是你们非要逼着我再来一次,我不愿意难道也有错?”春柳依看向她们两个:“你们两个相互亏欠,那我呢?我就活该是吗?”
“是我活该。”顾清霜自嘲地笑了,眼睛却是红的:“我不该奢望这么多。”
“不是的。”柳思往看向她们两个,轻呼出一口气,“我们在这里要把十年前没吵出来的架吵完吗?”
春柳依没说话,扭向一旁。
柳思往从一旁拿了酒来,温声道:“既然要吵,那就吵明白,把这事儿吵翻篇。 ”
“柳思往!”春柳依盯着她看,带着些不甘心,“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
分明她们不再联系就好了,不过是几年的朋友,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么多人要好又分别,对她们来说都没什么问题。
怎么放在她们身上偏偏不合适也还要勉强?
“我很想你们。”柳思往灌下一口酒,“在国外,我总会想起你们。”
顾清霜低下头:“我也是。”
“我不想。”春柳依说:“我巴不得不要再跟你们见面。”
“你想。”柳思往笑笑:“你最心软。”
“心软的人在那边。”春柳依看向顾清霜:“心软又可怜,落到今天都是咎由自取。”
顾清霜把杯子放在柳思往手边,要了杯酒,苍凉地笑:“是啊,咎由自取。”
……
“隔壁吵得好厉害。”孙兮涵吃饭到一半,“就是听不见具体吵什么。”
“你去隔壁吃饭听一听。”祝寒星装作不在意地吃饭。
明骊饿得很,当做没听见。
“我又跟她们不熟。”孙兮涵说:“你跟那谁不是熟吗?过去打听一下。”
祝寒星:“……闭嘴。”
她们三个闲聊几句,没有去管隔壁的动静。
等吃完要结账的时候得知已经被隔壁结过了。
祝寒星啧了声:“是哪个好心人啊?”
“还能有谁?她前妻。”孙兮涵指了指明骊:“我们演出那天晚上她来过,还送了花。”
“我天,她不会真想复合吧?”祝寒星问。
明骊摇头:“不清楚不关心。”
“早干嘛去了。”祝寒星裹着羽绒服从店里出来,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感慨道:“这天真冷。”
“嗯,你们晚上去哪?”明骊问。
“随便找家酒店住呗。”祝寒星说:“我不想开夜车。”
明骊说她们住的酒店还有空房,让她们过去。
两人就去前台开了两间房,就在明骊楼下,做完这些时间还不算晚,祝寒星买了副扑克牌把三个人凑到明骊房间里斗地主。
孙兮涵不跟她们玩钱,祝寒星就提出要弹脑瓜崩。
“你本来就笨,我怕把你打成傻子。”孙兮涵损道:“换个别的。”
祝寒星:“我叱咤赌场还没输过,只有你被打的份。”
“看来你承认自己笨。”
明骊坐在中间笑,调和道:“贴纸条吧。”
“太老旧了。”孙兮涵说着打开一个app,“随机抽真心话大冒险。”
祝寒星惊恐:“真变态,竟然安装着这种软件。”
“少废话,玩不玩。”孙兮涵问。
祝寒星毫不犹豫:“玩。”
这一晚上祝寒星赢多输少,明骊也输过几把,大多是孙兮涵输,真心话大冒险里的内容都出了不少。
尤其是真心话。
祝寒星本想套孙兮涵的恋爱史,结果发现孙兮涵没谈过恋爱,所以初吻、初夜等等问题对她来说都非常简单。
祝寒星翻白眼,孙兮涵却道:“这年头守身如玉也有罪了?”
后来祝寒星抽到一张,问孙兮涵的暗恋,心想这总归该有了吧?
哪个少女不怀春?
结果孙兮涵一脸正直地问:“暗恋是指喜欢没告白吗?”
“对的。”祝寒星问:“不会连这也没有吧?”
孙兮涵顿了下:“喜欢……我对明骊有点。”
明骊都愣了,本来她都坐在那儿走神犯困,这一下猛地把她给惊醒:“什么?”
“只是读书的时候觉得她挺特别,跳舞也厉害。”孙兮涵问:“这算喜欢吗?”
祝寒星:“……这算个毛。”
“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喜欢啊?”祝寒星无语:“你这最多算慕强,连个崇拜都算不上,还喜欢。”
“那你说什么是喜欢?”孙兮涵问。
祝寒星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先让明骊说。
明骊摇头:“不清楚。”
“你可是在场唯一离异状态,不应该很懂吗?”孙兮涵纳闷。
明骊说:“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离异?”
孙兮涵:“……敲。”
祝寒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俩。
“得了吧,你谈过多少恋爱啊这么说我俩。”孙兮涵不服气。
明骊在一旁握紧拳头。
孙兮涵:“五次?那你勉强有发言权。”
明骊:“零。”
而后想到了春柳依,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也可能是一。”
孙兮涵:“……”
过了会儿,明骊又在祝寒星无奈的眼神里把那根手指弯折:“勉强算零点五吧。”
祝寒星径直站起来,“那我也比你们强多了好吧。我火了那么多首情歌,真以为我是无病呻/吟?”
“恋爱不就是无病呻/吟嘛。”孙兮涵说:“一会好了,一会又吵了,吵完又和好了,每天都没有其他事情干吗?就因为吃饭给她夹了不爱吃的菜都能吵起来,哭到半夜不睡。”
“有故事?”明骊好奇。
“就咱们班王婕。”孙兮涵想起来就头疼:“当时她住我对铺,谈恋爱一个月哭八回。”
明骊:“……”
祝寒星抱臂:“你们还听不听?”
明骊给面子地点头:“你说。”
祝寒星在这方面实操经验为零,但谈起来却像江水滔滔不绝:“喜欢最起码要有生理性的好奇吧。简单来说就是想睡。”
“下/流。”孙兮涵评价。
明骊倒是挺认同祝寒星的:“食色性也。”
“还有心理性的,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想让这个人眼里心里都有你,看见什么东西都忍不住分享给对方,但这种行为很可能同时对两个人拥有。”
“滥情。”孙兮涵再次评价。
祝寒星白她一眼:“你单身到现在都是有原因的。”
“那爱呢?”明骊问道。
“当你忍不住给她买东西,把自己的时间精力都付出去,还觉得很开心的时候,那就是爱了。”祝寒星说。
孙兮涵思考片刻:“岂不是犯贱?”
祝寒星&明骊:“……”
无语几秒后,祝寒星指着她评价:“你这个总结真他爹精辟。爱情就是犯贱。”
聊这种话题总有说不完的八卦,孙兮涵还分享了两则大学室友的无语事件,明骊对她们人已经没什么印象,却还记得当时那个最恋爱脑的同学,差点把她们班所有人创飞。
那位女同学还没毕业就结婚,要排练毕业舞剧时怀了孕,当时找不到人替,差点把所有人的毕业给耽误了。
而她毕业后遭遇了老公出轨,又被对方算计到净身出户,现在离婚带两娃。
当时这件事还成为她们很多人的谈资,明骊宿舍里都是外系同学,她知道得倒是不多。
这会儿听孙兮涵说起内幕,都有些唏嘘。
祝寒星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说玩最后一把就回去睡觉。
结果最后一把她输了,还抽到了大冒险——给你微信对话列表第一个好友发60秒语音。
祝寒星:“……”
“就没有别的替代方案?”祝寒星挣扎着问。
“发吧。”明骊打了个呵欠:“刚才你也没给我们替代的选项。”
祝寒星拿出手机,弱弱道:“要是第一个好友已经把我拉黑了呢?”
明骊:“?”
孙兮涵错愕:“她都拉黑你了你留着她干嘛?过年?”
祝寒星摁了摁眉心:“我犯贱呗。”
明骊已经知道她的置顶是谁了,正准备心软放她一马,结果祝寒星拿出手机,先点了请求好友验证,非常熟练地输入备注:祝寒星。
明骊就知道这事儿她干过不少回。
“她不会通过。”祝寒星说:“要不换个人?”
话音刚落,就显示两人成为了好友。
春柳依给她发来了问号,祝寒星拿着手机发难,60s语音发什么呢?
孙兮涵看热闹不嫌事大,“唱你新歌,就那首《等天黑就告白》,最后五秒再说这是我的新歌,请您帮我打歌,谢谢前辈。”
祝寒星:“……”
明骊在一旁附和:“我觉得行。”
祝寒星那首是一首告白神曲,发行后一周内就在霸榜了短视频平台,也有很多音评家说她这首歌俗气,但完全盖不住她这首歌爆火的潜质。
甚至引发了一针告白狂潮。
祝寒星瞟了孙兮涵一眼,就摁着听筒唱。
五十五秒刚好唱到“天色暗下来,我想躲进你心怀 ,咬着你的耳朵跟你告白。”
唱完就低咳一声正色道:“春柳依老师你好,这是我刚上线不久的新歌,希望您能帮忙宣发一下,谢谢前辈。”
刚好六十秒,极致卡点。
发完以后祝寒星就要走,孙兮涵却想等着看热闹。
祝寒星不理会,耳朵红到脖子根,“惩罚我做完了啊,回去睡觉。”
几乎是逃一样离开。
但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阿骊。”
明骊刚收拾完扑克牌,“啊?”
“春柳依问你现在方不方便,想跟你见一面。”祝寒星说。
……
明骊跟春柳依约在了酒店三楼的议事厅。
春柳依已经卸了妆,眉眼很淡,唇色也很浅,明骊坐下后她问:“喝不喝牛奶?”
明骊摇头:“不用了。”
“喊你来有点冒昧。”春柳依开门见山地说:“但我觉着有些事还是要中间人来说。”
明骊好奇地看着她:“没关系,我也有对你冒昧的话没说。”
“那你先说?”春柳依挑眉。
“你先吧。”明骊说。
春柳依说:“顾清霜在自残你知道吗?”
“见过一次。”明骊温声道:“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
“有。”春柳依说:“伤口很新鲜。”
“……”
“那她该去找心理医生。”明骊建议道。
春柳依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只是想问下你们还有没有可能?不然我们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建议,就是在让她撞南墙,最后可能加重她的问题。”
明骊没说话。
“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喜欢她。”春柳依说。
“今晚你们吵完架又和好了?”明骊忽地问。
孙兮涵和祝寒星都没听见吵架的内容,但明骊坐得近,耳力也比旁人好些,自然听清楚了。
她们在为过往争执。
如今春柳依愿意为了她来找明骊,就说明和好了。
“还不算。”春柳依说:“单纯看不惯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
明骊被她这个形容词逗笑了:“她看起来还好。”
“就只是看起来。”春柳依想起柳思往把她往床上扔帮她脱袜子以后,看见她的脚背和小腿时的心情,气血往上涌,恨不得把喝得烂醉的她一巴掌扇醒,问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最后不得已才来找了明骊。
春柳依恨顾清霜,但某种程度上又很在意她。
就像当初顾清霜跟她吵完架后,还能不管不顾站在她这边陪她打架一样。
“她快死了。”春柳依说。
明骊反问:“你想让我救她?”
“不。”春柳依摇头道:“你没这个义务。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还爱她,那或许可以拉她一把,她会听你的。”
明骊有一瞬间被动摇,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能力救她。”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明骊说:“她并不爱我。”
“你真这样觉得?”春柳依自信反问。
明骊点头:“习惯并不是爱。她对我,跟对你们相差无几。”
况且这也不是她的核心诉求。
春柳依闻言却笑了,“你俩可真是一对啊。那我还是那个问题,她跟我们会睡觉吗?”
明骊尴尬地摸了下脖子。
跟春柳依讨论这些和跟祝寒星她们讨论这些完全不同。
“她一直很想你们。”明骊转移了话题:“如果你们一直在她身边,她的症状也能缓解。”
“我知道。”春柳依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意思,转而问明骊:“你想冒犯我什么?”
明骊温声道:“春小姐喜欢星星吗?”
“什么星星?北斗七星?”
“……”
“祝寒星。”明骊说。
春柳依愣了片刻,一时回答不上来。
“看来是没那么喜欢。”明骊看着她勾了勾唇:“有句话我不吐不快。”
春柳依:“说。”
“你们好朋友之间可真像。”明骊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都是还没放下前任就跟人睡觉,睡完还觉得只是朋友。不喜欢都能一起睡,你们有资格谈论感情吗?”
春柳依:“……”
明骊说完拎起包就走,春柳依坐在原地摸了摸鼻子。
早知道就不帮顾清霜了,现在来挨骂的人竟然是自己。
等回到顾清霜的房间,发现她做梦都皱着眉,忍不住伸手在她背上狠狠拍了把。
坐在沙发上的柳思往莞尔笑道:“你还是最心疼她,依依。”
“我更心疼你。”春柳依睨了她一眼:“顾清霜最无辜,因为她的家庭被你抢走了。但你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吗?凭什么都把气撒在你身上?”
柳思往闻言只是笑,眼睛弯成月牙,“可有些人的出生就是错啊。”
“但你没错。”春柳依说:“你不可能错。”
柳思往朝她勾了勾手指,春柳依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思往。
重逢以后,她们从未这样对视过。
柳思往仰起头看向她,“跟你说个秘密。”
春柳依抿唇,下意识想往后退,柳思往却伸手抓住她腰间衣服一角,让她无法后退。
“什么?”春柳依问。
房间里的温度在逐步升高,春柳依说完后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柳思往声线沉沉:“离开以后,我最想你。”
春柳依的目光落在她眉眼之上,是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人。
当初光是亲个脸颊都能脸红两天。
但此刻,柳思往缓缓靠近她,能感受到她鼻尖凑过来的热气。
在她唇即将落过来时,春柳依伸手推开了她。
“思往,你喝醉了。”春柳依说。
第88章
明骊刚回房间, 两张好奇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找你说什么?”孙兮涵直言不讳地问。
“没什么。”明骊说:“你们还不去睡觉?”
孙兮涵:“还不是担心你。本来想跟过去的,但这位信誓旦旦地说,春柳依是个有分寸的人。”
祝寒星在一旁吊儿郎当咬着一支烟, 却没有点燃,“我说得没错。”
“不用担心。”明骊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就是聊了些事情。”
“跟顾清霜有关?”祝寒星一针见血。
明骊点头,看她们仍旧好奇,但她并不想将顾清霜的私事说出来,温声道:“我有点累了,改天再聊好不?”
祝寒星嗯了声,潇洒离开:“有事儿喊我。”
孙兮涵也跟着她一起走。
房间空下来, 明骊坐在床边出神, 脑子里还在慢慢消化春柳依的话。
这不是件小事。
明骊是见过顾清霜自残的, 那时她的心理防线崩溃,情绪到了临界值, 似乎只有疼痛能唤醒她生存的欲望。
而在疼痛过后,她会发挥自己外科医生的能力为自己包扎。
很残忍。
明骊在春柳依面前没表露出任何关怀的态度,是怕被春柳依看见后误会她仍对顾清霜有所留恋,造成一些信息误差。
可顾清霜这件事很棘手。
仔细想想,顾清霜身边没有人能帮她。
除非她清醒地自救。
但怎么能要求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去自救呢?
这对顾清霜来说要求过高了。
这件事无法告诉顾雪蔷, 毕竟顾雪蔷也算原因之一。
明骊自己也不想介入, 跟顾清霜之前说了那么绝的话, 如今再回去关心对方, 顾清霜会觉得精神错乱不说,明骊以前的那些狠话都变成了无用功。
明骊甚至可以预想到以后故事的发展走向, 为顾清霜一次次妥协,然后回到原点。
现在心软, 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但她又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如果顾清霜真的因此去世,那她这辈子会良心不安。
这真是道德与欲望的两难选择题。
放在一旁的手机微振,祝寒星发来消息:【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关心。
明骊:【春柳依都跟你说了?】
祝寒星:【她都不理我,跟我说个der。】
明骊:【……那你?】
祝寒星:【拜托。你担心都挂在脸上的好吗?】
明骊:【……】
在祝寒星面前藏不住事儿的明骊给她发了个窘迫的表情包。
祝寒星:【看她暴瘦那样儿,我就觉得可能出问题了。】
明骊:【什么问题?】
祝寒星:【心理问题呗。】
祝寒星:【久病成医可不是说说的,这件事我一看一个准。】
明骊:【是啊。】
顾清霜是病了,很严重。
可她真的有能力救她吗?
她自己还在泥沼。
明骊最近坚定的心又一次因为春柳依的话飘摇不定,导致晚上睡觉时没敢关灯,醒过几次,也做了噩梦。
清早醒来后发现自己脸和眼睛都有些浮肿。
……
早知道昨晚不吃那么多了。
明骊的梦光怪陆离,走不出的密林,闷热潮湿的雾气,慢慢被雾气吞噬的人。
洗完脸后对着镜子,明骊还会想起昨晚的梦,光是想到就觉得恐怖窒息。
用冷水拍了拍脸后让脸上的浮肿消掉一些,这才出门。
今天的戏份不少,尤其要跟尚未见面的演员走戏,明骊便去得早了一些,这才发现柳思往和春柳依已经在片场了。
而祝寒星给她发过消息后,得知她在片场,拎着早餐也大摇大摆过来。
明骊的妆造刚完成,为了让她跟昨天的状态相近,化妆老师刷了两层阴影凸显她的轮廓。
祝寒星把豆浆和包子递给她,“昨晚失眠了?”
“有点。”明骊喝了口豆浆,询问道:“你认识陈沧吗?”
“听说过。”祝寒星说:“没合作过。”
“她人怎么样?好相处吗?”明骊打听她的对手演员。
“不清楚,但你只要正常发挥,没人能对着你这张脸跟你闹不愉快的。”祝寒星调侃道。
明骊白了她一眼:“你今儿还不走?”
“孙兮涵有事坐动车走了,我还能休息一天。”祝寒星说:“在你们这大组学习一下,进步得快。”
说得坦荡,但心里那点小九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明骊戳她的肩窝:“你眼睛都快粘在春柳依身上了。”
祝寒星笑笑不说话,慢悠悠地咬口油条。
之后明骊也顾不上管祝寒星,走位、试光,调整状态和台词,等一切都差不多后,陈沧来了。
明骊上前跟她打了招呼,对方是签了经纪公司的演员,有经纪人带着。
不像明骊,光杆一个。
对方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长相温婉,很适合大荧幕的一张脸。
在娱乐圈里,一块转头随便砸都是美女。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出挑。
副导演为了等会儿的拍摄效果,让她俩先聊天培养一下感情,最好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非常抽象的形容,但明骊竟然听懂了。
这不就是她跟顾清霜现在的状态吗?
陈沧并不健谈,跟她聊的也都是些很日常的问题,比如早饭吃了吗?吃的什么?等等。
明骊回答后引出了新的话题,问她对角色的理解,又问等会儿牵手是准备伸左手还是右手。
几个问题下来,明骊跟陈沧已经建立了一定的联系。
安导演忙完后又来陪她们走戏对词,明骊忙里偷闲看祝寒星一眼,发现她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微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讲戏的柳思往,而柳思往的对面是春柳依。
不知为何,她们中间隔开了些距离,像是刻意避开一样。
明骊一个恍神,安导演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OK了吗?”
明骊点头:“我可以。”
陈沧也表示没问题。
明骊几乎没跟人演过对手戏,昨天跟春柳依那一场只有两句词,而且春柳依太自然了,自然到轻松就能把她带到春柳依的语境了,还没等明骊反应过来呢,这场戏已经拍摄结束了,而且非常流畅自然。
明骊之后回看的时候都觉得那不像自己演的,她演技还不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至此才明白职场上有个厉害的前辈带着是什么感觉。
但今天没有像春柳依那么厉害的演员带她,她就得自己扛起来,开拍前打起了十万分精神,但还是失误了。
陈沧的节奏慢了半拍,她直接说错了词。
喊“咔”以后再次调整,仍旧没有感觉。
接连三场,明骊都有点不在状态,或是她的状态很好,陈沧又出了差错。
一小时过去,她们的进度还停留在原地。
副导演没办法先叫了暂停。
祝寒星跟小助理一样给她递了杯水,明骊有些丧气,“这碗饭还真不是谁都能吃的。”
“你已经吃上了。”祝寒星说:“只不过今天吃的姿势不对,还能说不合适吃?”
明骊:“……”
祝寒星刚在一旁看大致已经看懂了剧情,催促明骊快点喝完,要帮她找到情绪。
明骊咕嘟一口咽下,“我好了。”
祝寒星无奈地瞟了她一眼,但很快就转换眼神,猛地靠近她,从她的眉毛一路往下扫,最后定格在她的唇上。
明骊被她近乎痴迷的眼神给盯得愣了两秒,下意识伸手就去推她,但祝寒星搂住她的背。
这眼神看起来温顺痴迷,实则压迫感极强。
不远处闪光灯亮起,明骊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祝寒星也察觉到了异样,回头就看见有棵树上站着个人。
……起码有两公里。
代拍可真努力啊。
刚才培养的气氛消失殆尽,也有人凑过来问是不是代拍,祝寒星点头:“这种事儿还能有谁做得出来?”
明骊有些担心地问:“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祝寒星说:“大不了就拍点亲密照片,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明骊:“……”
明骊感觉怪怪的,也不用祝寒星再教她。
刚才那点已经够她消化一阵了。
等休息结束,明骊再次出现在镜头前,眼神比刚才更有张力,陈沧也不遑多让,就像都去参加了个演技培训班一样,实力突飞猛进地增长,一条过。
副导演高兴得很,赶紧让她们趁热打铁多拍几场。
将那些轻松的情节都拍完后,还剩下一场吻脸颊的亲密戏。
陈沧要在明骊说话的时候猝不及防吻她的脸颊,而后经过很长的眼神变化后,额头与额头相抵,呼吸沉重。
这场拍完以后陈沧就杀青了。
明骊还剩两场单人戏也就杀青。
但临近中午,剧组那边已经开始放盒饭,导演一边舍不得这么好的气氛,一边又不愿意加班,纠结之后问两位:“拍完再去吃饭可以吗?两位老师,我让人给二位留饭。”
“好。”明骊痛快答应。
陈沧那边也表示没问题,于是两人利落地来了第一遍,为了让效果好一些,并没有告诉她陈沧会在什么时候亲她的脸颊,所以第一遍明骊非常惊诧错愕,再到说台词的声线转换,演得行云流水,但到了抵额头那里,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陈沧紧张地笑场了。
只好重拍。
一遍比一遍效果好,导演便更贪心想要最好的效果。
明骊跟陈沧不厌其烦地拍,最开始明骊还有点不适应被亲脸颊,到后边完全没感觉了,转头过去的眼神纯粹在演,但她们后边抵着额头的场面拍得又涩又欲。
不远处,顾清霜站在春柳依身边,目光遥遥落在明骊和陈沧身上。
这一幕格外刺眼。
“眼睛进刀子了?”春柳依轻嗤。
顾清霜沉默。
恰好柳思往走过来,要带她们一起去房车里吃饭,见两人不动,顺着她们目光看过去。
有一瞬被明骊的表现力震惊到,略带感慨地说:“我果然没看错人,她有潜力。”
顾清霜幽幽地看向柳思往。
春柳依一巴掌打在顾清霜肩膀上,并不重,但听起来很响:“看她有什么用?你跟明骊没关系,没资格用这种眼神看她。”
顾清霜:“……”
三人昨晚的争吵以顾清霜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以后脑袋磕在桌上,频频跟春柳依道歉告终。
春柳依也没说接受她的这种道歉方式,不过跟她说话随意了一些。
而顾清霜并不完全记得自己在喝醉以后做过什么。
她只知道醒来时在酒店的床上,脚背的烟头疤痕上被贴上了创可贴。
五个印记都被贴上了可爱的创可贴,看起来还有点滑稽。
而此刻,春柳依说:“你不是决定放下了么?还看她做什么?”
顾清霜被说得有些难受,宿醉过后的头疼还没完全结束,低声道:“现在不是还没放下么?”
“那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春柳依说。
顾清霜承认:“是。”
柳思往催促她们去吃饭,顾清霜却说:“再看看。”
“你现在已经不满足于身体上的自虐,转求心理上的受虐了吗?”春柳依淡淡地开口。
顾清霜的脸色微变,“没有。”
“你说的没有是指什么?”春柳依瞟了眼她的脚和腿,“顾清霜,再这样下去你也不怕瘸了。”
“坐轮椅也挺好。”顾清霜说:“这样就少了很多烦恼。”
“顾大小姐,你的人生到底多少烦恼?就这么活不下去?”春柳依带着些许嘲讽地问。
顾清霜摇摇头:“能活。”
只是活得不顺心。
也不是为自己活的。
春柳依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再跟她掰扯,就在一旁看着明骊。
余光却被另一个人吸引。
祝寒星正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模仿明骊演戏,情绪比明骊还外放,只是动动嘴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默片。
但挺有意思的。
春柳依嘴角勾起一抹笑。
柳思往正看着春柳依,发现她染上轻松的笑意,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就看到了从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的女人,吊儿郎当地看着明骊,骄傲又自豪。
重逢之后,春柳依很少会笑得这么轻松。
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的,高冷又话少。
但今天,柳思往看到了她的笑。
不似昨晚推开她时,冷淡又沉静的一句:“思往,你喝醉了。”
柳思往说:“我没有醉,我现在比其余时刻都清醒。”
当时柳思往已经捏住了春柳依的下巴,当初她们还在读书,甚至没敢接过吻,最多只亲个脸颊。
所以在柳思往的剧本里,亲脸颊要比接吻更有张力。
在柳思往向春柳依靠近的时候,春柳依垂下眼,望着她深色的唇。
那双眼睛看什么都很有故事感。
这也是柳思往选春柳依来演这部电影的原因。
在唇和唇相碰之前,春柳依仍旧推开了她:“思往,都过去了。”
她用四个字总结了她们之间缺席的十年。
……
顾清霜忽然低声问:“退一步讲,我不能去演吗?”
春柳依:“……哈?”
柳思往也愣住:“我给你安排个角色?”
顾清霜抿唇,移开目光,神色冷峻,愈发沉默寡言。
春柳依问顾清霜:“你认真的?”
顾清霜已经强忍住过去找明骊的冲动,抬脚往柳思往的房车走:“开玩笑。”
上了房车,恰好能看见那边拍摄场地,明骊跟陈沧已经拍摄结束。
安导演送上了陈沧的杀青花束,又一起拍了合照。
几个人在镜头里笑得灿烂,跟房车里肃穆的气氛完全不同。
春柳依坐了会儿有点坐不下去,柳思往用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她看,顾清霜则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各有各的麻烦。
“我回去了。”春柳依说:“你们吃。”
“一起吧。”顾清霜挽留,“我下午就走。”
能从忙碌中抽出一天半的空闲实属难得,顾清霜原本想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借由跟好友的破冰来缓解明骊不在的难过,但没想到还是见到了明骊。
一汪死水又蠢蠢欲动。
试图做些不理智的举动,最后又被自己的理智压回去。
她要试着过没有明骊的生活,这三年不过是昙花一现,往后还有很多个三年,她不能一直依赖明骊。
这种依赖明骊并不喜欢,而她也不喜欢。
顾清霜最讨厌产生羁绊了,跟明骊的开始千防万防,后来还是没防住。
如今只能痛苦的抽离。
春柳依看向她,四目相对,顾清霜率先移开目光给她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吃个饭吧。”
春柳依无奈,只好又坐回来。
饭吃到一半,春柳依说:“你这样的状况持续多久了?”
猝不及防地提问让顾清霜愣了几秒,很快就知道春柳依是在问她。
顾清霜装傻:“什么意思?”
“你那些伤。”春柳依说:“是因为离婚?”
顾清霜低着头没回答。
春柳依就看不惯她这副模样,筷子拍在桌上:“趁我还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自己说。”
“不是。”顾清霜回答:“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但你新伤还多。”春柳依说。
顾清霜有种自己的秘密领地被人侵占了的恐慌感,极度想逃离这个空间,但现在她被困在最里边。
春柳依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最近。”顾清霜斟酌着回答:“总是睡不着。”
“顾医生。”春柳依几乎是咬着牙喊她:“你知道这是一种病吧?”
顾清霜点头,头却扭向窗外,看见跟祝寒星一起坐在小马扎上吃盒饭的明骊,正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
明骊总是很温和的笑,像是万物皆可包容的清水。
顾清霜喜欢看见她笑。
但在「顾园」,明骊很少笑。
倒不如当初在医院时笑得多,当时顾清霜会买一罐咖啡站在楼道走廊里,遥遥望着窗外的风景,余光却会落在她的笑上。
当时以为能笑得这么开朗的人一定没什么烦恼。
后来才知道这是落魄的明家大小姐,是圈子里鼎鼎有名的明公主。
还有人专门来奚落她的落魄。
她都没有屈服或是自卑,不卑不亢、井然有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顾清霜觉得能跟这样的人生活一定很好。
事实证明,的确很好。
这三年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骊就像个魔法师,把她的生活换了模样。
可现在,明骊离开了,她仍旧在笑。
只是她的世界暗了下来。
顾清霜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东西被剜下来了。
很痛,很冷。
柳思往温声开口询问:“为什么不去看心理医生?我记得你一直都有你的医生。”
“有些病不是医生就能治好的。”顾清霜不舍地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本来就有病。”
“还给你骄傲上了是吗?”春柳依无语,陡然想起一件事:“沈梨灯呢?以前不就是她把你治好的吗?”
柳思往纠正道:“并不算,只是一个引子。”
顾清霜闻言摇头道:“我把她拉黑了,我们之间已经是不适合见面的关系。”
“那串珠子呢?”柳思往问。
顾清霜说:“重新串过以后摘掉了。”
春柳依并不知道这件事,仔细询问了前因后果。
最后无语地看着顾清霜:“真厉害啊顾清霜。”
顾清霜:“……”
在同一件事上被嘲了两次,顾清霜除了有点难堪外还有点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有两个朋友了。
她的朋友又回到了她的身边,那她一定能很快就走出去的。
顾清霜如是想,却听春柳依问:“你为什么不想接受自己喜欢明骊这件事?”
顾清霜一怔,“我没有不接受,我对她不是喜欢……”
“去你的。”春柳依翻了个白眼:“我昨天去找明骊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顾清霜先问:“你为什么去找明骊?”
春柳依:“……”
“她说你怎么能这么坏,睡了以后还能说当朋友?真的很无耻。”春柳依把明骊的话艺术加工之后告诉顾清霜,又将明骊的观点讲给她听:“明骊说,人只能靠自救,旁人怎么讲都没有用的。
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么多有没有用,但看见你这样儿我于心不忍。怕你哪天就死了,等下次我跟柳思往见面是在你的葬礼。到时候我要怎么给你写悼词呢?
——我那个心软善良,但伤害了很多人的朋友?还是说那个智商很高但看不清自己内心,最后活生生把自己逼死了的傻叉?”
顾清霜有口难言,因为春柳依总结得都非常到位。
“你跟柳思往都有一个共同点。”春柳依看向她俩:“太善良了,这是优点。但过分的善良是致命缺点,是会让人厌恶的东西。
所以我有段时间很讨厌你,一般人背刺之后都会觉得有报复成功的爽感,但你并没有。
当初你背刺我们就该觉得这是我们的报应,谁让我们跟你做朋友呢?谁让柳思往无意识背刺了你,害得你家不成家,妈不成妈呢。
可你呢?你从来都不觉得背刺爽,反而被愧疚折磨着,看起来像我们背刺了你,让人恨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
顾清霜嘴唇微动,温声道:“对不起。”
对于过往,她很抱歉。
年少冲动并没想过太多,就觉得柳思往对不起她,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于是发了狠想拆散掉她的恋情,因为知道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可之后的时间里都活在愧疚之中,偶尔午夜惊醒都流着眼泪。
也会因为愧疚和害怕,再也没交过一个朋友。
因为再也不敢交心,更不敢跟人恋爱。
爱情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奢侈品,她不配拥有。
她无法处理亲密关系里的一切。
顾清霜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上谁,除了沈梨灯。
因为沈梨灯在她濒死前背着她走了那么多路,还把自己的血给她喝,可慢慢,她发现自己对沈梨灯都没有那么耐心,会因为沈梨灯索取过度,让她不断等待,把她当成炫耀的工具而感到厌烦。
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不再喜欢沈梨灯了,甚至有些厌恶。
而她连沈梨灯都能放弃,也不可能会爱谁爱到骨子里。
再说了,人性本恶。
背叛是人的本性。
因为所有人都说她善良,而她才是烂到了骨子里。
春柳依勾唇嗤笑:“我不要你的道歉,你给我好好活着,活好了,这样我才能想扇你巴掌的时候就扇你,不会有任何愧疚的扇你,好义正言辞的指责你,当年你错得离谱。”
“你现在也可以。”顾清霜说。
“我怕一巴掌扇你脸上,你现在就躺在地上没气了。”春柳依说:“这样我会有负罪感。”
顾清霜:“……”
“那我该怎么活下去呢?”顾清霜颓唐地说:“我从很早以前就不是在为我自己活着了。”
十八岁那年,她死过千千万万次,在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如今,她又在重蹈覆辙。
第89章
明骊下午杀青, 祝寒星在一旁等她。
杀青后,祝寒星给她送上花,又陪在身边拍了杀青照。
照片刚拍完没多久, 祝寒星的经纪人就打过电话来,说祝寒星和明骊又又又上热搜了!
这次的热搜照片很锤,就是今天在《孤独的旅程》剧组新鲜出炉的照片。
当时祝寒星正在陪明骊对戏。
狗仔似乎就是在跟祝寒星对着干一样。
祝寒星澄清过N次跟明骊的关系,狗仔一次次“锤”她。
祝寒星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无语,“肯定把我骂死了。”
“你以为?”经纪人无奈道:“拜托你别再被拍到了。我知道你们很清白,但网友不知道啊。”
祝寒星说了句知道,正准备挂断电话后发微博澄清。
经纪人却制止道:“这是Geek导演的组,你问问要不要做个联合宣传?”
公司的公关部已经紧急商量过, 这种带有一点负面的新闻最好不要只做简单的澄清
就算澄清网友也不信, 反而觉得祝寒星不真诚。
现在热搜词条的广场上也都是这些言论。
不如借助这条热搜, 把流量引到这个剧组,能达成双赢的局面。
但这一切都要看Geek的意愿。
Geek是从国外回来的导演, 圈内没多少人认识,所以只能由祝寒星去探这个口风,毕竟有明骊这个衔接点。
祝寒星了解情况后挂断电话,心情复杂。
明骊已经准备跟柳思往和春柳依打个招呼,就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
这两天落下的公务还未处理, 估计把林恂累得够呛。
祝寒星陪她一起去, 也把这事儿跟她说了声, 明骊说可以问声, 但希望不大。
柳思往在这方面并不注重,在这个万事靠营销的年代, 她还从未买过热搜,对于这种流量方式并不喜爱。
但没想到祝寒星跟她说了声后, 柳思往只是打开手机简单翻阅就同意了联合营销的方式。
具体由柳思往的助理跟祝寒星公司对接。
半小时后,祝寒星的微博上发出了一段《孤独的旅程》拍摄花絮,是陈沧和明骊NG的一个片段。
而祝寒星发的微博是:【探班,顺便帮个忙!】
《孤独的旅程》官微发布微博:【谢谢人美心善的祝小姐。/玫瑰】
事情圆满解决。
祝寒星跟柳思往礼貌道了声谢,便准备走了,没想到柳思往先跟她搭话,“你试过我的戏吗?”
祝寒星挑了下眉:“这都记得?”
“你长得很有特点。”柳思往如实回答:“表演也很不错。”
“有什么用?”祝寒星嘴比脑子快,“你还是没用我。”
“因为那个角色有更合适的人。”柳思往说:“你试戏的时候没有捕捉到那个角色的灵魂,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情绪型演员?”
虽然祝寒星很不愿承认,却还是如实道:“是。”
“我这里有个更适合你的角色。”柳思往温声道:“一直没想到要谁来演,今天忽然有了想法。”
“是什么?”祝寒星问。
柳思往让人拿来了两张纸,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介绍,只有一页纸的词。
角色介绍第一句——暗恋梁悬的便利店店员。
梁悬就是女主,春柳依饰演的那个角色。
全篇都是跟春柳依的对手戏。
柳思往温和地说:“听说你跟依依以前演过一部戏,想必合作更有默契,代入感也会更强。”
明骊是陪着祝寒星一起看的介绍,看完后眉心一跳,再结合柳思往的话,一时间有些想离开这个空间。
不知为何,两人分明都带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对方,但莫名有火药味。
一点就能燃起来,溅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明骊有些担心祝寒星,正想出声替她拒绝,就听祝寒星笑道:“问过春小姐了吗?她愿意的话,我就可以演。”
“我会在电影的开头将您设为特邀演员。”柳思往说:“依依对于选角没有意见。”
祝寒星喊她春小姐,柳思往喊的是亲昵的依依,孰轻孰近已然明了。
祝寒星问什么时候拍摄,柳思往说当下布景的话,等晚上春柳依原定行程里的戏份拍完就可以进行拍摄。
反正她俩是熟人,熟悉彼此的演戏模式,把这个当做上一部电影的番外来拍应该很快就可以。
祝寒星对此没有意见,由明骊陪同去做妆造。
祝寒星的可塑性很强,做完妆造后就是个妥妥的便利店店员。
明骊提出帮她对戏,祝寒星却拎着那页纸走去了小角落,给自己点了支烟,坐在那儿默背词。
明骊干脆不再打扰,思考后去了柳思往那儿,坐在她旁边的小马扎上看春柳依演戏。
春柳依童星出道,基本功扎实,演戏行云流水,看她演完全感觉不到演的痕迹,轻而易举就会被代入进去。
明骊单纯过来学习。
导演已经喊了“咔”,明骊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显示屏,轻叹了口气。
柳思往温声笑道:“在想什么?”
“我什么时候能演得这么好?”明骊问:“这是天赋吧?”
“一半一半。”柳思往了解春柳依的过往,根本不可能将其概括为天赋:“她很努力。”
春柳依裹了件羽绒服坐过来,让柳思往把刚才拍摄的片段调出来检查,查看之后选择了中间的一段道:“等会儿把这条补拍一下吧。”
柳思往嗯了声:“再加个近景。”
春柳依点点头,对别的就没意见了。
两人在工作上非常合拍,一个眼神就懂对方要什么。
明骊是个门外汉,根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但过了会儿就见春柳依贡献出了比刚才爆发力更强的演技,那一段替换后更精彩。
中场休息,春柳依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戴着耳机跟世界隔离,没有要来搭话的意思。
明骊也没去聊天。
但隔了会儿,柳思往忽然跟春柳依说要加拍两场戏,是跟便利店店员的戏份。
春柳依皱眉:“演员你找好了?不是让我去协调许从温的档期?”
“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柳思往话音刚落,春柳依就冷声道:“祝寒星?”
柳思往点头,春柳依脸色已然变冷,“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柳思往莞尔:“看她合适,而且今天就能拍完,也不用你去欠人情,这是很划算的事。”
春柳依抿紧唇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柳思往,气氛变得紧张。
明骊坐在一旁观察着她俩的表情,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博弈。
最终春柳依站起来:“她演不了,你换个人吧。”
柳思往仰起头看她,“为什么?”
春柳依:“明知故问。”
柳思往摇头:“我不知道,依依,你从未说过。”
“但你看出来了不是吗?”春柳依说:“她不合适。”
“我看演员跟角色适配度的能力很好。”柳思往说:“如果她不合适,那这世上再没更合适的人了。”
“你明知道我们……”春柳依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皱着眉气愤地看着柳思往。
柳思往却一如既往带着笑:“私事不要带入到工作里,依依,这是你跟我说的。”
春柳依:“……”
这场博弈最终是柳思往胜。
明骊安静地听完了全程,冷淡开口:“星星不是你们可以利用的工作,你们还是另找她人吧。”
柳思往看向明骊,认真道:“她确实很适合这个角色,没有利用。”
“你是真心看上了星星的演技还是想利用的感情?”明骊问。
柳思往温声道:“情绪型演员的感情不就是她们的演技吗?我帮她找到了合适的角色。”
明骊:“……”
柳思往这人很坚定,只要认准了的事儿谁都拽不回来。
哪怕是春柳依。
春柳依看见了在片场角落抽烟调整情绪的祝寒星,低声说了句麻烦便回房车休息了。
明骊也过去找祝寒星,不到一个小时,她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
——不爱说话的便利店店员,社恐I人,每天都活得死气沉沉,但在女主梁悬遭遇挫折的那个晚上递了一瓶饮料给她,陪她坐在台阶上看月亮。梁悬在看月亮,而她在看梁悬。
是她鼓励了陷入低谷的梁悬,也被梁悬的能量带动。
后来她辞去了便利店的那份工作,走向另一个远方。
如今祝寒星的身上已然有了那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
晚上开拍,春柳依和祝寒星提前对戏。
寒风萧索,祝寒星就穿着橙色的店员装,一件轻薄的长袖。
明骊要给她一件羽绒服披上,祝寒星却说不要,提前代入角色。
祝寒星每一次演戏都是一次献祭。
是将自我献祭给角色的过程。
明骊以前就劝过她可以只靠唱歌养活自己,没必要做两栖艺人。
祝寒星却说演戏很爽,在演戏的过程里她可以短暂成为另一个人。
明骊如今感受到了一点,却还是做不到像祝寒星那样热爱。
对戏过程中,春柳依多次喊停,休息过好几次,而后愤愤地看向柳思往。
柳思往不说话,只是温柔地对着她笑,但那笑有些悲伤。
等到正式开拍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便利店的门打开,梁悬推门而入。
经过挑选后拿了一个过期的面包。
春柳依的演技根本挑不出错,明骊看得十分入迷。
但当她对上祝寒星的眼神后,总是出错。
这几场戏在春柳依无声的抗争后拍摄结束,但结果仍旧让柳思往不满。
柳思往说:“这不是你的上限,依依。”
春柳依叹了口气:“等我调整会儿情绪再来一遍吧。”
柳思往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祝寒星也就那么望着。
等到春柳依调整完情绪后回来,将刚才那一段全部重拍,一镜到底,完美流畅。
在梁悬离开的时候,店员眼睛里泪光闪动,在柳思往准备喊“咔”的时候,大颗眼泪掉了下来。
柳思往噤声不语,继续看她的反应。
祝寒星立刻低下头擦掉眼泪,慌乱又害怕。
却又忍不住抬头看着远去的梁悬。
她知道,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际没有了。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仍旧是她望着她的背影。
祝寒星关于这个角色的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包括最后的流泪和擦泪。
这是原剧本里没有的,柳思往却保留了这一段表演。
柳思往也不知是在和明骊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低地说:“情绪型演员才是真的没有上限。”
所有的细节都太到位了,是柳思往这种曾经历过暗恋如今却忘了具体感受的人在看到后会猛地一惊,而后想起来自己原来有过那么青葱的时刻。
明骊却立刻上前给祝寒星披上了羽绒服。
……
这天晚上明骊开车把祝寒星带回去的。
送完祝寒星后,明骊还担心她的状态,干脆留在她家住了一晚。
迷迷糊糊睡到深夜,明骊听见祝寒星在打电话。
听起来情绪很激动,明骊起身想去敲门,刚好听见祝寒星低吼了声:“我跟你之间为什么就不可能?!你有偏见,春柳依。”
明骊抬起的手又放下,感情的事她不适合插手。
尤其还是段三角恋。
明骊今晚看见了柳思往那明晃晃的占有欲。
温柔刀最为致命。
这场戏不过是柳思往对春柳依的试探。
明骊给祝寒星发了条信息:【早点睡吧。】
深夜不适合谈感情,容易吵架,也容易emo。
祝寒星隔了会儿才回复:【嗯。】
很寡淡的回答,这意味着祝寒星的心情很糟糕。
明骊临睡前忍不住想,为什么感情总是如此折磨人,却还让人乐此不疲?
她如今是不太敢-
临近月底,顾梦蝶的订婚礼也即将到来。
顾雪蔷最近在餐桌上聊到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在顾梦蝶订婚礼那天,顾清霜要带谁出席?
顾清霜说自己临时找不到女伴,更不可能找一个男伴,顾雪蔷却让她租也要租一个。
在多频次的催促后,顾清霜这天早上终于再次发怒:“又不是去菜市场挑白菜,想要就会有?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就是一个人的事实呢?”
“并非是我不能接受。”顾雪蔷解释道:“是我们这个家庭无法接受。”
“我不带女伴是什么很羞耻的事吗?”顾清霜无奈:“是谁规定必须要带女伴?”
“但你也该考虑再次结婚了。”顾雪蔷说:“或者领养一个小孩。”
顾清霜:“……”
顾清霜更不懂,“这又是哪来的规定?”
“你年纪到这,自然该考虑这些事。以前我准备跟你们提议的,让你和明骊像小姨她们那样,养两个小孩儿在家里,这样也热闹些。”顾雪蔷说:“没想到你跟明骊离了婚,那我就想,如果你找不到新的妻子,可以自己养两个孩子。”
顾清霜:“……”
“你现在的身体是要孩子的最佳时期。”顾雪蔷不疾不徐,淡淡道:“我喜欢两个女孩,就像顾安顾乐那样。”
顾清霜更为不解:“为什么你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顾雪蔷莞尔一笑:“我想让你试试,养两个你这样的小孩会不会被气死。”
又被拐着弯骂了的顾清霜无奈道:“目前我不会考虑这种事,如果你很想要小孩,可以去福利院领养试试,我不介意。”
顾雪蔷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顾清霜。如今祖母的身体越来越差,你舅舅那边虎视眈眈,上次顾斐的事情发生后,祖母跟舅舅之间有了嫌隙,但你祖母因为你离婚的事对我也有戒备,顾氏集团落在谁手里犹未可知,你现在可以不结婚,但你必须要有接触交往的对象。”
老太太既不愿意将权放给顾征博,因为他人品不行,能力也一般。
但他有两个还不错的女儿,尤其是顾梦蝶,手段狠辣,能力也强。
反观顾雪蔷就是能力尚可,后继无人。
如今顾清霜在公司做得风生水起给她增加了筹码,但顾清霜又不愿放弃在医院的工作,有时宁愿熬夜通宵赶项目也要坚持做两份工作。
顾雪蔷都看得于心不忍。
关键时刻,顾清霜不能给她掉链子。
顾清霜冷声拒绝:“我不愿意。”
顾雪蔷却没给她拒绝的权利,强硬道:“明晚我帮你约了周家的小姐,是一名服装设计师,长得很漂亮,你应该会喜欢。”
“我刚离婚,难道你不给我平复的时间吗?”顾清霜皱着眉问。
顾雪蔷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不喜欢明骊吗?”
顾清霜:“……”
“失恋才需要时间平复。”顾雪蔷说:“你这并不是失恋。”
顾清霜久久没说话,冷脸起身走了。
这天下班后顾清霜不愿意回家,途径一家书店走进去,买了本书叫《三分钟告诉你如何谈恋爱!》。
第90章
晚上, 柳思往拎着酒敲响了春柳依的房门。
春柳依刚洗完头发,看见她后一愣,却没侧身让她进房间, 带着很明显的防备姿态。
她仍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今晚那场拍摄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尤其祝寒星的状态好到离谱。
一度让她差点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
这种情况很危险,春柳依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况且,祝寒星那种演员很容易因为这次拍摄再深陷进去。
柳思往却要祝寒星来演这个角色。
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春柳依不信。
“不让我进去聊?”柳思往笑问。
春柳依冷声道:“长话短说吧。”
今晚她没有喝酒畅聊的打算,柳思往看着她那双眼,温声问:“你喜欢的是她吗?”
春柳依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不过想想, 以前的柳思往也是如此, 要么不说话, 一说就直指核心。
春柳依摇头:“不清楚。”
“这不像你。”柳思往说:“你应该很清楚。”
“拍的戏多了,有时候入戏太深出不来也是会有的。”春柳依说完反问道:“难道你就是看出了这一点, 才让祝寒星演这个角色的吗?”
柳思往回答:“不完全是。”
春柳依垂下眼,“我最近不想跟人谈感情,如果你有表达欲,可以把它写下来,也可以去跟顾清霜探讨。”
“为什么?”柳思往问。
春柳依表情恹恹:“嫌烦。”
有个祝寒星就够她受的了。
她至今都无法肯定对祝寒星是出于对“沈言”的爱, 还是对她这个人的喜欢。
毕竟她对祝寒星并不了解。
如今再加个柳思往, 只会让她更难以判断。
况且, 她不喜欢事情变得复杂, 尤其是感情。
跟柳思往和顾清霜这段关系就让她头疼了很多年,在陆家的举步维艰又让她麻烦了很多年, 现在好不容易获得了一点自由,拥有了自己居住的权利, 不想那么快就再次失去“自由”。
既然明知无法开始,那不如趁早斩断,在柳思往提出这点后,春柳依就开始思考故事发展的可能性。
最后发现,人生百事,心有不甘居多,重蹈覆辙居多。
或许就是命运的牵引,让她们之间就停留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友情占比超越爱情的时候,以至于时至今日还能重新做朋友,做搭档,做知己。
再多的,春柳依不敢奢望。
况且,她们这段感情也让柳思往受了伤。
像她这样的人谈恋爱实属消耗,耗人耗己。
柳思往却说:“是我给你负担了吗?”
“不算。”春柳依看着她,“但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些。尤其我们现在还在拍摄不是吗?”
柳思往莞尔:‘我懂,工作优先。’
春柳依嗯了声,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柳思往没有进到她的房间,却在离开前温柔地问了声:“依依,在我离开的这十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春柳依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答案,柳思往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拐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清霜对着从书店里买来的书发了十分钟的呆,最终翻开第一页的介绍。
她拿出了阅读晦涩英文文献的恳切态度来阅读这本书。
看了两页后给柳思往发消息:【忙不忙?】
几乎是前后脚,柳思往也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柳思往:【有事?】
顾清霜:【我买了本科普书籍,有点看不进去。】
顾清霜有点抗拒看这种书,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在众多书籍里挑了这么一本。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
当时想,万一呢,万一就明白了她对明骊是种什么感情呢。
可现在要看了,也冷静了下来,就算弄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明骊跟她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为一段已经画下句点的关系去做无谓的挣扎有什么必要?
顾清霜无法说服自己看,也无法说服自己不看,左右互搏没个章法。
最后干脆求助柳思往。
柳思往这几天大量拍摄春柳依的个人戏份,随着两人交流的深入,多得是拍摄方面的问题,关于个人与自我被不断压缩,通常拍完一天的戏后,春柳依就躲进了房车里休息。
柳思往也很累,却总会想起那天春柳依看向祝寒星的眼神,心里堵得慌。
在国外的这十年,她没有交过女友。
哪怕当初她的离开并不光彩,可以说是狼狈,但在她心里,春柳依和顾清霜是两个无可取代的人。
尤其她在国外过得那么辛苦,既要读书又要打工,缺钱缺到半夜醒来都会翻开软件看看有没有能做的兼职。
如今经济情况好转,她的人生终于有了那么点逆风翻盘的苗头。
自然潇洒回国。
但很快柳思往又安慰好了自己,在回国前她就已经想过春柳依已经恋爱的事,所以没什么大不了了。
并不是结婚,她还有机会。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舒服。
却又没有诉说的地方,干脆找顾清霜问问她的进展。
晚上并不适合聊感情话题,容易滔滔不绝。
但柳思往万万没想到顾清霜已经不emo,开始刻苦读书了,便问道:【是什么?】
顾清霜给她拍了个封面。
柳思往:【……】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顾清霜问:【有用吗?】
柳思往:【这得看了才知道。】
柳思往又问:【为什么抗拒看?】
顾清霜:【不知道看了有什么用。】
柳思往:【那为什么买?】
顾清霜:【……】
顾清霜不回答了,只说:【我看完再说吧。】
她发现自己那点心思说不出口。
这本书不厚,拢共三百页,顾清霜看书极快,不到三个小时就看完了。
合上书的那刻,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句话——喜欢会对一个人产生欲望。
光是看到这段介绍,她就想起了明骊的眼睛。
那双温柔的眼睛在不自觉变得锐利、有侵略性时,会让她流水泊泊。
在其他情况下,她都很少有反应。
甚至在婚前,她是个十足的性冷淡。
就连自我慰的次数都是按年算的。
要不是身体的正常机能还在,那她估计没这个需求。
也是在婚后,她的需求才变得旺盛的。
但顾清霜觉得自己以这种事情来判断是否喜欢太过武断。
可又觉得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不会骗人。
赤 诚 的 爱
然而光是想到这件事,想到明骊,她就已经夹、紧了双腿。
顾清霜接受了先进开明的X教育,却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丢人。
怎么能在对方还没进攻前,甚至在对方还没到来前就已经丢盔卸甲?
甚至光是这样想,顾清霜的身体反应都比她上次窝在被子里拿出玩具更爽。
鬼使神差地,顾清霜打开了跟明骊以前的聊天记录。
被明骊拉黑后,她并没有删除明骊,以前的记录也还在。
有零星几句明骊的语音回复。
明骊在回复语音的时候嗓子都很清冷,顾清霜一条条点开。
反应愈发强烈。
最终,依靠手指完成了一次。
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顾清霜完成后坐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很想知道,这算喜欢吗?
她光是听明骊的声音就能完成一场盛事,想必生理性喜欢已经达到了顶点?
那她心理呢?
到底是依赖还是习惯,亦或是喜欢?
顾清霜觉得这种问题太难了,比她发两篇SCI都难。
可是后来又想想,就算是喜欢又怎么样?
只能往前走了。
……
顾清霜翌日傍晚下班后,准备从医院直接回家,不料刚到地下车库就有人在一旁等着。
两个大块头的黑衣保镖恭敬地站在她车旁,鞠躬跟她问好。
顾清霜懵了两秒,不知道顾雪蔷又要搞什么。
其中一个保镖道:“小姐,顾总让我们务必把您押送到周小姐面前。”
顾清霜:“……”
有病吧。
顾清霜在心里骂了句,脸色十分难看。
“请您别让我们难做。”另一侧的保镖跟着施压。
“那我要是不去呢?”顾清霜冷脸道。
“顾总说,今天就是您死了,我们都得抬着您的尸体过去。”
顾清霜:“……”
可真是她亲妈。
在顾清霜跟他们僵持时,顾雪蔷的信息发了过来:【你就去见个面也不吃亏,周小姐长得又高又漂亮,身高175,比明骊还高。】
顾清霜:【关我屁事。】
发完又撤回。
重新回复:【我不愿意。】
顾雪蔷:【霜霜,你是我的女儿,你得做些什么。】
顾清霜:【是顾梦蝶订婚,又不是我。为什么我要找女伴?祖母不会因为我没伴侣就取消你的继承身份,为什么你总执着于这个?】
生气的时候,顾清霜打字速度极快。
顾雪蔷却简短回复:【你必须去。】
顾清霜:【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继承顾氏集团,你又会怎么样?!】
顾雪蔷:【会死。】
顾清霜:【你又在逼我。】
顾雪蔷:【我说真的。】
顾清霜光是看着这句话就红了眼睛,噼里啪啦地打字:【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了。】
顾雪蔷:【去见一面吧,看看你是不是非明骊不可。】
顾清霜:【……】
最终,顾清霜坐上了去赴约的车。
准确来说,是顾总为她安排的约会。
见面地点据说是周小姐挑的,在一家还算雅致的中餐厅,规格并不高,但因为新开的,宣传很多便定在了这里。
这家店甚至没有包厢,所有人都在大堂。
顾清霜到时,周小姐已经到了。
周小姐名叫周静安,很小家碧玉的名字,但她却是典型的混血风格模特长相,穿着高跟鞋大概有一米八。
顾清霜并没有一直耷拉着脸,礼貌地跟对方交换了名字,又点餐闲聊。
顾清霜不善于引出话题,但周静安是个能阔阔而谈的人,顾清霜只需要简单的回答就好。
但可能她的回答太过于简短,让对方也没了聊天的兴致。
气氛安静下来,顾清霜却很喜欢这种安静。
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吃饭就好了。
跟刚认识的陌生人一桌吃饭,顾清霜想要双公筷,但周小姐已经在每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浅尝了一口。
顾清霜看着还算不错的菜色,陷入沉默,左右为难。
周静安问:“你不喜欢吃中餐?味道还不错。”
顾清霜自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洁癖,这太不礼貌了,只好道:“我过来前简单吃了点,现在不太饿。”
她只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周静安提起顾总的叮嘱,“我要跟你出席梦蝶小姐的订婚宴吗?是在什么时候?”
顾清霜想都不想地拒绝:“不用。”
周静安:“是因为我太高了吗?”
“不是。”顾清霜说。
这顿饭让顾清霜吃得不上不下,周小姐是个很直接的人,顾清霜干脆也直截了当地回答她:“我结过婚。”
周小姐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当然知道,是明家那个落魄的大小姐吧,我们是小学同学。”
话音刚落,周小姐啧了声:“还真巧啊。”
她抬手挥了挥:“明骊。”
顾清霜闻言回头看,就见明骊和林恂并肩站在一起,两人被服务员领着坐在了她们后边三桌的位置,林恂还自然地为明骊拉开了椅子。
明骊听见声音看过来,就见到有个眼熟的人跟顾清霜坐在一起。
……还真是巧啊。
林恂见状忽地“想”起来,“哦对,今天似乎是顾小姐相亲的日子。”
她不太敢看明骊,只道:“想必那位就是顾小姐的相亲对象了。明总,您认识她?”
明骊嘴角一抽,“眼熟,但想不起来。”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走了过来,“我是周静安,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我小时候扯过你的辫子,能想起来吗?”
她说得坦坦荡荡,明骊都有点无奈:“想起来了。”
这姑娘从小就飙,但人挺仗义的。
顾清霜也慢悠悠地过来,看见明骊后有一瞬心虚,低下头喊了声:“明骊。”
气虚得跟犯错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