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小说 > 古代言情 > 前夫给我当情郎 > 第71章【大结局】
    第71章 大结局 正文完结。


    都说老人对自己何时去世会有隐隐约约的预感, 棠袖想,太后或许正是如此。


    棠袖目光一瞬变得悠远。


    太后精神不济,才说了这么会儿话, 就摆手示意乏了, 棠袖便与太子等人一同告退。


    冯镜嫆没走,和棠袖说迟些时候再回棠府,照旧留下侍疾。


    回到东宫,杜湘灵正在偏殿逗陈由珝玩。


    看出杜湘灵适才应该哭得厉害, 眼睛肿得不像样,棠袖让都人弄点冰块,给杜湘灵敷敷眼睛。


    杜湘灵摆手拒了:“别费那个劲,我睡一觉就能好。”然后问, “太后陛下怎么样?”


    棠袖摇了下头。


    杜湘灵懂了,太后怕是也快不在了。


    这个冬天真冷啊。杜湘灵想,好多人都要离开。


    “明天你还进宫吗?”杜湘灵道, “明天也带上我吧,我想跟太子妃再多说说话。”


    棠袖应好。


    之后棠袖几乎每天都会带杜湘灵进宫。


    有时她会陪杜湘灵一起在东宫呆着,有时则会去慈宁宫看太后。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哪怕棠袖没提前问过陈樾或者别的人,好挑皇帝不在的时候来慈宁宫, 却也一直没碰着皇帝。


    而皇帝似也清楚她在刻意避开他,便是听底下人说江夏侯夫人又进宫了, 也只说知道了, 没派人去召见。


    这份诡异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二月初九。


    一大早,太后点名见棠袖。


    “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我若不说,便没人能同你说了。”


    病榻上, 太后已没什么力气了,但仍坚持拉着棠袖的手,缓慢道:“藏藏,是人都有难处,皇帝也有,皇帝也会犯错,会任性,他坐在那个位子,要考虑方方面面,很多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你得体谅他,不能真和他置气。”


    棠袖听了,道:“那谁来体谅我?”


    她只是想让太子妃能如常下葬而已。


    可是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被允许,还反过来要她去体谅。


    她体谅皇帝,那谁来体谅她和太子妃?


    太后不说话了。


    她望着棠袖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哀伤之意。


    不久,午时,太后崩于慈宁宫。


    太后崩逝,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需入宫哭丧。


    十五这日天不好,未时刚过天就阴了,皇后特允众命妇可以提前告退。恭送皇后及诸位娘娘离开,众命妇才出慈宁宫,就见一列金吾右卫错过她们,往慈宁宫斜后方的西六宫去。


    仅这么一个照面,命妇们什么都没看清,唯棠袖轻轻一眨眼,脑中飞快掠过此前遇见过的所有二十六卫,赫然发现之前遇见的都没携带鸟铳。


    可方才那队金吾右卫每人都配了鸟铳。


    这不对。


    棠袖还没想通具体是哪里不对,手已经一招,挑了个脚程快的太监去官员那边通知陈樾。


    太监得令,迅速跑走。


    棠袖则开始思索。


    且不说就算是皇帝要召见金吾右卫,金吾右卫也不该携带鸟铳,更别说据她所知,皇帝现下可并不在西六宫。


    西六宫只有刚刚回去的皇后等人。


    如今太后已经没了,倘若还有谁也没了……


    等等。


    金吾右卫的目标只能是皇后。


    太子地位不稳,这些年全靠太后跟皇后的照拂,才算没被皇帝彻底无视。太子没能力,也没胆量在太后刚崩的这个时候动手。


    瑞王、惠王、桂王同样不受皇帝重视,手中亦没多少实权。


    那么就只能是福王。


    福王不愿意就藩。


    福王离京时间定的二月十七,也就是后天。


    福王不愿意走,因此图穷见匕,动用了因为负责守卫皇城西面,从而离西六宫最近,同时也是埋得最深的金吾右卫……


    想到这,棠袖没再想,果断抄近路去追皇后。


    幸好皇后一行人多,走得不快,棠袖穿小道成功赶在那队金吾右卫之前追上皇后。


    然而金吾右卫也就只差那么一个拐弯就要过来,棠袖没时间作更多解释,低声和皇后说快走。


    皇后闻言一愣。


    “怎……”


    皇后想问怎么了,但观棠袖神色焦急,又她知晓棠袖并非那等无的放矢之人,皇后刚要吩咐走快些,就听见明显不同于寻常宫人的脚步声朝这边逼近。


    皇后进宫三十多年,碰见过不知多少大事,当即脸色一变,率先回身往方才路过的一扇宫门走。


    其余人不明所以,纷纷转身跟上。


    一行人前脚刚迈进宫门,棠袖也才往启祥宫的方向走出几步,金吾右卫后脚就出现在距离宫门不远的拐角处。


    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棠袖步伐没停,继续走。


    金吾右卫似乎没发现异常,径直从宫门前行过,也从棠袖身边掠过。


    棠袖欲要松口气,下一瞬又提起心。


    因为有一名金吾右卫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与明显是首领的人说了几句,首领也转头看她。


    ——“皇后不可能走这么快,一定是听到风声藏起来了。不若先抓江夏侯夫人,这样就算找不到皇后,凭江夏侯夫人也能交差。”


    辨认出口型,棠袖面上不动声色,只更加认定这队金吾右卫背后之人绝对是福王。


    同时心下急转,抓她?


    只抓,不杀吗?


    所以是想挟持她来逼迫锦衣卫?


    这么看福王应是做了两手计划,一旦皇后那边不成,就从她这边入手。毕竟金吾右卫虽为亲军,但不比锦衣卫能近身皇帝,如若用她挟制住锦衣卫,乃至是随侍在皇帝身边的陈樾,那么……


    才思索到这,前方那首领手一抬一声令下,整队金吾右卫停步,位于后方的几名金吾右卫反身向棠袖抓来。


    棠袖没反抗。


    她露出个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任由那几名金吾右卫控制住她。


    首领从前方走过来,细细端量她,道:“夫人不必惊慌,我等只是有件事想要请教夫人。”


    棠袖眉梢一动,无措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镇定。


    但谁都能瞧得出镇定之下藏着不安。


    她道:“何事?”


    首领道:“敢问夫人,可知皇后殿下去了何处?”


    棠袖说:“不知道。”不安悄悄露头,她眼神也有些躲闪,口中却不忘特意解释,“我从慈宁宫出来就没见过皇后。”


    首领沉吟一瞬。


    “夫人,得罪了。”


    棠袖表情愈发不安。


    她手动了动,一副想要挣脱逃跑,但怕再被捉住的话就不是现在这么好的待遇,只好强行让自己不要挣扎的惴惴不安的模样,被金吾右卫带着往启祥宫走。


    走着走着,她还脚步放慢,故意拖延。两旁挟持她的金吾右卫没惯着她,一个用力把她拽得趔趄,她眼里浮现出愤怒,又压下去,总算乖乖跟着走。


    差不多了吧。


    棠袖心道,她的演技应该骗过这群人了。


    便在金吾右卫到达启祥宫正门,将要进入时,后方忽的传来动静。


    循声望去,竟是锦衣卫杀到。


    而当先之人,赫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陈樾。


    金吾右卫俱是大惊,棠袖也有些惊讶。


    虽然早知陈樾会及时赶来,但,这么快?还带这么多锦衣卫。


    转念一想,又有些了然,陈樾应是见到了她让通知的那个太监不假,但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和别人的信息渠道,比如王曰乾案后一直暗中有所交集的那位……


    棠袖本就不太担心这群金吾右卫能把她怎么样,这下陈樾一来,便更不担心了。


    只听得首领大喝:“退!”


    金吾右卫抓着棠袖退入正门。


    由于皇帝不在,此刻启祥宫没什么人。远远见一队亲军行来,宫人们还以为是巡逻规定改了,直到亲军进入正门,发现队伍里居然有个江夏侯夫人,宫人们这才惊觉不对。


    尤其听见那名提议抓棠袖的金吾右卫说果然走漏了风声,顿时惊叫声四起,却是还未喊一句来人,就被那提议者一个手势生生制住。


    那提议者竟和周围金吾右卫一同举起鸟铳,与疾速逼近的锦衣卫隔正门对峙。


    却是没人开枪。


    锦衣卫这边也无人动刀。


    唯陈樾目光沉沉地扫过抓着棠袖的那两名金吾右卫,又依次扫过首领和提议者,随即他手按着腰侧从不离身的绣春刀,向正门踏出一步。


    只这一步,金吾右卫齐齐往后连退数丈。


    陈樾仍未拔刀。


    他按着刀柄,再踏出一步。


    这下金吾右卫直接退到启祥宫月台上。


    提议者枪口对准陈樾,却根本不敢开枪,两只手都是抖的。他迅速看眼明明陈樾来了,却还是乖乖被挟持没有丝毫动作的棠袖,疑虑之色一闪而过,高声喊:“江夏侯夫人在此!不想她死就……”


    “锵!”


    一道金戈之音突然响彻,陈樾手中绣春刀出鞘。


    他腕间微动,凛凛长刀斜指地面,刀锋堪堪对准提议者。


    望着那似乎比雪还凉,比冰还寒的锐利刀锋,提议者骤然失声,再喊不出半个字。


    一面是刀,一面是枪。


    刀比枪快,枪却也比刀威力大。可奈何对面是陈樾,是凶名足以威震其余二十六卫的锦衣卫,鸟铳威力再大,不到万不得已金吾右卫绝不敢向锦衣卫开枪。


    而陈樾持刀踏出第三步。


    金吾右卫欲要再退,然身后是启祥宫殿门,不能退进殿里,否则就要被锦衣卫瓮中捉鳖,金吾右卫只得停在月台上,完全僵持住。


    便在这时,棠袖终于动了。


    提议者立即将枪口转向她。


    就知道她在做戏,好与陈樾里应外合!


    然而出乎提议者预料,棠袖的里应外合并非他想的任何一种。


    她没挣脱挟持她的那两名金吾右卫,也没做别的或是说些什么话,而是劈手夺过离她最近的一把鸟铳,看也不看地开火门、点火绳……


    “砰!”


    棠袖开了今日第一枪。


    这一枪正中提议者手掌。


    他痛呼一声,鸟铳啪地掉落。他捂着被击中的手,望着棠袖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正震惊于似棠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夫人竟会用鸟铳,就见她取出不知何时顺走的火药管,放药、压火、装弹……


    她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未及反应,就又是一枪。


    这次击中的是想把鸟铳夺回去的一名金吾右卫。


    提议者看得冷汗涔涔。


    无他,她放药开枪的速度比他们快了数倍!


    前有陈樾步步逼近,后有棠袖夺枪反杀。金吾右卫一时被慑住,饶是首领大喊快拦住她,他们这么多人也皆不敢近棠袖的身,只把枪口转向棠袖,逼她丢枪。


    棠袖没丢枪。


    却也没再开枪,她抱着鸟铳,纵身往后一倒。


    来到月台下的陈樾恰将她接个满怀。


    望见这一幕,未料陈樾趁他们注意力被棠袖转移时过来,金吾右卫先是一慌,旋即便与见夫人安全了,立马一拥而上的锦衣卫对上。


    至此,刀与枪真正开始对战,喊杀声震天。


    陈樾抬眸见宋勉章和高附无需吩咐就已顶替他的位置指挥锦衣卫作战,他估量了下,觉得将金吾右卫镇压下去应该没问题,便没在月台多留,抱着棠袖直出启祥宫正门。


    出了正门,后方打打杀杀远去,棠袖拍拍陈樾肩膀,让他放她下来,陈樾没放,反将她搂得更紧。


    棠袖一顿。


    “陈樾。”她喊。


    陈樾嗯了声。


    正当棠袖以为,陈樾会说她今日实在太过乱来,不想他只是说:“以后别这样,我害怕。”


    她不知道。


    望见她被挟持时,他顷刻便失了冷静。


    棠袖静了静。


    她扭头看正门里犹在厮杀着的月台。


    今日这场宫变,乍看福王是无奈之下方铤而走险,但实际并非福王一人促成。


    他不肯走,多的是人逼他走。


    棠袖转过来,说:“等出了宫……”


    陈樾一把将她放到地上,紧张地打量她。


    “你哪里受伤了吗?”


    棠袖说:“没有。”


    陈樾松口气。


    棠袖道:“我在想,等出了宫,我……”


    她突然停住了。


    陈樾道:“嗯?”


    棠袖说:“我跟你回侯府。”她捧起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好不好?”


    片刻后,刀鸣枪声停止,宋勉章与高附来到正门外,向陈樾禀报金吾右卫被悉数镇压,锦衣卫大获全胜。


    禀报完毕,宋勉章对着仿佛容光焕发的都指挥使沉思。


    打赢金吾右卫是功劳一件不错,但值当这么高兴?


    宋勉章自然猜不到他们都指挥使等了足足六年,才终于等到夫人说要回侯府。


    当然眼下并不是回侯府的时候。


    金吾右卫无令进内廷,欲害皇后不成,反挟持棠袖这么大的事,陈樾得去把皇后安全接出来,还得去见皇帝。


    想来皇帝也已经知晓此事了。


    “你先别出宫,找地方坐着等着,”陈樾走前对棠袖道,“高附留给你,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其余人不管是谁都别理会。”


    棠袖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应好。


    陈樾便带宋勉章等锦衣卫押着金吾右卫走了。


    多亏留的不是宋勉章,而是高附,这日从陈樾离开,到陈樾回来,期间除了流彩昭夏带陈由珝寻过来,被棠袖说这是自己人外,其余人无论谁找棠袖,是臣是妃,是敌是友,高附皆没让任何人靠近棠袖方圆三丈之内,更别提和棠袖说话。


    不管对方如何乞求,如何威逼利诱,高附都一概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地念着都指挥使让他定要保护好夫人的命令。


    是以待陈樾回来,高附二话不说,给宋勉章使个眼色,便飞也似的冲出去。


    他速度太快,宋勉章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就听棠袖对陈樾说高附一根筋也太直了,让他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他就真的半步都不动,甚至她喂陈由珝,他哪怕背过身捂着耳朵也一定要呆在能第一时间护住她的位置,期间哪都没去,连口水都没喝。


    宋勉章懂了。


    合着是去解决个人问题。


    陈樾听完,也道:“是有些直,但要的就是他直。”然后问,“我走之后没再出事吧?”


    棠袖说没有。


    高附那大高个儿给她挡得严严实实的,她连都是谁来找她都没看太清,更别提碰着新的事。


    陈樾道:“我跟圣上说了,你今日受了惊,我先送你出宫,有什么明天再说。”


    前往东华门途中,金吾右卫指挥使突然以身拦路,想给棠袖赔罪,顺带也请陈樾手下留情不提,陈樾送完棠袖又赶回宫里。


    皇帝嘴上说让他尽快查清此次宫变,但陈樾清楚,他统共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若他两天内没能查清,皇帝决计不会再让他这个跟棠袖最亲近的人查了。


    好在和棠袖一样,陈樾对谁最有可能使唤得动金吾右卫也是心中有数。


    于是短短一夜工夫,陈樾就给皇帝呈上一些极隐秘的证据。


    其中几处似乎暗指福王。


    皇帝看后却说:“福王明日便要走了。”


    陈樾在下方垂首站着,不答。


    皇帝也陷入沉默。


    因为皇帝忽然想到,陈樾是陈樾,不是棠袖。陈樾从来都只会按他命令行事,从不会与他发生争执。


    如果是棠袖在这……


    最终皇帝的选择仍和以前一样,下令将包括金吾右卫指挥使在内的涉事者全部处死。


    翌日二月十七,福王如期离开北京,前往封地洛阳就藩。


    福王离京的时候,北京又下雪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高大城墙,人立在上头,呼出的尽是白气。


    待福王车队再望不清了,未奉皇帝命,独自一人悄然前来的陈樾稍稍倾伞,转身与奉命为福王送行的叶向高擦肩而过。


    二人若有若无地对视一眼。


    好似有些无可言明的心照不宣。


    送走福王,皇帝的安抚跟着下来了。


    常云升宣旨,陈樾平定宫变有功,晋正一品都督。棠袖救驾有功,赐蟒衣一件。


    棠袖接旨。


    随即刚到手的蟒衣直接放进马车里,当晚就带着陈由珝搬回江夏侯府。


    棠袖回侯府,且还是福王就藩的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回侯府,一时引发各种揣测猜想,连西平侯都忧心忡忡地跟杜湘灵说怕又要出什么乱子。


    杜湘灵闻言道:“能出什么乱子啊,不就是回夫家,怎么她还不能回夫家了?”


    西平侯说:“你不懂。”


    杜湘灵心说我不懂什么不懂。


    我跟藏藏关系那么好,我不懂你懂?


    杜湘灵转头便去江夏侯府,拿西平侯这话一问,果然棠袖道:“就是突然想回来住了。不行吗?”


    杜湘灵说:“怎么不行。”不过,“还在生气呀?”


    棠袖没接话。


    当然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都不惜亲自入局,演那么一出大戏给皇帝看,皇帝却仍偏心福王,还拿一贯用来哄皇贵妃的手段试图安抚她,她要不气,那她真能立马得道飞升了。


    好在福王已经离开北京,她也不算做无用功。


    只心里还是不太得劲。


    她现在对皇帝,除生气外,其实更多的还有无可奈何。


    那是皇帝。


    如今连太后都不在了,谁能奈何得了皇帝呢?


    杜湘灵听完,道:“藏藏,不瞒你说,我最近也觉得这宫里宫外的没意思,我准备过两天就走了。”


    棠袖道:“这么快。这次要走多久?”


    “不知道。”杜湘灵漫不经心,“可能五年,十年?也可能这趟运气不好遇上飓风,我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瞎说什么。”


    棠袖打了她一下。


    她没躲,只笑,乐呵呵的。


    借棠袖的名头去东宫最后陪了次沈珠玑,杜湘灵说走就走。


    杜湘灵走后,棠袖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养孩子。


    这一年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大事。


    如宫里太子第四子,即李选侍的儿子夭折,膝下只余一个女儿,以及河南卫辉府的潞王听闻太后讣告,伤心过度逝世等,棠袖都只听听就罢。


    唯一被听进去的,是朱由检生母刘淑女去世,朱由检交由李选侍抚养。


    而东宫私下传闻刘淑女是被太子打死的。


    “没人拦着吗?”


    “太子发作,谁敢拦。”


    接着便是内阁首辅叶向高乞归离京,方从哲成新任首辅。


    因着先前合作还算愉快,陈樾特意去给叶向高送行。


    回来同棠袖说,总觉得叶向高这一走不会太久,他日后肯定能重回朝堂。


    诚然也有值得一提的喜事,譬如棠蔚妻子有喜了,陈由珝也满一岁,学会说话走路,开始成天爹爹娘娘地喊,前前后后地跑。每每陈檖带陈良璥来江夏侯府,大的给小的展示如何掏鸟蛋捅蜂窝,调皮捣蛋得不行,可把棠袖气的。


    她不好揍陈良璥,陈由珝她还揍不得?


    挨了打的陈由珝哇哇直叫。


    就这陈檖还在旁边乐呵呵地说男孩子小时候皮点好,长大就变文静了。


    棠袖给陈檖翻个白眼。


    如此到了年底,陈樾生日,棠袖算算,竟是三十而立。


    得知自己满三十岁的陈都督面容一下变得严肃。


    他问棠袖:“你会不会觉得我老了?”


    棠袖想想说:“还好?”


    毕竟她跟他就相差三岁。


    她要是觉得他现在就老了,她自己不也得老了?


    又想别人家丈夫三十妻子二十七,已然估摸着快要给孩子议亲了,他们家陈由珝却连爬树都还没学会,这么对比下来,他们两个好像要显得格外年轻。


    陈樾神色微缓。


    从棠袖回侯府到现在,她半句没再提过和离。陈樾自忖他与棠袖的夫妻相处之道也比在棠府时更为舒适自然,更别提他还拐弯抹角地问过,棠袖对现状非常满意。


    嗯。


    她不嫌弃他就好。


    翻过年,阳春三月,棠蔚妻子分娩,棠府总算有了长孙。


    辰二爷拉着棠东启瑜三爷冥思苦想许久,还参考冯镜嫆韵夫人的意见,最终给长孙取名棠焕。


    陈良璥和陈由珝一左一右地趴在摇篮边上,围着棠焕猛看。


    看完,陈良璥道:“没我好看。”


    陈由珝跟着说:“没我好看!”


    棠焕不懂,闭着眼呼呼大睡。


    正巧棠袖从外路过,听见兄弟俩搁那点评棠焕长得丑,直接把两人叫出来。


    遂挨打。


    同月,努尔哈赤进京朝贡。


    这是努尔哈赤最后一次朝贡。


    他已正式确立八旗制度,又建七大庙,行将称汗。


    及至五月初四,紫禁城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初四这天黄昏,一男子手持枣木棍,一路闯入慈庆宫,击伤守门侍卫,直奔前殿,欲刺杀太子。


    后刺杀未成,该男子被东宫内侍擒拿。


    棍即梃,此梃击案一出,朝野震动。


    初五,太子将案件奏报给皇帝。皇帝先命巡皇城御史审理此案,后由刑部会审。最终名为张差的男子供出两人,皆为翊坤宫太监,皇贵妃疑为背后主使。


    然而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群臣上疏弹劾,却是弹劾皇贵妃兄长棠东启,谴其专擅。棠东启亦上疏为自己辩驳。


    这般互相攻讦之下,水越蹚越浑,事亦越扯越乱。棠东启急得焦头烂额,却又不敢进宫找皇贵妃,只得来江夏侯府找棠袖。


    殊不知陈樾早给棠袖提醒过了。


    陈樾的意思是这案子难说,不仅牵扯到皇贵妃跟莫名背锅的棠东启,更牵扯到浙党和东林党——最先审案的那名巡皇城御史为浙党领袖,刑部主事则为东林党人——以及内阁的方从哲、吴道南也掺了一脚,还是得看皇帝想怎么处置。


    皇帝对梃击案作何想法,自然无人知晓。


    但很快,皇帝宣棠袖进宫。


    棠袖去了。


    皇帝一见她,不及说些别的,立即问她怎么看。


    慈庆宫地处皇宫大内,却被人闯入,可见紫禁城戒备不足。


    这恰恰是皇帝没能完全执掌宫廷的体现。


    皇帝便问棠袖:“藏藏。朕难道是个昏君吗?”


    棠袖不答,只说:“您二十九年立的太子,如今已是四十三年了。”


    皇帝沉默良久。


    棠袖则侧眸,瞥了眼旁边的棠褋。


    棠褋几不可见地冲她微微点头。


    是日,皇帝先给礼部下旨,为太子妃择选坟地,后五月廿八,皇帝于慈宁宫慈圣皇太后灵前召见群臣,太子、皇孙、皇孙女等随同。


    这是自皇帝不上朝以来,这么多年百官第一次得睹天颜。


    皇帝此举很好解释,算是给群臣一颗定心丸,表示福王已经就藩,太子地位稳固,朕绝无易储之意。接着皇帝下令处死张差,翊坤宫那两个太监同样被处死,其余涉事者或秘密处决,或流放边疆。


    对外皇帝一锤定音了结此案,对内则让慌乱无神的皇贵妃去找太子求情。太子表明不想深究,与皇贵妃握手言和,梃击案至此再无从查起。


    梃击案后,太子妃入葬,谥恭靖端毅温惠皇太子妃。


    终于能合眼。


    棠袖想,生前日夜为太子忧虑,死后总算受用一回太子荫庇。


    时间来到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皇帝照旧免了大朝会。


    只忽然皇帝若有所感,目光缓缓转向东北。


    那里,建州女真,赫图阿拉八角殿,努尔哈赤登御座,即汗位,建元天命,国号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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