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阿侑。”
短短几个字好像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
九宫祈说完之后,发现几个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北信介刚才说他像小动物,但是现在九宫祈看他们也是小动物, 像一只只突然被塞了一堆坚果的松鼠, 全都呆呆的站住, 耳朵不可思议的支棱着, 尾巴绒毛炸起来, 随心绪微微颤抖。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他对着他们呆了一秒,接着说自己的想法:
“‘没有必要’, 是因为在我的预想中, 只打算在稻荷崎停留很短的时间,而且离开之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联系。”
九宫祈不是会对别人解释的人, 在这一点上宫侑他们已经体会过了,他是在社交上最让人苦手的类型,最擅长不声不响的出现,又不声不响的消失。
“还有那一句说你们和排球都无聊透顶,这你们已经看出来了吧, 那是我在撒谎。”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苦恼:
“我的表情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光来也是, 小信也是。”
算了,他很快不再纠结这一点。
因为过去他从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什么, 当然也不需要说谎,所以不熟练能被人看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在度过开头几句有些生疏的卡顿后,接下来说出心里的话就像水流般顺遂。
但是宫侑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试图去捂他的嘴: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 你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不用再说其他了……!”
可惜九宫祈不想让他碰到的时候就是宫侑宫治两个人都抓不住他的衣角,更遑论是捂嘴,
“你们一点也不无趣,我喜欢你们,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喜欢和你们一起打排球。”
宫侑看起来快被接连的三个喜欢打晕了,他一只手捂脸,一只手胡乱的挥舞,好像那样就能把九宫祈的声音挥散一般:
“等等……!不要再说了,大男人之间说这些很奇怪啊!!”
九宫祈像是没听到他的抗拒,嘴角轻扬:
“阿侑,忘掉那一句没有必要吧,我真正想说的是,你们是我珍贵的朋友,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
宫侑已经连手都没办法挥动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房间里陷入另一种意义上的沉重,过了一会儿,四个人看着他捂着脸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在他染金的头发下,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怎么了?”
九宫祈愣住,鼓起脸颊。
“他还没说原谅我呢!”
“他害羞了。”
宫治差点就被宫侑撞到,没好气的拆他的台。
“害羞?为什么?”
九宫祈不懂。
“我们很少直白的说喜欢之类的话,不害羞才奇怪吧。”
角名看着他,神色淡淡。
“啊。”九宫祈反应过来:
“所以光来脸红是在害羞啊。”
他还以为是生气了,每到那时候都会紧紧贴他脸上,观察星海光来生气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每次星海光来都会跑掉,让九宫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他认为星海光来是个很有血性的人,在感到被冒犯生气后的第一反应是爆发才对。
原来是在害羞。
很快他就有了新的疑惑:
“那你们呢,我那些话也是对你们说的哦!”
九宫祈兴致勃勃,好奇的在三人之间走来走去,挨个观察他们的神态。
“你们也会害羞吗?”
首先是北信介,遗憾的是,九宫祈都快贴他脸上了,他看起来依旧和平日里别无二致。
北信介八风不动,感觉到了来自少年温热的吐息扑在自己面颊上,他无奈的仰头,任由九宫祈伸手触摸他脸上的温度。
“我知道祈会说出那些话,所以不会被吓到。”
“好吧。”
九宫祈没有多失望,转战下一个人。
“……不。”
看到他抬脚方向的角名惊恐的动了动,眼见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第一次见到九宫祈那天他和宫侑三个人合起来抓他的不妙记忆闪到眼前,角名连犹豫都没有,一个闪身躲到宫治身后,将他推在自己身前:
“阿治他也害羞了,你先玩他……!不是,和他玩!”
“哈?角名你……”
宫治发出一声惊叫,神色四分不可置信六分惊恐:
“我没有害羞你不用看……!”
“你有,我拍到了,祈我这里有照片!”
角名极速掏出手机,而后一顿,同时,宫治神情微妙的看向他。
“祈?”
宫治勾唇,一脸玩味:
“改称呼了哦,角名。”
“……”
“我也听到了!”
九宫祈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追着宫治角名要对他们的脸上下其手,他很高兴的笑起来:
“我第一天就喊伦太郎的名字的,但是他却坚持着一直喊我的姓呢,伦太郎现在终于不害羞了吗?”
“那才不是害羞啊!!”
角名语气从没这么激动过,但也只支棱了这一句,然后就露出了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的,面对九宫祈时被摧残毫无反抗能力的心累神色,他放弃挣扎:
“算了,随便你吧。”
“那阿治呢?”
九宫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宫治正幸灾乐祸嘲笑角名的笑脸猛地绷紧,他像是个被点名去黑板写题的学生,面对九宫祈这一句竟然比面对北信介还紧张:
“我……”
他目光游移:
“已经习惯叫你九宫了,改口什么的还是算……”
九宫祈眉毛失落的耷拉下来。
“祈!”
宫治立正,干脆利落道。
他和宫侑的相似之处也体现在了这一方面,面对九宫祈的撒娇,他们是真的毫无办法,差别只有宫侑起码还会挣扎抱怨两下。
“嗯!”
九宫祈重重点头:
“那以后就这么喊了哦!”
“行……”
宫治游移着目光同意。
角名正要幸灾乐祸嘲笑回去,包厢门突然被打开,宫侑很明显洗了脸,估计是用冷水给脸降温去了。
“我说你不要把喜欢什么的挂嘴边了,怎么听都很奇怪啊!”
宫侑语调奇异的抱怨着。
“为什么会奇怪,诚实的说出自己心里想的不好吗?”
九宫祈反问。
但是他这一句好像又起了效果,宫侑瞪大眼,张口结舌,脸上皮肤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反正就是很奇怪!!”
宫侑梗着脖子,不依不饶,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
宫治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你、你说谁害羞呢!”
一句话彻底让宫侑爆炸,变成了一个蒸汽结巴。
宫治语气敷衍:“嗯嗯嗯,你不是在害羞。”
“猪治你今天怎么格外惹人烦!!”
宫侑被他气到快要忘记这里还有北信介和九宫祈两座大佛,差点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好了——”
出声的并不是他们这几个人中的谁。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了哦。”
黑须法宗站在门外,两掌合在一起,欣慰微笑,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哼!”
宫侑恶狠狠的放开宫治衣领。
“走吧。”
自始至终,黑须教练都像从不知道他们吵架了一样,只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空间,一条建议。
只不过,当所有人走出去,他轻轻喊下北信介,一边擦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真的彻底解决了?”
北信介沉稳的点头,声音带了点笑意:
“更进一步了。”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教练,北信介在心里埋下那点考虑。
宫侑他们都被九宫祈的话炸到了,没反应过来,只有他在清醒的思考那句话里的信息。
九宫祈,他为什么不能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
而且,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和九宫祈关系更进一步了,但是关于他的来处,他的家庭,他的其他信息,仔细想想,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北信介感觉自己心脏沉重的跳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
————
稻荷崎其他人惊讶的发现,只是出去了一趟,甚至不是同一拨出去的,回来之后他们的几个主力竟然和好了。
他们更是舒了一口气,几人吵架这两天,备受折磨的不止鸥台,当然也有他们。
宫侑平时笑起来还好,虽然显得轻佻幼稚但起码还能交流,然而这两天他一脸冰冷漠然的样子,让日常都感觉他已经足够不好相处的其他人战战兢兢。
宫治角名更不用说,看起来他们情绪波动没有宫治大,但是起码阴沉了十度。
“啊,终于回来了,他们几个。”
银岛结劫后余生般的感叹。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关系是怎么恶化的,只听阿兰讲吵架了,但是他对对内气氛很敏感,这两天要痛苦死了。
“太好了!”
阿兰双手合十:
“终于不用再虔诚祈祷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阿兰祈祷上了!”
银岛结嘻嘻哈哈。
“因为我真的有负罪感啊!”
银岛结没有回应这一句,而是眯起眼睛,单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
阿兰疑惑:“怎么了?”
银岛结:“你感觉到了吗,他们几个氛围有点怪怪的。”
“什么?”
阿兰魂都要飞了:“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什么怪怪的你不要吓我!!”
“不是啦。”银岛结说出自己的感觉:
“是和好了,但好像太好了吧,有种……他们才是一个世界,谁都插不进去的感觉。”
“……”
尾白阿兰看着逐渐远去的,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姿态亲密的几个人,陷入沉思。
————
九宫祈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没有再安排任何训练和比赛,教练告诉他们要收拾东西,等到三点左右就要集合回去。
所以再次见到星海光来,已经是离别的车即将到来,鸥台排球部成员出来送行的时候了。
也是这样,鸥台的人才发现他们已经和好。
星海光来像个成熟的知心哥哥那样,欣慰中带着促狭的调侃:
“我记得有人说要转学……”
“什么?”
诹访爱吉夸张的感叹:
“小九宫真的考虑了转学??”
九宫祈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整个肩膀被人揽住了,宫侑几乎要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对诹访爱吉随意的微笑:
“不存在的哦,祈只会是我们稻荷崎的。”
虽然是微笑,但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压抑而阴沉的气质,让人心头一跳。
看见有人要被他吓到了,九宫祈把他扒拉开,离星海光来更近了点。
“因为人的想法总是在变的嘛。”
星海光来点头,露出张扬的笑容:
“很好,你的想法是朝好方向变的!”
他揉了揉九宫祈的头:
“朋友就像阳光一样,是能人身上水汽晒开的存在,你现在已经不是被淋湿的样子了。”
九宫祈没有回应,星海光来感觉自己总算占了一次上风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了,正要把手放下来表示得意,整个人却突兀的僵住。
——九宫祈抱住了他。
是一个,两手紧紧圈住了他的后背,能感觉到对方心跳的,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要一直追逐天空,一直高高的跳起来啊,光来。”
星海光来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因为埋在自己肩膀上,显得有些沉闷。
“……”
行吧,这次又是他在下风。
不服输的星海光来面对九宫祈总是输,但这次他却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你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