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明骊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去运动了半小时,等再次回到房间时看见了祝寒星一大早发来的消息。
【明天下午四点拍摄,两点前要到片场, 化妆、服装什么的,还有老师带你找机位,不用担心。】
【一切都有我兜底呢,骊姐。】
明骊回复了个“好”。
这一整晚明骊都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运动过后有了点精神,重新洗漱后化了妆这才出门。
得益于顾清霜辞退了那位傲慢的花艺教师,明骊今天没有课程。
看顾雪蔷的模样, 应当也不会再给她请新的花艺教师。
本来花艺这门课程就不算必修, 明骊理解是顾雪蔷怕她没事干所以给她设置的课程。
因为在这三年里, 所有的必修课程明骊都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现在平日里就是跟着顾雪蔷参加一些宴会,偶尔要负责安排顾家主办的宴会, 对于顾家公司里的事情,明骊有参与,但并不多。
这也是明骊决定重新给京安舞剧院投递资料,决定再次开始跳舞的原因之一。
还有个原因是,她母亲一直都以为她还在跳舞。
明女士一直认为, 人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小时候在明骊想学跳舞的时候, 明女士从未反对过, 反而会亲自挑选好的老师来教明骊。
明骊的职业规划因为家里破产而改变, 但她一直都没敢告诉明女士。
幸好,明女士身体不好, 这几年在明晞的帮忙糊弄下也没知道真相。
可欺瞒不是长久之计。
明骊前段时间看见京安舞剧院在招募舞蹈演员,是B角。
没有正式的编制, 甚至连实习生都算不上。
每周只需要去跳两场就行,排练一天,晚上在剧场跳一个半小时。
明骊算过,跟她的时间不冲突,所以才大胆递交了资料和视频。
这件事还没跟顾雪蔷说,她预计先斩后奏。
这三年里,她步步不敢踏错,生怕被顾雪蔷找麻烦。
但最近也想明白了,两年后她肯定是要跟顾清霜离婚的,等到离婚后会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尴尬期。
以前她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毕竟有父母在,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每天想着吃吃喝喝就行。
但从父亲出事以后她不会了,开始居安思危。
家里有个三不五时就要进医院的明女士,医院费用高昂,现在还能靠顾家,等到时那一笔笔的费用落到贫穷的她身上,可够她打工还债个几年的。
明晞还要上大学,虽然明晞现在很懂事,经常说着要半工半读,但明骊肯定不想让她艰难地度过大学。
所以她肯定要给明晞学费和生活费。
但问题是,钱从哪来?
她既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可以傍身的技能,总不能沿街卖艺吧?
思来想去,还是要提早筹谋。
……
明骊吃早餐的时候不小心打开微博,许是因为昨天祝寒星给她转发了一条微博,今天的“猜你喜欢”内容很多都跟沈梨灯有关。
第一个视频就是沈梨灯的跳舞视频。
明骊以前没去查过这个人,这会儿刷到了也没刻意避开。
随性地打开视频,视角是观众席前排视角,但也不算很清晰。
舞蹈动作非常优美,身段也漂亮,却看不太清楚脸。
明骊一连刷了几个视频,大差不差。
在她漫不经心看的时候,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
【卢昕(班长):明骊,咱们班这周五晚上在裕兴斋开同学会,还有好几个班的同学一起去,你要不要也去呀?】
【卢昕(班长):好久没见你啦~还怪想你的嘞。】
印象里卢昕是个很开朗的姑娘,大大咧咧的,对班里的事却很认真负责。
明骊家破产以后,明骊拉黑了很多人,把朋友圈设置为“仅三天可见”,她完全不发动态。
但她没拉黑卢昕。
高中时明骊经常独来独往,除了后来跟祝寒星成为朋友外,剩下的都是点头之交。
不过高中三年,她跟卢昕一直一个班,尤其在高一时,卢昕还是她的同桌,那会卢昕没少照顾她。
当时大家都觉得明骊是大小姐,不好接触,卢昕却无所谓,大喇喇地给她分享小零食,还把自己的卷子大方给明骊抄,虽然明骊用不上。
她们在高一当同桌时关系好过那么一阵,但卢昕有自己的好友圈子,几乎一下课就跑没影了,所以俩人也没能成为一直联系的朋友。
可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这个人曾经温暖过我啊。
面对她的邀请,明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先回了个为难的表情包。
【卢昕(班长):你周五加班?】
明骊:“……”
明骊回答:【不是。】
【卢昕(班长):那你来呗,祝寒星也来。】
【卢昕(班长):听说你结婚了,要是可以的话,把你伴侣也带来呗,有好多人带呢。】
卢昕是个完完全全的e人,尤其隔着屏幕,明骊都感觉自己一瞬回到高中了。
急忙找祝寒星求救:【你跟卢昕怎么说的?】
祝寒星:【没说啥,就说我要去,报名了。】
明骊:【我不知道去不去。】
祝寒星:【你那天有事?】
明骊:【没有。】
祝寒星:【那就去,一起。】
明骊对这件事的期待和恐惧程度一样,既害怕偶遇到沈梨灯,又有点期待跟她见面。
她也想瞧瞧到底是有多像。
没一会儿,祝寒星跟她说:【我跟卢昕把你的钱也交了,周五晚上不见不散。/挥手】
明骊:【就这么替我决定了?】
祝寒星:【因为你想去。】
明骊:【……】
祝寒星:【小明,你只是放不下你的面子。】
下一秒,“祝寒星撤回了一条消息”。
明骊对着屏幕无奈地笑,然后回复了卢昕后放了手机-
等吃过早餐后,明骊去书房把前段时间林助拿给她的报表看完,这些都是顾雪蔷拿来给她历练的,她把其中的问题圈出来,又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到一旁。
不知是不是那天的晚宴结束后让顾雪蔷忙碌了起来,今儿一上午明骊都没见到她。
包括去公司送报表的时候,都是林助来拿的。
明骊也没多问,她这会儿看见顾家人就有点烦。
等送完报表,明骊又折去了医院一趟。
这两天气温急速上升,仿佛那天的大雪是人们的错觉。
积雪早就融化,被城市的排水系统排进了下水道。
艳阳高照,明骊穿了件薄衫都有点热。
明晞去上学了,病房里只有明女士和护工在,明骊进去的时候护工正戴着耳机坐在病床旁看电视,而病床上的明女士睡得正熟。
见她进来,护工立马站起来,明骊却朝她示意坐下,不要惊动明女士。
阳光倾斜洒进病房里,病床旁花瓶里的百合花已然枯萎,跟这个看起来生机勃勃的病房格格不入。
明骊在网上下单买了束新鲜的康乃馨。
说来也巧,外送来的时候,明女士刚好午睡醒来。
明骊便给护工放了两个小时的假,她会在这里陪母亲。
等护工离开以后,明骊一边更换花瓶里的水,一边跟母亲闲聊。
明女士则有些责怪地说:“马上就要出院了,浪费钱买花做什么。”
可她一边说着,一边负责给花剪枝,动作熟稔。
明骊笑道:“这又不贵,而且花放在这心情好,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以前她们家有个大花圃,每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在院子里盛开,到了冬天,父亲会专门给母亲空运鲜花过来,让花圃充满生机。
明女士也是极爱花的人,没事儿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
这会竟然会嫌浪费钱。
“我又没给你铺满整个病房。”明骊把她剪好的花放进瓶子里,病房里一下子明媚起来,“这算什么铺张浪费。”
明女士笑起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不忙?”
“不忙。”明骊说:“来看看你病好得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吃饭。”
“这话说得我跟小孩似的。”明女士无奈:“我吃了,很多。”
“那就好。”明骊笑笑:“医生说你就是营养不良,所以呀,不要挑食,肉要吃,蔬菜也要吃,不能总是只捡自己喜欢的吃几口,看见不喜欢的一口都不碰,晓得不?”
明女士乜她一眼,“知道。”
顿了下又掐她的脸:“到底你是妈还是我是?”
明骊躲得及时,让明女士掐了个空,“肯定你是呀。但现在你是病人,所以要听我的话。”
明女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病什么时候好,没个好的时候。”
“你好好吃饭,不要胡思乱想肯定会好的。”明骊想了下:“要不我给你办张咱们楼下健身房的年卡,再给你报个私教课,你锻炼起来?”
明女士:“我这把老骨头,你也不怕给我弄碎了。”
明骊越说越觉得这方案可信,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健身教练都会根据你的身体让你锻炼的,而且健身真的有益于身心健康。”
明女士急忙挥手:“可别折腾,我每天散散步就行了。”
明骊也没为难她,撇撇嘴:“行吧。”
说起来散步,明女士看见外边阳光好,就想跟明骊出去散散步。
明骊不由得皱了下眉,“我没涂防晒。”
明女士却看她:“没事,就晒一下不会黑。而且你们姐妹都随我,晒不黑的体质。你看我,天天出门晒太阳也没黑。”
明骊:“……”
话都说到这份上,明骊只能从包里拿出个小罐防晒喷雾,在脸上一顿猛喷,喷完以后这才挎上明女士的胳膊:“走吧。”
明女士伸手给她把没喷匀的地方抹开。
明骊也不抗拒,甚至还因为明女士比她稍微矮一些,所以她稍稍蹲下来让明女士更好操作。
等涂抹完,明女士嗔她:“都结婚的人了还撒娇。”
“那怎么了?”明骊一点儿不害臊,“就算我是快入土的人,有妈妈在我就还能撒娇,不行吗?”
明女士:“……行。”
明骊无视她语气里的无奈,只听到了宠溺,头在她肩膀上拱了拱,头发都乱了几缕,但她根本不在意,这两天在顾家思虑的那些烦心事好像烟消云散,这会儿待在妈妈身边,她就是那个还能随便撒娇的小孩儿。
明女士向来惯着她,从家里破产,丈夫去世以后,对明骊还多了几分愧疚。
这会儿明骊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明女士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一下。
摘不下来是没办法,但肯定会尝试。
只不过会在尝试后不断愧疚。
明女士年过半百,根本不在意美白这种事,只想为自己骨质疏松的身体补钙,哪儿太阳大往哪儿走。
明骊也只能跟着,俩人一路走一路闲聊。
听明女士说跟对门打过照面以后,慢慢熟络起来,可在她住院前已经得到了对门即将搬家的消息。
据说是孩子在国外定居结婚生了小孩,对门上个月又刚好办理了退休,所以要出国帮忙带小孩了。
而她们家的房子也即将出租。
明女士现在跟明晞住的房子也是当初顾清霜给买的。
当时的明骊跟母亲和妹妹一同租房住在京安以贫穷著称的西河区,租一个60平的步梯六楼,明晞读书也极不方便。
跟顾清霜结婚后,顾清霜帮忙还了明家的债务。
明骊也不是个厚脸皮的人,自然不敢跟她再要房子之类的东西,但她自己手里有之前做兼职赚来还没还债的两万块钱,考虑到母亲的身体和明晞读书,她就把那两万块钱拿来租了个地段好点的房子,忙着搬家的时候自然不能靠一个初三生和病人,所以一直都是明骊跑来跑去。
而那段时间也刚好要拍婚纱照。
她们的婚礼几乎是从简的,但婚纱照不行。
因为婚纱照要挂在家里,而且要拍新中式,顾家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就盼着家里添喜气,也不管顾清霜喜欢的是男是女,反正只要结婚就高兴,还得把漂漂亮亮的婚纱照给她那儿挂两张。
所以顾清霜拍婚纱照的时候找不到明骊人,这才知道她在忙着搬家。
也就是那时,顾清霜提出要给她买一套京安四中附近的学区房。
京安市的这个房价,普普通通的地段就已经五六万一平了。
京安四中学区房的价格大概在二十万一平,买一套肯定是天价。
明骊不敢要,但也不想让明女士和明晞继续受罪,干脆厚着脸皮要了套地段还不错的80平电梯房。
小区环境好,离医院也不远,算是性价比很高了。
即便如此,也花了不少钱。
后来明骊有悄悄跟顾清霜提过:“房子的钱我给你打个借条吧,等我赚了钱我就还你。”
顾清霜却淡淡地说:“不用了。”
搬新家的时候,明骊也兴冲冲地邀请顾清霜一起去,那会儿她们还不算特别熟。
可能是顾及到两人还没领证,明家那边也还要遮掩一下,顾清霜便跟着她去了。
明骊想起来在新家里顾清霜无所适从又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只是再后来,顾清霜再也没去过那个家。
估计顾清霜连给她家买过房子这事儿都忘了。
明女士在这房子里住了三年,也算是住习惯了,还经常说以前就应该买个小房子,家里别墅太大太空了。
她精神头儿好的时候还会下楼去跳广场舞,在小区里也有了几个相熟的人。
对门就是其中之一。
谈及对门的搬移,明女士颇为感慨,“很快那房子就要往出租了,又要住进来陌生人。”
明骊笑笑:“反正一年也见不了几回,你担心什么。”
明女士:“倒也是。”
两人聊天的话题五花八门,从植物聊到动物再聊到星象,明女士是个很博学的人,又喜欢看书,对什么都知道一些。
可她聊着聊着忽然问:“霜霜在外边是不是有人了?”
明骊没想到她们上一秒还在聊北斗七星,下一秒就问出了这么突兀的问题。
不过看得出来,明女士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甚至她已经试图委婉的提问。
只不过她确实不适合打迂回战术。
“你怎么这么说?”明骊没回答,只迂回地说:“你从哪听来的?”
“那就是有了。”明女士笃定地说:“这两天我在医院也不白待,又知道了一些事。”
明骊就知道那天的事瞒不过明女士。
明女士虽然看上去傻白甜,但她毕竟吃了那么多年饭,走了那么多年路,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到不少东西。
就听明女士幽幽道:“霜霜……不是,顾清霜出差的事已经被医院的人讨论两轮了。”
“我猜测她肯定跟那个女孩发展出了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被单位外派了。以前很多单位就是这么做的。”
明骊:“……”
明骊知道她说的是谁,却摇摇头:“没有。”
明女士立刻反问:“那就是有别人?”
明骊:“……也没有。”
明女士正警惕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就听不远处有人欢呼雀跃地喊:“明骊?!”
明骊转头看过去,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跑了几步,然后意识到自己还在医院,立刻平静下来疾走几步过来,看见明骊以后弯着眼笑,熟络地打招呼:“我从远处就看见像你,结果还真的是你。好巧啊。”
明骊有一瞬尴尬,对面人却一点儿没感觉,笑道:“我是陆双啊,不记得我了吗?”
明骊点头:“记得。”
陆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明女士,“这是阿姨吧?阿姨好。”
“你好。”明女士向她微微颔首。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陆双又问及她们有没有吃午饭,说自己正好要去吃,没吃的话刚好可以一起。
“我吃过了。”明骊说。
陆双闻言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好吧。”
明骊那天不过是为了顾清霜才去安慰她,这会儿见她已经完全走了出来,跟自己还毫无芥蒂说说笑笑,不由得佩服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
而由顾清霜衍生出的人际关系,明骊是不想维持的,所以也就表面客套几句。
却没想到陆双眨着眼睛问她:“你方便吗?明骊,我想跟你聊聊天。”
在一旁的明女士见状,也极有眼色地说:“那边儿僻静,我一个人去那边散散步。”
等明女士走远,明骊才问:“你想和我聊什么?”
“三件事。第一,我已经跟顾医生说过,以后就是简单的老师和实习生的关系。第二,顾医生被外派出差不是我的意思。第三,我不该说你是谁谁谁的赝品,跟你道歉,对不起。”
明骊想起那天晚上看见陆双给顾清霜发来的消息,大概就是跟顾清霜出差有关。
但这些都是顾清霜工作上的事,她以前也从来不过问,以后也不会,所以只敷衍地笑笑:“没事,她自己有分寸。”
陆双也看出她的敷衍,急切地解释:“我说真的,虽然我难受了两天,但我想通了,我喜欢的就是她对别人的好,纯幻想吧。现在她的滤镜在我这碎了,我肯定不会喜欢她了。”
“恭喜你走出来。”明骊说。
陆双:“……”
“哎呀你没懂我的意思。”陆双更急了。
明骊微怔:“啊?”
陆双一跺脚:“我想跟你做朋友。”
明骊:“……哈?”-
对于陆双突如其来的好友邀请,明骊懵了几秒,不过还是礼貌性地跟她加了微信。
陆双还悄悄跟她说:“沈梨灯回国了,你要小心点。”
明骊:“我小心什么?”
“小心顾清霜被抢走啊。”陆双说:“虽然她这个人看上去很冷淡,但其实很专情。可以说是纯爱战神。”
明骊不可能跟她说自己和顾清霜只是合约关系,所以自己不需要做这些。
反正顾清霜爱的人也从来不是自己。
她只是暂时地在顾清霜妻子位置上而已。
在她之后,还有别人。
明骊虽然爱上顾清霜了,但也不会奢望往后余生都要跟她携手走过。
在漫漫余生里期待她回头看见自己,跟自己相伴一生。
明骊有时候爱幻想,但现在大多时候都很现实。
所以对陆双的话只是置之一笑。
陆双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急:“你不要不当回事嗷,沈梨灯很会拿捏人的。像你这种理智型,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明骊却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双:“……”
沉默几秒后,陆双幽幽道:“要说实话吗?”
明骊点头:“当然。”
陆双:“虽然我不喜欢顾医生了,但我希望她幸福。”
明骊不知所以然。
“很明显,她在你身边要比在沈梨灯身边幸福多了。”陆双说:“她在你身边情绪贼稳定,人都变好了不少。这两天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沈梨灯有时候对顾医生,像驯狗。”
明骊:“……”
首先,陆双是怎么觉得顾清霜在她身边情绪稳定还幸福的呢?
其次,顾清霜能像驯狗一样被沈梨灯驯?
这画面太刺激,明骊想象不出来。
明骊却还要在陆双面前扮演顾清霜恩爱妻子的角色,所以淡然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结婚了,现在也很稳定,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既然你认识霜霜那么久,也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啊惹。”陆双尴尬,“我们也不算很熟。”
明骊轻笑:“她自己有分寸。”
“好吧,就算我杞人忧天。”陆双摇摇头:“看见沈梨灯回国的消息我就有点高兴不起来。”
陆双倒是口无遮拦,也没有一点儿生疏,跟明骊就像认识了多年的闺蜜一样,聊起她这两天的感受。
明骊是个不太懂拒绝的人,再加上陆双说话俏皮,跟明晞还有点像,明骊也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双已经从顾清霜聊到了她家的事上,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我真是……”
看得出来,她也有点无语。
“这两天没人能跟我聊这些。”陆双叹了口气:“我妈妈去世得早,我跟着我爸一起生活,我爸又什么都不懂。明明是我的错,结果把顾医生外派了,我现在已经被科室里的实习生们排挤了,哎,对不起啊明骊,唐突了。”
明骊笑着摇头:“没事。”
“你人真好。”陆双看着她那张脸,分明是明艳的一张脸,却温柔恬静,笑起来的时候感觉每一缕风、每一束光都在为她服务,光线和微风将她的美点缀得让人恍神,可最吸引人的却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那种气质。
跟她说话很舒服。
就像那天,陆双在卫生间里被她安慰的时候。
没说多少话,却莫名觉得治愈。
明骊也没想到自己就安静地听她说了会儿话,突然就被发了张好人卡。
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以后,陆双扯出个笑,“要是你想找人吐槽,欢迎随时找我。”
明骊笑笑:“行。”
陆双抬手看了眼表,“我要去查房了,你去忙吧。一定一定,记得防备一点。”
明骊:“……好。”
“我会当你在医院里的眼睛。”陆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替你看好顾医生。”
明骊刚才就想说了,但陆双话口太密,她插不上话,这会儿终于找到空隙,温声道:“不用啦。”
“能被抢走的,就注定不是我的。”明骊说-
明骊这一天过得还算轻松,等她晚上回到「顾园」,顾雪蔷还没回家。
想来那天晚上顾清霜也给顾雪蔷带来了不少麻烦,这会儿顾雪蔷忙着善后呢。
顾家局势复杂,上上下下不少眼睛盯着她们,顾柳甫一直生病住在医院,已经许久不见人了。
顾雪蔷说是长女,却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
如果不是顾柳甫当年眼光独到,雷霆手段,想必这场继承战早轮不到顾雪蔷这一门了。
顾清霜不愿意让顾雪蔷争,很早就提过让她放弃,拿着8%的股份退场,即便这样,一年也有几十个亿,足够花销。
可顾雪蔷就要争,不择手段地争,逼着顾清霜去争。
明骊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太清楚,可作为顾清霜的妻子,这三年里她也搅在顾家复杂的局势里。
参加一次家宴,能把她脑细胞都烧一大半。
顾家这些人都是人精,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
以往顾雪蔷也会喊明骊帮忙处理善后,但这次可能事情跟明骊有关,顾雪蔷就没喊她,也没理会她闲暇时要做什么。
没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明骊也没上赶着找事做,回到房间以后洗漱完就上了床躺着。
距离零点还有两个小时,她还没收到京安舞剧院的邮件。
最后一天,没收到的话就意味着她落选了。
其实这个点对方已经下班,也算是没戏了。
但明骊还是有点不死心,总想着万一呢?
毕竟以前她也是京安舞剧院院长亲自夸奖过的舞蹈演员。
明骊从小到大都是翘楚,每一次舞蹈表演都站在中心位,大大小小的奖杯得过不下百座。
只是竞争个B角问题应该不大?
即便如此,还是忐忑。
明骊抱着手机等到晚上十一点半,最后抵不住困劲儿睡着。
半夜三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邮箱里有封未读邮件。
原本还困顿的明骊一个激灵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立刻打开邮箱查收邮件。
【亲爱的明骊女士,
很遗憾,您未能通过京安舞剧院本次考核。
祝您能找到更合适的工作。
京安舞剧院
2028.3.24】
明骊激动的心顿时凉了。
也算意料之中,可真正得到答案还是很难受。
半夜醒来,明骊也睡不着了。
想到明天的兼职亦是没触及过的领域,干脆去P站找了个教新手演戏的视频学习起来-
凌晨三点的南市正下着缠绵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掠过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
顾清霜刚合上电脑,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摁着太阳穴放松。
平时在医院忙着手术、查房、值班,很难腾出时间来完成学术论文。
这会儿正好被外派参加学术会议,今天的会议刚好是她专业方面的内容,在开会时她对前段时间一直没想通的问题有了些新的想法,晚上回到酒店,跟黄柒医生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就坐在电脑前写到现在。
拖延已久的论文总算是有了些进展。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传进来。
顾清霜对声音很敏感,就连很多人用来助眠的白噪音对她来说都有些刺耳。
所以在椅子上坐了三分钟后,有些难受地站起来打开窗。
她不喜欢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
细密的雨丝飘进了房间,还溅在白色窗帘上。
顾清霜后知后觉有些饿了,拿出手机准备点份外卖,但南市的夜生活没有京安市繁华,这个点儿很多店都关门了,只剩下几家火锅烧烤和24小时便利店开着。
顾清霜扫了眼外卖软件,看着图片都没什么食欲,摁了摁有点不舒服泛酸的胃,决定饿着。
把房间的灯调暗,匆匆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清霜只简单穿了件浅色吊带睡裙,长发被她随意用根木簪子盘起来,还有几缕碎发垂在脸侧。
原以为会又累又困,躺在床上睡到像昏迷。
结果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仍旧没有困意。
顾清霜发现,她认床了。
以前她习惯了一个人睡,房间里要极度安静,所以刚结婚的时候并不适应身边多躺了个人,偶尔明骊翻身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
但渐渐地,她习惯了明骊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沐浴露,每次洗完澡出来都有一种令人很安心的味道。
顾清霜喜欢闻着这种独特的香味入睡。
到现在,不管明骊怎么翻身,她都不会醒。
几乎一整夜都能睡得安稳。
可现在,酒店的床跟她卧室的床是一个牌子,唯一的差别是床上没人。
与其说是认床,不如说是认人。
这个认知让顾清霜惊了一下,却也没多想。
倒是想起了明骊。
打开和明骊的对话框想说些什么,可发现俩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她给明骊发的那句出差上。
明骊很少不回她消息的。
顾清霜知道她的习惯,总会发最后一条消息。
难道是没看见?
也不太可能。
顾清霜思考两秒,给她发了条:【睡了吗?】
一看时间,凌晨四点钟。
顾清霜立刻撤回,算了,还是不打扰她了。
其实顾雪蔷不同意顾清霜来出差的,怕她症状还没稳定。
但顾清霜自己清楚,她只是差点时间来平复情绪。
在医院里待着会让她更烦躁,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个病人,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且,她真的很久没发作过了。
就连她自己都自欺欺人地觉得,她已经好了。
顾清霜也说不上来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冲出去,只是那一刻,听见有人侮辱明骊,而明骊站在台上微笑,像不染凡尘的天上谪仙。
顾清霜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人打了。
在这件事上,顾雪蔷跟她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可碍于她的病情,顾雪蔷也没多说,反倒是顾清霜跟她提了些要求。
以前顾雪蔷当做不知道她找了个合约妻子,所以对明骊处处严苛,有的没的课都让明骊去上。
刚好借此机会,顾清霜让顾雪蔷不要对明骊过分为难,差不多就得了。
顾清霜做这些也没想着让明骊记自己的好,因为明骊这三年里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很好,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和舒心,所以她还想再平稳地度过两年。
如果可以的话,她会跟明骊续约。
她并不排斥明骊。
因为明骊做事进退有度,既有分寸又有边界感。
顾清霜如是想着,手指不小心点了下屏幕,给明骊发了个“。”出去。
等顾清霜看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没办法撤回了。
干脆就不撤回了。
她想着,等明骊早上问她的时候,她便解释不小心误碰了手机。
顾清霜躺在床上逐渐有了困意,手机却微振。
她快速扫了眼,已经凌晨4:25。
还以为是明骊醒来给她发了消息,顾清霜耐心打开,眼神却在一瞬间暗下去。
就连房间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窗外的雨更大了,风把树枝吹得摇摇晃晃。
发信息的人不是明骊,而是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人。
准确来说已经不是她好友的人,此时发来了一条好友申请。
可她的微信名字从来没换过,头像也没换,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人儿伸出手的图。
是情侣头像。
另一张是腮帮子鼓鼓的小人儿被掐脸的图。
这以前是她的微信头像,用了很多年。
【Peer.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我昨天去华兴没看到你,你好了吗?】
顾清霜盯着那条好友申请看了几秒,没有理会,摁灭了手机-
明骊提前半小时到了片场。
来前没跟祝寒星说,到了以后询问场务,找到了负责给她化妆的老师,然后就开始准备起来。
除了祝寒星跟她说的那些,其余都不知道,但她就这么莽撞地来了,完全出于对祝寒星的信任。
明骊妆化到一半,有人就推开门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要不是我经纪人说,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你怎么不给我发条消息,我带你来啊。”祝寒星大喇喇地坐到一边,那身衣服一看就不是她平常会穿的风格,应该是剧组的服装。
明骊浅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托关系进来的啊。”
“什么托关系。”祝寒星说:“就算托也不是托我的关系,是我们导儿让我找的。”
“你没在拍?”明骊问。
祝寒星摇头:“这不等你呢嘛,现在是我们春姐的单人戏,我休息。”
明骊正在化妆,说话也不方便,祝寒星在一旁说了几句也就安静下来玩手机了。
倒是化妆老师在一旁感慨:“小姐姐这张脸不演戏真是可惜了。”
“啊?”明骊错愕。
“天生适合大荧幕的脸啊。”化妆师说:“骨相完美,皮肤也好,稍微化一化就很好看了,就是有点考验我的技术,化多了显得画蛇添足。”
明骊谦虚:“没,你手法好。”
化妆师莞尔,“这你可抬举我了。”
化妆间内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等过了会儿服装师也给明骊拿来了三套衣服让她去试。
随后副导演也赶了过来,要定妆。
明骊三套衣服轮番试下来,最后还是定了第一套。
定妆结束,明骊直接被带到了拍摄场地,是一个不算大的剧场,她的角色没有台词,就是纯本色出演跳一段舞,大部分的戏都在祝寒星和春柳依身上。
因为导演对这部电影的镜头要求很高,所以要在拉远景的时候刚好卡住舞台上的动作,不然都可以分开拍摄了。
明骊再次见到春柳依,只简单地跟她颔首打了个招呼。
反倒是祝寒星充当中间人,热络地给她们介绍起来。
“这我好闺蜜,明骊。”祝寒星给春柳依介绍,“跳中国舞的,之前来过。”
春柳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见过。”
祝寒星对她的高冷已经习惯,又给明骊介绍了一遍春柳依,把春柳依快夸到天上去,听得春柳依都有点尴尬,“可以了。”
明骊则对她温和地笑笑:“又见面了,春小姐。”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但祝寒星也看出来了点不对劲儿,等对完戏以后走到一旁低声问明骊,她跟春柳依又在什么时候见过。
明骊没戳破春柳依的马甲,只说偶然见过一面,不熟。
幸好祝寒星也没多问。
主角那边对完了戏,也就差不多可以开拍了。
副导演把要义讲了一遍,主要是明骊的运镜问题,讲完之后各就各位,准备开拍。
但下一秒副导演的手机响了,她从兜里摸出来接听,听着听着眉头皱起来,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这都要拍了,不合适吧?”
又是一阵沉默,副导演妥协:“好吧,等会儿再聊。”
电话挂断,祝寒星笑嘻嘻地问:“怎么啦?拍不拍?”
“先不拍了,暂停。”副导演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已经站在舞台上的明骊,还没拍她就已经端正地站在了提前给她划好的位置上,态度认真,想必跳起来也很好看。
只是,可惜了。
副导演只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把一堆人留在这儿不知所措。
很快就有好奇的出去打听,没一会儿就回来传开了八卦,说是有投资方来探班,身边还跟着个长得漂亮女孩儿,特别有气质。
明骊在舞台上紧绷了好一会儿也松弛下来,她对那些八卦不感兴趣。
在她默默熟悉舞蹈动作的时候,忽然有人匆匆急跑过来找她,“明骊,出事儿了。”
明骊微怔:“啊?”
她下意识去找祝寒星,扫了眼台下却没看见祝寒星,就连春柳依都在往外走。
“什么事儿?”明骊问。
“星姐跟导演吵起来了,正在化妆间吼着呢,你快去劝劝。”
许是因为明骊刚进组的时候祝寒星就得意地拉着她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明骊是祝寒星的好朋友。
而且大家也都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都知道祝寒星平时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看谁也都乐呵呵笑嘻嘻的,但要是碰到了她原则性的问题,肯定一步不让,这也是她会跟导演争执的原因。
遇到这种事儿,大家就想让明骊去劝。
明骊闻言则惊到了,她知道祝寒星有股倔劲儿,不然不可能一步步走到现在。
但又更怕她吃亏,一个没多少根基的演员跟知名大导对上,有多红啊就敢这么横?
明骊急忙跑过去找,还没走近就听见祝寒星吼道:“你们把人喊来的,现在还没拍呢就把人给换了,凭什么她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就必须用啊?!我们阿骊跳得比她好百倍千倍!”
明骊走到门口,看见春柳依抱臂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也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反倒是看见她过来,眼睛晦暗不明地扫过她,十分复杂。
导演解释:“这也只是个意外。”
“今天意外能换了她,明天意外就能换了我。”祝寒星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你不是说要拍好电影不接受资本塞人吗?!现在这么做不就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脸!不行你连我一起换了……”
“祝寒星!”明骊喊住她,大概听明白了什么事。
一般人是不会让祝寒星如此大动干戈的,但遇上明骊的事儿,祝寒星从来寸步不让。
明骊猜到了跟自己有关,而她不愿意让祝寒星因为自己的事跟别人起争执。
不过就是一场戏嘛,她也不是非演不可。
“明骊。”祝寒星看见她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导演不好意思。”明骊先跟导演道歉,“星星她冲动了。”
“我没冲动。”祝寒星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事儿你不要拦,我肯定要辩出个子丑寅卯来。”
祝寒星这股倔劲儿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气得明骊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祝寒星吃痛却还是不让,“不用你管。”
“不行就两个人都拍?选更好……”导演想了个择中的办法,结果祝寒星嗤笑道:“可得了吧,资本家的大小姐再丑你也会用的,干嘛还侮辱阿骊一次。”
明骊出声调停:“导演,是找到了更好的人来演我这个角色吗?那我让C也可以。”
她做出了让步。
就见导演为难道:“但她跳的是芭蕾,你是中国舞……”
“那我就不演了。”明骊笑着说:“主要是为了戏好嘛。”
这后半句不知为何在导演耳朵里听出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不行。”祝寒星不退让:“人是你点名要的,现在又临时不要,这不是耍人玩嘛。”
“我真没这个意思。”导演也为难,她是真喜欢明骊这张脸,放在电影里太出彩了,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明骊要劝祝寒星,正争执着,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句:“好热闹啊。”
穿着明黄色长裙的姑娘探了个头进来,一头卷发,妆容明艳,却也不难看出妆容下这张脸的绮丽。
是个漂亮的女孩。
“柳依,你竟然躲在这。”女孩看见春柳依,熟稔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说着朝她伸出手,春柳依不动,只有眼睛淡淡地扫过她,一点儿不客气:“最好是不见。”
女孩撇了撇嘴,“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不至于对我这么大敌意吧。”
春柳依没说话。
而此时化妆间内的所有人都看向她,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她仍旧从容地跟大家挥手打招呼,像是从贵族学院漫画里走出来的,明艳又不失风度的豪门大小姐:“大家好,我是沈梨灯,请多多关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