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林沉没有失忆8◎
丛嘉第一次意识到林沉很坏。
特别坏。
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了足以平躺的弧度。
他开了空调,却不开灯,四周黑暗一片,丛嘉什么也看不到。
丛嘉被吻得晕乎乎的,躺在靠椅里,裙子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她攀着林沉的手臂,小声抱怨:“现在脱的倒是熟练。”
林沉默不作声。
黑暗中,人影依稀地低下来。
那种熟悉到令丛嘉颤抖的感觉,一点点攀上来。
她的手搭在林沉的肩上,又慢慢移到头上,一下一下,不由自主地扯。
好似听到吞咽声。
丛嘉压抑地尖叫了声:“别”
他却不再听丛嘉的话了,更重,更深
丛嘉急促地喘着,脚背绷着,轻轻踢他的肩。
但很快,她没有力气了,只能像一尾搁浅的鱼,瘫软在椅背上,颤颤的。
“林沉你这个大色.魔!”
她断断续续地控诉。
空气里传来塑料撕开的声音。
接下来,她被炽热的气息笼罩,包围,无法挣脱。
她被带进从未体验过的世界。
痛苦和欢愉交织,丛嘉近乎失神地躺着,浑身都湿透了。
可是有的人却不愿停歇,时刻遵循着丛嘉的要求。
低低的、一遍遍的、在她耳边唤。
“嘉嘉。”
“嘉嘉。”
丛嘉开始后悔了,她就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她身体热得几乎快烧起来了,却又无力阻止他。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流了多少汗,她闭着眼睡过去。
这一觉很沉,很久。
醒来时,丛嘉甚至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房间里很暗,像昨晚的车里。
只有一丝丝橙黄色的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透进来。
丛嘉撑着床单坐起来。
身上很酸,却也很干爽,她轻轻吁了口气,看了灯,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睡了半天,丛嘉隐隐感到饿了,她开了门往餐厅走,正遇到了正在打理花束的阿姨。
“嘉嘉醒了啊?”阿姨笑得慈祥:“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去叫林先生。”
“他没去上班吗?”
“林先生今天一直在书房,吩咐我,如果您醒了就去叫他。”
丛嘉坐在餐椅上,撑着头,欣赏着花儿。
是几束粉玫瑰,刺已经被去了,开得正盛,花瓣上还缀着露水,缀在琉璃花瓶里,阳光下,彩光流转,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没等一会儿,楼梯隐隐传来脚步声。
林沉穿着一套居家的卫衣,衬得眉眼柔和。
“醒了?”他声音也温温的:“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丛嘉将睡衣领拉下来一点。
有一颗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都是你,你必须补偿我!”
林沉靠近,指尖微微触上那里。
“抱歉。”他说的很诚恳。
但丛嘉没忘记昨晚是谁发狠地按着自己的腰,打桩机似的,连带着滚烫的汗水滴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你给我做饭。”
“好。”他问:“做什么?”
“反正你看着做。”丛嘉故意说:“看你做出来我爱不爱吃,爱吃就原谅你,不爱吃,我就要没收。”
他低眼看着丛嘉:“没收什么?”
“没收那个!”丛嘉娇声说:“你别给我装傻,你在车上藏了!”
“那天买了,放在车上没拿。”他解释。
但丛嘉完全不相信。
“我怀疑,你买了不止一盒,一定是车上放了,其他地方也放了。”
“说不定还随身携带!”丛嘉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口袋,摸索着。
他很快地按住丛嘉的手,不让她动作。
“我已经摸到了。”丛嘉义正言辞:“一个盒子,就放在你口袋里。”
她摊着手:“给我。”
林沉站着没动。
“你不给我?”丛嘉笑闹着抱住他的胳膊:“快点!你不能这样。”
林沉一边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另一边手缓慢地伸进口袋。
“给你。”他顺从地把一个小盒子放进丛嘉的手心。
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浅灰色的丝绒盒,扁而方。
丛嘉慢慢地放开他的手臂。
“这是?”
“本来想做好再给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半跪下来,替丛嘉打开了那个盒子。
比外面深一些的灰色绒面上,环着七八颗亮而大的粉色宝石,切割乘水滴形,在下午的阳光里,在盛开的粉玫瑰旁,绽着熠熠的光芒。
“裸石。”林沉淡淡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到很久以前,送你的结婚戒指也是粉钻,你可以选喜欢的款式镶嵌,做成一套的。”
丛嘉取了一颗放在手心,在光下细细端详。
“好漂亮。”
“你喜欢吗?”
“嗯。”丛嘉点头,搂住他的脖颈,吻他的脸颊:“谢谢。”
“喜欢就好。”林沉很轻地回吻她,又问:“龙虾意面,好不好?”
“好。”丛嘉慢吞吞地说:“你吃了吗?做两份,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他说了“好”,就走进厨房。
半开放式的厨房,令丛嘉一览无余。
他看到林沉熟练的处理龙虾,熬汤汁,煮意面,像是早已做了千百遍的样子。
就连味道,也和丛嘉记忆中的一样。
她很快地吃完半盘,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
阿姨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提着个笼子上来。
“嘉嘉,有人送过来的。”
丛嘉放下叉子,定睛一看,笼子里蜷着只橘色的猫咪。
它的神情并不紧张,甚至有些放松地舔着手爪。
“无恙”丛嘉下意识地小声呢喃。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看。
猫咪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坐起来,轻轻“啊”了声。
“真的是你。”丛嘉笑着回头:“林沉,这就是我要找的那只猫。”
“嗯。”他似乎也有些开心:“是就好。”
阿姨在一旁说:“这猫是林先生的人送过来的。”
丛嘉指尖一滞,看向林沉:“啊?你又悄悄背着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林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垂着眼看那只猫。
“有点脏。”他说:“等等叫人带去宠物店洗一洗,打疫苗。”
“好。”丛嘉想去摸摸无恙,但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摸无恙后,手背很快过敏了,便也没有再动作。
吃完迟来的午餐,阿姨进厨房整理。
丛嘉上楼换了身衣服,出门看到林沉已经在等她了。
他站在楼梯口,离丛嘉的衣帽间不远不近,一边手搭在楼梯栏杆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
丛嘉上前抱了他一下:“你怎么每次都站着,不累吗,下次坐在那边等我就好。”
林沉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反驳她的话。
宠物医院离这不远,林沉开车,无恙和丛嘉坐在后排。
“它不怕生。”林沉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无恙,又问:“你给它起名字了?我刚刚好像听你叫他五样?”
“是无恙。”丛嘉说:“别来无恙的无恙。”
“这个名字,也不是我起的啦。”丛嘉忽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顿了顿,才含混地说:“一个朋友起的。”
林沉没有说话。
车里很安静,过了半晌,他才很轻地“嗯”了声。
医生给无恙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结果显示它很健康,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
它胆子大,洗澡打针也乖,引得夸赞声一片。
洗完澡,打了疫苗,丛嘉终于放心地摸它了。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它便昂起下巴,按时丛嘉给它抓抓。
丛嘉失笑:“你倒是会享受。”
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给它抓挠,无恙很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也来摸摸。”丛嘉扯了扯林沉的衣角。
林沉的手盖在无恙的脑袋上,慢慢地抚着。
丛嘉知道他其实很会照顾小猫,以前无恙的猫粮,猫罐头,猫玩具,很多都是他买的。
丛嘉不知道他是爱屋及乌,还是真心喜爱,但他确实对无恙很好。
“它很喜欢你呢。”丛嘉笑着说。
“是吗?”林沉捏了捏无恙的耳朵,它一激灵,耳朵向后移。
“它看起来更喜欢你。”
“哎呀。”丛嘉拍了拍林沉的手:“毕竟,你也更喜欢我吧?”
林沉抬眼望她,眼里有了很浅的笑意。
一套检查下来,医院送了个更大的航空箱,无恙可以很轻松地翻身玩耍。
它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丛嘉,一副天真依赖的模样。
想到它没有遭受虐待,以后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不再担心时刻发生的后遗症,丛嘉由衷地感到快乐。
到家时,已经傍晚了。
林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送了宠物用品,阿姨正在整理。
“买这么多用不着吧,而且我们在这也不是长住,既然无恙找到了,我们可以带它回遇南公馆啊,那边离你公司近点。”
“没事。”林沉说:“叫人买了两份。”
他做事总是妥帖的,令人能够全心全意地依赖。
丛嘉温声说了:“谢谢。”
于是得到一个重重的吻。
或许是顾忌着无恙在场,他亲得不久,含着丛嘉的唇,吮了两下,便放开了。
丛嘉直勾勾看着他:“这算是谢礼吗?”
“算吗?”林沉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不行,这样以后要谢个不停了。”
阿姨整理完宠物用品,就去准备晚餐了。
丛嘉决定吃完晚餐便回遇南公馆。
“听说猫咪频繁换环境会不太好,先让无恙适应适应那里。”丛嘉说。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傍晚的晚霞将整片天空染红,云彩轻轻散开,像天空织成了浅红色轻纱。
回去时,遇南公馆的无边游泳池正在换水。
水波荡漾,映着夕阳,像浅黄色的碎金。
“我从没见过你在那个泳池游泳过。”丛嘉说。
“每天早晨会游十几分钟。”
丛嘉失言,她每天都比林沉起的晚很多。
“你在暗示我睡的晚?”丛嘉半开玩笑地问。
和丛嘉相处了这么多天,林沉也摸索出了丛嘉说话的路子。
说这种话时,其实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开玩笑,或许是想逗逗自己。
林沉一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形,只能看着她,低低应了声:“没有。”
又说:“怪我。”
“可不是怪你吗?”丛嘉故作蛮横道:“就是因为你。”
林沉说:“抱歉。”
或许是因为年龄关系,他比丛嘉记忆里,更成熟,更少脸红一些。
这就激起了丛嘉的好胜心,想看看这个成熟冷淡的林沉,为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轻扯了扯他的领带,示意他凑过来一些。
他便走近了,微弯下腰,耳朵凑到丛嘉嘴边。
丛嘉小声说:“都是因为你,每次搞到那么晚,弄得我腰酸背疼,只能多睡来养养。”
丛嘉的声音很好听,大部分时候都是脆脆的,带着股生机勃勃的活力,但她小声说话时,总显得娇滴滴的,像是在撒娇。
就连气息也是慢慢的,温暖的,扑在林沉的耳廓上,痒丝丝的,又往他的心里钻。
林沉几乎是立刻,有了点不寻常的反应。
耳廓红了,身体也僵了。
丛嘉笑了笑,满意地看着他迅速变红的耳廓。
但偏偏这人总是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衣,打着领带,明明耳根子都红了,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于是丛嘉凑过去,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耳廓上。
他呼吸停了一瞬,一边手扶上丛嘉的腰。
这下,他的脸终于红了。
“嘉嘉。”林沉低头,吻上她的唇:“嘉嘉。”
他不再深入了。
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吮吻。
每吻一次,便离开一点,叫一声“嘉嘉”,又再次贴上来。
丛嘉被吻得身体都麻了。
她环住林沉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大胆的回吻他。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缠到一块,倒在沙发上。
林沉的衬衣早就皱了。
丛嘉微微喘着气。
“以后游泳记得叫我。”她的脸颊也是红的,却不是因为害羞。
“我想看看你的腹肌,昨晚太暗,我没看清。”
林沉垂眼看她。
“现在也可以看。”
“不。”丛嘉笑盈盈的:“现在我不想看,我就是要游泳的时候看。”
他的右手盖住丛嘉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下。
“好。”
“那晚上你搬到我屋里?”丛嘉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这样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林沉的喉结,随着她的话,快速地向下滚动。
“好。”
“但是我得休息一天,你不能动手动脚。”
林沉的表情没变,停顿了会儿,好似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丛嘉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失望?”
“没。”林沉亲吻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
“昨天是我没忍住。”
遇南公馆的家空旷而安静,林沉不喜欢家里太多人,这里总显得冷清。
丛嘉躺在床上,听到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实在很累,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似乎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直到大概是林沉洗完澡了,便蹭来蹭去,企图寻找合适的位置。
林沉的身上总带着股很干净的味道,让丛嘉喜欢又沉迷。
“你明天要去公司吗?”她闭着眼,小声问。
“嗯。”林沉搂着她的肩:“明天要叫你吗?”
丛嘉的声音含含糊糊的:“等下班了再游吧,让我好好睡一觉。”
“好。”他轻抚着丛嘉的头发:“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吧。”丛嘉觉得有些热,翻了身,从林沉的怀抱中离开。
她背对着林沉说:“把灯关了吧,好亮。”
没过两秒,周围陷入了黑暗。
林沉的气息随之而来,他小心地从背后环住丛嘉,将她完完全全拢在怀里。
“晚安,嘉嘉。”
哪怕还是有些热,但丛嘉没有在挣动,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吃完饭,和无恙玩儿了一会,她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是京市美院的校庆,上一次丛嘉因为忙于照顾失忆的林沉拒绝了,没有去成。
她有些想去,给林沉发了个短信,问自己过几天要去一次京市,问他有没有空。
明明应该是工作时间,林沉的回复几乎是立刻就到了。
“有空”
下午,丛嘉便开始计划着行程。
校庆正好是周五,之后还有两天周末,她可以和林沉在京市玩一玩。
丛嘉忽而想到很久以前,和失忆的他一起去过京市的玉灵山上露营,那里的星空很漂亮。
等到林沉下班回来时,丛嘉问了他的意见。
林沉好像从来不会反驳丛嘉的任何提议,他说着好,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给我买的?”
“嗯,公司对面新来的咖啡店,听别人说蛋糕很好吃。”
包装盒很精致,瓷白色上缀着小花,丛嘉抽开丝带,发现是一个挺大的提拉米苏。
“你买这么大的,我吃不完。”
林沉说:“小的怕你不够吃。”
丛嘉看着他:“而且没有其他款吗?你不是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吗?”
林沉没做声,片刻之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听阿姨说的。”丛嘉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你别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下次就买你也喜欢的口味,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
他看着丛嘉,眼神很温柔,缓慢地弯下身,抱住她。
“知道了,其实提拉米苏还是能吃一点的。”
能吃和爱吃是两回事,丛嘉不愿意他勉强自己,起身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取了叠曲奇饼干。
“你吃这个吧。”
林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曲奇,时不时地配一口热茶,过了一会儿,说:“校庆你的大学同学都会去吗?”
“不知道啊,有空的都会去吧。”丛嘉舀了口提拉米苏:“怎么了?”
“没事。”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怔了几秒,又摇头:“我随便问问。”
提拉米苏真的很大,丛嘉勉强吃了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放进冰箱了,后来想起来,去冰箱看,已经不见了。
~~
去京市的航班订在校庆的前一天。
每次回到京市,丛嘉住的都是同一个酒店,同一种套房。
只是这次,林沉不再和她分房睡了。
丛嘉爱干净,就算住酒店也会带自己的床单,林沉帮她铺好。
夜灯开着,灯光是很温暖的颜色。
美院送了宣传小册子,丛嘉洗了澡,半卧在床上看得入神,没注意旁边已经陷下去一块。
若有若无的亲吻从脸颊,缓缓移到颈侧,丛嘉才明白他想干什么。
她推了推林沉,瑟缩了一下:“你干嘛呢?”
“嘉嘉。”林沉的声音很闷,一边手却慢慢地抚着她的腰,暗示意味十足。
丝绸睡衣很薄,林沉手掌的温度很快透进来,手指的薄茧划过柔顺的丝绸,发出很轻微的、奇异的声音。
丝绸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床单上了。
丛嘉搭着他的肩:“就,就一次,要轻点。”
“好。”
酒店的床很大,大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丛嘉找不到依凭,只能无力地抱住林沉。
好在这片海水很温柔,缓慢地包裹着她,浪花一波一波推动着,丛嘉便也在浪里荡漾,起伏。
她本以为很快可以上岸,没想到浪花十分耐心,也十分持久,卷着她,笼罩着她,带领着她往海中去。
丛嘉汗津津的了,她白皙的皮肤泛起粉,一边手无力地抓着床单。
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趴在床上,脸颊埋在枕头里,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她被林沉带到了海中,他们在船上共度了美好的几天。
到第三天时,他突然不见了。
丛嘉慌张的寻找着,走遍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可找不到他。
没有他的一点踪影。
她望着没有边际的海洋,蜷缩在床头,绝望地哭出来:“你别走”
“你别离开。”泪水从眼角渗出来。
她哭得昏天黑地,意识混乱间,仿佛有人拂去了她的眼泪,又把她抱紧了。
空旷的套房里。
林沉拥住她,把她扣在怀里,低声哄慰:“别哭,我不走。”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泪水:“别哭了,嘉嘉。”
丛嘉抽噎了几声,不再落泪了。
刚刚折腾了一番,她的脸颊都是粉的,额发被汗液浸湿,贴在颊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在梦里说着“别离开”
是在叫谁?
她是不是梦到了那个给猫起名字的人,那个和她说分手,她却依旧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的人。
明天的校庆,她会见到那个人吗?
她会不会反悔,反悔给了自己机会?
林沉的视线缓慢而长久地落在丛嘉的身上。
他弯下身,吻她的唇,一边手扣着她的肩,拇指慢慢地摩挲着。
“别想着他了,好吗?”他望着丛嘉紧闭的双眼,低喃道:“你说过,要给我机会的。”
他的手划过丛嘉的脖颈,占有欲十足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嘉嘉,我爱你。”
丛嘉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句。
林沉犹豫了几秒,压低身子,凑过去。
“身上难受,想洗澡。”
林沉轻舒了口气,把丛嘉抱起来:“我帮你洗。”
这一夜,有人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但丛嘉一概不知。
校庆的开放时间在早上十点。
起床后,他们在酒店吃了个早餐,才出发。
到那儿时,恰好开始,庆典先是在礼堂,开场由优秀校友上台演讲。
丛嘉和林沉坐在比较后排的位置。
演讲词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丛嘉听得有些失神,刚想去握着林沉的手,就听他说:“美院怎么没有邀请你演讲?”
丛嘉看了眼周围,好在大家都很专心,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这个是谁吗?现在国内画作拍卖价最高保持者。”丛嘉压低声音:“我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林沉盖住她的手:“我觉得,你很厉害。”
丛嘉斜睨着他,眼里却全是笑意:“在你眼里,我是最厉害的是吧。”
“嗯。”
不知为什么,林沉的手心出了层汗,但他没松开,紧紧握着丛嘉的手。
丛嘉也没说什么,把身子往林沉的方向挪了挪,用气声说:“那你呢?你们大学,难道没有请你做校友演讲吗?”
礼堂的灯光不甚明亮,他侧过头看她。
“我不擅长这个。”
“意思是有邀请,但你拒绝了?”丛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后来李信群去了。”
丛嘉轻笑:“他看起来是挺擅长这个的。”
“可是我记得你是有参加过一次采访的,好像是什么大会?是谁说服你去的,不会也是李副总吧?”
台上的人演讲结束了,灯光亮起来,海浪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盖过了林沉的回应。
“那次是我自己想去的。”他说。
丛嘉靠近了一些,大声说:“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没事。”
“继续听吧。”
美院的校庆办得很大,礼堂的活动结束后,来宾可以接着选择去处。
丛嘉选择去看画展。
美院占地面积大,展览中心离礼堂挺远,学校给来宾准备了接驳车。
丛嘉和林沉上车晚,连着的空座只剩下第一排了。
这位置有些尴尬,会和每一个上车的人打照面,但丛嘉不是什么认生的人。
有前几届的前辈,也有同届的朋友,上车看到丛嘉都笑着打招呼。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林沉格外的粘人?
丛嘉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啦?”
还未等到林沉的回答,有个学长上了车。
丛嘉之前和他有过一些交集,知道他不爱说话,便只是和他笑着点点头。
这学长是出了名的帅气,身材好,肩宽腿长,衣架子似的,上学的时候就被好几家模特公司争抢,他话很少,冷冷酷酷的站在那儿,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吸引人的味道。
“很久不见了。”他没笑,只是也对丛嘉点头。
车里已经很满了,他一边手扶着丛嘉的靠椅,站在原地找位置。
“向原,你就坐在嘉嘉旁边呗,后边没位置了。”坐在丛嘉后面的学姐说。
“嗯。”
确实没什么位置了,只剩下隔着一条过道的那个座位。
向原坐下来,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抵着前面的栏杆。
他坐了会儿,又面无表情从包里取出烟,也没抽,只是用食指夹着,一副疏懒倦怠的模样。
丛嘉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他手心的汗热热的,盖在自己的手背上,带来一种黏腻的不适感。
丛嘉动了动手,林沉便很快侧过头看她。
正午时分,阳光酷烈。
林沉的头微低,和她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你的手出了好多汗。”丛嘉说。
林沉摊开手心,手指也随之蜷了蜷。
车里有人说话,不算安静,旁边响起几声清脆的响。
一双手横过来。
“要吗?”他的手指冷白修长,轻搭在青色的塑料口香糖罐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丛嘉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位一向寡言的学长会主动和自己讲话,反应了几秒,才摊开手心:“谢谢。”
他甩了甩罐子,跳出几颗白色的糖粒。
丛嘉收回手,递给林沉:“吃几颗?”
林沉看着丛嘉的手心,过了几秒,才说:“我手出汗了。”
丛嘉便挑了两粒喂到他嘴边:“喏,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张开嘴,视线却没有离开丛嘉,少有的、直勾勾的,带着某种丛嘉难以察觉的意味。
丛嘉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压低声音:“不许!在车上这么看我。”
林沉拉下她的手,不再看了,但直到下车,也没有松开。
展览馆很快就到了,坐在前面的人先下车,向原恰好站在他们前面。
到车门时,他转头看了丛嘉一眼。
丛嘉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又对他笑笑。
画展办得很新颖,大学生的作品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新意。
丛嘉逛了一圈,考虑到林沉大概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说:“要不我们去一楼的咖啡厅坐坐,等他们看完了,再一起坐车回去。”
“你还想看吗?”林沉说:“我可以陪你。”
“算啦。”丛嘉笑着说:“看一遍就够了,刚好走的也有些累了,我要坐一坐。”
一楼的咖啡厅人挺多的,需要排队点单,林沉让丛嘉坐到位置上等。
这里倒是很安静,周围是简洁的设计。
丛嘉坐在靠窗的位置,不一会儿,便看到向原四处打量着,视线顺着玻璃窗触到她,很快向这里走过来。
“丛嘉。”他的声音带着点喘,似乎十分不会应对这样的局面,表情少有的产生了点局促。
“我下半年想办个联合画展,不知道”
“哦是这样。”丛嘉笑了笑:“我说你刚刚在车上还给我口香糖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向原有些不好意思勾了一下嘴角。
他平日里酷酷的,笑起来多了股人气:“车上人多,我没好意思说。”
“那你加我微信吧,我把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丛嘉打开手机,让他扫了扫自己,收手机时,似乎看到林沉正望着自己。
但一眨眼,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或许是错觉吧。
向原和她寒暄了几句,丛嘉见他姿态僵硬的样子,便藉故说还有点事,向原果然松了口气,很快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林沉便回来了。
“点了什么?”丛嘉问。
他把小票递给丛嘉。
“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热牛奶”
“你喝热牛奶啊?”
林沉握住她的手:“随便点的。”
“刚刚”
“刚刚啊,那个是我学长,长得还挺帅的对不对?”
“他邀请我参加一个活动,我就——”
“——嘉嘉。”林沉打断了她:“所以他不是那个人”
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急切,手心汗津津的,紧紧攥着丛嘉的手不松开。
“什么人?”丛嘉问。
林沉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服务生端着两个杯子过来。
丛嘉看了眼,差点没笑出声,其中一杯热牛奶用可爱的奶牛状玻璃杯盛着,还插着一根嫩粉色的吸管。
丛嘉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调侃道:“快喝吧,林总。”
林沉没说话,只是一边手搭着杯子,过了会儿,开了口:“嘉嘉。”
“嗯?”
“明天还会来这吗?”
“不会吧。”丛嘉说:“明天我们去露营好不好?晚上就睡在营地,可以看星星。”
“好。”
丛嘉又说:“不过那边人多,帐篷之间离得挺近的,你不能”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林沉抿了抿唇。
丛嘉点了点他面前的杯子:“怎么点了热牛奶一口都没喝。”
他静静地看着奶牛杯,慢腾腾地吸了口。
“喝了。”
“就喝一口,你好浪费。”丛嘉撑着手看他。
他便再次含住吸管,三两口把一整被热牛奶喝干净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丛嘉把挡板拉起来,慢吞吞地移过去,贴着林沉坐。
她抱着林沉的一边手,几乎整个人倚着他。
“想要亲一下。”
几乎是下一秒,林沉便低头吻住她。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丛嘉的腰上,微微用力,就把她抱到了腿上。
另一边手按着丛嘉的后脑勺,有些用力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压。
丛嘉没想到他一下子吻得这样激烈,搭着他的肩膀,主动地启了唇。
他似乎更激动起来,近乎猛烈地吻着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丛嘉的舌头都酸麻了,才被放开。
她少有的没有假装控诉林沉,而是靠着他的肩,安抚地轻吻着他的脖颈。
“醋精。”
她说:“你是不是吃那个学长的醋,我就是说了句他长得帅,你就吃醋。”
林沉的手盖住她的脸颊,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抚。
他似乎是“嗯”了声,又似乎没有。
过了会儿,才问:“我和他,谁”
他顿住,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丛嘉捧着林沉的脸,往左边扭,过了两秒,又往右边扭,就像是细细鉴赏艺术品似的。
她声音甜甜的,撒娇一样:“你最帅啦。”
林沉抿了抿唇,似乎想克制住,但最终失败了。
他还是开了口:“那和别人比呢?”
“谁都没有!林总帅!”丛嘉义正言辞:“因为林总喝热牛奶的样子特别可爱!我很喜欢!”
林沉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抬高了点声:“丛嘉!”
“干嘛?”丛嘉乐不可支,笑弯了腰,又倒在了林沉的怀里:“让你吃醋,哈哈哈,你一定是偷偷看我们,然后随便指了个东西点。”
“对不对?”
林沉的眼神移开,回避似的落在挡板上。
“好了,快到了。”
丛嘉望了眼外面:“哪有?”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逗弄林沉的机会,抱着他的手臂使劲地摇:“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嘛?”
林沉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她,似乎要堵住丛嘉接下来的话。
但丛嘉飞快地捂住他的嘴。
“是不是?”她拉长声音:“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就让你亲,要不,你今晚去住另一个房间。”
林沉按住她的手,用了点力道往下拉。
他看着丛嘉,无可奈何道:“是。”
他吻了丛嘉,在相贴的唇齿间,含糊地出声:“就是你说的那样。”
“吃醋了。”
他承认地比任何时候都快:“他们和你相处的时间很多。”
那是一段林沉从未参与过的日子。
那里有丛嘉的念念不忘,曾经有一个人住进她的心底。
提起那一个人,丛嘉的眼睛总是很亮。
让林沉止不住地嫉恨。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让丛嘉这样惦记。
就连一直他起过名字的流浪猫,丛嘉都时刻记在心里。
这算不算,爱屋及乌?
林沉不会忘记丛嘉为什么答应给自己机会的。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意乱情迷,丛嘉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的。
林沉想起每个夜里,丛嘉仰躺在床上,急促的喘气,她的身体泛上一层薄薄的粉意。
在林沉起身摘下来时,她总是蜷着脚趾,微微颤抖着
她大概也是享受的,因为她也曾说过,自己能给她带来快乐。
那个人也见过这样的丛嘉吗?
嫉妒像一团火焰,在林沉的心里燃烧。
这个夜晚,他紧紧拥着丛嘉,怎么也不放开。
他的动作很大,甚至有些横冲直撞,惹得丛嘉连连惊叫
林沉贴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这似乎让丛嘉更加兴奋了,身子绷得更紧,喘息更加剧烈。
这一晚,让丛嘉精疲力竭。
她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林沉怀里。
他大概早就醒了,垂着眼,专注地看着她。
丛嘉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早安。”
“已经中午了。”林沉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让人买了露营的东西,你想几点出发。”
“等太阳落山了吧,要不太热了。”
“好。”林沉抱紧丛嘉:“那想先吃点什么?”
丛嘉在他怀里拱了拱,又闭上了眼:“随便,你点吧,餐到了再叫我。”
她翻了个身:“帮我揉揉腰,好酸。”
林沉撩开被子,说:“你趴着。”
丛嘉转头,警觉道:“不可以再来。”
“嗯。”
他两边手按住丛嘉的腰两侧,用了些力道揉。
但他的动作太过熟悉,就像是过去的几个夜晚
丛嘉的脸不由自主地热了,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算了,不用了。”
她拉上被子,把半边脸埋进去。
身后的位置空了空,过了一会儿,离她近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
林沉半蹲在床边,弯着腰看她。
“喝点水吗?”
“嗯。”
丛嘉坐起来一些,他便端着那杯水喂她。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丛嘉就说:“不喝了。”
她重新躺回去,却没了睡意,拉着林沉的手,要他陪自己躺着。
林沉想抱她,她嫌热,不让抱。
“你昨晚好疯。”丛嘉看着他说:“打桩机吗你。”
林沉给她整理有些乱了的鬓发。
“抱歉。”
他道歉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不真诚了。
他的手指贴着丛嘉的脸,带来的痒意让丛嘉抖了抖。
“不过还是挺舒服的。”丛嘉那双明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望着他。
她总是那样真诚大胆:“我喜欢你喊我名字,然后重重地”
丛嘉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看了看林沉的
“算了我不说了。”
门铃响起,林沉站了起来。
是送餐的。
林沉点了些丛嘉喜欢的菜,两人用了餐,丛嘉悄悄看了眼林沉的继而松了口气。
玉灵山离酒店不算远,今天来游玩的人不多,司机畅通无阻地开到了山顶。
丛嘉已经有了扎帐篷的经验,两人合作,很快就把帐篷扎好了。
林沉一向妥帖,上到烧烤食材,下到防蚊设备,一应俱全。
到了晚上,丛嘉带他去观星台上看星星。
营地离营帐有一段距离,因为已经来过一次,丛嘉给林沉带路。
今天的夜空很美。
路灯昏暗,一轮淡淡的新月隐在漫天的星星里。
丛嘉说:“其实不用去观星台,这里看已经很漂亮了。”
她低喃道:“比上次来还要漂亮。”
林沉的脚步微微停滞:“上次?是你大学的时候吗?”
丛嘉含糊道:“不是啦。”
林沉揽住她的肩,轻轻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嘉嘉。”
“嗯?”
前面的一段小路没有路灯。
四周漆黑,只余下漫天的繁星,为他们指路。
林沉停下来。
“嘉嘉。”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哑。
“嗯?”丛嘉也停下来,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黑暗长出了爪牙,从地上攀升,缠绕着林沉的脚踝,一点点爬上来,钻进皮肤,刺进心脏,无孔不入地将林沉浸透。
林沉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只有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敢显露出心底丑恶的嫉妒。
“你是不是和他来的?”
“啊?谁啊?”
林沉安静了些许时候,声音发硬发哑:“那个你曾经原谅过的人。”
丛嘉怔了怔,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林沉说的是那一个他。
她暗自后悔,不该说出那件事,现在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哎。”她叹了口气:“你真是好爱吃醋啊。”
“不会昨天以为向原师兄就是那个人吧?”
丛嘉摸索着捧住他的脸,小声说:“林沉,我现在,只喜欢你了。”
黑暗中,林沉的呼吸徒然急促起来。
“丛嘉?”他的声音里有了不明显的颤抖。
“认真的吗?”
“哼。”丛嘉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扯,又有些懊悔这里太黑,看不清林沉现在的模样。
“假的,爱信不信。”
她撇开林沉的手臂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被林沉拽住。
“嘉嘉。”
林沉从背后抱住她,贴在她耳边,声音很慢,很低。
“别逗我好吗?”他恳切地、卑微地询问:“是不是真的?”
“你要是想逗我,以后随意,但是这一次”林沉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中:“就这一次,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好吗?”
丛嘉的心塌陷下去一块,既无可奈何,又心软难耐。
她无法去怪林沉什么,不是早就知道吗?
林沉就是这样的人。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的,有一天,忽然落在了他怀中,患得患失,惶恐不安,也是很正常的。
但丛嘉怎么对他说出这一切呢?
她无法告诉他,在另一个世界,他早已一点点走进自己的心里了啊
丛嘉搂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
“我爱你,林沉。”
“不是骗你,不是逗你,不是单纯的喜欢。”
“是爱,想要共度一生的,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的那种爱。”
“所以你别再不自信了。”
丛嘉仰头,却只感受到他颤抖的鼻息。
“为什么?”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陷入了遥远的梦境。
“那你为什么爱我呢?”丛嘉问:“从高中开始,这么多年?为什么呢?”
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被丛嘉一语道破,林沉僵立在原地。
晚风轻轻吹着,繁星温柔地眨着眼。
他没有问丛嘉是怎么知道,只是张了口,讷讷道:“因为你很好。”
他仿佛要把全世界的,饱含溢美的词汇都加诸于丛嘉。
“你很善良,聪明,温柔,体贴”
“好了好了,别说了。”丛嘉忍不住笑:“那我爱你,就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她靠在林沉的胸口,听着他快到不正常的心跳,缓慢而郑重地说:“因为你也很好,很好,非常好。”
“别去在意别人了,不管是贺知彦,还是别的什么。”
林沉环住她:“嘉嘉”
“啪嗒”一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丛嘉的脸颊上。
丛嘉抬手,轻抚他的脸颊:“你不相信的话,我就每天都对你说一遍。”
他很用力地抓住丛嘉的手,但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还真要我每天都说一遍啊?”丛嘉忍俊不禁。
他的气息拂在丛嘉的脸颊上,嘴唇上,小心翼翼的,“可以吗?”
“唔好吧。”丛嘉主动凑上去吻他:“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完了,明天再说吧。”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登上观星台时,恰好有流星从天空坠落。
丛嘉推着林沉:“快点许愿!”
那颗流星很亮,快速地消失在天际,丛嘉睁开眼,看向林沉:“你刚刚许愿了吗?”
“嗯。”他说。
丛嘉问:“许了什么愿望,让我听听?”
林沉抱住她:“我希望,这一切,不是梦。”
丛嘉的心酸软了一片。
她回抱住林沉。
在漫天的星星下,他们紧密地相拥,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她贴着林沉的耳朵,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管在哪个世界,我们都会在一起。”
“不管在哪个世界。”
“我都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if线结束了,接下来会写if校园线
第92章
◎if校园1◎
“嘉嘉,班长是不是你?”
大课间的操场人声鼎沸,列队经过主席台,声浪瞬间涌来。
“啊?你说什么?”丛嘉冲身边人摆了摆手,表示没听清,一会儿再说。
身边人没理解,凑过来。
“我说——班长是不是,喜欢你?”
这回丛嘉听清了,她对郁薇笑了笑:“别乱说。”
林沉平日里谁也不搭理,一门心思学习,恨不得钻进书堆里。
那样寡言沉默的好学生,怎么会和喜欢有什么联系?
终于绕到了出口,慢跑的队伍渐渐停下来。
郁薇挽住丛嘉的手:“我觉得是。”
她笃定道:“你知道吗?刚刚他在看你。”
丛嘉下意识回头。
深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挤满了人,林沉比前面的男生高出一截,他骨架大,肩膀宽阔,松垮的夏季校服在他身上显得很合身。
每班的班长需要维持秩序,他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手插兜,眉头微皱,脸色很冷。
一点儿也没往自己的方向看。
丛嘉回过头,看着郁薇:“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吧?”郁薇说:“刚刚我看的很清楚,班长就是在看——唔。”
丛嘉捂住她的嘴。
“你小声点。”她压低声音:“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郁薇呜呜了两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示意自己知道了。
“记得不许再大声!”丛嘉叮嘱完,不放心地把手放下。
一行人走进教学楼,她凑到丛嘉耳边:“刚刚在跑操的时候哦,我鞋带开了,去旁边系,看的真真的。”
“好了,别乱说了。”丛嘉说:“他站在最后,可能是在看别人呢。”
见丛嘉不相信,郁薇也没再说,两人挽着手进了教室。
崇德今年新来了个教导主任,大课间跑操就是他的主意。
这大夏天的非得让人出去跑两圈,所有人唉声叹气,叫苦连天,走在前面的几个男生抢了空调遥控器调低温度,站在风口处,拉着衣领反覆抖动。
丛嘉也很热,但她前几天刚生了场病,吹凉风不太好,只能坐在位置上缓缓。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进来,等看到最末尾的林沉时,丛嘉已经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了。
林沉的位置在她的斜后方,走过来时,视线不可避免的相撞。
他的眼神祇在丛嘉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错开。
崇德的大课间很长,跑完步还有快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教室里吵吵闹闹,阳光透过窗户映进来,一派生机勃勃。
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校内工作人员来敲门。
“哇,谁订的冰镇绿豆沙。”开门的人惊叫:“这是每人一杯吗?”
后方传来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
“之前的优秀班级的奖金,挪出一部分给大家买喝的,每人一杯,排队去领。”
“班长,我爱你。”有人大声尖叫。
大家哄哄闹闹地涌上讲台,丛嘉嫌人太多,想等大家领完再去。
为首的一男生已经挤出人群,踉跄地往丛嘉的方向走。
“丛嘉,我替你拿了一杯。”
丛嘉笑笑:“谢谢,下次我自己拿就好。”
这男生只拿了绿豆沙,忘了拿吸管。
丛嘉不想再去挤,干脆把盖子揭开喝,但这一批绿豆沙封得格外紧,丛嘉拽了半天也没拽开。
“给,吸管。”
干净修长的手伸过来,林沉的声音带着点凉,像夏天的冰镇绿豆沙。
丛嘉抬眸看他,不知为什么,忽而想起了郁薇刚刚的话,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谢班长。”
“嗯。”
他没再说话,重新回到位置上。
冰而甜的味道压下夏天的躁,丛嘉喝了半杯绿豆沙,就看到郁薇对自己挤眉弄眼。
“我就说吧。”
丛嘉看懂了她的口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内心祈祷林沉千万不要看到。
要不真的很尴尬啊!
今天是周四,周五是学校的活动日,高一年段组织去明阳山烧烤,同学们的心都躁动非常。
下午的班会主要讨论这件事,老师把同学按座位分成六个小组,小组内自行讨论要准备什么食材。
丛嘉和林沉在同一组,组长毫无疑问的是林沉。
他先询问了大家想吃什么,又问放学有哪些人有空,可以跟自己一起去采购食材。
“我晚上有补习。”
“家里来了亲戚,有聚餐。”
大家的理由五花八门,这天儿太热,没人愿意出去。
丛嘉左看右看,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没说话。
让林沉一个人去买东西实在不太好。
丛嘉想了想:“我没事班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买。”
林沉正握着笔低头记录,垂落的睫毛一颤。
“好,那放学之后,丛嘉和我去。”
同组的一个男生见状插话:“那要不,我就不去聚餐了吧,你们两人拿那么一堆东西会不会太辛苦。”
刚刚干嘛去了?
丛嘉有点气,呛声道:“亲戚来了你不去,有些没有礼貌了吧。”
“班长力气大,不怕的。”丛嘉对林沉笑了笑:“再说就算拿不动,我可以叫我家司机来一起拿。”
男生被丛嘉怼的不知说什么,讷讷地说了句“行”,就不再说了。
放学之后,要准备东西的小组成员陆续离开。
丛嘉收拾完书包,转头叫了声“班长”。
“怎么了?”他的声音温淡,和早晨有些不一样。
“我们去哪个超市,我让我家的司机送我们过去吧。”
林沉点头应下。
傍晚依旧燥热,绯红的夕阳铺满天边。
那家超市离学校半个小时的车程。
停车场很大,车没法开到超市门口。
林沉叫丛嘉站在阴凉处等着,小跑着推了个购物车,回来时,看到丛嘉一边手捧着一杯饮料。
“草莓味还是抹茶味?”
林沉沉吟了片刻:“抹茶吧。”
他接过来,轻声说:“谢谢。”
丛嘉把吸管抽出来,吸了口顶部的奶油,才问:“都要买什么啊?”
林沉掏出单子,丛嘉没有接,只是靠近了点儿看。
“鸡翅,鸡腿,牛仔骨,牛仔骨是不是很容易烤老啊?”
她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马尾辫的发尾像蝴蝶,轻轻地落在林沉的手臂上。
他的手指一顿,把单子往丛嘉的方向伸。
“我手有点湿。”丛嘉解释:“就先不拿了,我看了看清单,先去买零食吧,肉类最后买?”
林沉点头。
本应该是由组长主导的采购被丛嘉接过手。
林沉一言不发,丛嘉指哪,他去哪,顺从的不像是早上那个站在队伍最后的,冷冰冰的班长。
这让丛嘉有些不自在,她吸了口草莓星冰乐,努力压下情绪。
“班长,那这些肉类我带回去吧,我让家里的阿姨腌一下。”
林沉低眸:“太重了。”
“啊?什么?”
“明天要提过来,肉太重了。”林沉说:“我拿回去就好。”
林沉冷淡寡言,没有见他和班上的谁深交,丛嘉对他的爱好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懂怎么开展话题。
两人安静地推着同一辆购物车,从冰鲜区取了食材。
崇德的校裙裙摆短,冷柜的凉气扑过来,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换个位置?”
林沉站到靠近冷柜的那一面,他身材高大,宽阔的脊背挡住凉气。
寒意很快自丛嘉身上消失了。
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冷色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轮廓更深,神色更淡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丛嘉的目光,稍微偏了个方向,去看冷柜里的肉。
“你喜欢什么口味?”
“嗯?”丛嘉一时没反应过来。
“腌鸡翅。”他背对着丛嘉:“喜欢什么口味?”
丛嘉缓慢地眨眼:“奥尔良吧。”
他轻轻“嗯”了声。
这是什么意思?喜欢什么口味他就做什么口味吗?
丛嘉抿了抿唇,没问出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司机打来的电话。
超市里有些吵,丛嘉捂着另一边耳朵听电话。
他说临时有急事要去丛嘉父亲那里一趟,又问丛嘉什么时候结束。
“没关系,我等等自己打车回去。”
挂了电话,丛嘉回头,见林沉正对着清单。
他一只手搭在购物车上,一只手托着薄薄的纸,姿态挺拔。
“买好了。”他收了清单,抬头看向丛嘉。
收银台后连着熟食区,刚出锅的炸物香味极其具有侵略性,惹得丛嘉连连往那个地方望。
可惜队伍太长,排队应该要好一会儿。
“你饿了吗?”付完钱,林沉忽然开口。
“啊?”丛嘉愣了愣:“还可以,你饿了?”
林沉往熟食区看了眼:“嗯,你想吃吗?我去排队。”
长龙般的队伍几乎蔓延到门口,让他一个人去排,有些不太地道。
丛嘉说:“要不我们一起排吧?”
“不用。”林沉拒绝道:“你去那边坐着,顺便看东西。”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挺饿的。”
正值高峰期,超市里的人很多。
丛嘉坐在休息区,看着林沉的背影。
他比身边的人高出一大截,无论在哪,都能一眼锁定到他。
丛嘉平时和林沉接触很少,同班几个月了,说的话寥寥无几。
过去她一直觉得林沉冷淡,和周围人都隔着一层,可今天相处下来,却觉得他或许不是那样的?
她一手撑着头,思绪不自觉地放远。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她闻到很浓的炸鸡香味。
林沉坐到了她面前,给她递了个油纸包。
“谢谢。”
刚出炉的鸡排外酥里嫩,里头的汁水烫的丛嘉维持不住表情。
她似乎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笑,抬头就看到林沉还未压下去的嘴角。
“你在笑我吗?”丛嘉很直白。
“没有。”林沉低头咬了口鸡排,表情恢复平静。
“真的?”
休息区的灯光落在丛嘉的眼里,像是两颗闪亮的星星。
她的眼睛大而圆,很清澈,直勾勾看人时,流露出一种质朴的天真。
让人不由自主地说出真心话。
“不是嘲笑,只是觉得”林沉停顿了片刻,忽而抬头看向她。
“你的表情,挺可爱的。”他说。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词,很多人夸赞丛嘉漂亮,却鲜少有人用可爱来形容她。
这两个字,带着奇特的、不寻常的褒义,很容易让人遐想。
“林沉是不是喜欢你?”
郁薇的那句话又浮上了丛嘉的心。
她怔楞了一瞬,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于是没说话,只是开始慢慢地、小口小口嚼着那块鸡排。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沉开了口,语气有了不明显的慌乱:“我的意思是”
他停顿了些许时候,似乎在寻找不那么暧昧的、合适的形容词。
但明显失败了,他说:“我的意思是,看着挺有胃口的。”
啊?
丛嘉鼓了鼓嘴。
“还是可爱吧。”她小声说:“有胃口听着怪怪的。”
林沉沉默了几秒,讷讷道:“嗯,好。”
气氛莫名的开始有些奇怪。
鸡排不大,丛嘉又饿,很快吃完了。
她看了眼手机:“我家里人来接我了,你要怎么回去?”
“打车。”
丛嘉站到他身边。
“我送送你吧,拎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不用。”
林沉不着痕迹地把车往前推。
走到出口,热浪瞬间翻涌而来。
丛嘉冲远处招了招手。
“嘉嘉,这是你朋友?”丛屿似笑非笑。
“嗯,这是我们班班长。”
购物车推到车边,林沉刚想告辞,丛屿却闲聊道:“怎么就你们俩人出来买东西?”
“哥你别说了,其他人各种找理由不想来。”
“哦?是吗?”丛屿笑着拍了下林沉的后背:“上车吧,这地儿不想打车,我送你一程。”
司机临时有事,丛屿刚好在旁边,就自告奋勇地来接。
他今年刚上大一,驾照刚下来就买了辆大G,一天到晚开着车到处溜跶。
林沉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你坐后面吧。”丛嘉靠近他,小声说。
丛屿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俩小孩,“嘿”了声。
“真把我当司机了啊。”
“是啊。”丛嘉理所当然。
丛屿又说:“冰箱里有饮料,给你的同学拿一瓶。”
车开上林荫道,丛屿闲不住嘴:“小同学,你是班长,那我们嘉嘉在你们班表现怎么样啊?”
林沉抿了口饮料:“很好。”
“我听人说,嘉嘉在学校挺受欢迎,是不是真的?”
林沉的手攥紧了瓶口。
“嗯,是的。”他声音很低。
“那——”
“——丛屿。”丛嘉猝然打断:“你别问了。“
在不那么相熟的同学面前说这些,让丛嘉觉得坐立不安。
“行行行,我不问了还不成。”丛屿见丛嘉表情有些严肃,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连忙抿紧了嘴。
林沉的家离丛嘉家并不是太远,车在别墅门口停下,丛屿和丛嘉下车帮他提东西。
这次他没拒绝。
林沉离开后,丛屿再次打开了话匣子。
“诶你这班长是不是喜欢你?”
丛嘉瞪他:“别瞎说。”
她声音压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
“你哥什么时候瞎说过,相信我,他看你的眼神很专注哦。”丛屿揽着她的肩,给她开车门。
“崇德又不是不让谈恋爱,你怕什么?”丛屿扶着门框,扮演一名合格的司机。
崇德是私立学校,有国际部,校风自由开放。
学校里确实不禁止谈恋爱,只要不太过分,老师也不会通知家长。
同一天内,两个人这么说,让丛嘉真的有些迷糊了。
这天晚上,她罕见地有些失眠了。
她坐起来,半拉开窗帘,天边悬着一轮淡淡的新月。
云层在夜空中像是一股烟,徐徐地蔓延,逐渐盖住月亮的光辉。
很奇妙的景象。
丛嘉摸到手机,打开相机想要拍一张,却看到了微信的好友申请记录。
是林沉的好友请求。
发送时间是晚上九点。
丛嘉手指轻点,通过了好友申请。
已经将近一点了,丛嘉以为林沉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加上没两秒,他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今天谢谢你的饮料,还有麻烦你们送我”
十分官方客气,很符合丛嘉对林沉的一贯印象。
丛嘉回复:没关系。
过了两秒,又打字:还没睡吗?
林沉:马上睡了。
丛嘉想了想,说: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他很快也回:晚安。
丛嘉放下手机,拉上窗帘。
或许是林沉的那句晚安真的奏效了,丛嘉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深。
深到第二天差点起不来。
急急忙忙地赶到学校,丛嘉甚至来不及去班级一趟,直接往广场上赶。
几辆大巴车已经整齐排开。
透过高高的大巴车玻璃,丛嘉很快找到自己的班级车。
来得太晚了,有几个想给丛嘉留位子的人被老师强行镇压,不情不愿地和别人一起坐。
见她来了,怏怏地打招呼,又小声抱怨她不早点来。
丛嘉笑着从包里掏出一把把糖果,塞进她们怀里。
周围的几个男生见状站起来:“丛嘉,给我点儿。”
带的糖果很多,丛嘉也不吝啬和大家分享,原本安静的车厢吵吵嚷嚷。
糖果瞬间见了底,只剩下零星几颗,突然一声轻咳,周围瞬间安静。
站起来的人在同一时间坐下。
班主任站在车厢第一排,视线威严地扫视,触到还站着的丛嘉,缓和了点儿。
“找个位置坐下,要出发了。”他说。
丛嘉拽着几乎空了的袋子往前走,一排排座位都已经满了。
直到丛嘉在最后一排撞上了林沉的眼睛。
他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丛嘉想到昨天的话,不知该不该坐下。
“丛嘉。”班主任在前面叫她:“没位置了吗?没有的话,和我去旁边的车坐。”
“不用了。”丛嘉瞬间坐下:“老师我找到位置了。”
“那行。”班主任点点头:“林沉,数一数班上的人到齐了没?”
林沉站起来,示意丛嘉让出点位置。
丛嘉往后缩了缩,他长腿一跨,小腿擦过丛嘉裸露的膝盖,裙摆浮动。
“你坐里面吧。”林沉说:“方便点。”
“好。”丛嘉往里面挪。
车座椅的椅背很高,丛嘉仰着头,看到林沉手里握着计数器,随着“卡哒卡哒”的计数声,他一点点的走近。
阳光穿过车窗,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
让丛嘉莫名地想到第一次见到林沉的场景。
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他像现在一样,沐浴在阳光里,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在他身上。
丛嘉低下头,塑料袋里还剩下两颗糖。
在林沉走近时,丛嘉摊开手心。
“吃糖吗?”她问。
林沉在她身边坐下,清新的,类似薄荷的香味缓慢地环绕着丛嘉。
他接过那颗糖,说了声“谢谢。”
“班长。”
“嗯?”他转头,深邃的眼睛有些亮。
丛嘉看着他没动。
一秒,两秒,他很快地错开眼睛。
“怎么了?”他声音很僵。
“没事。”丛嘉目视前方,她的一边手无意识地拉了拉裙摆。
“就是想问你,糖好吃吗?”
林沉下意识地开口:“好吃。”
“可是”丛嘉轻笑出声,像是勘破了什么秘密似的,又看向他,慢吞吞地说:“可是你不是还没吃吗?”
林沉垂下眼,很快地撕开包装,硬糖磕碰到牙齿,发出响。
“挺好吃的。”过了两秒,他说。
车在这时开动,丛嘉把剩下的最后一颗塞进嘴里,眼睛弯弯:“是挺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更新
第93章
◎If校园线2◎
明阳山在郊区,离学校很远,大约一小时的车程。
车开出去没多久,车上开始吵吵闹闹。
出来玩,维持纪律有些扫兴,所以林沉没有开口,只是目视着前方。
手心却早已濡湿一片。
或许自己应该主动说些话,林沉默默地这么想着。
糖纸还攥在手心,被手汗沾染,黏糊糊的。
林沉动了动手指,忍不住侧过头看。
阳光肆无忌惮地落进来,丛嘉戴着眼罩,呼吸平稳而均匀。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很难说是失落,还是庆幸。
但至少,林沉不再像刚刚那样紧张了。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摊开手心,取出那张黏糊糊的糖纸,用纸巾包好,存放在书包的第一格。
那是丛嘉给自己的糖。
这一认知,让林沉的心脏止不住紧缩。
或许是她已经睡着了,林沉侧过头,去看她。
淡粉色的真丝眼罩几乎盖住她的半张脸,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尖,和淡粉色的花瓣唇。
丛嘉毫无疑问是漂亮的。
就算是盖住半张脸,也能不自觉地吸引别人的目光。
坐在前面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举着手机想要拍照。
林沉伸手一拦,声音很低:“坐回去,她没允许。”
男生没敢反驳,怏怏地收了手机。
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驶上了一段石子路,车开始轻微的晃。
有清淡的花果香气盈来,林沉的心随之狠狠一跳。
他低头,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丛嘉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了,甚至有几根发丝钻进他的衣领,在锁骨处浮动着。
像羽毛,像蝴蝶,像无数个昏暗,潮湿的梦。
又热意渐渐浮上耳廓,烧得林沉心慌意乱。
他不知要做出什么反应。
是否应该叫醒丛嘉?
如果不这么做,她醒来时,会不会生气?
还未等林沉想清楚,车突然重重一颠。
丛嘉醒了过来。
她拉开眼罩,捂着太阳穴问:“到了?”
“没有。”
刚刚的一颠让丛嘉的太阳穴撞到了林沉肩膀。
很疼
骤然强烈的亮光让丛嘉睁不开眼,她疼得“嘶”了声。
“撞到了吗?”林沉的手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嗯,撞到太阳穴了。”她刚睡醒,鼻音很重,撒娇似的:“我怎么会撞到你肩膀?”
“刚刚”林沉顿了顿:“车左右晃,可以晃到了。”
“这样啊。”丛嘉一边手盖住眼睛,指缝微张,企图让自己逐渐适应。
她说话慢吞吞的:“那你肩膀疼吗?”
前面的男生不知听了多少,探出头来。
“丛嘉你的头怎么样?我这里有风油精,你可以揉一揉。”
丛嘉不明白风油精和头疼有什么关系。
“不用了,谢谢”她礼貌地一边说着,一边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不那么疼了,才把手放下。
林沉正垂眸看着她。
“要不要还是用风油精揉一下。”他说。
“不要。”丛嘉用气声说:“那个味道我不喜欢,别被薛奇听到。”
她总是时刻顾及别人的感受。
就算是自己被撞到,第一时间却是问别人疼不疼。
林沉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
“喝点东西吧。”
是昨天在丛屿的车里喝过的那款。
丛嘉一直很喜欢。
她伸手去接,林沉已经先一步把瓶盖扭开。
贴心到不可思议。
丛嘉抿了一口,感觉好受多了。
车开上了山,盘山公路绕来绕去,有几个同学晕车,坐在他们旁边的同学,大声问谁有晕车药,林沉从包里掏出晕车药给他们。
从这开始,时不时的有人过来要湿纸巾,要防蚊喷雾,要各种各样的东西。
丛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沉从背包里取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
“你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有。”她惊叹道。
“出来东西会带齐一些。”他垂着眉目,声音很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十分驾轻就熟的事。
丛嘉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她靠进椅背,问:“你初中的时候也是班长吗?”
“嗯。”
“这样难怪你这么会照顾人。”
林沉把书包放在脚下:“还好。”
“你好谦虚。”丛嘉说。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很轻地抿了下唇。
车摇摇晃晃地又开了一段时间,在半山腰停下。
外面天热,大家家庭条件都好,娇生惯养的,有人开始不满:“要我们自己爬上去吗?”
“之前也没说要爬山啊?咱不是来烧烤的吗?”
“那晕车的人怎么办?”
林沉站起来:“晕车的先在车里休息,爬山之前在活动手册上有写。”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活动手册。
他的声音很平,不带什么情绪,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刚刚抱怨的几人噤了声,依次走下车。
丛嘉和林沉排在最后面。
热浪奔涌而来。
林沉从包里找出红色小棋子,挥了挥:“所有人跟我来。”
他带着队伍往树荫下走。
学校也怕天气太热,会出事故,特意把车开到半山腰才放行。
林沉选的路好走,大半路程里,阳光都被树荫挡住,也不费什么力。
到山顶时,已经中午了,日头正大,好在有条长回廊遮蔽日光。
所有人按小组分开。
架炉子,烧炭,分工明确,爬了这么久,大家都饿到不行,这次没人偷懒了。
食材的香味很快散开。
林沉掌着烧烤架,先烤了一波鸡翅。
丛嘉分到两串,是奥尔良口味的。
大家津津有味地吃了,连声赞叹,有几个人翻了食材带,准备烤下一批。
林沉一个人站在碳炉前,或许是因为碳火熏烤,整张脸都浸满了汗水。
丛嘉给他递了纸:“擦擦。”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接过来,囫囵抹了两下,又开始烤新的一批。
丛嘉站在旁边帮他撒烧烤料。
“要不你去休息一下,我来试着弄弄。”
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他的脸颊有些红,刚刚那张纸巾一点效果也没有,他鼻尖上很快又沁出汗珠。
终于有同组的男生良心发现的过来接手。
丛嘉和林沉在桌边坐下。
长廊容纳整个年级的人,有些挤,位置也人挨着人。
背对着丛嘉的是别班的同学,丛嘉正喝着水,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把牛肉串。
“丛嘉,尝尝我烤的。”
周围响起隐晦的起哄声。
男生叫程昱,初中时候和丛嘉同班,和她表白过,也被她拒绝过。
但程昱明显没死心,总是明里暗里地送她一些礼物。
丛嘉抬眼看他,礼貌地说:“不用了吧,你们组员够吃吗?”
“够了,我们两个炉子呢,烤得快。”
程昱把一小把烤肉放进丛嘉面前的铁盘子里,直接转身走了。
同组的同学涌上来。
“嘉嘉,你和程昱在谈恋爱吗?”
“铛”得一声响,丛嘉被吓了一跳,循着声看去。
原来是林沉把铁签掉到地上了,他弯腰捡,碰到那签子时,动作开始迟缓。
“班长你没事吧?”有人问。
“没事。”林沉捡起来,把签子轻轻地放到铁盘里。
离那把烤肉,不远不近的地方。
“嘉嘉,这肉好香,我们能吃吗?”
丛嘉说:“随便吃,来来来,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他们这组烤得慢,林沉的鸡翅只是解解馋,大家还饿着呢。
好在同学们也知道分寸,蜂拥而来,但最后还是剩了一些留给丛嘉。
牛肉烤到边缘微焦,孜然的香味浓烈。
丛嘉见林沉没动,给他拿了两串。
“班长,你要吃吗?”
“谢谢,不用。”他声音很淡,站起来往碳炉旁走。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林沉一言不发地烤肉。
他身上的校服被汗水洇湿了一大块,有人走过去想要替他,他也只是说:“没事,你去吃。”
丛嘉慢慢地嚼着林沉新烤好的玉米。
很甜,很香,刷了炼乳,吃起来还有股奶味。
散开的白烟模糊了林沉的面容,丛嘉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小臂正不停地动着。
他动作很利落,但丛嘉却觉得他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玉米吃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梗,丛嘉走到林沉身边。
他停顿一下,说:“不用帮忙,我一个人可以。”
“林沉。”
丛嘉轻声问:“你心情不好吗,为什么?”
牛肉串翻了个面,林沉说:“没有,没有心情不好。”
丛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低着头,五官英挺,额发被汗水打湿了。
丛嘉拿了把扇子,朝他的方向扇了两下。
风扑起他的头发,他似乎恍惚了几秒,才看向她。
“好点了吗?”丛嘉笑着:“我是说——没那么热了吧。”
林沉去拿生玉米:“谢谢。”
有人趁着这机会,把林沉的碳炉抢了。
“班长你也是太敬业了,快在旁边歇着吧,给我们点发挥的余地。”
提着生玉米的袋子,林沉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丛嘉又给他扇了两下:“去那儿坐着吧?”
林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坐到了离丛嘉远一些的位置。
围着的人群聊得热火朝天,他没有参与进去,似乎周身有一层隐形的隔膜。
不知什么时候,程昱又走过来,这次他拿了一把烤土豆。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指明是给丛嘉的,只是说“拿给大家尝尝。”
大家自然心领神会,兴高采烈地把那一把土豆分了。
丛嘉叹了口气,也不矫情地拿了一串。
刚入口,就听到人说:“嘉嘉,他对你还蛮好的。”
“等等我也去烤一点,送给他吧。”丛嘉说:“他是我初中同学。”
她的余光瞟到林沉,没由来地加了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哎哟,现在不是,以后可能会是啊。”
崇德不避讳谈恋爱,班上就有两对,门当户对,家长之间都互相认识,也乐见其成。
丛嘉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淡笑:“没那回事。”
坐了会儿,那边交替林沉的同学新烤出来一批,端着铁盘过来,冲人喊:“我要休息,谁去替我。”
“我去吧。”丛嘉也吃饱了,站起来:“我去给你们服务一下。”
她这一动作,组里的男生积极性迅速提高,屁股已经离开一半了,就听丛嘉说:“班长烤的最好吃,能过来教我一下吗?”
刚刚林沉一直坐着,神色游离,现下被丛嘉一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
“啊,好。”他说。
两人站在烤炉后。
夏天加上碳炉,她很快也出了层汗。
有微微的凉风拂过来,她转头看去。
林沉站在离有些近的位置,有规律的扇着扇子。
他的眼神很专注,眉目微敛时,会不经意显示出柔软。
丛嘉对他感激地笑笑,又垂下眼,给烧烤翻了个面。
现在变成丛嘉烤东西,林沉撒料。
合作烤完一批,林沉弯腰取了一把四季豆,有人把空盘子递过来,说:“啊,你们怎么又烤一批新的。”
丛嘉把刚好烤好的肉装进盘子。
“你们吃饱了?”
“是啊,差不多了,你们烤完四季豆过去歇一歇吧。”
丛嘉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人走后,林沉突然开口:“还有两串没拿过去。”
烤架的边缘孤零零放了两串刚烤好的牛肉。
丛嘉放到林沉面前:“留给你的啊。”
“这可是我第一次烤的,还是在你的指导下烤的,师父得尝尝味道。”
林沉怔了怔,这次他吸取经验了,先入了口,过了两秒,才说:“好吃。”
丛嘉笑得灿烂。
这两天和林沉相处的时间,比过去的两个月还要多。
但那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林沉是不是喜欢你?”
或许是的。
出游后,时间好像从指缝中飞速流逝。
没过多久,期中考就来了。
丛嘉是艺术生,成绩也还算不错,但在这个重点班里只能排中上。
她的物理特别不好,严重拉了后腿。
临近考试,物理老师要求大家做错题集,丛嘉经常一头雾水。
无奈之下,她只能开始各路询问,问学校老师,问家教老师,问同学,只要是能问的,她都会凑上去。
自出游回来,林沉有时候会在微信上主动和丛嘉说两句话。
丛嘉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林沉的不善言辞。
直到林沉似乎在聊天中发现了自己的舒适区。
——回答问题。
他是个天生的好老师。
每次丛嘉提出问题,至多二十分钟,他就会在纸上完整的写下解题步骤,上到思路,下到用到的公式在书本的哪一页,事无钜细。
考试前,丛嘉怕这样解答问题太耽误他的时间,有时会在课间问自己的同桌江书文。
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和林沉同样,是学校花大价钱招来的。
那天回到家问题已经解决了,丛嘉便没有再在微信上问林沉。
晚上,林沉的消息来得很迟。
“今天有什么题目不会吗?”
丛嘉:今天暂时没了。
林沉:好。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发来了新的消息。
林沉:“图片”“图片”这道题江书文的思路太复杂,这样会比较简单。
丛嘉愣了愣,开始不自觉地笑。
已经十点多了,周五晚上她睡得早,林沉发来已经躺下一会儿了,大脑处于休息状态,实在不想再去看题。
先把图片保存了,她忽而起了点玩心,回道:你怎么知道江书文讲的内容啊?
那边顿了两秒,回:他说话声音不小。
又回:以后有问题可以继续问我。“图片”“图片”
这周小测我看了你又错了这两题,是不是我没有讲清楚?
我换了个思路,可能会更好理解一些。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把聊天硬生生转到学习?
他不是在追自己吗?
丛嘉没懂。
一般男生追求她,总会周末约她出去吃饭,或是有意无意送她一些礼物,再不济,也会在学校里和她搭话。
但是林沉从没有约过自己,礼物他倒是有时候会带一些吃的,搭话在学校很少很少。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是不是判断错误了?
丛嘉举着手机发呆,一时间,竟也没有意识到,面对其他男生,自己根本不会去思考“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
她想了许久,最后抱着想探清楚问题的想法,回复道:上次你写的我有些没看懂,可不可以当面和我讲一讲?
林沉:可以?
丛嘉:明天我想去市图书馆复习,要不要一起去?顺便可以给我讲题?
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很久没有回复。
久到丛嘉以为他会拒绝,以为自己的判断确实出了错误。
林沉回复了:刚刚临时有些事,可以,几点?
丛嘉:早上十点吧,我们学到傍晚,或者晚上,那边有很多好吃的餐厅,中午可以去试一试。
~~
林沉按下锁屏键,手机被掷到一边,双手撑着洗手台,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湿漉漉的自己。
已经入秋了,夜晚的凉风吹到他脸上,像是触到了一块看不见的冰。
不是做梦
林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找出手机,点开聊天页面,反反覆覆几次,他终于冷静了一些,拉开衣柜,开始准备明天的衣服。
这一件太沉闷,这一件款式太老,挑来挑起,总找不到一件满意的。
他对于穿着一向没什么要求,有时候周末出门也会穿校服。
但明天不可以,林沉暗暗想。
他把衣柜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一套差强人意的。
是第一次和继父见面,母亲给他买的。
林沉只穿过一次。
他把衣服挂起来,又重新坐回书桌,把明天准备和丛嘉讲的题,重新对了遍思路,这才躺到床上。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很久才得以入眠。
第二天,生物钟让林沉六点半就醒了,他打开台灯,把周末的物理卷子做完,选出几道难度高的,在空白纸张上写好思路。
忙忙碌碌到了九点,他背上书包出门。
市图书馆离这里不远,林沉选择步行。
道路两边种满了枫树,随着风,红叶飘落。
清晨的太阳光钻过树影,在行人道上,碎金融着深红,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林沉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心像是一点点被托到云朵。
轻飘飘的,像是在梦中一般。
市图书馆占地面积很大,旁边连着市科技馆。
周末来这里的小孩家长很多,人挤着人,林沉怕丛嘉找不到,选了个最显眼的位置。
八点五十多分,丛嘉终于到了。
车远远的停在路边,她下了车,好像第一眼就看到了林沉,笑着和他挥手。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略显宽松的毛衣裙,配着浅灰色的贝雷帽,踏着小羊皮靴,笑起来一派青春无敌。
随着跑动,她披散着的发丝一晃一晃,像柔软的绸缎,在太阳光下晕出光芒。
“你到的好早啊。”她小跑到林沉面前,轻喘了两口气,才继续说:“等多久了?”
“我没等多久。”
丛嘉轻笑:“好吧,那进去吧。”
约的时间迟,他们最后只找到了个角落的位置。
这个区是允许交谈,周围人都很文明,压低声音,小声说话。
丛嘉找出作业,昨晚写了半张物理卷子,已经有了几道不会的题。
“我先写完一起问你。”她说。
林沉点头,起身从旁边的书架找了本书。
是外文书。
“你作业写完了?”丛嘉靠近一些问。
他的脊背瞬间拉直,像是被丛嘉过近的距离惊到。
过了几秒,他“嗯”了声。
丛嘉嘀咕了声“学霸”,便重新低头写题。
她其实学习挺认真的,也很容易集中精神,写着写着便忘了时间。
直到周围陆续有人离开,她才发觉,已经中午了。
林沉手上的书都不是最先拿的那本了。
“去吃饭吗?”丛嘉问。
“嗯。”林沉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把书放回书架。
正午的阳光格外强烈。
出了门,丛嘉从包里掏出遮阳伞,“啪”得一声撑开。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林沉把伞接过去。
“我帮你撑。”
他是货真价实地帮丛嘉撑伞,大半个伞面都顶在丛嘉头上,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伞柄是纯黑色的,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搭在上面,手背上青筋浮动,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丛嘉拉着他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你过来一点。”
林沉便走过来。
丛嘉看到他攥着伞的手不明显地攥紧了。
不知为什么,丛嘉心里有了点奇怪的、不明显的窃喜。
她尚不能完全辨清自己的想法,踮起脚尖,扶着伞柄,往林沉的方向歪了歪。
“你也遮一点。”
林沉下意识地垂下眼,视线与丛嘉撞上。
丛嘉冲他灿然一笑,他便很快移开。
耳阔不知是被太阳光晒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红通通的。
丛嘉盯着那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中午吃饭的餐厅是丛嘉挑的。
一家连锁美式快餐店,丛嘉在温哥华时,经常去吃。
等林沉端着塑料盘过来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考虑到吃相问题。
点的是双层牛肉汉堡,中间夹了生菜,菠萝片,芝士片,酱汁充足。
但是嘴巴要张很大,才能一口咬下去。
丛嘉捧着汉堡,小心地望了眼林沉。
他点的是鳕鱼堡,不像双层牛肉汉堡堆得那样高,吃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
“怎么了?”林沉注意到了丛嘉的眼神:“想吃这个吗?”
“啊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汉堡太大,我可能会吃不下。”
丛嘉找理由。
林沉把盒子往前推:“那换一个?”
“可以吗?”
“嗯,没关系。”
丛嘉冲他甜甜的笑:“谢谢。”
林沉眼睫一颤,接过丛嘉的汉堡,很快咬了一口。
半块番茄顺着酱汁从汉堡侧面“啪嗒”一下,掉到了桌面上。
林沉僵着手,有些无措地看了眼桌面,拿了两张餐纸擦。
他的侧脸蘸了黄色的酱汁,生生把那股冷淡的气质压下去,显得有些楞。
丛嘉忍不住笑出声,举着纸巾,贴上他的侧脸。
“你脸上脏啦。”她轻蹭了两下,很快发觉自己此刻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我自己来就好。”林沉抬手,指尖与指尖相触,呼吸也随之停了一瞬。
丛嘉的指尖轻轻缩了一下,也有些不自在了。
“啊,那你自己擦吧。”
她吃了半个汉堡,再次抬头时,发现林沉的耳廓还是红的。
所以是害羞吗?
林沉擦了桌子,又擦了脸,手足无措地忙活半天,汉堡也只咬了一口。
接下来,他似乎学乖了。
把汉堡从中间分开,一层牛肉配一片面包胚,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整个。
早晨丛嘉已经把物理卷子做完了,空了几道不会的,这时候终于能问林沉了。
但她惦记着林沉红着的耳廓,从图书馆回去的路上,总是侧过头去观察他的耳朵。
林沉攥着伞柄的手越收越紧。
到了图书馆前,他收了伞,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没”丛嘉还不能确定,也不好问,只是说:“在想早上的几道题,你等等给我讲讲?”
“好。”
中午走了一批人,很多位置空着。
但不知为什么,两人还是走到了早晨坐过的那个角落位置。
丛嘉抽出卷子,把笔递给林沉。
他慢慢接过来,低着头,压低声音给她讲。
清浅的薄荷味盖过周围的油墨香,丝丝缕缕,往丛嘉的鼻腔里钻。
她听了会儿,望着林沉微垂的睫毛,不自觉出了神。
“我有哪里讲的不清楚吗?”
林沉讲完了一道题,微侧过头。
明亮的灯光下,那双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他。
她的呼吸也轻,带着花香,果香,像是回到夜里无数个绮丽的梦。
林沉的手臂绷紧,握笔的手在草稿纸最后的答案上滑了两道。
“你有在听吗?”他声音紧绷。
丛嘉回过神。
“啊嗯,不好意思。”丛嘉取了另一只笔,点了点最中间的步骤:“从这里开始走神了。”
她坦然地承认,轻轻地用气声道歉,让林沉难以板起脸,也生不起一点气。
谁能忍心对丛嘉生气呢?
林沉怕自己分心,移了移椅子,离她稍微远了些。
重新开口,从最开始讲。
这次丛嘉认真听了,也懂了。
不但懂了这道题,也懂了别的什么,她看着林沉快要滴出血的耳廓,在一天内,再次确定了答案。
林沉喜欢自己。
靠近自己时他还会害羞。
丛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只知道,听林沉讲题很开心,和林沉聊天也很快乐。
她不排斥林沉的喜欢。
如果如果他开口和自己表白的话。
她不会马上拒绝,她会考虑考虑的。
期中考结束后,丛嘉的物理上了八十,挤进了班上前十。
物理老师特地表扬了她。
她喜滋滋地买了几份礼物,送给曾经帮助她解题的同学。
送给江书文的是一支钢笔,他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很介意钢笔的价格。
丛嘉直接塞进他书包:“大家都有,你别推了。”
冬天到了,海市下了雪,班上的同学大多习惯在校服外套上羽绒服,再加上一条围巾。
林沉却从不这样。
丛嘉不知道他是不怕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在商场挑选礼物时,丛嘉给他买的是一条羊绒围巾。
付款时候,陪她来的丛屿还在旁边怪声怪气:“这围巾是男款的吧?妹妹,听哥一句,自己亲手织的,才能展示出心意。”
丛嘉不会织围巾,暂时也不想去学。
她觉得买的一定比自己织的,围上去更舒服。
围巾装在纸盒里,扁扁的,放在书包里好几天,丛嘉也没有找到机会给林沉。
这个礼物有些暧昧。
她不想让班上的其他人看到。
学校每周有一次大会,每班的班长需要参加。
放学后,丛嘉坐在教室里等。
夕阳西下,绯红色的晚霞落进教室。
教室外一阵脚步声,林沉握着本笔记本走进来。
“丛嘉?”他说:“你还没走?”
“嗯。”丛嘉点头:“有点事找你。”
他脚步停顿,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子。
“刚好,我也有事找你。”
“哦”丛嘉问:“什么事?”
他走到位置上,拎了拎书包,从里面掏出个小盒子。
“送你。”
“?”丛嘉怔楞地接过来。
深绿色的纸盒上有暗色花纹,是个熟悉的奢侈品牌子。
丛嘉打开盒子,是一枚淡灰色的发卡。
她有些开心,食指点了点发卡,问:“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这次考得很好。”林沉说:“算是祝贺礼物?”
“真巧了。”丛嘉没了什么顾忌,从书包里掏出盒子,大大方方地推给他。
“送你的。”
“这是——”丛嘉眨眨眼,古灵精怪的:“算是感谢礼物吧。”
林沉的手指缓慢地划过纸盒,仿佛在抚摸着花纹。
“围巾?”
丛嘉点头:“你冬天怎么都不围围巾,不冷吗?”
“还好。”他停顿了两秒,很快纠正回答:“我的意思是,以后会围。”
“好吧。”丛嘉开心地把发卡托在手心:“这个和我那顶灰色的贝雷帽很搭,下次可以搭配看看。”
“好。”
他们并肩往教室外走。
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下周就是圣诞节了,崇德会放很长的假期。
走到校门口时,林沉深呼吸了下,叫了声“丛嘉”。
又问:“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
雪停了,只有几片细碎的雪花落在丛嘉的肩膀上。
她抱歉地笑了笑:“圣诞节我要去温哥华。”
林沉垂下眼,“嗯”了声。
“那你玩的开心点。”
车停在马路对面,车窗缓缓降下来,司机喊了声“嘉嘉。”
丛嘉应了声,和林沉告别。
“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林沉。”
“圣诞快乐。”他说。
车渐渐远去,拐了个弯儿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校门口的香樟树早已掉光了叶子,一阵风吹过,细雪从枝丫上掉进林沉的领口。
他条件反射的颤了一下,低头从包里取出丛嘉送的围巾。
她很贴心地把价钱剪掉了。
林沉围上去,软而暖的触感包裹住他,阻挡了冰雪与寒风。
林沉半低下头。
“圣诞快乐。”
“丛嘉。”
~~
时间匆匆而过。
在林沉的帮助下,丛嘉的期末考成绩进了年级前五十。
过年时候,家人给了她双份红包,丛屿还带着她去希腊度假。
寒假里,丛嘉吃多喝多,脸蛋迅速圆润起来。
快到开学时,她上了次体重秤,才意识到自己过年胖了多少。
想要减肥也来不及了,她顶着红润的脸颊到班级报到,被迎面走来的周回雪捏了把脸蛋。
“可爱。”
丛嘉撇开她的手:“胖了好多。”
“也不胖啊。”周回雪压低声音:“诶,明天是2月14也,今天有没有提前收到巧克力?”
“我才刚到学校,都还没进班级。”
初二开始,每次情人节,丛嘉都会收到大批大批的巧克力。
周回雪从包里掏出个纸袋:“我刚刚买书皮的袋子,拿去装吧,免得等等书包装不下。”
丛嘉刚想说了声“不至于吧”,迎面走来个男生,拿着盒巧克力往丛嘉怀里塞,也不说话,直接跑了。
周回雪看着他的背影“啧”了声:“你还是拿着吧。”
“不过这种不认识的你还是不要吃了,我怕你中毒。”
丛嘉忍不住想笑,拎着纸袋往教室里走,刚坐下,桌肚里就掉出一个纸盒。
她弯腰一看。
里面还真满了。
等等要发新书,没有周回雪的袋子,还真拿不回去了。
崇德的校风自由,情人节送有好感的男女生巧克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别人收到的没有丛嘉这么多罢了。
那林沉有收到吗?
丛嘉忍不住转头看,林沉还没来,位置空荡荡的。
她站起来,不经意地走到后面,余光一瞟。
真有,也不算少。
身边有人叫了声“班长”。
丛嘉转过头,看到林沉正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两人的视线撞上。
他眼里像是熠了些光。
丛嘉抿唇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很快走到自己座位上。
正门来了个别班的老师,喊人去搬书,班上的男生开始呼朋引伴。
林沉的座位能够清楚地看到丛嘉的桌肚。
满满当当的,再放不下新的什么了。
他垂下眼,扣着巧克力盒,往书包里一推。
旁边的男生站起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搬书,林沉应了声,跟上去。
今天班主任只来了一小会儿,简略说了几句,临走前补了句“明天要收寒假作业”。
哀怨声响彻班级,已经有人开始计划着通宵,有人开始四处询问写完了什么作业,再把消息迅速汇总,你借我的,我借你的。
丛嘉一直是乖乖写作业的学生,有男生过来借走了她的作业,走之后,顺理成章地塞给她巧克力。
丛嘉有些无奈地摊开袋子,开始整理书,整理巧克力。
班上的人陆续走了大半,周回雪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得意地看着她:“我就说吧。”
她帮丛嘉整理了会儿,同班的同学来叫她,她便走了。
教室里的人更少了。
丛嘉整理巧克力的动作越来越慢。
林沉没有送给她。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到林沉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差一点让丛嘉以为是错觉。
“要帮忙吗?”他问。
丛嘉点点头,他便走到她身边,但并不去碰那些巧克力,只帮她整理课本。
“放后面的柜子吗?”
班级的末尾有一排柜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储物柜。
丛嘉说:“嗯。”
又说:“我柜子没锁,直接打开就好。”
林沉直接把所有书抱起来。
没过半分钟,他走过来。
“啪嗒”一声,在她面前放了两盒巧克力。
丛嘉猛地抬眸。
林沉没有看她,声音平直:“你柜子里的,我给你拿出来了,要不书放不下。”
“哦。”丛嘉闷闷地应,把那两盒收回袋子,站起来:“那我走了。”
她心里像是塞了缠乱的毛线,理不清自己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是因为林沉不送自己巧克力,还是因为林沉收到了别人的巧克力。
丛嘉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因为她也没有对林沉有什么表示,她也收到了很多巧克力。
但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这样子吧?
丛嘉慢慢地走在空荡的走廊上,身后传来脚步声。
“要不要我帮你拿?”
林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走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不用了。”丛嘉说。
林沉便也不再说话。
到了校门口,司机还没来,街对面的文具店开着,门前支着小摊,摆活页本和书皮。
丛嘉想到还没买新的书皮,便走过去直接拿了一套去付钱。
商家抓紧商机,收银台旁摆着各个牌子的巧克力。
丛嘉看了会儿,顺手拿了一盒。
老板抬眼看她,又看看沉默站在后面的林沉,报了个价钱。
丛嘉付了钱,把书皮和巧克力塞进书包。
她转头问林沉:“你还不回家?”
林沉的眼神有些怪。
“你呢?”
“司机还没来。”丛嘉说:“外面下雪很冷,我在这等会儿。”
“那我陪你。”
丛嘉不可能赶他走,低低地“嗯”了声,把袋子放在收银台旁边,继续逛这间文具店。
文具店有两层,一楼是学习用品,二楼东西很多,有女生的首饰也有男生的篮球。
丛嘉没什么想买的,只是打发时间。
二楼除了他们没有别人,空气里,只留下脚步的轻响。
过了些许时候,林沉开了口。
“丛嘉你刚刚买了巧克力,是要送给谁吗?”
他声音很低,很哑,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中。
丛嘉脚步停顿。
她转过身,直视着他,但没说话。
寒假里,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天,互道早安晚安。
丛嘉以为他们的关系,可能不再是普通同学了吧。
可是等林沉表白,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只会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后,写很多的笔记送给她,买了很贵的发卡,也只说是进步奖励。
他甚至看不懂自己的暗示,也从不会说些暧昧话。
大木头!
丛嘉有些气闷,深吸了口气,说:“不想告诉你。”
林沉的眼睫垂落。
“嗯。”他说:“我知道了。”
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
丛嘉的胸口起伏,赌气道:“是要送人,但还没送出去。”
林沉终于看向她。
那眼神很落寞。
“嗯,我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缓慢地说:“你不用告诉我是谁。”
丛嘉快气死了!
送了他围巾,寒假里每天聊天,他还是不懂自己的意思吗?
普通同学会这样吗?
甚至甚至!过年的时候,丛嘉还发了句“期待开学见到你”,这么明显,还是不懂吗?!
她突然不想喜欢他了。
又笨又呆,除了学习好点,长得好看点,他就是行走的个大木头!
丛嘉瞪着他,从包里掏出刚买的巧克力拆开,塞进嘴里。
巧克力里面有层威化,咬起来“卡吱卡吱”响。
她只买了很小的一盒,里面有三颗,她连续吃了两颗,剩下的最后一颗,她塞给了林沉。
收到巧克力的人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半晌,问:“丛嘉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丛嘉声音扬起来:“就是不想送了,所以我自己吃了。”
她往楼下走,却被林沉拽住。
“那我这一颗呢?”他五指收拢,似乎是不敢握紧,又怕太松,这颗巧克力会掉下去。
“丛嘉。”他很轻,很轻地唤她的名字,又转身,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
同样的牌子,只是比丛嘉的那一盒大很多。
丛嘉转过来,面对他,不由地屏住呼吸。
他说:“新年的时候买的想着开学可能可以送给你。”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是因为我问你那些问题吗?”
林沉看向她,讷讷道:“你别生气。”
“本来刚刚在教室想给你但觉得你收了很多,也放不下,挺累赘的。”
有那么多,那么多人喜欢丛嘉,林沉根本不值一提吧。
其实已经设想过丛嘉接受别的男生,和别的男生并肩走在校园里的场景。
可是刚刚听到丛嘉说那盒巧克力要送给别人,林沉的胃忽然很疼,想缓一缓,心却像个难以拧紧的水龙头,又涌出很多很多的不安心。
明明已经靠近她一些了。
她会对自己笑,会问自己题目,会和自己去图书馆。
寒假里每天互相道早午安。
他们应该算是挺好的朋友了吧。
林沉最近经常做梦。
梦到自己和丛嘉在一起,亲密无间的,缠绵的,梦里她喜欢逗自己,靠得很近,亲自己的耳廓,看到自己满脸通红时,会满意地哈哈大笑。
梦里他还会做一些很过分的举动。
林沉醒来时总会回味很久,又觉得自己很脏,亵渎了丛嘉。
他见过丛嘉拒绝别人的场景,挺多次的。
就算是拒绝她也总是说的很体面,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林沉重重呼出一口气,把巧克力往前推。
“丛嘉我喜欢你。”
他很高,站在她身前,拢下一片阴影。
丛嘉站在他的阴影中,抬眼,只看到他轻垂的双眼,紧抿的嘴唇。
大概没来得及理发,他的头发比上学期长一些,不说话时,像一只听话的,等待主人呼唤的大型犬。
他没等到丛嘉的回答,闭了闭眼,继续说:“今天你收了好多,这盒可能也吃不下,但你可以不要扔掉吗?放着就好。”
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给自己台阶,也给丛嘉台阶下。
“你不用担心我会缠着你,以后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就像现在这样,你有问题可以问我,我都会回答。”
他抬眼,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丛嘉身上。
像一片轻薄的羽毛,没有重量,甚至感受不到存在。
丛嘉严肃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十秒
林沉错开了眼。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声音有了不明显的颤抖:“我明白。”
他攥着那盒巧克力,手悬在空中,停顿了两秒,干涩道:“那你收下吧。”
“反正,都收了这么多了。”
“我还没有那么差吧。”
丛嘉慢慢地伸出手,结果巧克力盒。
她没有放进那个装满巧克力的袋子,打开书包,放了进去。
“你知道我的意思?”伴随着拉链划开的声音,丛嘉开了口:“你知道了个什么?”
她垂眸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说:“我叫司机不要来接我了。”
“你能送我回家吗?”
林沉猛地看向她,半晌,说:“可以”
他像是完全不在状况里,跟在丛嘉身后下了楼。
已经有些晚了,街道上没什么人,丛嘉停住脚步,等他和自己并肩时,才继续往前走。
路灯亮起来,道路两边的积雪染上了温暖的橙黄色。
丛嘉侧过头看他。
他右手拎着那袋巧克力,左手空着。
丛嘉抬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他像被烫到一样转过头,目光近乎呆滞地看着她。
“还不懂?”丛嘉瞪圆了眼:“还不懂,我要生气了。”
林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试探地伸手,很轻很轻地拢住丛嘉的手。
他的手心很湿,触碰到丛嘉的手背,颤了颤。
丛嘉朝他扬了扬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往前走。
林沉不再说话。
他们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
相牵的双手没有再放开。
丛嘉的家离学校不算远。
走到小区前,丛嘉轻挣了一下,林沉便很快放开她的手。
他目光胶在丛嘉的脸颊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丛嘉。”
“嗯?”
“意思是愿意吗?”
“笨蛋。”丛嘉很小声地骂他:“大笨蛋。”
他“嗯”了声,没有反驳,只是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是比较迟钝。”
“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捏了捏手心,像是要留住丛嘉残存的温度。
“你的巧克力我会吃的。”丛嘉看了眼周围,拉了拉林沉的衣角:“到这边来。”
他们走到常青树下。
繁茂的枝叶遮挡住他们的身影。
丛嘉犹豫了一下,踮起脚尖,碰了碰林沉的脸颊。
“只吃你送的。”
“愿意。”
她看到刚刚吻到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漫上红,逐渐晕开,染上耳廓。
“你是在害羞吗?”
林沉不知所措地看向她,目光有些空,像是一时找不到落点。
“嗯。”
最后竟然木愣愣地承认了。
丛嘉忍不住笑,但那笑意很快止住,她盯着林沉,压低声音:“你也只能吃我送的。”
“好。”
“虽然我只给了你一颗,但你不可以吃别人送的。”
“好。”
“我忘记了今天情人节,下次再送你别的。”
“好。”
林沉像是设置了自动回复的机器人。
“好”是唯一输入的指令。
丛嘉见他的样子,又想笑,但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那我先进去了,你快回家吧。”
“好。”
他再一次这样回答。
~~
林沉是一个很合格的男朋友。
每个周六,他会邀请丛嘉去市图书馆学习,并且会监督丛嘉做一周的学□□结。
和他在一起后,丛嘉的成绩稳步上升,维持在年级前十。
林沉不喜欢每一个长假。
因为这意味这见不到丛嘉。
高一的暑假,丛嘉又去了温哥华。
他们有了时差,林沉会在早上和丛嘉联系。
有时候,丛嘉会关上门,偷摸摸和他打视频。
视频的画质不是那么好,她的脸在屏幕里有些模糊。
“昨天和你说的那道题,有重新写吗?”
丛嘉撑着脸颊:“没有。”
“是还不懂吗?我再讲一遍”
“哎呀。”丛嘉正色道:“我这几天去外面采风呢,回来就很累了,没有力气写。”
林沉沉默了一会儿,说:“嗯,那过几天写,没关系。”
丛嘉想听他说想自己,但他每天只知道教自己做题。
在一起这么久,最亲密的动作,只是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还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亲的。
当时丛嘉睁了眼,双目相对,他的脸颊红得滴血,想到那一幕,丛嘉又不由地想笑。
正要对他撒撒娇,门口传来敲门声:“嘉嘉,阿姨做了夜宵,叫你下去吃。”
“哦好的。”丛嘉应了声,压低声音对着林沉说:“我先去吃夜宵,明天坐飞机回去了,就不和你视频了。”
林沉看起来有些失落,但还是说了声“好”。
他总说“好”,从来没有反驳过丛嘉的任何话。
丛嘉挂了视频,开了门,贺知彦站在门口等她。
“在和男朋友视频?”他挑眉。
恋爱两个月后,有同学周末撞见两人在市图书馆学习,一时间,林沉和丛嘉在一起的消息迅速传遍的整个年级。
有些人刚开始以为是谣传,但消息传开后,每天中午,两人都坐在一起吃饭,彻底做实了传言。
一时间,多少少男少女扼腕叹息。
丛嘉跟着他走向楼梯,说:“是啊。”
停顿了一下,又叮嘱:“你别和我爸妈说。”
“知道了。”他不在意的笑笑:“你们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啊。”
“那你不愿意让你爸妈知道?”
丛嘉:“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很麻烦。”
“你们平时在一起做什么?”贺知彦看起来很好奇:“学习?”
“嗯。”丛嘉点头:“学习上他帮我很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贺知彦轻嗤了声,不再问了。
宵夜做的是龙虾意面,丛嘉吃了半盘,就吃不下来。
想着明天要早起赶飞机,还没收拾行李,她和贺知彦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没想到只下楼了一会儿,林沉给自己发了好几条短信。
大多是和她道歉的,说得很诚恳,不该每次聊天都和她谈论学习,不该在她这么累的时候,还催她写题。
看到最后,丛嘉的心已经融化了。
她没有打字,给林沉发了条语音:没关系,我也有错,回去见,晚安。
温哥华回国的航班十几个小时。
丛嘉在飞机上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林沉在高二时转学离开了,梦里,他们并没有在一起,高二后就断了联络。
她是被降落的广播吵醒的,心猛烈地跳动着,飞机的轰鸣声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
丛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慌。
落地是下午,时差没有倒好,她回到家时感到很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去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
中间醒了几次,意识不太清晰地回了几条消息。
等完全清醒时,才发现其中有一条是林沉发过来的。
五个小时前,他说:嘉嘉,你今天有空吗?一起看电影吗?
自己回:好,随便看什么,我睡一会儿。
他之后发来一张图片,两张电影票,上面有时间和地点。
已经开场了!
丛嘉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连声道歉。
“没关系。”他身边有些吵嚷:“你后来没回,我猜你是睡着了,要是还困的话,你继续睡吧。”
丛嘉起身换衣服:“不困了不困了,我马上到。”
她从没有这草率地出门,一路上司机看她着急的样子,踩了踩油门。
影厅在商场的顶层,直梯人多,丛嘉顺着扶梯小跑,到达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林沉站在门口,拿着爆米花和可乐。
“嘉嘉。”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抽了张纸给她擦汗:“不用这么急的。”
“我怕你等太久。”
林沉的目光轻柔:“没关系。”
“等多久都可以。”
丛嘉喘了两下,俯身吸了口可乐,才缓过来。
“那怎么办啊?重新买票吗?”
“嗯,想看什么?”
“那个吧。”丛嘉随手一指。
新上映的爱情片,难看的令人发指,丛嘉看了会儿,便走神了。
他们坐在最后排,前面的人陆续走了大半。
影厅里留下女主角压抑的哭泣声。
丛嘉把脸颊抵在林沉的肩上,抬眸看他的侧颜。
荧幕的光映进那双漆黑的眼里,明明灭灭。
随着丛嘉的动作,他垂下眼。
丛嘉用气声说:“想你了。”
他笑了一下,是一种很温暖的微笑。
“我也是。”他这么说。
不经意间,他们靠得很近,丛嘉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轻轻触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吻了丛嘉的脸颊。
丛嘉冲他笑,凑过去回吻。
电影院的灯光昏暗,让丛嘉看不清林沉的耳朵。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红的?
丛嘉拽了拽林沉的手:“不好看要不我们走吧?”
“好。”他再次这么说。
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商场到了歇业时间,林沉牵着她的手走了一会儿。
路灯温柔地落下。
丛嘉说:“回来的飞机上,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你高二转学了,然后我们失去联络了。”
林沉怔了怔,神色有些不对劲。
“嘉嘉”
“不会是真的吧?”丛嘉警觉道:“你真的要走?”
“不是。”林沉停下脚步,垂眸认真道:“之前我继父要调到南城,我妈是想跟着过去。”
“但是最近他们吵了一架,像是要离婚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丛嘉讲自己的家里事。
丛嘉听得心里酸酸的。
林沉对她安抚地笑笑:“没事,我都习惯了。”
“最近他们在协议离婚,我们不会跟过去的。”
他抱住丛嘉,喃喃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丛嘉靠在他怀里,小声埋怨:“这事你之前都不告诉我。”
“抱歉。”
“以后有什么说什么。”丛嘉扯他的衣角:“不许憋在心里。”
“之前你表白也磨磨唧唧的。”
林沉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之前我们视频的时候,来敲门的人,是贺知彦吗?”
丛嘉自他的怀中抬头:“你认识他啊?”
“他是我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眼睛亮亮的:“你在吃醋吗?”
“可是,我只喜欢过你呀。”
她的声音也甜,像轻软的棉花糖,盖住林沉的心。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贴上她的唇。
就连嘴唇也是甜的。
“嘉嘉。”他声音闷闷的:“那能不能一直喜欢我?”
“只喜欢我。”
“看你表现吧。”丛嘉搂住他的脖子。
八月的盛夏夜晚,他们在路灯下接吻。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长到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停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啦!!校园线不想太波折,就让他们甜甜在一起吧~
全订的宝宝们,求一个五星好评!(轻轻跪下)
顺便再带一下我的下一本文,依旧是男主卑微文学~
《僭越》
男暗恋/青梅竹马/阳光明媚真公主X沉默寡冷忠犬/女主真公主不破产
十五岁那年,许见月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第一次见到梁沼。
少年戴一副黑框眼镜,沉默地站在花园里,冷眉冷眼,看起来不爱搭理人。
父亲说那是已故司机的孩子,叮嘱许见月不许欺负他。
许见月当然不会…欺负他,装饭倒水都是梁沼自愿的。
许见月以为他是影子,永远沉默地跟随,不需要回应,却没想到———
许多年后的夜晚,梁沼冷淡的脸染上红,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紧紧抱着她,只卑微地央求她说一句“我愿意。”
—
无论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于梁沼而言,对许见月的喜欢,本就是种僭越。
阅读指南:
1.男主卑微文学,不喜欢的慎入
2.从小时候开始写,后期都市篇
3.前期:大小姐X穷小子,后期男主会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