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光来心中骤然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个起跳高度, 不会是调整球……!
“一、二……”
目光看准排球飞到最高点,网前的三人同时起跳!”
他们三人拦网可是都已经在等着这球的了啊,就这样也要强行暴扣吗, 宫侑的传球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昼神幸郎是这么想的。
他们三人和曾经千百次那样, 熟练的撑开能够让攻手陷入绝望的拦网。
为了盯紧球的位置, 他一般只看着球, 扣球的人在他眼里从来只是个击球工具。
然而这次排球的状态和他见过无数次的不一样, 在碰到九宫祈手掌的一瞬间, 它表面细密规律的纹路竟然产生了明显的扭曲!
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
而后——
“轰隆——!!!”
九宫祈手掌触球产生的声音宛若惊雷。
拦网的核心昼神幸郎只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狠狠击中,每一块骨骼都在这一刻承受了巨大的力道, 他的双臂与其说是拦着这球, 其实更像被它强行撞上!
他的两臂直接不由自主的朝两边分散,违背主人意志的想要赶紧放这球离去。
星海光来和白马芽生本就连带着受到这球的余波冲击, 又这样被他影响,伸长的双臂再也维持不住原样!
三人的拦网,一座城墙,轰然倒塌。
甚至这样都没结束!
九宫祈这个扣球高度不够,在将拦网轰碎之后, 并没有直直钉在地板上, 而是继续朝后排飞去, 自由人上林鲸一郎在看见前排拦网发生了什么后还没来得及震惊,在那球朝自己飞来时, 依旧忠诚的履行职责,想要接住它……
“嘭——!!!”
他直接被撞到朝后翻到了地板上!
而那球在硬生生突破两道防线之后,终于稍减了威势,带出一点弧度弹到场地之外。
“……”
鸥台全场寂静。
昼神幸郎三人动了动自己痛到麻木的手臂,愣愣的回头朝那颗仍在地上跳动的球看去。
这……是什么?
让他们意识回笼的是宫侑嚣张的大笑声。
“终于——我早就想看其他学校的人体验过祈的扣球后会露出的表情了!”
九宫祈抬起双手, 和离他最近的角名击掌:
“lucky,一箭双雕~”
角名细长的双眼扫过三人,不紧不慢道:
“不,是四雕。”
忽略宫侑“明明是我给你传的球为什么找角名击掌啊”的声音,九宫祈偏过头,目光终于放在了星海光来他们身上,眼眸微弯: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注意安全了吧,小鸟。”
————
鸥台的教练艾隆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扫过一眼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鸥台学生,神情第一次如此凝重。
“我们队员好像受伤了。”
“不会的。”
黑须法宗从容的喝了口水,笑得眼睛眯起来:
“虽然祈有那样的力量,但是排球毕竟要打长线,也会弄伤他自己,所以我们已经专门训练过,让他能够使用出不至于让双方受伤的力道了。”
纵使艾隆在不久前就看过了九宫祈在二传上的惊艳表现,可是这时,他还是朝黑须法宗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你是说……这已经是他刻意控制下的结果?”
————
星海光来一直都知道排球是极度依赖高度的运动。
拦网需要高度,只有足够高才能封堵对面的进攻,只有臂展够长,才能覆盖更广阔的防守区域。
更不用说扣球,谁都知道那是只有足够高才有资格进入的战场。
星海光来没有优越的身高。
明明兄长们都是大个子,偏偏到了他这,长出了个一看就不适合排球篮球的样子。
于是星海光来努力跳跃。
身高够不到的地方,那就跳起来!
经常有人形容他跳起来就像高飞的鸟,当然了,跳跃可是他为自己铸造的翅膀。
可是现在……
他幽绿的眼睛死死钉在九宫祈身上,不肯挪开一寸。
现在这人告诉他,排球还有另一条路?
原来,越不过拦网的时候,还能直接选择击碎啊。
鸥台的其他队员已经麻掉了。
上林鲸一郎不知道是身体还是精神受到的震撼太大了,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没能起来,白马芽生走过去递给他一只胳膊,看到自己小臂上的红痕,没忍住龇牙咧嘴:
“二传传得好就罢了,连扣球都有这个力度,他和我们真的是一个物种吗?”
上林鲸一郎默默搭上他的手。
“稻荷崎本来怪物就够多了吧,为什么又来了一个……”
别所千源仰头:
“刚才3v3, 我还安慰了他没关系下一个球肯定更好。”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就像不能捂住半小时前自己的嘴。
比起其他人,昼神幸郎的心态稳多了,招牌拦网被打破,他也没什么不愉快的情绪,还有趣似的笑起来,好奇的问九宫祈:
“所以,有这个力气的你为什么位置不是主攻?”
他的眼神扫过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星海光来:
“身高不会是你的限制吧?”
九宫祈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九宫祈一只手扯住角名,一只手指向自己:
“我刚刚的扣球你看到了吧?”
角名不明所以:
“看到了。”
“我扣球的时机不准确吗?”
“准确。”
“我挥臂的速度不快吗?”
“很快。”
九宫祈转而对着昼神幸郎指向自己:
“听到了吧,都这样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昼神幸郎做出个迷茫的表情。
九宫祈快讨厌这些看起来木木的老实人了,他一步并作两步抓住宫侑,让他上半身摇啊摇:
“你快说啊快说啊,说我的位置其实是主攻!”
宫侑被他摇得头昏脑涨,快吐了:
“你自己的位置你自己说啊!”
“自吹自擂太奇怪了我才不要!”
“就介绍个位置的事怎么就自吹自擂了你现在才奇怪吧!!”
宫治同情了宫侑一秒,看在等会儿的比赛他还有用的分上决定出手一次。
他不怎么熟练的揽过九宫祈的肩膀,声音郑重,吸引了鸥台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是我们稻荷崎的主攻手。”
“……”
他们能说,其实早就从九宫祈的表现里看出来了吗。
看到鸥台众人的反应,九宫祈更不满了,胳膊肘捅捅宫治:
“……是我们稻荷崎最厉害的攻手,比阿兰还要厉害。”
阿兰声音无力:“我还在听着呢喂。”
鸥台众人比他还要无力:
“这到底是闹哪样,九宫祈很厉害这一点更不用强调了吧,哪个攻手能把三个拦网加一个自由人两道防线干翻!”
于是他们干巴巴道:
“我们知道了。”
“……”
宫治紧急指导,两手对着往对面的那群人比划,试图让他们理解自己的意思:
你们快露出被吓了一大跳非常震撼的表情!
鸥台的人更加迷惑,表情一个比一个茫然。
九宫祈已经失去兴趣了。
他目光平平的从他们脸上划过,越看神色越无聊:
“都怪阿侑,说好的你们会露出有趣表情呢。”
“这怎么怪到我身上的你别太不讲理了好吗?!”
由学生代理的,还稚嫩的裁判左看右看,不知道要不要吹哨让他们继续。
这球隔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但他还好想继续看戏啊可恶!
想了想还是催一下吧,却见网前一直深埋着的白色脑袋突然抬了起来。
“九宫。”
“嗯?”
九宫祈兴致缺缺的发出鼻音。
星海光来:“你刚刚也说了,你是主攻手对吧。”
“怎么了。”
“我也是主攻手,我也会传球,所以,来比一场吧!”
星海光来的目光执着极了,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他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刚刚像玩的那样,真正的比一场,让我看看绝对的高度和绝对的力量,到底哪个能更胜一筹。”
九宫祈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意兴阑珊的样子,然而稻荷崎所有人分明看见,他盯着星海光来的眼神慢慢专注了起来,如同猫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一动一动的东西那样。
几秒后,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东西,微微弯起唇角:
“你好像正在动摇。”
他同样向前一步,低头,几乎将脸贴到了星海光来额头上,声音轻快:
“可以哦,我最喜欢东西碎掉的声音了。”
————
“阿侑,发个坏球~”
阿侑上一球得分了,现在依旧是他的发球轮。
走上发球位的时候,其他人都会习惯性的喊他发个好球,在一堆预祝声中,九宫祈的声音格外突兀。
“……”
宫侑咬牙,不屑,虚伪微笑:
“不就是想赶紧让你轮到发球位吗,我才不要,看好了,我会一直发谁也接不到的绝世好球的!”
宫侑不知道什么是一语成谶。
这次哨响时他直接就起跳了,没再一秒一秒任由时间流逝搞对面自由人心态,结果起跳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又想起了九宫祈的祝福,接着就像平时那样被气到后就把球当成九宫祈的脸,狠狠一拍
坏了。
在全队的注视中,排球像只自由的鸟,高高飞过网,上林鲸一郎看着那条弧线,利落的收回已经做好姿势的手臂,竟然也有点想笑,大声道:
“out!!”
“好——”
稻荷崎的人默不作声,一半去盯九宫祈,一半扭头盯宫侑。
第42章 球权 边界线上的凹痕
谁都没想到九宫祈言出, 宫侑直接法随,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面对队友的凝视,他俩争先恐后, 异口同声道:
“这可不怪我。” ”这可不怪我!”
宫侑额头冒出个大大的“井”字, 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
“怎么就不怪你了, 绝对是因为你的诅咒我才失误的!”
九宫祈有理有据:
“是你自己说的要发个谁也接不到球吧!”
两人直视着对方, 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互相感觉都是对方的错, 吵得十分忘我。
鸥台的发球员已经站好了,宫侑九宫祈还在不依不饶的打嘴仗, 鸥台前排的白马芽生没忍住:
“他们……没问题吧?”
角名很淡定:
“完全没关系, 你们发球就好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不要把他们当正常人, 想了想这话很有可能让他们同时把矛头对准自己,他还是放弃了。
宫侑和九宫祈的相处模式非常神经病。
上一秒还在因为打出个绝妙的配合庆祝,下一秒就莫名其妙针锋相对的互相戳起对方的痛处:
“你这样传根本就打不出最大威力嘛!”
“你没吃饱饭吗再给我跳高一点啊!”
不过他们虽然嘴上会吵架,却从不会打起来,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除了有点吵之外没什么坏处, 连北信介都不会管。
捂住耳朵光看画面的话九宫祈还是笑着的, 显而易见是在故意激宫侑跳脚。
偏偏宫侑每次都上钩。
白马芽生半信半疑:
“是这样吗……?”
他分明看到宫侑的眼睛里已经快喷火了,满脸都是恨不得把九宫祈提起来扔八百米远的表情, 吵得非常认真,他的队友们却完全没有要劝一下的举动,反而还像观看娱乐活动一样放松了肌肉。
到底是为什么啊,正常排球队伍不应该是以和为贵有矛盾就马上解开最好吗!
白马芽生不解,白马芽生迷惑。
但是很快他就懂了。
你们吵着架还能打背平是要搞什么啊??!
背平也叫背拉开, 人类眼睛在前,操控物体到身后违反本能,所以这种球非常考验二传的技术和攻手的配合。
宫侑的脸色太臭了,接到球前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一圈,仿佛在思考打点,看都没看九宫祈一眼,面向宫治朝后挪步,加上宫治已经准备助跑……
鸥台的拦网重点主要放在了九宫祈身上,宫兄弟这一招能绕开拦网打个半高球,怎么看这样安排都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让诹访爱吉来传他大概率也会这样打。
鸥台的自由人上林鲸一郎已经开始迅步同样朝中间区域移动了。
然后宫侑就手腕一折,上身朝后一仰:
球硬生生转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背平传的排球弧度如其名,又平又快,完全不给人起跳助跑的机会,如果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话攻手很难反应过来。
甚至不止攻手,连要拦网的对方防守都很难。
所以,在九宫祈完全没做任何起势,只是原地起跳,手掌轻轻一拍,球就咻的一声飞进鸥台场地的时候……鸥台的人快窒息了。
这是你们一边吵架一边打出来的配合???
宫侑传出这种球的时候甚至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唯一能让鸥台的人稍感安慰的是,连宫侑的亲兄弟宫治好像都没想到他会整这一手,挥手扣了空气,现在他正皱着眉毛,满脸不愉。
“所以我说,他们吵架也没关系啊。”
角名看着他们,缓缓笑了一声。
宫侑耸了耸肩:
“会吵架又不代表不给他传球,你们也太好骗了。”
“还有阿治你,对面都能猜到的球路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传嘛。”
“……”
在惹人生气这件事上,宫侑不分敌我,天赋异禀。 ”这下就轮到我啦!”
得到发球权,九宫祈很开心。 ”谢谢阿侑!”
“哼。”
被夸的宫侑很高兴,但是想到自己才跟他吵过架,笑起来的话就代表原谅九宫祈了,于是嘴巴一抿,坚定地阻挡它上扬,惹来宫治嫌弃的一瞥。
九宫祈不怎么在意,蹦蹦跳跳移动到发球区。
“我准备好了,你们呢?”
他是面向鸥台所有人说这句话的,然而大家心知肚明,他分明盯着的是星海光来。
星海光来绷着脸,视线专注。
又来了,这种感觉。
从他说要和九宫祈比一场之后,他带着轻盈的微笑盯着自己,那种像是被锁定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九宫祈的力气很大,他从第一次扣球就知道了。
能硬生生突破拦网和自由人两道防线的扣球,连牛岛若利都做不到。
为什么,他很想知道。
九宫祈的身躯明显不是肌肉型,为什么能有这么远超于常人的力量?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哨声响了。
九宫祈的发球很明显有着宫侑的影子,这一点从哨声响后他刻意的拖延就能看出来。
不过,宫侑的拖延是静止的,抱着球凝神不动,是故意给人造就心理压力,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颗威力极大的发球会来到眼前。
而九宫祈则是和他平日的行为一样,跳脱欢快,排球在他手心一上一下的跳跃,仿佛人心的鼓点。
谁也说不清他们这两种卡点哪一种更让人难以忍受。
4…3…2……
鸥台的自由人努力睁大眼睛。
会是哪种发球方式……啊,大力跳发。
他能看得出九宫祈的发球姿势非常标准且漂亮,如果录成视频,那是每一帧都可以暂停截下来当做范本教学的程度。
抛球,助跑,起跳……
少年人的身形,肌肉并不夸张,每一步的进行都非常安静,没有大开大合的意味。
上林鲸一郎却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接过无数次的发球,那些有名的发球员各式各样,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给过他这么古怪的感受。
像被蛇盯着的鸟一样……
这些思考用了不到半秒,视野之中,球已经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音,迎面朝他飞来!
他竟然也依旧和宫侑一样把球朝自由人脸上发……
但是这个弧度……上林鲸一郎的眼神迟疑的滞了一瞬。
和宫侑上一个很像!
他迅速做出判断,与此同时,自己朝右挪一个身位,球顺利的朝他身后飞去。
他距离边界线并不远,这个弧度,球再怎么样也是落不到界内的,上林鲸一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出界!”
“不对哦。”
说话的是九宫祈。
他一张口就将上林鲸一郎的话截断,嘴角带着轻描淡写的弧度。
“是压线球。”
“你怎么知……?”
上林鲸一郎本想这么问的,毕竟九宫祈离他这边的线太远了,不可能连裁判都没看出的时候他就能准确判断是压线球。
然而看着九宫祈的脸,他不知为何,真的回头确认了。
然后,瞳孔一缩。
“……”
白色的边界线,靠近界内的那一半,印了明显的凹痕。
第43章 暴君 不得了的战书
上林鲸一郎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在鸥台众人疑惑的目光中, 他慢慢蹲到边界线旁,手掌放到那块地板,一点一点摸索起来。
星海光来不解:“他在干什么呢, 现在不是要确定九宫那个发球到底是不是压线球吗?”
昼神幸郎偏头, 目光掠过稻荷崎的队员们。
他们好像知道这次发球是什么结果, 一点也不怀疑九宫祈的判断, 脸上带着散漫的笃定, 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摸地板的上林鲸一郎。
而别所千源和诹访爱吉早就抑制不住了好奇心, 在上林鲸一郎对着边界线呆住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此刻直接走到他身边, 去看他到底在摸什么。
“怎么了?”
然后他们的目光也顿住了。
“这是……”
别所千源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的看它一眼又一眼。
他捡起排球,对准地上那个显眼的小坑, 小心翼翼放上去。
——完全吻合。
三个人蹲在一起,同时扭头,朝九宫祈投去不可置信的视线。
“?”
星海光来莫名焦躁。
“地上是有什么痕迹吗,你们在看什么呢?”
被三个人注视着的九宫祈缓缓扩大了脸上的笑容:
“确定了吗,现在可以看出来是压线球吧。”
“可……可以了。”
上林鲸一郎抬手招来裁判, 小心回复着九宫祈, 同时示意星海光来他们:
“你们, 也过来看看吧。”
“到底是有什么神神秘秘的……”
昼神幸郎皱眉,依言走过去, 他的速度比星海光来慢了点,过去时只看到地板上一个排球。
他更感觉无聊且奇怪:“不就是一个排球吗,这怎么推测出来刚才那个发球是压线球的。”
上林鲸一郎懂了动嘴,没有出声。
他只是看着他们,然后, 慢慢的将那枚排球拿开。
一个显眼的凹陷就这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
尽管刚才已经看过,诹访爱吉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刚才说着别人行为奇怪的星海光来,这会儿却忍不住,自己上手摸索着那块痕迹。
越摸越是心惊。
他们排球社地板是PVC材质的,并不硬,有一定的柔软和弹性,在受到重击后虽然会变形,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不深不浅的凹陷像一块疤痕,已经这么久也没有要回弹的迹象。
……内部结构被完全破坏掉了。
“发生什么事了?”
在一边看着,自己用目光也判断这球属于压线而不是出界的艾隆教练感到奇怪。
他站起来,朝场上队员聚集的那一块地方走去。
“不是已经确定这球没有出界了吗,你们在看什么。”
而后,和之前赶过来的学生一样的反应,他也对着地板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鬼?!!!”
之前一直在意大利执教,耳濡目染之下,艾隆教练反应夸张的抱住了头。
“地、地、地板变形了?!!”
他甚至嘴皮子都不利索了,第一时间回头寻找造成这个痕迹的发球员。
罪魁祸首九宫祈站得板板正正,双手背在身后,见他们动作一致的回头看他,很乖的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
虽然从他之前两次扣球就看出来这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重炮选手,但这也太重了吧!!
谁家好人发个球能把地板发变形!
这要是自由人接到了怎么办,上一秒接完下一秒进医院吗!!
艾隆教练一堆话憋在心里,竟然不知道怎么表达,表情都扭曲了。
他总算知道黑须法宗为什么那样评价九宫祈了,这样的选手,确实是执教多年唯一一次见到。
“哈。”
他们的反应让宫侑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要说给鸥台众人听,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他们的反应好夸张,可这对祈来说已经是普通力道了哎。”
宫治觉得他很无聊:
“你在骄傲个什么劲。”
宫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别装了,你明明也很爽的好吧,看到我们祈震惊四座什么的。”
九宫祈当初可是把他们整个稻荷崎排球社震惊了不少次,从上场打排球到发球扣球的学习,哪一步的背景音不是他们震撼的沉默。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观看其他学校沉默了!
最重要的是,九宫祈是他们的。
是他们稻荷崎的。
连阿兰的眼神都是满满欣慰: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好像还是淡定的。”
最起码他们的教练没有抱着头不敢置信的大叫出声。
他们赢了,耶。
九宫祈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想发更多的球呢。
鸥台的六个人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盯着他,迟迟没有动静。
九宫祈再次挥手,礼貌提醒:
“我要继续了哦,你们还不准备吗?”
嘴上这样说着,他却突然像灵光一现了那样,眼睛一亮:
“啊,难道你们在思考怎么接我的球吗?”
仿佛是提供建议,他真诚的笑起来:
“没用的,你们只需要乖乖等我不想玩了就好。”
————
“哇……”
替补席的小作裕渡悄无声息打了个寒颤。
“无论看多少次,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啊。”
身位在他前面一点的北信介将眼神朝他滑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来疑惑。
小作裕渡赶紧解释:
“九宫他,真的很可怕啊,明明有那么可爱的脸,说起话来却让人打心底里感觉恐怖,简直就像个……暴君一样。”
北信介呆了一下:
“暴君?”
以为自己会得到点头认同的小作裕渡同样呆住,他谨慎的问道:
“北前辈,不是这么想的吗?”
稻荷崎的替补席板凳很深,小作裕渡和北信介并肩坐了快有一整年,从来见到的都是他平静的脸,然而现在,他看见北信介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记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
“我印象里的祈啊,还是个直来直往,凭借本能行动的孩子呢。”
小作裕渡听出了他的潜在意思。
反正就是和自己说的暴君不沾边。
他呼吸一窒,刚想说北前辈你没听见他刚刚说的什么话吗,场上发球位的九宫祈突然回头。
他的目光看向替补席,精准看到了北信介,小作裕渡和北信介距离很近,错觉他看向的是自己。
也因此,他清楚的看见九宫祈嘴角一弯,专注的看着北信介,金色的眼眸煜煜生辉:
“小信!”
刚刚才吐出把鸥台自由人吓到脸上失去表情的可怕话语,现在的语调却是欢快的,尾音清脆的上扬:
“这里的地板很软,但我还是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小作裕渡的嘴角诡异的抽搐了一下。
鸥台地板都凹下去了吧,你这还叫没造成什么破坏……!而且,这是……在撒娇?
更可怕的是北信介。
小作裕渡发誓他的声音比在对自己说话时柔和了一万倍,连那双平直的,总是显得冷淡的眉毛都温柔的垂下了一些:
“好厉害啊,祈。”
小作裕渡惊恐的坐得离北信介远了几厘米。
见九宫祈像只捡到玩具球的小狗一样,开心而骄傲的转过头去准备发球,北信介朝小作裕渡投去无声的一个眼神。
意思很明显:
现在你还觉得他很可怕吗?
但小作裕渡只感觉全身的皮都绷紧,现在他不仅只觉得九宫祈可怕了,能让九宫祈有这幅表现的北前辈更可怕了啊!!!
————
“我说呢。”
宫侑摩挲着下巴,脸上是确定了什么的表情,他回头,大声朝九宫祈喊:
“你不会是怕把他们的地板打烂,所以3v3里才要试着当二传的吧。”
九宫祈没什么反应,表情好像理所当然的眨眨眼睛。
而鸥台的人却敏锐的从宫侑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字眼。
“试着……?”
星海光来好像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向宫侑求证。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宫侑仿佛有些诧异,接着又露出爽朗的笑脸:
“那小子以前可是从没练过二传的,他只喜欢最简单粗暴的发球扣球。”
“所以和你们的那一场……”他欣赏着鸥台所有人的反应,兴味盎然:
“是他第一次作为二传上场哦。”
“……”
一切都有眉目了,那些怪异的,在昼神幸郎心里留下涟漪的反应,统统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九宫祈的传球在刚开始时那么生涩,到了中间才流畅起来。
当时的他们几人有一部分猜想是因为九宫祈第一次和白马芽生配合,不太熟练。另一部分比如星海光来,在被九宫祈熟练后戏弄的传球搞生气以后认为是他故意的,是他在刚开始时不肯好好打,恶劣的在戏弄白马芽生。
原来,只是因为九宫祈从没传过球啊。
还有白马芽生注意到的,稻荷崎的人在来到现场看见九宫祈的表现以后,除了鼓掌的那几位,有相当一部分人的脸色分明是疑惑茫然的,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没想明白,他们都是九宫祈的队友,对他应该很熟悉才对,为什么会是那么陌生的样子。
——恐怖的学习能力。
恐怕,当时面露茫然的那几个人,心里想的和他此时一模一样吧。
发球的哨声响起。
九宫祈又一次把球放在手心,上下抛接着。
昼神幸郎好像听见了自己队友们屏息凝神,咽下口水的咕咚声。
他悄无声息的敛下目光,看向神色不明的星海光来:
“朝不得了的人物下战书了啊,光来。”
第44章 白鸥 愤怒的小鸟
以这句话为开始, 整个鸥台半场,彻底被名为九宫祈的阴云笼罩。
小小的排球在他手上变成了恐怖的武器,每一个发球都带着无人能够阻挡的威势。
仅是力道就难以处理, 被他针对的自由人上林鲸一郎只能寄希望于他发球失误,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 一球一球过去, 他绝望的发现, 九宫祈并不只有力气而已。
虽然从第一个压线球就能看出些许端倪了, 但是,他是真心想过那只是一个巧合的啊!
而现在九宫祈亲自证明它不只是一个奇迹或者巧合。
排球好像被他从内到外完全掌控, 九宫祈对它如臂指使, 落点要么精准到恰好卡在几个人中间,让他们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接起来如果接的话撞到队友怎么办的位置, 要么就是和第一个发球那个,无可置疑的压线球。
上林鲸一郎已经不敢偏头去看那根边界线处的地板了。
又是一个大力跳发。
上林鲸一郎知道九宫祈在戏弄他。
他的每一球都是朝自己周围发的,可他却一个都没能接起来,而计分板上一个一个增加的分数是对他最好的嘲弄。
现在,九宫祈这个球的落点, 是自己。
他退无可退了。
之前的那几球还能说是落点刁钻, 他没能赶上, 那这个呢,这个明晃晃朝自己而来的。
心里想着绝对要接下这球, 上林鲸一郎想要朝后调整脚步,却突然发现他的双腿像是被冻结在地面一样,僵硬冰冷,意志努力无法让他挪动一步。
……他怕了。
能把地板打出凹痕的发球,他怕了。
在那球就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 身为自由人的他竟然没有伸出双臂稳住一传……而是偏头躲开。
排球带起的风刮过他的耳畔,如同刀割。
至此,稻荷崎和鸥台的练习赛,开局,10:0。
上林鲸一郎羞愧到用手将脸捂住。
“对不起,我……”
“别在意,先慢慢适应。”
队友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沉沉的敛下眉眼,一个接一个走到他身边,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星海光来的声音如同往日一样明亮:
“这又不是春高决赛,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然而谁都知道,他们这样说不只是在安慰上林鲸一郎,同样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一个新人,仅用发球,能把鸥台逼到了开局十比零,整个半场气氛压抑到极点的地步。
“下手真够狠的啊他。”
角名将鸥台众人的表现笼进眼底。
上林鲸一郎的心态已经在崩坏的边缘了,而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是紧咬牙关的样子,比起来压抑,更像是被逼到极致的愤怒。
眼睛里好像都有火在烧呢。
他心累的叹口气。
这样的话除非九宫祈直接25比零把鸥台抬走,否则等会儿他们肯定要面对他们疯狂的反扑。
宫侑更是火上浇油,他神色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好无聊啊,都没有我们的事,到现在全是那小子一个人出风头了。”
宫治老老实实用手抱着后脑勺,确实站得腿酸:
“你们觉得他还能发多少个球?”
当着鸥台众人的面,他们竟然无聊到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星海光来牙关里泄出点压抑的哼声。
角名只思考了三秒:
“应该……不超过两个吧。”
他平视着前方,语气平淡,全然不管自己的话给鸥台队员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两个?不会吧。”
宫侑很怀疑:
“他很少失误,而且鸥台的人……”
他眼神微妙的从众人身上扫过,眼尾一弯:
“明显接不住嘛。”
“不是失不失误的问题。”角名示意他们朝后看去。
“感到无聊的,可不止有我们啊。”
————
角名准确说出了九宫祈现在的状态。
他已经无聊到把排球顶在指尖团团旋转了,裁判的发球哨声对他丝毫没有影响,看着鸥台那边紧盯着他的所有人,露出了有点倦怠的表情:
“好没意思,你们都不反抗的哎。”
比起现在这样的一边倒,他更喜欢看人从生机勃勃不断反抗然后一点一点丧失掉希望的表情。
“喂,自由人君。”
九宫祈兴致缺缺的开口喊人:
“下一球可以请你打起精神吗,还是说,你们真的在乖乖等我不想玩了。”
“……”
鸥台半场一片寂静,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宫侑抓住机会为自己正名:
“这下你们看清了吧!我昨天说得可是一点错都没有,那小子长了最乖的脸,其实是性格最恶劣的那个,你们以后不要被他骗了!”
看见脾气最好的白马芽生都攥紧了拳头,宫侑看似好心的补充道:
“尤其是让他感觉无聊的话,后果会非常可怕哦。”
————
九宫祈本来是打算用发球零封鸥台的,据说这是排球史上还没有发球员能打出来的成绩,但是想了想,这只是一场小小的练习赛,就算他完成了,周围也没有那么多观众看到为他欢呼。
而且教练组织练习赛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培养整个队伍,让所有人在战术配合上进步的,他只用发球就把练习赛对象打败的话,那未来肯定就没有学校愿意和他们合作了。
所以九宫祈决定善良一点。
下下球吧,他想。
如果下一球他们还是接不到,那下下球他就放点水。
可是这样的话不是更无聊了吗,他好不容易才对排球有点兴趣的。
脑海里一堆想法像是浮上水面的泡沫,九宫祈漫不经心的戳破,手上发球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抛球,助跑。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精细得不会出一丝差错的动作。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他把球击飞出去时用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这一点差距让排球不再是直直的朝自由人飞去,弧度偏向侧边。
反正他已经想好下一球就放水,那这球也无所谓了,至于鸥台的人肯定也接不到。
九宫祈这样想着,慢悠悠的抬眼,百无聊赖等待计分板属于他们的分数再次更新。
然后,他的视线微不可查的凝滞了一瞬。
不仅是他,稻荷崎所有人都不可思议般睁大了眼睛。
“接、接住了?”
是星海光来。
九宫祈的球难接的原因之一是它会朝着人的胸口或者肩膀砸下去,这个位置怎么调整手臂都无济于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抓紧速度调整步伐,可是那样的发球威势下,几乎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算是反应过来也满脑子都叫嚣着躲开,而不是调整位置去和球碰一碰。
然而星海光来却伸出了双臂。
他几乎是把整个人化成了球的一个支点,球飞进了他的怀里,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刻反弹出一个高高的弧度朝后飞去!
而巨大的冲击之下,星海光来直接朝后倒去,顺势在地上后滚了整整两圈感叹!
他的手臂因为剧痛不断颤抖,下颌线绷紧如同刀锋,目光比这球的力道还要凌厉!
“接起来了——”
他有些破音,尖锐的响遍整个场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让人想起山峰悬崖边幼鹰离巢飞翔后的第一声啼鸣。
“快救球!!”
鸥台其他队员纷纷如梦初醒,上林鲸一郎眼里几乎沁出了点眼泪。
“我来——”
“这里!”
一声接着一声,驱散了鸥台半场上空由九宫祈带来的阴云。
“哇。”
九宫祈低声感叹,他的眼睛第一次留下了星海光来的倒影:
“——我快被你打动了,小鸟。”
场下,艾隆教练将手里的本子攥出深深的皱纹。
“好!!”
他从始至终都瞪大眼睛将每个队员的表现记在心里,看他们应对不了九宫祈的发球心情有些沉重,但并没有多么着急。
练习赛,不就是为了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进行改变的吗。
现在九宫祈帮助他们发现了一个不能抵挡强力发球的短板,艾隆教练已经在心里思索起后续的针对训练方案,然而,然而……
“光来!!!”
艾隆教练从没想过自己能为了一个训练赛热泪盈眶。
“反击吧大家!”
艾隆教练的话如同一声号角。
星海光来这个千辛万苦接下的球并没有被辜负,诹访爱吉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追上它,跨度之大让他来到了观众席,而后合起双手,像他曾经千百次为星海光来传过的球那样,稳稳一击——
“扣下去吧,光来!”
星海光来在助跑。
一步,两步,脚掌蹬住地板,双臂背在身后,然后——
“嘭!”
飞向他梦寐以求的天空。
那里是他的战场。
稻荷崎的人好像也被他惊住了,眼里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些惊愕的情绪,就是这短暂的一个犹豫,星海光来瞄准拦网中的缝隙,挥臂!
排球钉进稻荷崎的场地。
“哔——!!!”
就连得分的裁判哨响都显得无比嘹亮激动。
“好——!!!!”
鸥台的队员从未如此因为一个球这样欢呼过。
明明只是一分而已,又不是绝境翻盘,然而他们竟有种鼻子发酸的冲动。
场上所有人自发聚成一个圈,紧紧的将星海光来团在中间,他们个子都比他高一些,轻而易举的将他淹没,从外围看星海光来只剩了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头顶。
“你太棒了光来!”
“不要举我了,这才只一分而已!”
星海光来很想故作严肃的皱眉,却发现怎么也抑制不住嘴角,他遵从本心,神采飞扬,骄傲的笑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限制住我!”
————
“什么鬼……!”
阿兰没忍住爆了粗口。
“他们是被boss打得只剩一滴血后想起往日回忆然后瞬间满血复活当场爆种的勇者吗,怎么就偷偷背着我们燃起来了??”
角名摇摇头:
“他们本来就是强校,被九宫这样按地上打,到现在才爆发反击已经算晚的了吧,想想如果你是他们……”
尾白阿兰视线坚定:
“我上半身全部粉碎性骨折也会把球接下来的!”
先不说尊不尊严的了,关键是帅啊!
宫侑表示不能接受阿兰的比喻:
“怎么把我们说得像反派一样,不要啊,反派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宫治神色冷漠:
“你算什么反派,是九宫一个人把他们逼成这样的吧,你顶多算boss手底下的小喽啰而已。”
宫侑条件反射的额头上蹦青筋,都突出一半了又被他想起的关键词按下:
“九宫……啊,祈怎么还不过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突然想起来九宫祈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按理来说他的发球终于被接下后,他没那么无聊了肯定会兴奋大叫几声的,怎么没动静?
一堆人回头看。
而后,又被他的脸色惊到凝住。
“什么嘛。”
宫侑翘着唇角自言自语:
“来的那天还说我像个要把鸟从天上扯下来撕碎的狐狸一样,他这不是半斤八两。”
九宫祈不断回想星海光来起跳的样子。
雪白的短发,助跑时背在身后的双手,起跳后在半空蓄力到极致弯曲如同弦月的身躯……
“追逐天空的白鸥啊。”
往日一口一个小鸟只是懒得记住名字,还有源于学校名字对他们统称,直到现在。
“真的是小鸟呢。”
他很喜欢,小鸟冲破牢笼的那个瞬间。
第45章 狩猎(二合一) “你好像飞不起来了,……
星海光来的这一球断了九宫祈的发球权。
发球轮到了鸥台的别所千源, 他的发球水平还不错,在整个鸥台都是排得上号的,此刻一边跃跃欲试, 想着能不能靠发球拯救他们队伍, 挽狂澜于既倒, 又纠结着万一发球失误那在九宫祈的对比下会不会加倍丢脸。
结果他没能等来裁判的发球哨。
稻荷崎, 提前叫了暂停。
“前辈们。”
稻荷崎队员们对暂停的态度是可有可无, 毕竟在来之前教练就暗示这一场主要是为了锻炼九宫祈, 他对整个队伍有很大的支配权,而自己不会怎么管。
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前叫暂停会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被星海光来那一球吓到, 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 但是宫侑他们更很好奇九宫祈提前申请暂停是想要干什么。
直到他们听见了这一声‘前辈们。’
九宫祈喊的。
他背着双手,脸上带着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对他们喊了一声前辈们。
阿兰大耳练直接吓得一哆嗦。
宫侑宫治双双抱起双臂,两人惊恐的望着对方,一边试图把自己的鸡皮疙瘩搓下去。
角名声音都不淡定了:“怎、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强烈,九宫祈这人根本就没有前后辈观念, 意识自我到了一定地步,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人突然讲礼貌, 很显然不是要改邪归正洗心革面当他们的好后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玩个大的。
阿兰不敢想九宫祈眼里的玩个大的, 那能把他们折腾到什么地步。
“接下来陪我玩一些有趣的吧。”
像是知道他们一定会配合他,九宫祈声音里少了询问的语气。
除了宫侑兴致盎然的眼睛亮起,阿兰他们无奈的垮下肩膀:
“你想玩什么?先商量一下吧。”
反正反抗也没什么用,不如躺平。
————
在星海光来扣球得分后,别所千源发球得分。
比分来到了十比二。
依旧是在排球比赛中算是很大的差距, 然而目睹到分数跳动,鸥台队员们心中悄然升起一团野火。
并不是没有赢的希望!
而接下来顺利的得分更是让整个鸥台士气大涨。
10:3,诹访爱吉二次球。
10:4,星海光来扣球。
10:5,昼神幸郎拦网。
一点一点,追逐着,撕扯着,缩小分数差距!
鸥台场下替补席的呼声震天,大家看起来快激动疯了。
相反的则是稻荷崎场地,人人抿起嘴唇,眉毛皱着。
“加油啊九宫……加油啊阿侑……不要被压制了!”
银岛结大声呼唤,紧张到快蹦起来。
“对,扣球!!”
又是一个阿兰的扣球被接住,本来满怀希望的银岛结仰起头,遗憾的嚎叫一声:
“好可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祈他轮转到后排了。”
“诶?”
平淡的嗓音,银岛结却听得一激灵,反应过来是北信介在回答他的话。
北信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的望着场上局势。
银岛结忽然反应过来:
啊,因为九宫祈他轮转到后排了。 ”九宫他,好像不太擅长后排进攻。”
又得了一分,比分来到十比六,鸥台的人团成一圈庆祝。
小小的欢呼声中,白马芽生说出自己的发现。
“嗯,他们队的二传已经很少给他传球了。”
星海光来接着说道。
不经意的,他朝九宫祈看了一眼。
稻荷崎半场的氛围安静无比,就像之前的他们一样。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
昼神幸郎松了松肌肉:“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他是新人啊,不擅长后排扣球什么的。”
接连得分,成功让鸥台众人认识到,稻荷崎的弱势轮到了。
本是队伍尖刀的主攻手失去攻击性,如果接球功底也不够,那就相当于场上的一枚废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教练迟迟不肯换下他。
凶悍的狐狸第一次明晃晃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而鸥台下一步的道路也逐渐明晰。
“光来,你不用参与拦网了。”
“其他人,加快节奏,竭尽全力加强攻击!”
“嗯。”
“好!”
抓紧机会,亮出利爪,撕扯狐狸柔软的腹部!
一雪前耻和超越比分的渴望,让鸥台的攻击更加凌厉。
星海光来跳的一次比一次高,作为队伍的王牌,他拥有全队的信赖,二传几乎将每一个球都传给了他,而他也没有辜负队友的期待,每一球都扣出了不俗的威力。
“嘭——!!
比分,10:9。
再来两分,只要两分,他们就能超过稻荷崎了!
鸥台的防守也和星海光来充分配合,来自稻荷崎的扣球要么被直接拦回,要么被削减力道顺利来到自由人手上成为星海光来下一个扣球的前奏!
鸥台,死死守住了他们的发球权。
稻荷崎到现在站位再也没有轮转过,这也就意味着,九宫祈就这样被牢牢地困在了后排。
“加大力度。”
鸥台每一个人都在心中这样说。
就这样让稻荷崎最锋利的那颗獠牙,困在后排地板上的淤泥里吧……!
全队思路一致,一时间,鸥台的攻击能力竟肉眼可见又提升了些。
困住九宫祈,然后拿下那两分,成为鸥台每个人的执念。
“光来——!”
星海光来耳边传来队友的呼唤。
起跳——
他这次跳跃的高度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对于把两分变成一份的渴望让他感觉自己生出了一双翅膀,打点竟然直接超过了稻荷崎的拦网高度!
很好:
星海光来坚定的挥臂。
然而这次,稻荷崎半场却没传来排球落地的清脆响声。
一双并起来的小臂,稳稳的将球接起。
是九宫祈。
他好像轻笑了一声:
“不错嘛光来。”
这是个漂亮的一传,从动作间不难看出他的基础其实相当稳固。
啊,所以只是不擅长后排进攻而已,接球什么的还行是吗。
那之前为什么没有怎么参与接球呢。
星海光来心底冒出个小小的疑问,只是快节奏的运动让他头脑一片火热,下意思忽略了心中不对劲的感觉。
反正,他现在的目标只是把那两分抢回来而已。
球场上十二个人,每一个都在不停移动,昼神幸郎光顾着看球的轨迹,面前又有宫治和球网挡着,他没看清是谁将这球救起来的,促狭的笑了一声:
“光来这球的威力好像不太够哦。”
星海光来轻哼,转头朝队友喊道:
“下一球传得再高一点!”
“是!”
计分板上的数字如同烙印烫近星海光来眼中。
一定,他一定要让比分超过稻荷崎!
九宫祈接起来的那一球稻荷崎发挥得很好,以不高不低的弧度飞到半场中心,四周布满攻手的地方,球路开阔,只要二传思路清晰能够甩开拦网,那肯定就能为稻荷崎拿到一分。
而宫侑没有辜负他第一二传的名号。
排球飞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与左侧的阿兰同时起跳,阿兰的身躯已经完全舒展,作出要快攻的模样,而昼神和白马芽生也跟着起跳,双臂伸出完全超过阿兰的击球高度,他们正以为这个拦网已经稳了到时候,阿兰左侧,四号位的宫治错开他们一秒,助跑起跳。
宫侑稍微用力,排球流畅而轻盈的飞到宫治手中,被他“嘭”的一声扣出!
“被骗了啊。”
昼神幸郎和白马芽生两人重点视线全放在了阿兰身上,不说位置,宫治在起跳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落地了,就是高度他们也完全拦不住这球。
“用前快掩护平拉开球吗,不愧是宫侑。”
白马芽生感慨。
被阿兰影响了视线的可不止他们,以宫侑的角度也是看不到宫治什么时候起跳的,可他就是将这一球精准的传到了他手上。
11:9。
继九宫祈发球后,稻荷崎第一次得分。
现在,鸥台需要三分才能超过稻荷崎了。
焦躁的气氛无声的在鸥台场内蔓延。
从零到九的追逐过于顺风顺水,他们以为接下来的两分也是唾手可得,可事实告诉他们要比想象的艰难。
最重要的是,发球权回到稻荷崎手上,站位轮转,离九宫祈回到前排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再丢一分,他真的回到前排,以他那视拦网如无物的暴力扣球,鸥台到时候再想追回分差就不是艰难了,是难如登天。
他们,退无可退了。
“这球一定要接下!”
星海光来几乎是怒吼。
远远站在发球位的角名也听见了他的声音,无所谓的扯了下唇角。
“他到底给你们留了多深的阴影,我不怎么擅长发球的,你们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鸥台的人不知道听没听见,亦或者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场上六个人都沉下身体重心,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远远看起来像一群要被狂风吹下海岸悬崖的白鸥。
角名确实没撒谎,像稻荷崎这种排球强校,几乎每个人都是朝全能选手的方向训练的,接发扣传拦一样都不能成为短板,但他更偏爱拦网和扣球,又不像九宫祈是怪物一样的天才,发球就是他的弱项。
一个弧度平平的排球飞过去,他好像听到了鸥台松了口气般的呼吸声。
松了口气……吗?
角名面色如常的回到队伍中。
而接到这球的鸥台迅速展开了反攻。
诹访爱吉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球边将球托起,在他身旁,星海光来和白马芽生同时起跳,完美分散了稻荷崎拦网,大耳练和尾白阿兰的注意力。
这球下一步会传给谁,是身高两米多有着优越打点的白马芽生,还是灵活迅捷的星海光来?
他们判断不出来,于是换位交叉,阿兰拦向他更熟悉的星海光来,大耳练拦向和他身高只差了一点的白马芽生。
四个人同步起跳。
然而,大耳练和尾白阿兰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狡黠的笑声。
诹访爱吉谁也没传,左手用力,手腕一折,排球穿过拦网两人中间一人宽的缝隙,轻飘飘的朝稻荷崎场上落去!
他位置选择的实在巧妙,拦网的两人正在下落根本没有调整姿势去救下这球的时间,剩余四人又离它有点距离,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眼看着它就要落到地板上,诹访爱吉快要露出笑影,半秒后却又僵在了脸上。
一双比那只球还要轻飘飘的手,突然出现在了球的下方。
九宫祈一个完美的鱼跃,将球救下!
他甚至还有余裕,不只是把球抬到半空,而是控制了它的落点,把他送到了宫侑手上。
“nice一传!”
宫侑兴奋的喊出声。
诹访爱吉还在愣神。
二次球,被九宫祈救起来了……?
而且从他出现的方位看,他并不是靠反应扑过去的。
那双手出现的位置……更像是他知道球会落到那里一样。
诹访爱吉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没忍住偏过头去看向九宫祈,却见那双澄亮晶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星海光来。
心中寒意更甚。
他们本以为九宫祈是把玻璃剑,可现在看来,他分明更像一道表面无害的深渊。
排球的运行太快了,只在一瞬之间,他的队友们没有看清,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道深渊将他们的扣球如数吞下的全过程。
诹访爱吉打出这个二次球的时候星海光来还未落地,余光还以为这球肯定能成功的,结果又被接起来,他没忍住烦躁的啧了一声。
是对他自己。
焦躁感无声而迅速的累积。
还是不行,必须要继续加快节奏,多拿几分!
他的情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无声的感染了队友们。
主将是一个队伍的定海神针,当主将动摇,其他人也会跟着迷失。
“传球,要再高再快一点。”
星海光来包揽下队伍所有的扣球。
可是没用,没用,无论跳得多高,挥臂多快,稻荷崎的拦网如影随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稻荷崎的攻击同样无法突破他们的拦网,九宫祈现在依旧还在后排。
两边队伍像争夺猎物的兽群,没有人能让排球落地。
艾隆教练在场下看得胆战心惊,右手攥成拳头挡在唇边,眼睛瞪得极大。
谁能想象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体育馆,此刻正有一个世界级的超长回合球正在诞生。
星海光来已经气喘吁吁。
昼神幸郎没有像他那样频繁高高跳起,比他好了一点,但也累得呼吸急促:
“你打得太急了,光来。”
星海光来的呼吸顿了一秒。
昼神幸郎的一句话像凉水兜头浇下,让他发烫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回头,发现队友们也都在急速喘息,这是往常在第三局才会出现的画面。
而现在,第一局才进行到了一半。
“暂停!”
鸥台方叫了暂停。
稻荷崎队员们也抓住这个间隙休息了会儿,面对鸥台狂风骤雨式的攻击,他们防守也要花不少心力。
宫侑仰头咽下一口水:
“不过他们竟然反应过来了。”
稻荷崎没有上场的队员帮忙给他们递毛巾水杯之类的物件,一只手凑到九宫祈面前,又突兀的顿住。
他呼吸平稳,额头清爽,竟然还没出一滴汗。
那只手敬畏的缩回去了。
九宫祈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眼睛漫不经心的看向天花板,而后弯起:
“反不反应什么的,不都是在计划之中吗,没有用啦。”
他一个接一个拍过队员们的肩膀,感受到肌肉在自己手下的震颤,愉悦微笑:
“节奏从来不在一个队伍手中,接下来麻烦大家了。”
宫治瘫着脸吐槽:
“什么叫接下来,刚才就已经够辛苦了好吗?”
强行露出各种破绽和失误,让鸥台追上来。
角名压低眉毛:
“反正快结束了。”
普通暂停只有三十秒,鸥台队员们抓紧时间休息,同时讨论调整接下来的战术。
“感觉等会儿可以把节奏放慢一些,刚才那样星海你太累了。”
别所千源认真建议。
星海光来也已经想通了他刚才急躁的成因,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我把九宫看得太重了,害怕他回到前排,但是现在想想他助跑时间最久,威力最大的大力跳发我都能接起来,没道理扣球会拦不住,抱歉,刚才是我太急。”
队友们宽慰的笑:
“没关系,那我们呆会儿就多打调整球吧。”
可真正上场之后,鸥台队员们却发现他们掌控不了节奏了。
稻荷崎像是在赶什么进度一样,他们不再遵循刚才的步骤,整个稻荷崎变成了二传手宫侑和他的攻手乐园。
宫侑随心所欲的,急切地使用他们,每个传球都是又快又短,为了扣出这种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全员同时进攻打时差,而为了应对这样的传球,鸥台并不能像他们最开始设想的那样,放慢节奏了。
一旦放慢,那就是主动露出空子给稻荷崎钻,届时整场比赛都会由稻荷崎掌控!
更雪上加霜的是,九宫祈也开始参与进攻了。
后排对他确实有限制,他的扣球不再是像重武器那样能把拦网直接轰炸开来,但依旧肉眼可见的难以应付。
为了应对他,鸥台紧急调整战术,二人拦网增加为三人,便是星海光来。
稻荷崎的节奏甚至越来越快,如果说它是个机械巨兽,那么此刻便是它体内某个齿轮在极速飞转。
每一个球都是快攻,每一秒都有人在起跳!
鸥台拦网的三人不得不绷紧神经,猜测下一个攻击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星海光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能选手,拦网技术在整个队伍仅次于昼神幸郎,加上他对于攻手扣球的了解和与昼神幸郎默契的配合,鸥台的拦网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但是现在他感觉并不像曾经那样得心应手了。
身高不可避免的成了弱势项,为了弥补差距,星海光来不得不全力起跳,只为了能够让指尖触到稻荷崎扣过来的球一瞬。
他们本就是快攻,如果还让他们打出超手球,那后排就完了。
“明明你们也都很累吧,为什么还要把节奏推这么快啊?”
昼神幸郎在排球场上心态挺随和的,这会儿也受不了了,龇牙咧嘴的和稻荷崎前排拦网角名搭话。
角名的神色很灰暗,疲惫中带着绝望:
“你以为我想吗。”
他们队里有个疯子。
这个疯子不仅自己疯,还撺掇了宫侑陪他一起。
“九宫?”
角名稍稍扬起眉毛:
“你看出来了?”
场上局势一眼看起来是被宫侑主导的,毕竟二传是队伍的司令塔和灵魂,攻手要扣怎么样的球全靠他分配。
昼神幸郎竟然发现了,他们队伍的现状是被九宫祈一手逼迫出来的。
对,逼迫。
昼神幸郎笑着说:
“你们二传,更像是被他感染的那一个。”
角名不置可否。
而接下来的局面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拦网的动作已经麻木了,双臂都是发软的,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宫侑把球传到了他的脸前。
好累。
但是传到脸前的球不扣下去,等会儿能被宫侑念叨到死,角名咬牙,手臂一挥:
“咚!”
是排球撞到拦网的声音。
星海光来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乏力,给球施加了个漂亮的一触,排球飞到了后半场。
他喘着气调整位置。
不断的起跳拦网对他的腿增加了很大负担,但这个球别所千源接得很稳,诹访爱吉正站在和自己对角的位置,只要他能传过来,那自己就能扣出最大威力的一球!
更何况,他们的拦网,此刻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我来——”
星海光来拼命大喊,与此同时,助跑——
诹访爱吉将球托出了他最习惯的打点。
起跳——
“……诶?”
星海光来双眼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球在自己面前落下。
“他,没能起跳成功……?”
“人的跟腱是有极限的,疲劳,损伤,断裂。”
稻荷崎第一次暂停后,九宫祈的话音在角名耳边回响。
“第一步,引诱他突破极限。”
所以稻荷崎让出了那几分,将他们和鸥台的分数差维持在二这个数字,是引诱。
星海光来起跳失败的下一秒,鸥台所有人兵荒马乱的将他围起来。
惊慌失措的问话声:
“你没事吧光来!!”
“第二步,刺激他的心态。”
所以稻荷崎成功扣出了那一球,让九宫祈离前排的站位更进一步,让鸥台的人,尤其是星海光来焦虑更甚,是刺激。
星海光来回答的声音沉闷:
“没事,不疼,没有受伤。”
“第三步,持续消磨肉。体。”
所以稻荷崎突然加快节奏,强化攻势,让星海光来不得不连连起跳。
角名沉默的看着九宫祈一步一步朝星海光来走去。
鸥台的人,到现在意识到了他们每一步都是在九宫祈操纵之中进行的吗?
“你好像飞不起来了,光来。”
他的声音轻快。
第46章 复盘 稻荷崎默契+1
九宫祈认为自己要去关心一下, 毕竟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结果,小鸟的翅膀和他预料的那样变得疲惫无力,短时间内再也没法追逐天空。
“光来。”他喊道。
星海光来喘息着抬头, 助跑和跳跃是他早就融入骨血的, 比本能还要熟悉的东西。骤然的一次失败让他看起来像个失去翅膀的鸟, 脆弱而茫然。
九宫祈的瞳孔不自觉兴奋的放大了些许。
“九宫?”
透过自己身边围着的队友, 他将九宫祈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是猎人看着陷阱中落网的猎物会露出的目光。
不愉快, 真的很不愉快。
星海光来慢慢尝试着站了起来, 双腿和他感受的一样,没有受伤。刚才起跳失败那一瞬间肌肉抽离的感觉应该是在不间断大量跳跃后过于疲惫到达了极限, 没法再支撑着继续了。
队友们担心的问他:
“真的没关系吗?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
星海光来坚定的摇头, 目光和九宫祈的缠在一起:“没有问题,刚才只是失误了而已。”
白马芽生很想说从没见你在起跳这个动作上失误过, 然而看着他的神情,还是闭上嘴不说话了。
虽然很不放心,但见他坚持,鸥台的人们还是慢慢散开,给星海光来留出活动空间让他再尝试一下。
“你还想起跳吗, 光来?”
九宫祈又问道。
这次鸥台的队员们才注意到他跨过网来到他们的地界, 还用堪称亲密的称呼喊星海光来。
他自顾自慢悠悠道:
“现在还只是疲劳而已, 但如果你还继续坚持给跟腱增加负担的话,它真的会损伤甚至断裂哦。”
跟腱损伤或者断裂……?
一群在个人健康护理方面只知道饮食营养, 天冷加衣的运动少年们吓了一跳。
诹访爱吉惊叫道:
“这样的吗?光来你还是先休息吧不要再起跳了,以前从没见你失误过,那今天肯定是已经非常累了!”
“不用。”
星海光来断然拒绝:
“我的身体状况我非常清楚,现在不过是有点疲惫而已,等打完这场再休息也不晚!”
九宫祈下一球就能回到前排了,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场,那鸥台还能支撑多久……
鸥台其他人还想再劝,但每个人都知道星海光来性格相当倔强不服输,他认定的事谁也改不了,就像现在没人能劝他下场休息一样。
昼神幸郎眸色深深,刚要说话,场外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你先休息吧,光来,接下来让野泽上场。”
“可是……”
星海光来皱眉,喉头不甘的哽了一下。
“没有可是。”
艾隆脸上从来随和的笑意散去了些,态度强硬的出奇。
“……是。”
看见星海光来忍耐的握紧了拳头,艾隆教练轻轻叹了一口气。
“记住现在的心情和身体状况,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大家。”
“错误?”
星海光来睁大眼睛,其他队友们皱着眉毛迷茫的对视,不明白他们的表现怎么能被教练用错误两个字评价。
艾隆教练只有一句话:“你们还记得自己在打练习赛的第几场吗?”
一群人迟钝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一场,不,连第一场还没有结束。”
但是他们的体力已经快耗尽了。
尤其是主攻星海光来,不管是进攻还是拦网,他都是出力最多的那一个。
所以……他才会跳不起来。
刚才稻荷崎那些细微的,却被他们潜意识忽视的不对劲在每个人心头再次出现。
为什么从零到九他们得分如此轻易。
为什么九宫祈在他们只差两分执念变成那两分的时候开始参与接球,让他们的扣球迟迟不能落地。
“……”
白马芽生毛骨悚然。
回望刚才,他们得到的每一分,走的每一步,好像都是稻荷崎精心的安排。
他们以为自己在朝狐狸亮出利爪,却在此刻发现狩猎的路上每个脚步下都藏着捕兽夹。
而在场上,剧烈的运动加上只关注和队友之间的配合,让每个人头脑发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稻荷崎精心编制的陷阱中。
现在稻荷崎达到了目的。
鸥台的王牌,飞得最高的白鸥,成功被他们引诱到了鸟笼中,无法展翅。
恰在此刻,他注意到了九宫祈又回到自己队伍中。
宫侑好像在对他发出嘲笑:
“你去那里干嘛,没人理你吧?”
九宫祈的声音不见怒意,听着很是愉快:
“嗯……犯人总想回到犯罪现场去看一眼的嘛。”
阿兰吐槽道:
“说自己是犯人真的好吗?”
九宫祈歪头:
“为什么不能说,而且我们是共犯吧,大家把每一步都执行得很好呢。”
被夸了,但是阿兰根本开心不起来,甚至想崩溃抱头:
“打个球的事怎么被你说得像犯了罪一样,不要啊!”
“阿兰太吹毛求疵了。”九宫祈摆手。
“吹毛求疵不是这么用的吧!”
其他人都听笑了,宫治突然偏头,那双冷灰色调的眼睛不偏不倚看准了白马芽生,声音轻飘飘道
“受害者在看你呢,九宫。”
听到他的声音后,场上聚着的稻荷崎队员们同时朝球网对面看去。
而鸥台的队员们也差不多分析完了,白马芽生听见了诹访爱吉的抱怨声:
“狡猾的狐狸!!”
注意到稻荷崎看过来,正在气头上的鸥台队员也纷纷毫不让步的直视回去。
来自关西的最强挑战者每个人都有着鲜明的个性,宫双子一个挑衅微笑一个冷漠平静,角名伦太郎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不感兴趣的开始发呆,大耳练和尾白阿兰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而在他们中间,黑发金瞳,面容纯稚无害的少年朝他们友好的弯了弯眼眸。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一丝攻击力,给人的印象可以说是可爱的孩子将鸥台逼到了绝境。
甚至就在刚才,他们还以为九宫祈是过来关心安慰星海光来。
简直,就像兽群里的鬼一样。
鸥台的人率先移开目光。
他们再也无法直视九宫祈了,昨天对他留下的,被前辈排挤的可怜孩子的印象像泡沫幻影消散。
————
星海光来的这个意外耽误了一点时间,野泽出代替他上场后,比赛再次开始。
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失去星海光来的鸥台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露出了短板,面对稻荷崎全力的进攻,没有丝毫能力抵抗。
尤其是九宫祈回到前排之后,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他的扣球,配合上宫侑欺骗性拉满的精巧传球,稻荷崎的攻击如同炮台轰炸,鸥台只能将全部精力用于防守,但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在苦苦支撑。
十分钟后,稻荷崎以25比13的成绩拿下了这一局。
“终于结束了!”
鸥台的队员们只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醒来,他们劫后余生解脱般解散。
比分遥遥领先看似赢得轻松的稻荷崎队员们同样累了个半死,宫侑直接瘫在了休息凳上:
“啊,排球这么打好别扭。”
他说的含糊,但是每个人都理解他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们对于心理战的认知还停留在发球心理战或者网前博弈,例如说些垃圾话让对面丧失理智之类,九宫祈却让他们看到了另外的方式,太狠了,把以前学的招数衬托得格外朴素无害。
他们单纯打个排球哪懂得这些·jpg
赢了之后,会有种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拿下的感觉。
可明明他们打得也很累,要全程顾着九宫祈的计划一步也不能错,在第二阶段为了强行把节奏拉快,他们的体力消耗比鸥台的人还要大。
这就是宫侑说的别扭感的来源。
黑须法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带着一群替补,他们完整的看完了这一场,现在看向九宫祈的眼神敬畏又崇拜。
听到宫侑不算抱怨的抱怨,他失笑:
“鸥台的孩子们比你难受多了。”
对啊。
宫侑精神一震。
和受害者鸥台对比,他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幸福!
而且,其实执行计划的过程并没有很难忍,看着鸥台一点一点无知无觉步入陷阱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兴奋的。
就是九宫祈,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黑须法宗问出了宫侑心里的疑问。
“因为我想让小鸟飞不起来呀。”
九宫祈神色单纯疑惑,好像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看见他们难以形容的脸色,他兴致勃勃的补充了一点:
“虽然干脆利落赢过他们也还行,但是光来太像小鸟了,让一只鸟坠落,你们不感觉很有意思吗?”
尾白阿兰面无表情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九宫祈一脸可爱的说出虐待狂话语的样子。
但是其他人显然和他想的迥然不同。
宫侑回忆了片刻,眼神慢慢变得像在回味一样:
“他们后来看向我们的样子,好像,确实还挺有趣的。”
角名懒懒散散:
“我没感觉,但是这么打后面能省很多精力,所以还行。”
阿兰欲言又止:
你前边都快累吐血了怎么现在又说这么打省精力?
其实就是让你们这群抖s打爽了吧你们别装了!!
黑须法宗笑着看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他却清晰的看到了一个队伍默契程度提高的过程。
最开始那个说排球无聊没有意义的孩子,已经在不自知的时候找到了乐趣。
……就是苦了其他队伍。
第47章 喜欢 星海光来一动不动
上午的练习赛只有这一场, 但宫侑他们还是出了不少汗,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结伴洗澡换衣服去了。
体力黑洞九宫祈连呼吸频率都没怎么变,一场对局对他来说热身都不够, 现在还是清清爽爽的, 人走得差不多之后, 他无声的走到了北信介身边。
稻荷崎没有经理, 北信介要整理刚才比赛的数据, 感觉到身边悄悄摸来一个人影, 他没有抬头就知道是谁,往旁边挪了挪给九宫祈让出个位置。
九宫祈顺势坐下。
北信介拿着笔记本低头记录数据, 九宫祈仰着脸发呆, 耳边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气氛一片宁静。
“你刚刚不是还很开心的吗, 怎么了?”
北信介突然问。
九宫祈眨眨眼,犹豫了一下,他垂下头:
“人类是消耗品。”
如果阿兰在这里,听见他这句话后估计又要大叫你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了,但是在这里的是北信介, 他写字的手都没顿一下:
“是因为鸥台的队员刚才对你显露出了害怕的情绪, 还说希望正式比赛能抽个好签, 不想对上你吗?”
刚才结束后鸥台那边的学生没忍住议论了几句,这里的场馆就这么大, 理所当然的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宫侑和角名几人完全不在乎,甚至还把这些话当做对他们的夸奖,只有九宫祈在听见之后露出了无趣的神色。
北信介注意到了。
九宫祈的心中有一套对人的评判标准,一旦不符合他的标准,会被他立刻打上不感兴趣的标签驱逐出去。
这个标准用两个字就能概括。
恐惧。
九宫祈不喜欢恐惧他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 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过于另类的特质,这些特质又恰好能引起人的负面情绪。
所以,大多数人都被九宫祈排除在外。
而鸥台的人,他在刚开始是对他们有点兴趣的。
这一点兴趣却被刚才那场比赛消磨掉了。
鸥台的人对于他来说像是一次性的一样。
九宫祈头垂得更低:
“小鸟也是,一次就抓到了,好无聊。”
北信介手上的笔不停,不置可否,声音淡淡:
“小鸟已经飞回来了哦。”
“九宫!”
北信介终于放下本子,看着一步一步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星海光来,抬手摸了摸九宫祈的头:
“星海光来是一个相当自信要强的人,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会害怕你。”
“九宫!”
星海光来又喊了一声。
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两人面前,眉毛不服输的竖着,看向九宫祈的眼神专注而坚定:
“我们再比几场!”
九宫祈神色莫名:
“还要比吗,你刚才输得很惨吧。”
星海光来坚定的神色动摇了一霎,又倏忽不见:
“正因为我输得很惨,所以我承认你了,想了解你更多一些!”
“哦——”
九宫祈抬起眼眸,仔仔细细的看他,发出惊叹般的气音。
而后,他扬起嘴角:
“好呀。”
————
稻荷崎队员回来的时候,惊讶的看见北信介竟然是一个人。
以往像这样的空闲时间,都会有九宫祈和他黏在一起。
为此宫侑还嘲笑过九宫祈:
“你是北前辈的背后灵吗?”
成功得到了北信介平淡的注视,灰溜溜逃走。
“祈呢?”
宫侑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没有看见九宫祈,他左右甩头,溅了宫治和角名一脸,两人正紧了紧手腕要教训他,因为他这一句又停住。
确实,九宫祈去哪了?
北信介没有回答,反而露出了在他们眼里相当恐怖的,欣慰的笑脸:
“他去交朋友了。”
宫侑不敢置信:
“你在讲鬼故事吗北前辈?!”
连一向从容的角名都忍不住捂住下半张脸:
“受害者是谁、不,是哪位勇士。”
北信介用一种很不能理解的奇怪眼神看向他们:
“他交朋友是件好事吧,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说?”
宫侑很想咆哮,但是眼前的人是北信介,他只能艰难的憋在喉咙里,感觉自己变成了尾白阿兰。
‘能不能把你对九宫祈的滤镜收一收,他真的不是什么乖孩子啊!!’
九宫祈那是能交朋友的性格吗,他们有时候都怀疑人类在他眼里只有玩具和空气两种区别。
他上一次只是说要找鸥台的人去玩,结果几个人都被他玩成那样了,现在又说去交朋友……
宫治的表情快虚无了:
“让我们为那个人默哀好吗。”
北信介盯了他们一会儿,好像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微微一笑:
“放心吧,祈很喜欢他的。”
————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光来!!”
鸥台的队员们花容失色。
星海光来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怎么把稻荷崎的大杀器带回来了!
看着笑吟吟和他们打招呼的九宫祈,别所千源和诹访爱吉快要晕过去。
九宫祈是真的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
白马芽生一把拽走了星海光来,背过去小声惊叫。
余光看到九宫祈探究似的看他们,他神经快要嘣得一声断掉。
星海光来正气凛然:
“我要了解他,然后总有一天才能打败他!”
昼神幸郎沉思:
永远都不服输的光来竟然还有这么利落承认自己输掉的一天啊。
九宫祈听见了星海光来的话,一点也不介意:
“正好,我也想了解光来!”
“哦……”
昼神幸郎很好奇:
“光来是为了想打败你,你是为了什么?”
九宫祈想了一会儿:“为了什么……啊。”他眼睛一亮:
“因为我很喜欢光来!”
“噗——!!”
“噗……!!”
正在喝水平息激荡内心的别所千源和诹访爱吉喷了对方一身。
他们甚至顾不上擦脸上的水,双双呆滞的朝星海光来看去。
却见星海光来也是呆若木鸡。
“你、你在说……说什么……?”
他嘴唇颤抖了两下,舌头像是打了结,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
九宫祈好心的重复一遍:
“我在说,因为我很喜欢光来,所以想了解你呢。”
“你……你……你不要再说了!”
星海光来一哆嗦,感觉有一千根针在扎自己的耳朵,他要和自己的队友一样没办法直视九宫祈了!
他声音急切:
“我突然感觉自己也不是很想打败你了,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不要比了!”
九宫祈露出单纯的微笑,摇头:
“不要。”
“噗。”
昼神幸郎感觉很有趣的笑出了声。
他的体型和力气比星海光来大,轻轻松松将他提起来,拼积木似的放在九宫祈身边,热心道:
“这么多年了我们光来终于被人主动表明心迹了……我支持!”
“你干嘛!!!”
星海光来这辈子叫得没这么尖锐过,两腿蹬得像兔子,“噔”的跑远。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对不起,九宫,我和你都是男生,而且我们还刚认识,并不了解对方,所以……”
九宫祈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男生可以喜欢男生的吧,而且我们现在也可以开始了解对方啊。”
“……”
星海光来脸色铁青,和他的发色配在一起,像一根水灵的新鲜萝卜。
其他队员早已忘记对九宫祈的可怕,满脸只有看戏的渴望,诹访爱吉小声问道:
“那你是为什么喜、喜欢星海呢?”
星海光来很想把他们一个两个都掐死。
九宫祈真的开始思考:
“因为光来跳得很高的那一刻,像一只追逐天空的鸟呢,非常,非常美丽。”
除了星海光来之外的人都一脸刺激的捂住了嘴。
“那么,”九宫祈兴致勃勃:
“我们开始了解对方吧光来!”
星海光来艰难的压抑住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欲望。
“……不用了吧,这次练习赛总共就三天而已,我们也了解不到哪里去,”
“哇……”
昼神幸郎惊叹:“已经开始考虑你们的未来了吗光来?!”
“你闭嘴啊!!!!”
星海光来崩溃的咆哮。
昼神幸郎笑眯眯的接了下半句:
“反正以你的成绩要转入稻荷崎也是可以的,不想转学,你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经常联……”
看到星海光来真的要活生生气死了,昼神终于如他所愿闭上嘴,但是他在两人间扫来扫去的目光,让星海光来感觉自己身上有九宫祈在爬。
他没办法了,用自认为最恶毒无情的语言拒绝九宫祈:
“反正我是不可能喜、嗯你的,”喜欢这个词他死都说不出口:“而且不会和你加联系方式,两天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九宫祈毫无芥蒂: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喜欢光来呀!”
“……”
“哇——”
除了星海光来之外的人又一齐发出奇怪动静。
星海光来感觉这个地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跑。
————
失败了,根本甩不开,九宫祈像鬼一样缠上了他。
不管他走到哪里,九宫祈都会执着的跟着他,他对着那张脸又没办法说出什么重话,最多只有一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但是九宫祈会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来到食堂,队友们也都在餐桌上了,看到他俩一起进来,又集体“哦——”了一声。
“你们这什么反应啊?”
星海光来心累到已经懒得咆哮了。
他找个空位坐下,转头就感觉到九宫祈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低下骄傲的头颅求九宫祈放过他,食堂门口突然又出现几个身影。
在星海光来眼里,等于神兵天降,他从没感觉这群狐狸这么顺眼过。
“宫!”
他喊了自己最熟悉的一位:
“快把你们队友带走啊!!!”
几个人影越来越近,好像都听见了他的话,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宫侑叹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了,祈?”
又看了看星海光来:
“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啊,为什么叫得这么惨烈?”
星海光来不懂他的态度为什么这么轻描淡写:
“还不如让我缺胳膊少腿!”
“哎~”
宫侑更感兴趣了:
“所以他怎么你了?”
星海光来嘴唇动了半晌,太羞耻了,他复述不出来。
昼神幸郎善良的帮他解释道:
“你们队友,九宫祈同学,大庭广众之下对光来说喜欢他。”
他抬眼,想欣赏稻荷崎这群人露出各异的神色,却见他们脸上统一的……大失所望?
宫治一脸无趣的朝窗口走去:
“就这啊。”
角名跟了上去,嗓音轻慢:
“真是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哈?”
“这还不算大事吗???”
星海光来激动的把桌子拍得嘭嘭响,鸥台的人也都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
“男生对男生,怎么能说喜、喜欢呢?”
“哎呀。”
宫侑无聊到想掏耳朵,他拍拍九宫祈的头,一脸嘲笑:
“你不是来交朋友的吗,怎么交成这样了。”
没等九宫祈说话,他对星海光来说道:
“他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哦,非常随意,路过一只狗都能得到他一句好喜欢你。”
“还有,他入社第一天见到我们几个,也都说喜欢了,我们那时候可比你淡定多了。”
“……”
星海光来呆若木鸡。
“是……是这样吗?”
“嗯!”九宫祈满脸真诚的重重点头:
“我很喜欢光来,想和你交朋友的!但是……”他露出受伤的神色,垂下眼眸:“不知道光来为什么一直拒绝我呢。”
“哎——”
星海光来听见自己队友们整齐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莫名遗憾。
你们又在遗憾什么啊……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想到九宫祈只是单纯想跟他交朋友,他却误会了,虽说周围人的反应确实很有误导性,但是想到自己那些深思熟虑后郑重的拒绝借口……
“呜……”
星海光来脸热得要冒出蒸汽。
好想把头钻进桌子底下……
——————
九宫祈和自己的队友们一起去窗口买饭。
排队途中,宫侑怜悯的看了眼还在崩溃埋头的星海光来。
“我说,你绝对起了坏心思故意让他误会吧,如果是对我们的那种态度,他和他队友们可不会是这幅表现。”
“哎嘿。”
九宫祈吐了吐舌尖。
第48章 定义 是朋友
星海光来陷入十分别扭的状态里。
理智上来讲, 他对九宫祈十分感兴趣,无论是他那外表和实力的极致反差,还是肉眼可见的卓越天赋, 亦或是他那一身超乎常人的力气, 都是星海光来想要探究的对象。
抛开九宫祈对他的捉弄不讲……
不, 他抛不开。
这人太坏了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练习赛的刻意安排让他输得惨烈, 队友们纷纷抱怨没打过这么憋屈的对局, 而后又是一句喜欢让他成为全队调笑对象……
没错, 回过味来的时候星海光来已经反应出九宫祈是刻意使坏让他们误会的了。
从身体到精神,他可以说是被九宫祈玩了个遍。
这是何等的耻辱!
他就像个发现毛绒线团的猫咪, 没忍住用爪子碰了一下, 然后惊恐的看见自己爪子肿了——什么毛绒,那分明是仙人掌的刺。
星海光来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一直是直来直往有话就说,可对九宫祈这个人,他竟然想不出来解决办法。
要报复么。
他唯一能想到的报复方式就是在一场大赛上狠狠打败九宫祈,但是今年的大赛离现在还有那么长时间,到时候他说不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这事他刻骨铭心, 可能到七老八十了还记得。
但如果是其他手段……
他看了眼正围在一桌吃饭的稻荷崎队员们。
九宫祈吃饭非常挑食, 不停的把菜夹给身边的宫治, 后者嘟嘟囔囔的抗议说着自己是垃圾桶吗不要了,手上的勺子却毫无芥蒂把那些蔬菜送进嘴里。
是嘴上抱怨实则纵容的类型。
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他们的队长北信介,比宫侑来得晚一些,而昼神幸郎看见他之后,开玩笑问能不能让他的队友对星海光来负责。
在听过原委之后,北信介当即就把九宫祈拎了过来。
他的神色冷淡, 动作端庄,架势看得星海光来一愣,幼年和小朋友闹矛盾后被父母拎起来找上别人家门道歉的痛苦记忆涌上心头,差点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北信介一句话就让他震惊了。
他说:
“这是祈第一次主动交朋友,没有把握好分寸,我代他道歉,希望你能原谅他,以后和平相处。”
你是什么操心孤僻孩子交不到朋友的幼儿园家长吗!!
星海光来满脑子都是这一句话。
北信介估计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么明显的包庇不太好,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九宫祈的后背:
“不要总是捉弄别人。”
九宫祈很无辜的说:
“可是我就是很喜欢光来呀,没有故意捉弄他。”
于是北信介就用一种“你看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误会了”的诚恳表情看向星海光来。
“……”
弄得星海光来都想低头道歉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所以从他的队友那边下手给自己找回公道根本行不通。
用其他手段只可能被他们活撕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太久了,九宫祈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般,忽然偏头朝他看来。
星海光来顿觉不妙,脑子里警报声嘀嘀作响。
他思考了半天,想出来最好的解决办法竟然是克制自己的兴趣,离他远一点。
但是九宫祈眼睛明显亮了,他要朝自己走来了!
星海光来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面对一个麻烦他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是回避,结果还回避不了。
他僵硬的看着九宫祈端着盘子脚步轻快的坐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你、你要干什么?”
说完星海光来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气势呢,他的气势去哪了!
他可是要打败九宫祈给自己找回场子的人!
果不其然,星海光来听见了对面昼神幸郎闷闷的憋笑声,他不用脑子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面啊光来。”
星海光来浑身难受,端起自己的盘子,起身想走。
随之而来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一只手抓住了。
九宫祈坐在他身旁,侧仰着脸,当他收敛起所有攻击性时,金色的瞳孔是出奇的纯净: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光来。”
星海光来莫名感觉动不了了,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坐了回去。
“所以看着我吃饭能了解什么啊??”
鸥台队员们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神色各异的表情下是一致的想法:
‘完全被克制了呢,光来。’
而另一边,身边的座位骤然变空,宫治有些不习惯的扭动了下身体。
九宫祈吃饭的时候喜欢挨着他,因为他对食物基本来者不拒,很少挑嘴,九宫祈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尽情分给他。
但是如果和北信介坐在一起,他会盯着他全部吃下去。
所以尽管宫治和九宫祈看似接触很少,既没有和宫侑攻手与二传之间默契的配合,也没有和角名上学回家永远都要等对方一路的亲近,他们关系反而不错。
这是九宫祈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抛下他。
“别看了,蠢货。”
宫侑的声音让他回神。
“他对谁都那样。”
宫侑用筷子百无聊赖的戳着米饭,表情冷淡。
宫治正想针对他的第一句开口骂回去,阿兰的声音又响起,好像笑了一声,
“你们看到星海的表情了吗,好搞笑,简直就是当初阿侑和角名的合体版!”
“嗯?你们怎么了?”
他莫名奇妙的看着宫侑的表情更加冷淡。
“不用管他们。”
角名平静的咀嚼食物:
“小学生对朋友的占有欲犯了,仅此而已。”
“这样啊,”阿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是九宫他都没说过你是他的好朋友吧,你没有立场哦。阿侑。”
“……”
————
九宫祈感觉到了,宫侑似乎在和他闹别扭。
以前宫侑生气都有迹可循,毕竟其中有一半都是他故意惹出来的,想看他生气的样子,但这次九宫祈是真的不明所以。
他和星海光来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宫侑好像吃到一半就跑了,走之前还故意看了他一眼。
当时的九宫祈很迷茫:
“瞪我,为什么?”
但是身边的人不是他的队员们,没人给他解答,星海光来比他还不明所以:
“你们有矛盾了吗?”
“没有,现在你和我的矛盾更大一点吧。”
“你还知道啊?!!”
九宫祈被星海光来悲愤的表情逗到乐不可支,宫侑瞪他的那一眼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最重要的是,星海光来真的很好玩。
这次练习赛要训练的主力不只有正选首发,二队练兵也很重要,只给正选每天安排两场比赛,贵精不贵多,空闲时间,九宫祈基本上都是在和星海光来呆在一起。
随便逗一逗就炸毛,但是他说话又会认真倾听……然后再次炸毛。
有时候还会脸红,这是稻荷崎队友们从没有过的反应,每当这时九宫祈都会粘在他脸上好奇的观察,然后看他忍无可忍的红着脸跑开。
真的很好玩。
下午四五点的比赛,依旧是稻荷崎占上风。
以一个大斜线球结束这场后,九宫祈转身伸出双手。
这一球宫侑传得非常好,把三个拦网甩了几米远,星海光来不甘心的眼神让九宫祈又笑了起来,朝他做个鬼脸后转身要和宫侑击掌。
但是宫侑直接略过他的手,从他身边走绕了过去。
“?”
九宫祈歪头,他确信宫侑看到了自己的动作。
“他怎么了?”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中午宫侑瞪向他的那个眼神。
阿兰无奈的看着宫侑的身影消失。
“你才发现他不对劲吗,你们这一整局都没说过话了。”
没等九宫祈说话,他有些愧疚的说:
“好像是因为我,抱歉。”
“唔?”
比起生气,九宫祈更加好奇:
“为什么,你做什么了?”
尾白阿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我没对阿侑说过他是我的朋友……?”
九宫祈陷入沉思。
鸥台的场馆窗户很大,流动的风带着暮春微熏的热气吹到众人脸上,他没看到角名和宫治,包括北信介也在注视着他的神情。
‘朋友。’
这两个字在九宫祈心底徘徊。
又来了,他第一次成功将球扣出去的那种难以形容的痒意。
他厌倦家里,来到稻荷崎不过是因为随手撒的硬币落到了地图上的这个城市,又因为记忆里有人喜欢着排球而已。
若利说排球需要队友,那他就加个社团,找到了队友。
队友们很有趣,待在他们身边并不无聊,会用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他。
九宫祈喜欢他们。
只是偶尔的,他也会想:
若利说的队友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人,这样的关系,如果仅仅只用队友两个字定义,那是不是太单薄了。
而到了现在,他终于懂了。
九宫祈的声音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感叹:
“原来,我和阿侑是朋友啊!”
先前忽视九宫祈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又返,带着细微的愧疚和焦虑。
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转身就走。
在他脸上,是近乎于冰冷的失望。
第49章 陌路 “没有必要。”
风好像更加燥热。
宫侑的背影不再是像午饭那样气冲冲, 一步三回头式的赌气,这次的他更加平静,平静到像往常无数次那样训练完后从场馆里走出去。
但是无论谁都能看出来, 不一样了。
如果任由他走出去, 他和九宫祈绝对回不到从前。
宫治向前踏出一步:
“阿侑!”
宫侑的背影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但还是出声了:
“什么事?”
宫治犹豫的看了眼九宫祈, 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谁都知道,宫侑现在真正等的是九宫祈的反应。
然而九宫祈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低头开始思考什么一样, 刚才说完他们是朋友之后脸上拨云见日般的笑容也如潮水褪去, 可能根本没注意到宫侑来回。
宫治喊了这一句后,他才意识到宫侑回来要走了, 眼睛里满是迷茫:
“他怎么了?”
“……”
宫治咬牙。
但是宫侑已经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冷笑一声,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来失望和倦怠,而后慢慢跨过大门,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宫治最后看了九宫祈一眼,抬步跟上。
鸥台的人好像也看出来了他们这边气氛不对, 这一局输掉后他们本在言语活跃的复盘, 结果从看到宫侑忽略了九宫祈, 稻荷崎半场一个接一个沉默起,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目光在九宫祈和宫侑脸上探究的游移后,也跟着静默下来。
‘……吵架了吧?’
‘……吵架了呢。’
一干人用眼神交流着。
星海光来不懂,大大咧咧道:
“你们配合那么好,为什么会吵……唔!”
不大的声音,却把众人的眼神都吸引过来了, 昼神幸郎一把捂住他的嘴,微笑:
“不要参与别人的家事,光来。”
九宫祈却骤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新奇的神色:
“我们在吵架?”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以为的队友其实是朋友,而后又意识到了朋友和自己正有矛盾,已经到了吵架的级别。
所有人都以为九宫祈会追上去解释。
角名戳戳他的肩膀:
“你不追上去解释一下吗,他很生气。”
九宫祈扭头去看宫侑消失的方向,久到角名以为他在思考怎么解释了,而他下一句却让角名也顿住:
“可是,阿侑为什么会生气呢?”
他看见九宫祈收回了眺望的目光,有些迷茫的看向他,是真心实意的难以理解。
角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宫侑到底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我刚说的那句话吗?”
九宫祈在心里思考了一遍他那一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发现想不出来后,他用同样的语气对角名说:
“我和角名是朋友!”
他寄希望于角名能做出和宫侑一样的反应,这样他人在这里,自己能够直接问他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角名依旧淡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神沉沉:
“我无所谓这种定义,朋不朋友什么的对我没有意义,反正无论怎么说我们都还要一起打球,一起回家。”
“只是,”
他抬起眉眼,注视九宫祈的神情莫名认真:
“你不知道阿侑生气的理由的话,为什么不去问问呢?”
九宫祈一怔——
——
“哗——!!”
冷水扑到脸上,血管因为骤然冷却而收缩,角名感觉自己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他也是生气的,只不过生气的对象是自己。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为了九宫祈的话伤心。
他和九宫祈的相处时间是最久的,每天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多少也看出了他的一部分本质。
九宫祈是天生的强盗。
对待感情他更像是掠夺,横冲直撞般吸引每个人的注意,他不在乎别人的反应,又在人为他倾注心力后,轻飘飘的,感慨一般说:
“原来我们算朋友啊。”
在他当做看不见自己的抗拒,第一次相处就喊自己‘伦太郎’那天,角名就看出了未来会有这样的时候了。
对九宫祈的态度,应该只有好奇,只是观察。
……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角名将水流开到最大,感受自己的手掌被冲地能感受到细微痛意,心绪终于变得和以往一样平静。
与此同时,他目光向左移去。
“你为什么也过来了?”
宫侑背靠着贩卖机,神情郁郁。
在他身边,宫治面无表情的嚼能量棒。
角名淡淡道: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学校,教练之前还提醒过他们不要乱跑防止迷路,那时的宫侑嚷嚷着除了九宫祈谁会迷路……
啊,又想起他了。
角名摇摇头把脑子里的人影摇散。
宫侑不耐的啧了一声:
“我心情不好出来散心的,你来干嘛。”
角名反问:
“我就不能心情不好了吗。”
宫治目光悠远的嚼嚼嚼,好像没听见他们充满火药味的对话。
角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看见自己:
“你还想着我把他带来跟你和好的吧。”
宫侑眉眼间落下一片阴影,冷冷一笑:
“谁想看见他?”
“那刚才角名来的时候你探头朝他身后看什么。”
宫治终于嚼完了,补完能量后的第一步就是拆宫侑的台。
“……”
宫侑眉宇间的阴影更深,他看起来很想把宫治一脚踢死。
“你脑子不灵光就算了,年纪大了眼睛也不灵光了吗,谁探头看了??”
宫治动作淡定的拆开酸奶:
“你啊。”
在宫侑忍无可忍马上就要动手的间隙,角名冰凉的声音像是一针清醒剂:
“别想了,他不会来的,他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我告诉他了可以问问你。”
“……”
宫侑抓向宫治的手突兀的停滞。
漫长的一秒后,他收回手,指尖像是颤动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呢。”
角名回想起九宫祈回复他这句话的表情。
他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的复述道:
“——没有必要。”
————————
角名离开以后,九宫祈自己一个人坐在休息凳上怔了很久。
久到薄暮的日光斜斜射进窗口落在他身边,场馆里的人一个一个离去,这里空旷到能看见浮光中的尘埃跳跃。
“为什么要那样说呢,祈。”
北信介的声音温暖平和。
从始至终,他都在一旁默默看着。
他知道宫侑为什么发火,也知道角名为什么离开,唯独对于九宫祈的回应,他想不出他这样说的理由。
“他们会伤心。”
北信介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看向窗外,夕阳让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远古琥珀般的质感,当他说话时,眼神就像神社中供奉的,注视着参拜之人的神像。
“你也很伤心。”
“嗯。”
九宫祈没有否认。
在角名告诉他可以去问问宫侑,让他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而他迟迟没有动作之后,隔着球网的星海光来难以忍受的对他大叫了一声:
“你你你……他生气的原因是你那句话呀,乍一听让人还以为你从前没拿他当朋友!”
星海光来急得要上蹿下跳:
“你们这是连误会都算不上的矛盾,只要你去说一句话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你们是好朋友吧,没有感情的二传和攻手是打不出那样的配合的喔!”
九宫祈在那时很想笑,却发现平时轻松就能露出的笑意,无论如何都展现不出来,为了让表情不那么奇怪,他只能紧紧地抿起嘴角:
“我们打的第一场就能负节奏配合了。”
“……”
星海光来哑口无言,又皱起眉毛,换了个说辞:
“我都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你把自己想的对他说出来,你们肯定会变更好的!”
星海光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好好学国文。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翻来覆去什么东西。
但是九宫祈已经听懂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啦光来,我现在应该追上去,对阿侑说我一直都把他当朋友的,今天只是感情积攒爆发后的感叹而已,让他不要误会。”
星海光来的眼睛亮晶晶: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而后,角名也附在九宫祈耳边: ”不只这个,他生气的原因还有……他感觉你太重视外校的人了。”
九宫祈这时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所以,我还要加一句阿侑是我最好的朋友,谁都比不上他。”
角名没有大幅度动作,但是神情看起来是同意的。
他和星海两个人已经把答案写出来,只要九宫祈照着抄,那他们俩的问题就能解决。
然而现实是,九宫祈的笑容慢慢敛起了:
“没有必要。”
再然后,就是九宫祈和北信介一起坐在这空无一人的场馆之内。
面对北信介不带责怪的提问,九宫祈紧了紧攥起来的手,回答的却一点也不相关:
“小信,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稻荷崎是新手村,我要去其他地方探险吗。”
“记得。”
仿佛是想起那时的氛围,九宫祈的声音重新轻快起来:
“我有预感,在未来几个月内,我就要离开稻荷崎了哦。去其他地方探险,当然是要轻装上阵啦轻装上阵。”
“和阿侑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更深的感情,对于我来说是负担。”
“是这样吗。”
北信介点点头,他没问九宫祈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也没因他把友情比作负担皱眉。
他面色平平,同样学九宫祈说道:
“那,祈还记得我当时给你的答复吗?”
九宫祈露出柔软的笑意:
“当然记得,不过小信那不是答复吧,是祝福才对。”
北信介提起唇角,声音比月光还要静谧:
“所以这次就换个祝福。”
“你的道路或许和我们不一样,谁也看不到你未来能到达的高度。”
“但是,”他深深的注视着九宫祈。
“要一直开心,祈。”
——————
之后稻荷崎队伍内的气氛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宫侑在单方面和九宫祈冷战之外,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依旧如同往常,宫治会和他一起吃饭,处理掉他不喜欢的食材,角名会熬夜陪他一起玩游戏,教完全是新手,以前从未碰过游戏的九宫祈该怎么操作。
而到了练习赛上,连宫侑的态度也没那么冷漠了,他依旧会给九宫祈传球,也会在九宫祈漂亮的一传后大声喊一句nice。
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交流的对象其实是排球。
而仔细观察的话,宫治和角名在细微处和以往也有了一点差异,宫治不再小小声的抱怨着却全盘接受,而是会礼貌的点点头说一句谢谢。
和角名一起打游戏的时候,遇到难过的关卡,从前的角名会直接干脆利落的接过游戏机,在九宫祈抗议说自己没有游戏体验的时候叹着气切回前一步,一步一步教他亲手打过去。而现在的他会直接给九宫祈发一份攻略。
北信介,则是和以前没有一点差别。
九宫祈看起来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在比赛过后,他跑去找星海光来的时间更多了,一天之中,除了必须和鸥台开展的那两场比赛,其余时间他几乎都在鸥台队伍里。
弄得昼神幸郎开玩笑道:
“这么喜欢我们小光来吗九宫同学,可以转学过来哦,鸥台欢迎你!”
星海光来还没来得及反抗,其他队员已经争先恐后一人一句:
“来吧来吧小九宫,鸥台欢迎你!”
“有了九宫的话我们今年全国大赛绝对能拳打白鸟泽,脚踢井闼山!”
九宫祈还真作出了考虑的姿态:
“让我想想哦。”
星海光来把他掐在下巴上的手抠掉,强行打断施法:
“才不行!我们一个队伍的话那不就再也没有打败你的机会了吗,你不能转学!”
鸥台一群人因为他的话热热闹闹的笑了起来。
通过这两天九宫祈和星海光来的相处,他们也发现了九宫祈和他外表相符的一面,脱离赛场后的他其实相当单纯,有种孩子般的不谙世事,经常让人哭笑不得。
特别是看他和星海光来互动,往日都是心直口快的星海光来让别人哑口无言,然而他一旦碰到九宫祈,就完全被吃得死死的还拿他毫无办法,看星海光来窘迫炸毛几乎成了鸥台的娱乐节目。
第一天和他比赛之后对他的恐惧,像云烟一样迅速淡化。
九宫祈本就讨人喜欢,这一点负面印象祛除后,只是短短两天,其他队员对他也包容接纳起来。
而另一侧,稻荷崎的气氛就没有如此轻松了。
宫侑的脸色阴沉而冷漠,没有他挑火,宫治也不和他吵架,比赛一打完就去找食物补充体力,而角名平时就懒得说话,这两天话就更少了。
银岛结和大耳练他们那天打完就散,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受了下队伍里的气氛,差点被冻到。
他碰碰尾白阿兰,嘴巴比口型:
“到底是怎么了?”
阿兰一脸绝望的虚无:
“……还是不要问我了吧。”
事发那一天他其实看了全程,越看心越凉。
他没有评判哪一方有错,只感觉这件事导火索是自己,夜里都想起来抽自己嘴巴子:
吃饭就吃饭,非要提一嘴朋友做什么!
说说说,队伍都要被你说散了!!
比他更绝望的黑须法宗。
刚开始他是察觉到宫侑和九宫祈不太对劲的,但是本着不参与学生私事,以及让他们自己解决后有助于感情更进一步的想法,他没管。
结果放着放着,这才第二天,他们稻荷崎的怪物天才要跑了!
看着正混在鸥台队伍中开心笑着的九宫祈,以及自己家队伍里虽然冷着脸但脖子就像落枕了一样从不往鸥台那边看的一眼宫侑,还有动作神态和平时别无二致,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视线是在刻意回避九宫祈,怎么看都是在强装不在意的宫治角名二人,黑须法宗感觉自己发际线直接后退了五厘米。
又怎么了祖宗们。
而这时,鸥台的教练也来了,笑眯眯的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九宫同学他非常愿意来我们鸥台,快放人吧法宗!”
艾隆声音很大,鸥台那边明显听见了,一时间除了星海光来最大的抗议声,其他学生的声音此起彼伏:
“放人吧黑须教练!”
“我们已经带小九宫逛完学校了,他超喜欢的!”
活力满满的学生声音,却听得黑须法宗露出了阴森的表情,他一把揽过宫侑,阴恻恻道:
“到底怎么回事,解释。”
第50章 挑选 去能让你开心笑出来的人身边……
时间来到了练习赛第三天。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三天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培养两个学校的感情。况且鸥台的队员性格都很好相处,如果是其他学校, 三天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能和练习赛的对象打成一片, 但是稻荷崎……
一名鸥台队员悄悄抽了抽嘴角。
别说打成一片了, 稻荷崎那几个主力, 除了九宫祈, 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可鄙的盗贼。
尤其是宫侑, 他那漠然而冰冷的,居高临下的鄙视, 没人能承受得住, 大家私下里都在悄悄议论他。
角名他们更是各有各的难搞,已经不是敌视了, 那是完全的无视。
经过鸥台几名队员的观察,发现了能让他们得到这种待遇的根源,是九宫祈。
你们就这么介意九宫祈和我们一起玩吗???
这么介意的话就不要再搞冷战那一套,好好解决问题,跟他和好不就行了了吗!!
一个个好像把怨气发泄在排球里一样, 不管是扣球还是拦网都极其狠辣, 搞得鸥台在练习赛里都没赢过几次, 每天都要留下来加训。
他们还打赌了九宫祈什么时候能和自己的队友和好,心想着随时间过去肯定矛盾肯定能解开了, 排球队友间哪有隔夜仇,然而随着这天上午的一场打完,九宫祈一句话让押最后一天肯定可以的赌注化成了泡影。
“光来!”
九宫祈的声调永远是极具辨识度的生机勃勃。
打赌的几个队员看见了稻荷崎那几人身体明显滞涩了一下。
九宫祈直接从球网下钻到鸥台半场,跑到星海光来面前,兴冲冲道:
“你带我出去看看吧!”
“哈?现在?”
星海光来有点纠结:
“学校周围是有一条商业街, 但是……”
“我们下午就要走了。”
星海光来拒绝的理由被淹没在九宫祈压低了一点,所以显得失落不已的声音里:
“去!”
他干脆而坚决的说。
答应得这么快显得他像是被九宫祈拿捏住了一样,于是星海光来咳了一声,挤出个真拿你没办法的抱怨表情:
“你的好奇心也太旺盛了吧,学校周围不都是那样吗,没什么好看的。”
“算了。”
他牵过九宫祈的手腕,
“走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养成了在和九宫祈相处时这些亲昵的小习惯。
周围其他队员顺势起哄起来,他们还记得前天九宫祈那句把星海光来逗得七荤八素的喜欢:
“是要去约会吗,小光来,小九宫?”
“哦哦哦——还牵手哦!”
“给我去掉“小”字啊!牵手是因为这小子总是动不动乱跑好吗!!”
星海光来恼羞成怒,反驳过后抬步就走。
但是,他牵着的人纹丝不动。
“走呀!”
以为九宫祈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星海光来正要催促他快去,一回头却看见了他的表情。
九宫祈正在看着稻荷崎那几人的方向。
“一起去看看吧!”
“一起去看看吧!”
他又重复了两遍。
但是宫侑他们并没有朝他的方向看。
星海光来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催促他的声音低下来,几乎要沉默不语。
而九宫祈他也没看多久,这个距离宫侑他们是能听到他的声音的,确定他们真的没有反应之后,他拽了拽星海光来的手臂:
“走吧。”
————
“阿侑,练习赛是什么?”
一个多星期前,坐在地板上听教练宣布下周的假期他们要打三天练习赛的消息后,九宫祈向宫侑发出过提问。
字面意义他能看出来,就是练习的比赛,但是流程以及练习对象什么的他一概不知。
所以宫侑向他解释:
“我们要一起去别的地方,在其他学校的体育馆,和那里的排球部部员打比赛。”
九宫祈只注意到了他的第一句:
“别的地方?”
“对。”
角名按着手机,声音懒洋洋的加入他们的谈话:
“虽然教练不肯说是哪个学校,不过大概率不是兵库县的,估计要跑很远。”
“很远啊……”
九宫祈昂头,露出个笑容:
“我还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仔细看看呢!”
“什么?”
宫侑情商极低的表达了震惊:
“你没有出门旅游过吗?”
在宫治一把掐住他的大腿肉,宫侑嘶嘶喊痛的背景音中,九宫祈点头,含含糊糊的说:
“我很少出门的。”
宫侑当即按住他的头发,狠狠揉了一把:
“等着吧,到了练习赛的地方我们会带你好好看看的。”
回忆散尽,当时宫侑信誓旦旦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心头。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那天畅想过的地方。
宫侑手掌紧紧攥成拳头,骨节吱吱作响,怔怔的望着大门,那里是九宫祈和星海光来一起离开的方向。
宫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呼吸安静,只有目光从门口挪到身旁一侧的宫侑脸上,良久,他无声的闭上眼眸。
“……”
“阿侑?”
是从门外进来的北信介,练习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教练喊走。
“我看到祈和星海一起出去了,你们不一起吗?”
北信介面露关心。
“你们这个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平日里对他有问必答的双子今天却迟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安静到几乎要失去存在感的角名回应了北信介。
他将下巴缩进衣领里,微微合上双眼,好像疲惫到了极点:
“没事的,北前辈。”
“没事的。”
他的声音好像惊醒了宫侑。
宫侑依言回答北信介,嗓音就像是梦游:
“……只是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
“前面是商业街,我们可以去那里吃个午饭,你要吃什么,我知道有一家寿喜烧味道还可以。”
星海光来絮絮叨叨的介绍:
“吃完后你要回去还是继续逛,说实话这一片地方没什么好逛的,长野有名的温泉离这里还挺远的,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坐一小时电车去,不过中午去泡温泉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说了一大串,九宫祈只是笑着点头:
“更喜欢光来了!”
星海光来条件反射般脸红,应激去捂他的嘴:
“在学校里说说就好,出来了不要把喜欢什么的挂嘴边,会被人误会的!”
“……”
他盯着九宫祈看了半晌,而后,在九宫祈疑惑的表情中,整个人面向他,两手同时举起,捏住九宫祈的两腮,像是要把他的脸颊肉合起来一样,朝面中处推——
“怎么了,光来?”
九宫祈嘴巴被捏变形,迷茫的眨眨眼,含糊问道。
“把你的笑脸按掉。”
“什么?”
星海光来放开手掌,拉住他的手腕恢复开始的姿势继续往前走,声音像夏日吹来的晚风: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笨蛋。”
“你现在明明不开心吧。”
“怎么会呢?”
九宫祈表示不同意:
“我和光来一起就是很开心呀!”
“嗯,我知道!”
星海光来还是停住了,看向他:
“但是,刚才你是在伤心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是因为你的队友,宫侑他们。”
九宫祈忽然想起了昨天北信介说的那一句‘你也很伤心。’
他笑了一声:
“我自认为情绪控制的很好哎,但是怎么好像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的样子。”
星海光来看起来很想翻白眼,又忍住了:
“还控制情绪,你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吗。人伤心的样子是伪装不了的啊,嘴角在向下撇着颤抖,眼睛弯起来也不是平时的弧度,还有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就能看出来的吧。”
“学到了,那下次我注意一下这些细节!”
“算了吧。”
星海光来轻啧一声:
“你还打算伤心多少次啊。”
九宫祈不说话了,这段路上也没有几个人,气氛突兀的安静下来。
星海光来的说话声在这样的安静中响起:
“你这两天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唔?”
“像个……被雨淋湿的小狗。”
星海光来回头,他这才发现九宫祈的睫毛长而浓密,因为他的话语,像是蝶翼般颤动了一下。
“是吗。”
星海光来接着道:
“你知道吗,其实第一天我很讨厌你的。”
九宫祈哎嘿一声:
“就是发现了才忍不住捉弄你的!”
他以为星海光来会像那天的宫侑那样说他坏心眼,但是星海光来只很冷静的说了下去:
“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停,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因为我那天输得很惨对吧?”
“不是吗?”
“才不是!”
星海光来声音坚定,而后柔软了一些:
“因为刚开始的你,虽然口口声声要和我交朋友,但是眼神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人看待呢,你的眼神,明明只是好奇的观察而已。”
九宫祈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
“哎?这你也能看出来。”
“哼,”星海光来骄傲的仰起头:
“我可是直觉系选手!”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讨厌我了呢?”
九宫祈好奇问道。
星海光来移开眼睛:
“相处着相处着就这样了,我们队里几乎没人讨厌你吧。”
九宫祈正要笑,又听见星海光来反问:
“那你呢,现在真正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当然了!”九宫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可你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星海光来像是叹了一口气:
“你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像在稻荷崎队伍里,对宫侑他们那样笑过。第一次和你们打的那场练习赛,我们印象最深的是你。”
“既有能像蜘蛛织网一样悄无声息捕捉猎物的计划,也能用绝对的力量打破一切障碍,非常恐怖。”
“但是,”星海光来看着九宫祈的眼睛,微笑:
“———也让人心驰神往。”
在九宫祈骤然睁大的眼睛中,他用确定的语气说:
“在和你的稻荷崎队友一起打球的时候,你笑得最开心。而且,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打排球是因为喜欢排球,但是你,恐怕对排球本身没有多大兴趣吧。”
“你喜欢的是和他们一起打排球。”
“……”
九宫祈茫然:
“是这样吗?”
稻荷崎那群人,北信介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在他心里如此重要了吗?
星海光来无奈到快要叹息:
“能让你露出开心微笑的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好了,有什么矛盾快说清吧。”
“虽然不知道昨天你为什么死活不肯去解释,现在呢,知道了他们的重要性,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去吧,跟重要的人和好吧。”
“为了面子什么的伤害重要之人的心,是最蠢的行为!”
“我知道了。”
九宫祈拿出手机,像是要联络谁,星海光来还以为他想通了,正要露出欣慰表情,却见他播出了一个电话:
“藤木,我想转校了,你先准备一下。”
“哎????”
电话里的声音和星海光来同步,那边发出微弱的挣扎:
“祈少爷,本家这里暂时还没有确定您的方位……”
九宫祈声音甜蜜的像在撒娇:
“但是这里我已经待倦了嘛,下一个学校你来选吧,加油,藤木君~”
“好的……”
九宫祈挂断电话。
星海光来神情呆滞:
“转学,为什么?”
九宫祈唇边的笑意像是幻影倏忽而逝,脸上不见所有情绪,有那么一瞬,他看起来像个失去灵魂的,死气沉沉的人偶:
“既然他们已经对我这么重要的话,那就更不能留下了呀,不然等真正失去的那天就忍受不了了。”
星海光来还在怔愣:
“为什么会失去?”
九宫祈对他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
“保密!”
————
他没有和星海光来逛很久,刚一起吃完星海光来推荐的寿喜烧,九宫祈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黑须教练?”
“我知道了。”
面对星海光来疑问的眼神,九宫祈把最后一滴饮料吸光,杯子滋滋作响:
“你能带我去一个叫‘筑地鲜享’的餐厅吗,黑须教练说要请我们吃饭。”
星海光来颔首:
“走吧,我知道,也在这条街。”
九宫祈百无聊赖的伸个懒腰:
“可是我已经饱了哎。” ”去吧去吧,说不定你会喜欢那里的食物呢。”
将九宫祈送到他所说的餐厅之后,星海光来转身离开。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加油吧,两者都是。
————
九宫祈报出黑须法宗的名字,服务员将他领到了一个包厢之外。
歪歪头,他推门而入。
“啊,好多人。”
他平静的感叹。
包厢里的桌子,赫然坐着宫侑,宫治,角名,北信介,以及他们的教练黑须法宗五个人。
看见他,黑须法宗眼睛一亮。
“快进来吧。”
北信介身边有个空座位,桌子上摆了一杯冰沙,他敲敲那片桌子,对九宫祈示意他可以坐在那里。
九宫祈本能的要过去,然而刚抬脚,他突兀的顿了一下。转而朝另一个座位走去。
它左右都是空的,坐下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九宫祈抬头朝北信介弯了弯眼眸:
“谢谢小信,不过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在他那声谢谢响起的瞬间,宫治感觉到左右宫侑和角名桌下的腿同时抽动了一下。
……九宫祈,之前从不对他们如此认真的说谢谢。
宫侑之前那声自语的喃喃蓦然同时在几人脑海里响起。
“……不会回来了。”
宫治听到了宫侑缺氧一般的抽气声。
北信介远比他们几个淡定,面对这种情况,他只是愣了一下,而后默默站了起来。
“给你点的,我记得你很喜欢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将桌上唯一一杯冰沙端手上,又放到了九宫祈面前,然后轻声问道:
“你心情不好吗,祈?”
“……”
九宫祈没说话,只是摇头,连他自己都判断不出是不想说话还是说不出话。
北信介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九宫祈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荔枝口味的,和宫侑第一次请他吃的棒冰一模一样。
九宫祈还记得他那句话:
“感受世界的第一步,就从一个冰冰的,甜甜的东西开始吧”。
可是如今。
“呼……”
看见他还愿意吃冰沙,宫侑他们不太明显的舒了口气。
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九宫祈垂着眼睛一勺一勺,黑须法宗坐立难安。
他最后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宫侑几人,捂着心口站了起来:
“我去点菜,你们先聊天。”
“有什么误会的话,”他神色郑重:
“一定要说开。”
他走之后,包厢内的气氛更沉重了。
北信介盯着面前桌子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宫侑宫治桌子下的手像掰手腕一样狠狠捏住对方,角名与世无争的扣手机。
“……”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
宫侑又加大力度狠狠捏了宫治一下,无视他的吃痛,下定决心一般说:
“祈,我……!”
他的声音被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
是九宫祈的手机。
在众人一致集中的注目中,九宫祈看了眼,接通:
“藤木君~”
他嗓音轻快。
宫侑他们几个人的心跳在这轻快的一声中,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沉重的,不详的跳动了一下。
“祈少爷。”
包厢内太安静了,手机里带着电音的说话声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是关于您转学的事,您让我帮忙挑选的学校,目前有几个备选。”
电话里的人一个一个念道
“白鸟泽学园,狢坂高中,鸥台高校。这些,都是离东京很远,同时是排球豪强,契合您最近兴趣,您看看对哪一个更感兴趣。”
“无所谓,你随便挑一个吧,转学手续尽快办好。”
“好的。”
九宫祈平静的放下手机,好像没有看到几人骤然凝聚在他脸上的,专注到了极点以至于显得僵硬的目光。
“……转学?”
“转学……?
两个字被几个人同时以不同的语气念出来。
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声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
“你们听到了?”
九宫祈好像才意识到他们听到了,声音意外而漫不经心。
“那正好不需要我再说一遍了。”
他站起来,离开座位:
“就这样吧。”
他刚转身,还没踏出一步,就听见了桌子上几个人急切的站起来,兵荒马乱的动静。
“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