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道感觉自己深陷在黑暗之中, 有好像无数利刃在身体上切割,一点点地撕裂她的灵魂。她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在一片虚无之中, 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想呼救,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想动弹,却发现自己无力挣扎。
再次从深幽的梦中醒来,模糊之中,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用力眨了眨眼睛, 才稍稍清晰一些,看到那人坐在桌旁, 侧对着自己, 但看不清样子。
想张嘴却突然感觉嗓子像火烧过, 干燥难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活动活动手脚, 才意识到手根本抬不起来, 轻轻一动如撕裂般地疼。
虽然身子难以动弹, 但思绪却逐渐活跃起来,陆之道打量着四周,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美中不足的是, 总有一股浓浓的药味。突然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不确定是自己头晕还是这个房间真的在摇晃。
陆之道昏昏沉沉,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者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那毒无药可解。
对了,应该是死了, 这昏昏沉沉的感受可能就是鬼魂的感受。陆之道终于感觉自己想明白了,看来鬼神之说竟然是真的,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生前不敬鬼神致歉。
然后目光才回到身边人身上,才看清不远处的人影像极了楚宁,正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靠在桌上,看样子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打量了好一会,正好撞上楚宁看向自己,她愣了愣,快步小跑至床边,微微俯身望着陆之道,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想伸手摸摸她,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丝毫不敢乱动。只是抬手小心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之道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更加确定自己是死了,因为只有鬼魂是摸不到的,否则她为什么抬手又放下?可鬼魂也是看不到的,想到自己生前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从没有见过鬼,那楚宁为什么就能看见自己呢?
要么她也死了……可明明让她先走了,又是怎么死的呢?再去深想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干脆就算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于是便看开了许多。
(陆之道:别讲逻辑,我现在不能动脑子。)
“醒了?”听到楚宁柔声问道。
没想到成了鬼反而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突然觉得也挺好,再没有令人疲惫的追杀,她们两个鬼可以肆意游荡在天地之间,无拘无束,顺便游览大好河山。
想到这里,陆之道扯着嘴角笑了笑,算作回应。
“别乱动,我马上回来。”楚宁欣喜地看向她,赶忙起身跑到外面叫大夫。
“等等……”陆之道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起身却动弹不得,眼见着她跑开只能心里干着急,尝试各种方式想让自己飘起来。
“鬼应该是能飘在空中的……应该是方法不对。”陆之道思索着,心里将“生前”会的武功心法身法过了一遍,但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应该人的功夫和鬼的功夫不通用的缘故,“一定要学会鬼的身法,不然往后没法跟着她一起飘来飘去……”
正尝试着将自己飘起来的时候,楚宁带着一个白发银须的老头赶了进来。
“一把年纪了还不去投胎啊……是生前作孽太多还是也有所眷恋?”陆之道打量了老头一眼,又将目光挪到楚宁身上,没法给出更多的回应,只能轻轻笑了笑。
陆之道只觉得自己一肚子话,却无法发声。只能盯着她看,逐渐地眼前的画面也更加清晰起来。看着楚宁眉头紧锁,满是忧虑的眼里藏着浅浅的泪痕,脸色苍白,尽显疲态。
可边上那老头却总是挡在她们中间,举着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阻挡她的视线。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陆之道只觉得吵闹,全听不见他在旁边叽叽歪歪,也不管他做了什么。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宁有些急了,又小心翼翼地把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当然听的到!陆之道眨了眨眼睛,用力在嗓子里发出一点声音,挤出一个“嗯。”
楚宁这才如释重负,笑了出来,俯身下仔细地看她,眼泪却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老大夫又重新开始检查,伸出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陆之道:她是为我哭吗?想不起来哪里招惹她了?难道刚才答错了?应该要回答一个句子,不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原先提过。
大夫又做了许多检查,陆之道没有精力理他,只当没看见,没有给出一点回应。所以,大夫检查后得出的结论是,即便醒了也不容乐观。
大夫指点楚宁给她喂了一些水,又赶忙开始调整用药。楚宁丝毫不敢乱碰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她,丝丝清水流淌在口腔,将两人焦躁的情绪慢慢冲刷干净。沉睡的细胞在水分的滋润下逐渐苏醒,只是依旧虚弱。
陆之道还是分不清虚实,感觉自己缓过来一些之后,攒够了力气问道,“你怎么死的?”
楚宁:?
盯着楚宁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怎么死的,见迟迟不肯回答,转念又想,死都死了,不必纠结,反正做鬼也能在一起,想来也没有那么坏。
于是又问她,“怎么飘的?教教我……”
楚宁:???
还想让她等等自己,等自己会飘了,到时候两人一起飘走,随便去哪里都好。可是太累了,那两句话已经花完了所有力气。
“陆之道……”话没说完,眼泪又涌了出来。
“没事。”
听她说完,哭的更凶了。
说完又昏睡过去,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楚宁提着一颗心也整整守了一天一夜,大夫倒是乐观了许多,“她太虚弱了,多睡一会是好事,很快就醒过来了。”
“怕不是脑子被打坏了……”想到她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楚宁愈发忧心。撑着脑袋轻轻按着肿胀的太阳穴,感觉眼睛酸疼,阖眼稍作调整。
就连大夫对这件事也不置可否,“老夫八岁学医,到现在一甲子有余,重伤的病人也遇过不少,这种清醒中带着莫名其妙的,还是第一次见,只是船上没有医书,否则要好好查一查。”
倒是齐守义看的开,大大咧咧地安慰,“醒来就好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况且她脑子本来也不好,能坏到哪里去?”
而楚宁的表哥林安站在一旁,接过她的手,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这次多亏他带人及时赶到,才顺利地将几人带出来,继续向京师进发。
低头向楚宁说道,“你去休息吧,自从把她带出来之后,就没怎么休息过,这两天更是没合过眼,我来守着,醒了第一时间叫你。”
“我睡不着。”
……
陆之道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比起先前混沌的状态,要好多了。躺在床上将能想到的事情仔细捋了捋,难不成自己没有死吗?
右手两根手指搓了搓,好像是有血肉的……可是楚宁呢?
转头在房间找楚宁,果然她还是坐在不远处的桌旁。那么她也还活着,也好,也好……陆之道无声笑了笑。
等等!边上那个一身锦袍的男人是谁?正俯身跟楚宁说话,目光那么温柔,举止那么亲密……眼睁睁看着楚宁握住了他的手……什么脏东西!
“滚!”陆之道挣扎着要爬起来,伤口被猛然撕扯地生疼。
楚宁:我只是想把他的手拿下来……
众人听到动静赶忙围了过来。
“别乱动,别乱动……”老大夫连忙按住她。
陆之道怒气未消,直直地盯着楚宁,赌气地想着,“早知道是这样,不如死在那里。”
“陆之道?”楚宁俯在床边,轻声喊道。
看她面容憔悴,眼里满是担忧,又生不起气来,只好忍着疼痛安慰说,“没事。”
努力挤出笑容,楚宁也笑着望向她,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涌了出来,赶忙别过头去。
表哥林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人都醒了,应该高兴才是,再哭就不好看了。”
陆之道的目光顺着楚宁的肩膀挪到林安身上,尽管他身姿挺拔,仪表堂堂,可在陆之道眼里只看到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心里暗骂了一句,“呵,脏东西。”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楚宁擦了眼泪,转身过来问道。
“我没事,放心。”陆之道抓了她的手,才发觉她指尖冰凉。楚宁紧紧反握住,贴在耳畔,“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我有好多话。”说着又哽咽起来。
陆之道也跟着红了眼眶,不管是人是鬼,醒来就看到她在身边,此生无憾了,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先让大夫好好诊治,”表哥打断了她们,“我看你这些天都没有休息过,赶紧回去睡一觉,这里有大夫在,放心就是。”
“呵,脏东西。”陆之道又在腹诽,转头望向楚宁,才发现她嘴唇发白,面无血色,看上去憔悴极了。
“安哥哥,我就留在这里吧,左右是睡不安稳。”楚宁小声说道。
“什么哥哥妹妹?呸!”陆之道眉头紧锁,盯着他们两人。
“哪里不舒服?”楚宁又担忧起来。
陆之道赌气地闭上眼,“你走吧。”
楚宁忧心地看着她,“你如果哪里难受,一定告诉我们,我怕你不说。”
陆之道:我看到脏东西就难受。
看着满身是伤的陆之道,楚宁怎么也放心不下。俯下身带着请求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就留在这里,可以吗?”
陆之道心中微微一颤,心里满口答应,求之不得。
可嘴巴远没有思绪活跃,还没来得及张口,却看见她一下站立不稳,摔了下去。
陆之道本能地伸手去护住,可稍稍一动,满身的伤口撕扯着,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好在林安眼疾手快,及时护住了楚宁,才没有让她摔下去。
“唉,一个没好,又倒一个。”老大夫无奈摇摇头。
陆之道缓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林安抱着楚宁往外走。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捏紧了拳头要从床上爬起来。
还是齐守义及时拦住了她,“别急,别急!我给你讲讲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你再睡下去,她怕是也要死在这里了。”
陆之道指着门口,气到说不出话。
“那是人家表哥……”齐守义将她强行按了下来,“你还得谢谢他呐!”
第62章 费了好大功夫陆之道才确定,自己是真实地活着。不等她缓过来,……
费了好大功夫陆之道才确定, 自己是真实地活着。不等她缓过来,齐守义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滔滔不绝。
“还是我发现你吞了那个毒药, 我一看这不行啊,你死了那不就白跑一趟,* 所以我就一拳!”齐守义捏起拳头在陆之道眼前晃了晃,突然作势猛击她的腹部。
“然后你就吐了……然后就不省人事到现在,”齐守义颇为得意,“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 休养好了再谢我就行啊。”
陆之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明白过来, 昏迷之前确实肚子上一阵剧痛, 还以为是吃了药的缘故, 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挨了他一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什么人?”
“谁?”齐守义四下看看, 周围只剩下一个照顾的小丫头, 便解释说,“她是专门来照顾你的小丫头, 叫司棋来的。”
“不是问她。”想多说几句,感觉伤口疼的厉害。
“还有谁?”齐守义夸张的四处张望。
陆之道有些着急, 也不知那人将楚宁带到哪里去了,便准备着起身去找。
见她有些激动,齐守义赶忙扶住了她,“不逗你了, 他是楚宁京城来的表哥。当时我们拿了那老头的令牌,混进翼虎营, 把你捞了出来。”齐守义忍不住吐槽,“楚宁啊,我还以为她是真的胆子大呢,没想到一出营地,腿都软了。加上你又昏迷不醒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带着你们两位祖宗走。还要她表哥带人及时赶到,这才彻底脱险。”
齐守义顿了顿,“也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养伤,才又走的水路。不然马车颠也把你颠散了。说起来你还真得谢谢人家,这几天,又是帮忙找大夫,找药,又是安排人照顾的,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小宁叫他安哥哥。”陆之道自顾自说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人家本来就是她哥,青梅竹马来的。”
“青梅竹马?”
“对啊,我都帮你打听过了。”齐守义满不在乎,“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楚宁跟着父亲到临安任职,就分开了。”
陆之道呆望着门口,并不答话,齐守义自顾自说道,“不过你放心啊,我看那个林安啊,最多也就是一厢情愿。”
“未可知。”陆之道费力地扯过被子,别过头去,不想再听了,反正醒来之后的所见所闻,都让她心里堵得慌。
“诶?”齐守义推了推她,“你可别误会了楚宁啊,不然人家守了你那么多天,眼睛都快哭瞎了,还要被你误会那就太惨了。”
陆之道斜了他一眼,知道他说话一向夸张,便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闭了眼不想理。
想静静把思绪理清,却越想越越乱。
齐守义以为她又睡了过去,便也没有逗留,顾自己出去了。
……
楚宁在自己房内缓了一会,便火急火燎地准备去找陆之道,却被林安拦了下来,“反正人已经醒过来了,你先好好休息,不急这一时一刻。”
“她肯定要找我的。”楚宁笑着说道。
“找你的话,司棋会来通禀的,安心就是。”楚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听林安说起“你在哪里,她更休息不好。”
心里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便跑去小厨房看着药童熬药。
没一会又将表哥的话忘在脑后,想着正好端着药过去看看陆之道,谁知半路正好遇到大夫,便停下问了几句。药童独自将药送了过去。
……
小丫头司棋很有眼力见地迎上前去,双手接过药碗,端到床前。
听到动静,陆之道睁开了眼睛,正好被司棋瞧见,便笑着叫她先把药喝了,“趁热喝了再睡正好。”
陆之道这才留意到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年纪不大,不像是会功夫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便准备缓缓起身,先把药喝了。
“别动别动,”司棋赶忙拦住了她,“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就好。”说着坐到床边,端起碗舀起一勺药汤,小心地吹了吹,“我喂你就是了。”
陆之道浑身不自在,皱眉看着她,几次尝试都张不开嘴,实在不习惯这样悉心照顾。干脆自暴自弃地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司棋也不敢过多打扰,讪讪地将药放下,先顾自己忙去了。
楚宁进来的时候,看到陆之道似乎正睡着,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又睡了吗?”
听到声音,陆之道偷偷睁眼看了过去,正想叫她,突然又想起她与表哥不清不楚的,还一口一个安哥哥叫着,心里愈发烦躁起来,干脆闭了眼睛,假装睡觉。
司棋也是一肚子委屈,小声地抱怨:“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说话也就算了,连个表情也没有,呆呆傻傻的。”
“闷葫芦来的,她一向这样。”楚宁无奈地笑笑。
……
过了好一会,陆之道感觉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也不知她还在不在,便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看,朦胧中见楚宁正坐在床边望着自己。
突然听到楚宁笑盈盈地调侃,“装也装不像。”
陆之道无奈睁开了眼睛,见楚宁脸色苍白如霜,原本红润的唇色也变得些许黯淡,满身尽是疲惫。但眼眸却是笑着的,弯出漂亮的弧度。陆之道看的出神,却听见她喊自己先将药喝了。
回过神来,汤匙已经递到嘴边。
可陆之道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句“安哥哥。”
从来没听她这样亲密地叫过谁,陆之道抬眼看看她,暗自揣测着她的心思。
楚宁收回汤匙,劝道,“是有一些苦,可良药苦口。”说着俯下身,小声地在她耳畔补充,“备了好多糖,喝完药给你。”
陆之道微微一愣,心里不受控地流淌开一股暖流,这样带着微甜的柔软对她来说是致命的。陆之道暗中双手紧握,竭力一直心中的冲动。
可一想到,她不是只对自己这样,那句“安哥哥”一样很甜,心里又凉了半截。
“你和那个……”陆之道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决定问一问,可刚开口又后悔,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算了……睡了。”
陆之道费力地转过身去,慌乱地闭上了眼,独留楚宁无措地坐在一旁。
默默良久,才听到楚宁淡淡叹了一口气。
陆之道睁眼却看到楚宁默默抹去了眼角了泪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一定告诉我好不好?”
陆之道当场愣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如果你不喜欢我在这里,那我走远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之道顾不上疼痛,赶忙抓住了她。
“那你什么意思?”楚宁红着眼眶质问,泪水悄然滑落。
陆之道暗暗自责了一万遍,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说话,说话,把自己想的都告诉她,她说过的,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不要憋在心里。
陆之道挣扎着爬起来,尽管楚宁脸上泪痕未干,还是仔细地帮她垫好枕头,好让她更方便地靠着。
“我喜欢你在这里。”陆之道小声地回应。
楚宁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抬眼看她,顺势便抱住了她,靠到她的肩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和害怕,连同眼泪一起涌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陆之道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躲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63章 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陆之道实在生不起气来。 想着一定……
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之道实在生不起气来。
想着一定是自己小心眼了,现下难得安稳的时刻,不应该再将自己困于小情绪之中, 陆之道自我开解,十分动容。
正想着抱紧怀里的人, 却听见楚宁不无得意地调侃: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话音刚落,楚宁便轻轻推开了她。
“你……”陆之道一时语塞,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
“才醒过来,为什么要闹脾气?难道有人在梦里惹你不高兴吗?”楚宁不无责备, 转而语气又软了下来,像哄小孩似的, “现在不生气了哦, 生气伤身体。”
“你……刚刚都是装的?”想起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陆之道怎么也不明白,竟然有人变脸这么快。
“对呀。”可是楚宁却理直气壮, “赶紧把药喝了。”
“???”
陆之道脑子还没有跟上, 手上已经听话地接过了药碗。
……
绝大多数时间, 陆之道总是昏睡着,任由客船将自己带向北方。管他前路如何, 反正要紧的人还在,便只顾安心养伤。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照顾自己, 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陆之道常常觉得手足无措,所以对于喝药换药这些要求,只有听话地照办。
很快就可以挣扎着爬了起来, 陆之道总想着下来走走,床上是躺不住的。但所有人都说自己需要卧床休养, 不宜走动,只有陆之道自己知道,像个废人一样被悉心照料才最难受。
所以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自己下地慢悠悠地挪几步。不由地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楚宁这几天又在忙些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就是过来打个照面,便再也见不到人了。
先前病重的时候,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边上,这两天才好一些,便不见人影了。但看的出来她近来心情不错,每每见面总是眉眼弯弯。
心里想着,陆之道也觉得脚步轻了许多,顺手拿起桌上的长剑。原来趁手的剑现在拿在手里竟感觉有些沉。但在久站都吃力的时候,这柄长剑就是有力的支撑,陆之道拄着剑就慢悠悠地往门外挪着。
早就憋坏了,趁着没人发现,准备到甲板上吹吹风。
却不想,才出门没几步,却看到甲板上摆了一张书桌,楚宁正伏案写着什么,楚宁写完一页便将一页递给林安。桌上杂乱地摆着许多纸张,林安正在一一校对整理。
陆之道皱眉望着他们,难怪这两天总见不到楚宁,原来是在这里邻水吟诗!
“好好好,怪不得最近总是喜笑颜开的,原来是有心上人在这里。”陆之道越看越气的伤口疼。想着眼不见为净,转身要挪回去。
但又气不过,“要我独守空房,她倒是逍遥自在。”
“不对不对,她想怎样便怎样,我又凭什么过问,把她平安送到林家身边,也算是彻底完成任务了。”
陆之道自我拉扯了好几个回合,最终艰难地决定“去看一眼,心平气和地看一眼,万一是个误会”
所以拄着长剑一瘸一拐地过去,哪怕仅剩十步,他们也没发现有人靠近。“实在受不了这些没有功夫傍身的纨绔,一点警惕性也没有。”陆之道暗暗腹诽。
故意将长剑不轻不重地往甲板上敲了一声,楚宁这才回头,赶忙扔下笔快步迎了过来,又是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笑着问道,“你自己出来的?我便知道你躺不住,还想着过几天可以带你出来走走。”
陆之道撇了林安一眼,说没有得意是假的。
楚宁带她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手蹭了蹭她脸颊,“气色好多了,是吧安哥哥?”林安回以淡淡一笑。
原本消了一半的气,因为一句“安哥哥”腾地又涌了上来。
尽管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平心静气,有些话可以私下找与楚宁去说。但一开口还是变了味,“好雅兴,你们继续。”
“我们在整理带来的证据。”楚宁没有察觉到话外之意,兴冲冲地分享起书案上的成果“虽然我们遗失了一小部分的证据,但大多还在,这几天我们誊写了一份,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到时先派人送上去。”
陆之道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内容,确实如楚宁所言。
非常正当且合理的理由,陆之道好像一拳打了棉花上,悻悻地说道,“回去了。”
说罢便撑着起身,准备再一瘸一拐地挪回去。楚宁赶忙伸手扶她,语气却是轻快的,“别急,我陪你。”同时还不忘回头嘱咐林安将誊抄本整理好。
陆之道走不快,楚宁也跟着慢慢挪,一路上仍旧说个不停,“大夫说你底子好才恢复地快一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下次再想出来走走,你叫我。”
“嗯。”陆之道想想又不解气,便赌气地说,“不出去了。”
“转性了!”楚宁笑着调侃她,“可惜了,我还想着等你再好些,我们出去转转。”
陆之道兴致缺缺,再怎么出去转,无非也就是看你们哥哥长哥哥短的,还不如不看,越想越恼,可是却没有理由。
楚宁凑到她耳旁,小声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但你会陪我的吧。”
“让他陪你去吧。”陆之道朝不远处的林安撇了一眼。
“???”楚宁一时语塞,被噎得愣了半晌。
陆之道倒是气鼓鼓地走了,倔强但一瘸一拐。
见楚宁没有跟上来,陆之道顾自关上房门。突然间好像心里被揪了一下,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不自觉红了眼眶。
自己也说不清这份委屈来自哪里,人家是青梅竹马,从小长大的情分,自己又凭什么介意?
巨大的委屈奔涌而来,陆之道坠入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突然间,门“嘭”地被猛然推开,一下子将陆之道从小情绪中拉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楚宁的质问:
“陆之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楚宁顾自闯了进来,也不管她伤还未愈,径直坐到了床边,盯着陆之道,还带着不满和挑衅,“说清楚,来!”
第64章 陆之道猛被吓了一跳,却看到楚宁正不满地盯着,有些不知所……
陆之道猛被吓了一跳, 却看到楚宁正不满地盯着,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那两人亲近的样子, 又不免置气,反问道, “说什么?”
楚宁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她,所以也没往心里去,“怎么不高兴?”
自死里逃生以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半昏半睡着, 偶尔醒来的时候,十有八九找不到楚宁。身边是陌生的小丫头, 虽然跑前跑后很勤快, 可总是不自在。好不容易撑着身子走到甲板上吹吹风, 心里惦记的人却在那里,哥哥长哥哥短的, 想起来就烦躁。
满腹委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之道避开她的眼神, 只好闷闷地看向地面。
见她又闷在那里不说话,楚宁只好靠自己, 陪着小心问道,“你是生我的气还是生表哥的气?”
“……”陆之道开不了口, 大方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对她来说还是太困难。
“你之前答应过的,有话不能憋在心里。”
“……”
“你如果总是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很艰难。我倒是不难, 难的是你自己要把自己憋死。”
“不是的。”陆之道闻言也不敢再逃避,赶忙接话, 又认真思索了片刻,“我想,我还是生你的气更多一些。”
“为什么?”刚一开口,楚宁便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不好,估计陆之道又要磨蹭许久,应该给她一个选择题更好。所以又补充问道,“因为我这几天很少来看你?”
楚宁管自己解释下去,“我这几天和表哥整理我们带来的证据,是有些忙,再加上也是想让你多休息。”
陆之道面上犟着不说话,但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也能说的过去。
见她又是闷在那里不说话,楚宁突然想使坏逗逗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笑盈盈凑到她跟前,“但我不敢说。”
陆之道心中一紧,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原来忙都是借口而已。
看她才释然一些又紧张起来,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楚宁玩心更重起来,偏要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故弄玄虚地停了许久,陆之道大气不敢出,甚至不敢乱动,干熬着,像是等待审判。害怕对方开口证实自己小心眼的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不说。
陆之道连忙妥协,“不说了,我没有不高兴。”
“你有!”楚宁不依不饶,“你不仅生气,你还难过,都要哭了,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
“没有,我要睡了。”虽然眼睛有点酸疼,但没有掉一点眼泪,陆之道非常确定,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要脆弱多了。
楚宁却不管不顾地搂了过去,“不闹你了。”
“你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陆之道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定定由她搂着。
“是你爱我,但是小心眼!”
“你吃醋了!”
“……”陆之道一下愣住了,这是吃醋吗?不知道啊!一直都是单纯的不高兴,没想过为什么。
“难道我只能一直在你边上吗?那么大的人,那么小的心眼……”
“……”
“很早很早以前,我们就说好了,你心里任何想说话的话,都可以告诉我。不要让我一直猜,万一我没猜到呢。”
“你都有猜到。”
……
“好,那今天,我们约定第二点。”
“如果你不确定我怎么想的,可以主动点。”楚宁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看她还是愣愣地不明白,于是自己勇敢地率先履行第二个约定,
“像这样。”
楚宁头脑一热扯住她衣领,将她拉向自己。偷偷藏起眼中的紧张与不安,仰头吻了上去。
故作轻松也难掩生涩。
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又放开,楚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之道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那双明亮的眼里闪烁着期待与不安,好像无数星星在眼中跳跃。
他们的目光在水波粼粼中交汇,世界安静了一瞬,周围的喧嚣与烦扰被刹那的安宁掩盖,彼此的心跳声成了唯一的旋律。
陆之道注视着她,目光如同炽热的火焰,点燃了内心深处的渴望。
心中充满了不安与希冀,像是站在悬崖边缘,既想要飞翔又害怕跌落。
楚宁的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那种强烈的情感所吞没。
她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划过的地方如同电流般温暖。那一瞬间,时间在她们之间凝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甜蜜的气息。
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思绪,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忧虑和犹豫都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她。
呼吸间的温暖让心跳更加急促。她们几乎要触碰到一起,仿佛那是一道光,照亮了彼此内心深处的黑暗。
终于,他们的唇轻轻相触,两朵花瓣在晨露中悄然绽放。
指尖的温度如同烈焰般炙热,带着无尽的爱意。心跳与心跳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彼此的心声。如同星辰碰撞,绽放出无数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