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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都努力到不留遗憾就行


    边悦刚开车拐进来时, 就看到前面车尾管还在冒热气的黑车,看眼车牌,是温幸的车, 温幸回来后没直接回家,而是在大门外等着。


    边悦停车熄火,她下车。


    即使因拍摄连轴转, 身心俱疲, 但在看到温幸的这一刻, 身上所有细胞都开始调动,且兴奋起来。


    她站车窗前, 敲了下窗。


    车膜隐蔽性很强, 隔这么近,也无法完全看清里面, 只看的到大概轮廓,温幸仰头靠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边悦又敲车窗:“阿幸?”


    这次, 温幸才珊珊回头,放下车窗,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疲倦笑意:“这么晚怎么还跑一趟,视频看看不也可以吗?”


    “视频可不解相思之苦。”


    边悦弯眸笑笑, 她转身去副驾位置,就在转身背对时,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已不再。


    她看出来了。


    温幸的笑意很勉强。


    温幸置若罔闻,对于她的玩笑话没有过多表示, 边悦上车第一件事, 就是用眼睛去看温幸身体表面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温幸察觉到:“在看什么?”


    “看你又漂亮了。”


    边悦撒了个拙劣的谎言。


    温幸侧头冷哼声,对这句话充满不信:“边悦,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时,真的表现的很明显。”


    边悦缴械投降:“对不起嘛。”


    “我就是担心你,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说的过了,你心里又多想。”边悦委屈扁嘴:“你妈有没有伤到你哪?”


    温幸没听懂:“我妈?”


    “对啊,祝福告诉我你家里出事了,你着急回去。”边悦说完后又觉得把姚祝福给卖了,找补道:“我一直烦她,她才给我透露了这么一点内容。”


    温幸怅然道:“噢,这样。”


    “我妈现在睡了。”


    她的反应很平淡。


    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


    “对了,说到祝福,我才想起来我还没给她发消息。”温幸给姚祝福打了个电话,闪挂,提醒对方看信息。


    边悦感受到温幸心不在焉,状态很不对。


    她往工作上猜测。


    “阿幸,你是不是担心苏蔓会考虑川哥的建议,忍不住对对方提出的资源补偿心动,从而默许对方放出那个遮面女子是你的小道消息,去混淆网友视野?”


    温幸看着眼前人。


    沉思后,她僵硬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婧俞那边已经让乔秋给苏蔓施加压力了,肯定会把这种心思直接扼杀。”


    边悦以为这话会让温幸放松。


    结果,温幸脸上看起来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温幸只是问她:“你和婧俞走的很近?”


    边悦摇头:“还行吧。”


    仔细回想,婧俞这个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其实都对她挺好,出事出主意,遇事也不会把她推出去,对别人如何不好说,但在边悦面前,确实没有任何出格和背刺的事。


    “那就好。”


    “但——”


    温幸垂眸,暗涌闪烁:“还是多留点心眼,以后的事谁都说不来,你知道的,这个行业,没有绝对的信任和朋友。”


    边悦点头:“我知道了。”


    一来一回,虽然两人一直在说话,但边悦心里那种无力感莫名又涌出,她又开始觉得,温幸离她很远,开始变得疏远客气,无法靠近。


    边悦犹豫:“阿幸”


    “嗯?”


    “我感觉你又有些疏远我了。”


    面对边悦的直抒心意,温幸弯眸笑笑:“没有,你想多了,又或者可能我们都太累了,累就会变的敏感。”


    边悦没说话,明显不信。


    余光扫过,温幸注意到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问:“明天工作什么安排?”


    边悦:“早上休息,下午拍摄。”


    “彩妆的?”


    “嗯,国产品牌。”


    “那就不行了。”温幸半眯眸,看向窗外:“还说你明天要是休息,现在带你去吃饭。”


    边悦激动:“当然可以!”


    对于温幸这种长期节食,没有食欲,甚至后期厌食的人来说,能主动提出去吃饭,还是在晚上,从心理上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改变。


    边悦又问:“带我吃什么?”


    “米线?”


    关于吃饭,温幸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她知道的,也就只有那家小米线馆。


    边悦很捧场:“行啊。”


    这是私人住宅,外面不能随意停车,温幸还没说,边悦就知晓,她推开车门:“阿幸,等我会,我去把车停好。”


    今晚下雪了,地很滑。


    也不知道边悦在着急什么,刚小跑几步,就给自己滑倒在车前,温幸看到后,立马推开车门跑过去。


    “没事吧?我看看。”


    温幸半跪在雪地中,眸中亮盈盈的,她紧握边悦两手,翻过来看掌心哪里有没有被什么划伤。


    边悦本来还想装柔弱。


    但真正近距离看到温幸担心她的样子时,忽地就不忍心了。


    “我还好呢,能蹦能跳。”


    边悦麻溜从雪地里翻滚起身,起身后还不忘帮温幸掸掸膝盖雪。


    温幸抿紧唇:“你慢慢起。”


    她看着正弯腰给自己整理衣服的边悦,垂落下的两手默默攥紧裙摆。


    她又不傻,什么都看的出。


    边悦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起这么快,连自己身上的疼都顾不上了,这人真挺傻。


    红眼瞬间,温幸背身。


    她轻声:“我先去车上,你停车。”


    “嗯!”


    边悦没多想,脑子现在就一个想法,赶紧停好车跟温幸去吃好吃的。


    边悦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她直接将车开到半坡中空出的业主车位,然后留下纸条和车钥匙,边走边给私人管家打电话,让对方过来挪车。


    温幸看到了,也猜到了。


    她知道边悦在这边也买房了,至于动机是什么,现在来看,应该就是为了找她更方便些。


    边悦系好安全带:“走吧!”


    “阿幸,要不我来开,你坐着休息会?今晚下雪路滑,视线不好,你又近视,这样的路况对于你来说,开车肯定会比之前更累些。”


    边悦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她确实挺细心。


    温幸拒绝了:“没事,我可以。”


    “好~”


    边悦这人做事可以一心二用。


    她开车时,可以边开车边聊天,安全娱乐两不误,但温幸不行,也因为现在是温幸在开车,她就不敢多说话扰乱温幸。


    车停在巷子外面。


    上次来,还是夏天。


    这次来,已是寒冬。


    温幸身着白色修身大衣,脖上搭了个优雅披肩,两手插兜站在雪地中,频频回头看向车内人,隐约有些上一世两人初次约会的感觉。


    边悦却迟迟不愿下车。


    她开始后悔,后悔此时的狼狈形象,她的臃肿棉服与温幸相比,明显破坏当下唯美气氛,这要死不死的爱美之心,此时又不合时宜的跑了出来。


    温幸走过来:“怎么了?”


    “你不想吃这个是吗?”温幸以为边悦的不下车,是临时后悔,她* 说:“今晚也不是非要吃这个的,你有什么推荐的,或者想要去的地方吗?我们再过去就行。”


    边悦猛摇头:“不是不是。”


    才不是温幸说的这样。


    “那是怎么了?”


    车停在老旧广场边边,温幸站在这,肩头落下了几片树枝上积压的薄雪。


    边悦帮她拍掉肩头雪。


    “就是——”


    在温幸的困惑挑眉下,边悦耳根猝然红气,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似得不好意思:“我穿的有些难看,感觉走在你身边,跟你有些不搭。”


    温幸因她的回答明显愣住。


    反应过后,温幸无奈笑笑:“我还以为怎么了,边悦,你什么时候变的也这么不自信了?”


    边悦此时连对视勇气都没有。


    臃肿的丑衣服,还有顶了一天的拍摄妆容,这会,眼线肯定晕开了,估计像个小小熊猫眼,不再是她喜欢的狐狸眼了。


    边悦越想头越抬不起来。


    她小声一句。


    “在钟意的人面前,就不自信。”


    她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温幸听到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想了想,脱下外套:“那我们换衣服穿,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边悦诧异抬头:“啊?”


    想听的不是这个。


    但看温幸已经脱下大衣,她赶紧又给温幸提上去:“你怎么还真脱衣服,也不嫌冷。”


    温幸:“你不是喜欢我的衣服吗?”


    边悦不开心瘪嘴:“我哪是喜欢你的衣服?”她给温幸重新系好大衣纽扣,抬手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


    一脸不开心样。


    明明是喜欢你这个人


    温幸点点头:“也是。”


    “你这么爱漂亮的一个人,穿搭这方面又格外讲究,怎么会喜欢我这么一件朴实无华的白风衣,看来,是我自恋了。”


    边悦小恼火:“阿幸。”


    “好了好了。”温幸笑笑:“不跟你打趣了,下车吧,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被温幸闹过后,注意力跑偏。


    边悦也就不再关注当下她哪里如何不足,而是全心全意都在想,该怎么告诉温幸,她的品味也很好,不要这么不自信。


    边悦启唇:“阿幸,你——”


    还没说出口,就被温幸打断,温幸知道她嗓子眼卖的什么药:“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我对外在漂亮这些不太追求,体面就行。”


    这句话倒是真。


    边悦附和:“体面人。”


    “我能不能申请加餐买份臭豆腐,只吃米线太单一了。”走到巷子中段,之前来,街边都是摊贩,因为来的太晚,很多都收摊了,边悦就近瞄准一家臭豆腐摊。


    温幸跟在后走过去。


    大娘开始用长竹筷给油锅里放豆腐:“姑娘,大份小份,黑的还是白的?”


    边悦:“大份,双拼。”


    临收摊还能来一份生意,大娘心情很好:“五块,刚好我这豆腐不隔夜卖,剩下的这几块就都给你们吧。”


    “谢谢大娘。”


    边悦两手插兜,乖乖等温幸付钱。


    这几次相处,她大概摸清温幸在这个年纪时的付款习惯,遇到这种中老年人的营生,她不会扫码支付,一直都是从钱夹掏出纸币。


    所以,边悦搞明白了。


    关于这一点,她上一世就注意到,但一直没正面当成一件事去问过温幸,为什么她的钱夹总有现金。


    那会嘛,都是扫码和刷卡。


    谁还会带这些。


    两人见面挺难,时间不好凑,每次见面,都是滚床单优先,以解相思之苦,很多很小的事,虽然注意到了,但确实没时间去闲聊。


    “你带现金就是因为他们?”


    边悦端着臭豆腐边走边吃。


    她知道温幸不喜欢也不会吃这些马路摊,也就不问。


    温幸手里拿着纸巾,等着边悦伸手递给她:“最开始也不算是吧,但现在是。”


    “那最开始是什么?”


    边悦一口吃太多,烫到了。


    她背过身去张嘴扇风。


    “最开始”


    睫毛簌簌发抖,温幸沉默的看着身旁人的背影,最后,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边悦:“不记得就算喽。”


    边悦并没上心。


    两人一路慢走到米线馆,这个点,米线馆里没人,老板正趴桌上打盹,温幸瞧见后停在原地,迟迟没上台阶,看起来有些打退堂鼓。


    边悦拉她:“走吧。”


    “这个点有客人来,是照顾他生意,就算你不进去,他也不会因为没有顾客就关门回家睡觉的。”边悦掀开门帘,走在前。


    老板听到动静睁眼。


    不等老板介绍,边悦就抬手招呼道:“老板,两碗米线,一份麻辣,一份番茄。”


    老板去后厨:“没问题!”


    边悦选了上次温幸坐过的那张桌子,在角落,后面靠着暖气片,刚刚好,也不冷。


    边悦问:“不冷吧?”


    “还好呢。”


    温幸嘴上这样说,但单薄的身子却有些缩,边悦见她说假话,起身找了个塑料杯过来,提茶壶倒热水。


    边悦推过杯子:“暖暖手。”


    “不用,我有这个。”


    温幸冷不丁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苹果,是跨年夜当晚,边悦给她能暖手的平安果。


    有些意外


    温幸竟然随身携带。


    边悦就跟哄小孩似得,不由变成夹子音,很欣慰:“阿幸,你今天这么乖呀?还知道自己给自己带个暖手宝出来。”


    温幸下意识回头看看。


    里面油烟机声音很大,老板应该是没听到,温幸惴惴不安:“注意下语气,我们现在还在外面。”


    “我们已经官宣了。”


    不管真假。


    不管大家是否支持。


    起码在别人眼里,她们已经是一对,是情侣,那做出任何情侣范围内的行为,都是能被理解的。


    温幸提醒:“可它是假的。”


    轻柔三字,不留任何情面,边悦眼里一瞬有了隐隐水光,她起身,有些慌张的掩饰情绪。


    “老板,好了吗?”


    边悦趴在窗口,委屈涌上心头。


    她知道是假的,但演着演着,有时自己也就陷进去了,以为真的和温幸拉进距离,可刚那一刻,温幸眼里的疏远,再一次又刺痛了她。


    老板转身:“还得会姑娘。”


    边悦心不在焉点点头。


    情绪恢复差不多,她又坐在温幸对面,勉强笑着:“我知道,米线马上就好了,你刚说的,我会注意。”


    温幸抿唇:“边悦,抱歉。”


    “我只是怕你忘了。”


    “不会忘的,之前怎么约定的,我都记着呢,放心吧。”边悦心想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嗯。”


    温幸把烫好的碗筷给边悦。


    “有次,我和我妈都太累了,就在公交车上睡着,等醒来包不见了,恰巧那晚拍摄到很晚,我很渴,水壶在丢了的书包里,当下我妈就找工作人员想要个杯子。”


    温幸说着说着就停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冷漠,如果是她碰到这种情况,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能帮的顺手就帮了。


    为什么都喜欢看别人出丑?


    这种心理她不懂。


    边悦叹气:“然后呢?”


    “单亲妈妈带个小丫头片子跑龙套,没人会瞧一眼,后来,我妈就在角落找了个缺口的道具碗,她就用热水给我反复烫,这期间,有剧组的人路过,还阴阳怪气我妈手脚不干净,但我妈为了让我喝上口热水,就一言不发,后面,她告诉我,很多不平不顺的事,烫着烫着就会慢慢平顺。”


    温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可能就是恰巧她现在正坐在这烫碗筷,对面坐的人是边悦,理所应当的,就自然想到小时候这件事。


    “不平不顺的事,平顺了吗?”


    边悦问温幸,温幸沉默。


    这时,老板端着两碗米线出来:“热腾腾的,趁热吃,免费加米线,需要就喊我。”


    温幸点头:“谢谢老板。”


    “都是常客,不用说这些。”老板知道温幸,也知道她的身份,但在他眼中,电视里的人也只不过是照顾他生意的老顾客罢了。


    也是因为的他的不当回事。


    温幸气不顺时就来这。


    “吃吧。”


    温幸动筷。


    显而易见,温幸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边悦也只好跟着动筷,刚第一口:“烫烫烫。”


    温幸哭笑不得:“慢点。”


    “阿幸,我觉得现在特别好。边悦接下温幸递过来的矿泉水,她抿口:“能和你一起有时间坐在这,面对面吃米线,挺幸福呢。”


    温幸久久没说话,只是听着。


    “虽然,我们之间还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关系,但想想,好像是不是也不那么重要,只要你在眼前,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的,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边悦又给自己哄好了。


    她对温幸的占有欲就是这样,一会出来,一会消失,但归根结底,只要温幸过的好,她就满足。


    温幸要笑不笑。


    “你这话说的,跟家里长辈一样。”


    “如果你愿意”边悦语速缓慢,字字分明:“你也可以偷偷叫我姐姐,有事我罩你。”


    温幸听完彻底无语笑出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大你三岁。”温幸掀眸:“不带你这么占人便宜的,再说,就算要叫,也只会是姐,哪像你身边那个小助理,双音叠加词,喊边姐姐。”


    边悦欢喜应声:“诶。”


    温幸生气了,见边悦笑的筷子都拿不住,就更生气,她低头,从现在开始沉默是金。


    边悦逗弄:“别害羞嘛。”


    “叫就叫嘛,你喊的姐姐很好听~”


    “阿幸,看看我嘛~”


    “看你个大头脑袋。”温幸罕见骂人,还动手气不过地拽了下边悦耳朵。


    边悦立马歪脖:“哎呦。”


    心里酥麻。


    她小时候跟温幸干架,温幸就喜欢拽她耳朵,她耳朵本来就敏感,一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摸,就莫名腿软,觉得酥麻的不行。


    温幸看她眼:“少来。”


    “我耳朵很敏感的。”温幸手下去,边悦自己抬手摸摸,算是安抚:“你现在还不知道,等以后有机会,可能你就知道了。”


    “你——”


    温幸红脸,低头看碗里:“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阿幸,我发现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在某方面更成熟些,我说什么,你其实都懂诶,我刚还以为你听不懂呢。”边悦眼底浮出温和的笑。


    温幸羞的彻底抬不起头。


    “再不吃就坨了。”


    边悦接话接挺好的,也挺欠揍:“坨了我还能喊老板给我重新热热,反正现在店里没顾客,他有的是时间。”


    温幸不再理她。


    这一来一回还结束不了了,要是继续开口,边悦那小红嘴叭叭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可就算温幸不说话,边悦也在说。


    尤其是说,倒不如说是汇报行程,从出剧组后,每一天她在干嘛,活动中有没有认识的新朋友,丑事开心事,都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温幸。


    温幸就吃饭,不理。


    她不是喜形于色的性格。


    可就在边悦停下,抓紧咀嚼米线时,她的视线又是不经意往过一撇,明显是在等着下文。


    边悦用纸擦擦唇角的红油。


    这一擦,她才发现,温幸今天竟然吃的比她还快些,一碗快见底了。


    真是难得,温幸竟然能放开吃。


    边悦期待眼神,想着温幸愿意吃,就一次吃个够,当放纵碳水餐:“要不再加一份,我们一人一半?”


    温幸摇头:“不了。”


    “我想吃,但我怕吃不完浪费,你就给我分担一点嘛~”边悦又不合时宜的撒娇。


    温幸只好答应:“好吧。”


    这家伙从小到大饭量都不小。


    很快,老板就端上一碗热米线,边悦正挑筷子给两人分,分着分着,就又觉得不对劲。


    温幸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吃完饭,两人迎风走下坡。


    路边听到细微猫叫声,闻身去找,树下猫着个小黑猫,呜呜咽咽的,挺让人心疼。


    “边悦,它好像在这。”


    温幸走几步追过去。


    小猫也没躲。


    她垫张纸巾,把猫从树下抓出来。


    “后腿好像有问题。”光线暗,看不太清楚,边悦打开手机手电筒,这一看,才发现这小黑猫不知道被什么划伤,很长一条红口子。


    小黑猫又细微喵一声。


    她不停在温幸手中颤抖,但很乖,没有任何攻击和要逃跑的意图,就是安静待着,疼到不行就呜咽一声。


    温幸眼尾渐渐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边悦,它真可怜,应该很疼吧,疼还不出声,这么大一点。”


    “没事没事,它遇到我们了。”


    边悦听出温幸声音在抖,赶紧两手怀起安抚性的抱了下温幸,接着,很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包,把东西都揣口袋里。


    边悦撑开包。


    还给里面铺了很多纸。


    “来,把这小不点放我包里吧,这里相对暖和些,空间密闭,它稍微也能有些安全感。”


    温幸小心翼翼将猫放进去。


    她的样子,看的边悦心有触动。


    “没事呢。”边悦一手挎包,一手紧握温幸柔软左手:“别担心呢,现在就带它去宠物医院。”


    这个点不好找宠物医院。


    尤其她们身份还特殊。


    温幸抱着包坐在副驾驶,边悦开车在城里绕来绕去,最后才找到一家规模大名声好的正规私人宠物医院。


    进去后边悦在前面建卡写信息。


    温幸带着小猫,跟在医生身后去后面检查室,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边悦办好手续,过来找温幸。


    她看到温幸站在透明玻璃窗前,神色难看,正一脸担心的看着里面。


    边悦走过去。


    “放心吧,他们都是专业的人,这个小不点一定没事。”


    温幸点点头,眼睛始终盯着里面。


    边悦看着温幸:“你很担心?”


    “当然了。”


    温幸加重语气,不理解边悦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说:“毕竟也是条小生命,摆在眼前,要是就这么消失,很可惜。”


    听的出,温幸很珍生命二字。


    既然这么珍惜。


    猫的命是命。


    那她的命呢,她怎么就放弃了?


    边悦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很突兀的问了一句,语气严肃:“温幸,你惜命吗?”


    温幸愣住,被这种语气震到。


    “路边野猫的命是命,那如果是活生生一个人呢?”边悦侧头,瞳孔温情不在。


    她真的好想问她。


    问她之前在什么情况下


    会想不开想去死?


    一个连看到路边野猫受伤都会忍不住红眼睛的人,在感慨小小生命流逝的可惜时,有没有想过,后面有一天,她会撂下所有人,死的那么决绝。


    她那张脸,面目全非。


    边悦也想过,很是温柔和善的温幸,为什么到最后,会选这么一个激烈的死法,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想赶紧摆脱这幅**凡躯。


    不留下任何念想给任何人


    可明明她也很漂亮,很爱美啊?


    无数个面对面彼此袒露心声的夜晚到最后一点意义都没有,温幸该自私还是自私,她从没考虑过她。


    她的世界。


    始终走不进去。


    温幸思考过后,冷静开口:“边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两码事。”


    “对,也是,两码事”


    边悦手撑台面上,她深呼吸。


    这个答案,她现在纠结,好像也没有太大意义,上一世的温幸已经死了,她就算问,也不该问此时在眼前的温幸。


    除非,她觉得她会和之前一样。


    一样的命运。


    气氛僵硬时,医生从检查室出来,温幸立马迎面上去:“医生,情况怎么样?”


    “除了腿上,肚子上也有一条很隐秘的长疤痕。”医生叹气:“现在就等抽血拍片结果吧,小家伙伤口这些还好,能处理,但四肢无力的症状很明显,还可疑腹式呼吸,不排除先天性心脏病。”


    边悦:“先天性?”


    “嗯,前段时间跨年,到处烟花,炮竹声这些把流浪猫吓的不轻,这段时间,门诊来了不少因受横冲直撞受伤的。”医生解释几句,又去处理别的小猫。


    温幸养猫,她了解过这些。


    她坐在长椅上,盯着一扇玻璃之隔,正在保温箱吸氧的小黑猫,心里隐隐作痛。


    边悦跟着在温幸身边坐下。


    她往大厅看了一眼。


    “阿幸,要不我们先去车上,或者隔壁的休息室吧,这会人多了些,被看到,不太好。”


    《凤凰》剧组还没杀青。


    今晚郑泽晏出了丑闻,温幸又请假离组,怕给对方钻空子,乱撰新闻稿出来扰乱视野,分散舆论压力。


    温幸:“我不走。”


    见温幸拒绝,边悦也不好说什么。


    那就陪着一起坐着。


    暖气很足,吹风管呼呼,在这样安静又暖和的环境下,边悦打起瞌睡,坐那一晃一晃的,终于忍不住,靠在身旁人肩膀上。


    边悦睡着睡着就心口震荡。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开始莫名吸鼻,温幸察觉到后侧眸去看,边悦双眸浅闭,委屈抿嘴,缓缓留下的泪蹭到她肩上。


    边悦睁眼。


    目光跌进温幸眼中。


    四目相对,温幸心底颤抖,她忍不住抬手,指尖轻触湿润长睫,睫毛卷卷翘翘,她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边悦仰头看她:“嗯。”


    温幸还是第一次看到边悦流露出这种脆弱,需要被人保护的可怜表情,她慢慢安慰她:“没事,梦嘛,梦都是——”


    “我梦到你离开我了。”


    边悦眼含清泪。


    一句哽咽话语,直接将温幸后半句死死堵在嘴里,温幸侧过头,故作轻松笑笑:“可能你今天太累了,工作一天,晚上又陪我在这折腾。”


    边悦坐直身,她往玻璃里看。


    小黑还在那输液。


    看眼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边悦开口:“我不累,我哪有你累,再有四个小时,你是不是就要早班机飞回去了?”


    温幸点点头:“应该是。”


    “你放心拍戏吧,小黑我来照顾,我每天都给你拍视频,让你看着它一点点康复。”边悦走过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小不点:“小黑,你可要加油。”


    我不想让阿幸伤心。


    快点康复吧,给她点希望。


    温幸看着那个小生命:“再坚持一下下,我们一起努力试试。”


    表面越平静的水。


    越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边悦此时觉得温幸这话是说给小黑的,直到后面,她才明白温幸这也是在强迫她自己要坚强,努力试试,试试不要留遗憾。


    医生过来,边悦上前询问。


    医生:“结果都出来了。”


    边悦:“不太好吗?”


    医生面色沉重:“嗯,是的,除了一开始说的先天性心脏病,现在检查出来还有别的并发症,近三天是个转折,就看能不能熬过去。”


    温幸听完沉默不语。


    边悦拉医生到角落,小声说道:“如果明天我联系到更好的医院,转过去希望大吗?”


    “在哪治疗都一样。”


    “能做的我们都给做了。”医生摇摇头:“动物和人一样,很多事不是说花钱就能解决,到最后,还是得看这个小不点坚不坚强。”


    边悦懂了:“谢谢医生。”


    她走过去将温幸轻搂在怀中,她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又或者是如何温声安抚都没作用。


    这种感觉很奇怪。


    温幸今晚也很奇怪。


    温幸埋头在她耳畔低语,扼住眸中的酸涩:“边悦,我真的很想让小黑活下去,它在外面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它明明坚持到遇见你了。”


    边悦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能是一味的抱紧温幸,让她在这狭隘温暖的空间内逐渐恢复些理智。


    今晚不要太看重生死。


    温幸身子弱,心里积压的事又多,她开始担心这样的情绪波动会对温幸造成不好的心理影响,再次让她陷入内耗情绪。


    边悦哄她:“给小黑点时间。”


    “你看小家伙伸着爪子,还在那坚强的吊水呢,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努力到不留遗憾就行,好不好?”边悦左手轻轻,一下又一下抚在温幸背后。


    “傻瓜。”


    边悦忍不住轻叹。


    “怎么就这么善良呢?”她想想都心疼的不行,温幸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生存下来的。


    温幸鼻尖发酸:“我好了。”


    “你好了?”


    边悦看着主动拉开距离的温幸,弯腰侧头,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帽檐下那双通红的委屈眼:“那我让摸摸眼睛还湿不湿?”


    温幸轻打她手:“不要。”


    “要嘛,我检查检查。”


    边悦弯曲食指,在温幸眼尾下触了触,湿湿的,烫烫的。


    边悦跑到玻璃窗前。


    她嘟囔:“小黑点,你可要争口气,我都没惹她这样哭过呢,你要早点好起来,在她身边,让她多笑笑。”


    温幸勉强:“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其实是别无选择。


    “就像你刚说的,我们双方都努力到不留遗憾就行。”温幸笑笑,眼里多出细碎的光:“不要到最后忽地感慨道后悔,后悔就差那么一点。”


    “不会,今晚我们都很努力。”


    边悦轻勾住温幸手指。


    她向她保证:“你好好工作,小黑就教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它,我和小黑一起等你回来玩,再带上妙妙,让它们也认识认识。”


    只是听,就觉的惬意。


    温幸心脏像是被揉了一下。


    良久,她笑出来。


    “好,希望有机会能有这么一天。”


    边悦郑重道:“当然会有了,我们可都要对小黑有信心。”


    边悦猫着腰看箱子里的小黑。


    温幸在她背后看着她。


    时间到了,姚祝福开车到宠物医院外,工作在身,即使心里再怎么不舍,温幸也只能离开,边悦跟在后面送她。


    姚祝福早早站在车旁等。


    外面下起小雨点。


    “进去吧,祝福来了。”温幸边撑伞,对边悦眼神示意:“外面冷,你就这么站着也没多大用。”


    边悦两手插兜:“不冷。”


    “去吧,我看你上车。”


    温幸没在说什么,只是没走几步,她又撑伞走回,面带笑容,问:“边悦,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好好养着小黑,是吗?”


    边悦点头:“当然。”


    这可是她和温幸一起捡到的。


    她肯定宝贝的不行。


    “拉钩,要一直好好照顾它。”


    温幸换个手撑伞,学着边悦之前让她允诺的样子,缓缓伸出右手小拇指,等着对方肌肤触碰。


    边悦伸手:“拉钩~”


    温幸满意点点头。


    “走了。”


    “阿幸,我会一直给你拍视频,还有,你落地后也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边悦在雨夜里不放心的念叨着,真想不顾一切的跟温幸走。


    温幸背对她挥挥手,上车。


    看着即将要远行的黑车,边悦迈步进雨夜,大声对着那辆车喊了一句:“阿幸,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车窗放下,伸出一只手。


    温幸比了个ok-


    堵在心口的石头彻底落下,边悦长呼口气,越来越靠近,稳住,慢慢来,有了小黑,就有了无数个去找温幸的借口。


    小黑,她的希望。


    第92章 我爱你很久了


    为了守在小黑身边, 边悦直接把近三天的工作都推了,虽然乔秋在手机那头骂骂咧咧,但最后, 还是公事公办走流程,后期能约的继续约时间,降低风险, 实在无法挽救的, 就把该赔付的违约金, 按合同中签订的比例,如额赔付。


    胡雪纯连夜赶来。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 只知道边悦跟温幸走了一趟, 然后就任性罢工了,按照乔秋给的地址, 她跑去找边悦。


    结果,是一家宠物医院。


    胡雪纯进去,看到边悦侧身靠在墙角, 一手抵在玻璃上,直指里面一个看起来快要死掉的小野猫。


    “边姐姐。”


    胡雪纯难得语气严肃:“乔秋姐说你这边有情况,让我过来看看,顺便问问你, 又是怎么不开心到不想工作了。”


    边悦沉浸在自我世界。


    她根本没在听胡雪纯的话。


    只是挥手让她过来,边悦歪着脑袋, 视线紧随保温箱里的毛球小崽:“小胡,你快看它。”


    胡雪纯:“它看起来快要死了。”


    显然, 边悦没想到有一天, 胡雪纯也会站在利益那一方,同她这样说话, 尤其还是现在这种紧张时刻。


    边悦变脸:“你什么意思?”


    “边姐姐,你真的”


    “太任性了。”


    胡雪纯不敢直视边悦的眼,她微微偏头:“你不觉得你现在行为真的很那个吗?你可以喜欢啊,但是不要这么放弃自我啊,你看看温老师,人家的生活和工作没有任何改变,而你呢,乱成一锅粥了。”


    边悦被气笑:“我很什么?”


    对于她很什么这个问题。


    胡雪纯闭口不答。


    她知道,边悦心里也清楚。


    不止她这么想,整个团队的人都这么想,都觉得跟边悦似乎要干不下去了,没有一点上进心,每天只围绕情爱,一眼看到头了。


    要不是婧俞的加入,暂时给大家吃了一口定心丸,让她们看到,边悦短期内没有要退圈和摆烂的可能,不然,下面的人早跟乔秋闹了。


    可边悦依旧我行我素。


    平日没事还算正常。


    但一遇温幸,那脑子就跟长腿跑了似得。


    胡雪纯本来不想说什么。


    但今天过来,她很担心,担心又紧张,生怕边悦今晚和温幸闹了矛盾,又出什么问题时,结果一来,就看到边悦守着一个路边要死的野猫。


    因为这野猫,边悦推了工作。


    胡雪纯不理解:“边姐姐,听乔姐说,明天下午的拍摄很重要,是婧老板给的资源,很多人排队都排不到跟前,工作机会很好啊,结果你就因为一个破野猫,你就罢工,这样让大家都很为难。”


    她其实也不是气野猫。


    就是气边悦现在一个人在这,温幸丢了个野猫就走,人家工作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而她们这边全乱套了。


    更觉得,温幸耍的边悦团团转。


    面对胡雪纯的一大段斥责,边悦只辩解了一句,她为小黑正名:“小黑不是破野猫,它也没有快要死掉,它正在很努力的恢复走出那个箱子。”


    胡雪纯加重语气:“边姐姐。”


    “小胡,你怎么也变的和乔秋一样了?”边悦说这句话时候,不是生气和质问口吻,只是浅浅调侃:“你跟你你师傅走啦,也不向着我了。”


    “健康的人,不会一直折磨别人。”


    这句话,胡雪纯想说很久了。


    边悦闻言僵在原地,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坦然承认:“你说的对,不过我确实心理不太健康,要是健康的话,之前风评也不会那么差,而你们,也不会对我有这么多怨言。”


    胡雪纯不想装傻。


    “边姐姐,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你。”


    说她可以,说温幸不行。


    边悦心里清楚这种指代的意思。


    “胡雪纯,我找你当助理,本身也是一件很任性的事情,你当时只是个窝在纹身店的小学徒,一无所有,对我帮不上任何,就连助理最基础应该会的那些你都不懂,根本没过行,但我还是招你了,这是情谊,你懂吗?如果你现在也觉得我任性,那你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回你那个纹身店去。”


    边悦说完就大步离开。


    刚好,现在已经有好一会,她去找医生问问小黑的情况,医生进去再次观察,边悦站在门口焦急等待。


    胡雪纯默默站在走廊口看着。


    隔着距离,她看着边悦一脸担心但又期盼的样子,不知道医生给边悦说了什么,应该是好话吧,边悦表情明显放松,心情好转。


    温幸到底下了什么迷药。


    能让边悦这样?


    上一秒吵完架,下一秒又可以完全忘记,置身事外,只沉迷在她与温幸的事情中。


    胡雪纯敢怒不敢言。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低头,简单给乔秋发短信汇报。


    边悦在医院待了一晚,早上胡雪纯给她买早餐,她看眼也不吃,不吃也不和对方说话,眼里只有小黑,到中午,乔秋也来了。


    乔秋站着:“就为这个破猫啊?”


    边悦白她眼。


    “我的祖宗啊,你要是喜欢这猫,我让人在这帮你看着不就行了,你至于赔钱都要站这吗?”乔秋脑门上写着不理解三字。


    边悦:“至于。”


    这是她走进温幸的希望。


    气的乔秋背身过去砸墙,冷静了会,乔秋勉强正色:“我最近新签了个艺人,可能要开始分点精力给他,你这边工作上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给我打电话。”


    边悦没反应:“知道了。”


    “反正你现在有婧俞给你托底,也不会差到哪去。”乔秋也看清了:“悦悦,我就算不为我考虑,我也要考虑团队里这些弟弟妹妹,没有业绩,就那点基础工资,孩子们都不愿意干,所以,你别介意,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别说了,我理解。”


    边悦不止没生气,她还笑着拍拍乔秋的肩,算是给她宽心:“就我们两这关系,我当然知道,你去闯你的吧,如果以后我不想摆烂了,我提着礼去你家找你啊。”


    乔秋玩笑:“那必须八件。”


    “妥妥的,放心吧。”


    边悦手指微微一弯,轻轻抱了下乔秋:“乔秋,我知道我很任性很对不起,你这些年在我身上相当于白投资,乔秋,对不起啊。”


    “但没办法,她是我的全部。”


    边悦眼中透着坚定,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因为觉得对不起乔秋,对不起陪她一路走来的小伙伴。


    “乔秋,我之前说过,我——”


    “我知道。”


    乔秋沉声,这下换她宽慰边悦。


    她抬手,在边悦脸颊上点了点,戳了下她的酒窝:“你之前说过,没有她,你觉得这世界挺没意思,虽然我也不懂女生跟女生之间情感拉扯的这种暧昧,但,我懂你,你决定好就好,你知道的,我永远你这边的,所以,我们之间不用说对不起这种话。”


    “我就是担心你。”


    “怕你一股脑沉浸其中,别人早已脱离出身,到最后,你落个什么都没得到的下场。”


    起码目前来看,就是这样。


    边悦在工作上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和没上进心,而且听她的话,现在完成的也都是之前已敲定的内容,后面时间大把空着。


    看样子,她们都知道她打算。


    可温幸不一样,她的生活* 和工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收益不少,有点跟在后捡资源那意思。


    边悦心中对此无畏。


    “别担心。”


    “你不用管我,忙好你自己工作上的事就行。”


    乔秋:“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自己有手机也会上网,大家怎么说的,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不过,幸亏你也是个不内耗的性格,不然,这条路你还真坚持不下来。”乔秋之前觉得边悦大大咧咧,没良心,现在觉得,她这性格放在这件事上,倒也对胃。


    边悦打哈欠:“得坚持啊。”


    现在马上就要看胜利前曙光。


    边悦推着乔秋走:“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忙吧,我还得照顾我的小猫。”


    一转身,看到走廊处的胡雪纯。


    边悦:“乔秋。”


    乔秋刚走没几步,回头:“怎么,你后悔了?”


    边悦瞪她眼,说的什么狗屁话。


    乔秋恼:“那咋了?!”


    “你把小胡也带回去吧,我这几天不工作,也不用助理跟着我,我后面几天都在家待着,很安全。”边悦稍微背身,让不远处的胡雪纯看不清她表情。


    乔秋意识到不对:“惹你了?”


    “就某些事意见不合,她跟着你比跟着我好,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带带她,让她跟个有发展前景的艺人,必须是女生,男艺人可不行,她单纯。”


    边悦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既然她当时一股脑的决定提前拉胡雪纯进这个圈,那就不能做出这种半路给人撂下的不负责行为。


    乔秋:“行吧,我知道了。”


    边悦说完就找了个休息室,真有些扛不住,躺在沙发上想眯会,等睡醒时,手机掉地上。


    她临睡前等温幸消息。


    温幸一直没回复。


    等着等着就那样握着手机睡着了。


    小黑恢复的很好,医生给边悦交代了回家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有哪些,护士又给边悦教了一些基础安抚手势和有助于小黑后期更好康复的按摩手法。


    “小黑,你真棒呀。”


    边悦对着小黑录了一段视频。


    发给温幸收工后看。


    边悦背着猫包从治疗室出来,等电梯时,明显透过斜侧镜面,看到楼梯角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边悦:“出来吧。”


    话落,身影出现,胡雪纯两手紧攥,有些无措:“边姐姐”


    边悦问:“你怎么没跟乔秋走”


    “我不想跟别人”


    那会乔秋让胡雪纯走,胡雪纯给出的原话,如果不跟边悦,那她不干了,就重新回归自己该有的生活。


    边悦挑眉:“那就在不想跟的别人里挑出一个咬咬牙硬着头皮勉强能跟的女艺人。”


    电梯来了,边悦迈步要走。


    胡雪纯赶紧跟上去。


    胡雪纯道歉:“我错了。”


    “你没错啊。”边悦两手揣大衣兜里:“其实,我也没觉得被冒犯,毕竟,工作上的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太任性,这点,我已经给你师父道过歉了。”


    边悦笑笑:“你还小。”


    “很多事等你谈朋友了,你就会懂。”


    胡雪纯轻轻皱眉:“那就算谈朋友,也会有分手的时候,边姐姐,你对温老师,就没想到会有一天,炙热也会变平淡,开始后悔现在的任性付出吗?”


    “说实话不知道。”


    毕竟上一世,边悦与温幸在一起的时候,短短不及三年,要是温幸活着,后期两人继续相处,会出什么样的矛盾,但她不知道。


    但能肯定的。


    就是她不会后悔。


    边悦走到车前:“至于后悔嘛,那我肯定不会后悔的,这么大的决定,我也是考虑过的,不管温幸怎么选,我都会坚定选择她,如果她有需要,我会付出任何我能给的。”


    胡雪纯楞住,不知说什么。


    “你回去吧。”边悦放下车窗,对胡雪纯招手:“你现在不理解我对阿幸很多事的做法,就是跟着我,你也不开心,憋的久了,你忍不住告诉我后,可能我也会不开心。”


    “好聚好散,有需要再联系。”


    边悦杜绝一切会影响到她的因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通过之前聊天,她能感受到,温幸似乎有些介意胡雪纯留在她身边,姑且就当成吃醋吧。


    所以,这是个契机。


    也算是照顾温幸情绪。


    她可不想因为胡雪纯的存在,在温幸休息时间,也给了她内耗情绪的潜在风险概率。


    边悦刚进家门,温幸消息来了。


    “昨天刚落地到剧组,就一直拍到现在,现在才结束能稍微有喘口气的功夫,你发我的视频我刚看了,小黑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一条语音,边悦反复听。


    温幸的声音是疲的,甚至稍微有些哑,但说到小黑时,听的出,她多了些期待和喜悦。


    “你要看看小家伙吗?”


    边悦边发语音边胡乱涂了层素颜霜,好让气色看起来能好点。


    温幸视频通话过来。


    边悦从梳妆台前连跑带爬的跑去卧室找小黑,抱着小黑,盘腿坐在巨大的圣诞树前。


    视频电话接通。


    边悦握着小黑的爪子打招呼:“小黑,这是你温妈妈~”


    温幸在镜头前柔和笑着。


    她靠近去看。


    “你让它好好休息,它想干嘛就让它干嘛,别给它圈在怀里,让它自己玩会。”


    被说后,边悦轻哼声。


    边悦小不满的把小黑放毛毯上,小家伙在那闻来闻去,胆怯的熟悉新环境。


    温幸问:“它有名字了吗?”


    “小黑。”


    边悦脱口而出,后又找补道:“我是暂时这么叫它的,它的大名,还是你起吧。”


    温幸撑着脑袋,眨眼想想。


    “那叫小悦悦吧。”


    边悦嘟嘴:“啊?”


    “阿幸,你每次叫我都是边悦边悦边悦,冷冰冰的,现在好不容易听你叫小悦悦,还是赐名给一只刚认识的猫。”边悦手指小黑鼻尖,小家伙。


    温幸听后不理她:“就小悦悦。”


    “那大名呢?”边悦说:“总不能跟我姓边,也叫边悦吧?还是跟你姓,叫温悦?但感觉怎么听,被冒犯的都是我,怪怪的。”


    温幸闻言被逗笑。


    她的笑点也蛮奇怪。


    边悦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的这么止不住,温幸连脸都笑红了,窝在沙发里,露出半边红透水嫩的脸颊。


    边悦缓缓跟着笑。


    “要不这样吧。”温幸轻咳几声,情绪稍微平和:“叫它悦幸吧,从遇到我们的那一刻起,它的猫生,注定会越来越幸福。”


    “悦幸,小悦悦”


    有她的名,也有温幸的。


    而且,还莫名对应网友最初给她们起的cp名,寓意确实听着也很好。


    边悦拍手叫好:“就这个。”


    “你小点声,别吓到它。”温幸在边悦拍手瞬间不由做吹嘘声手势:“它先天性心脏病,你要是养它,以后可要仔细认真的好好养。”


    边悦小声:“当然喽。”


    “猫平均寿命都要12-20年,不说取最大值,取个中间值,你都要养它15年,你真的可以吗?”温幸说的后半句时,脸往黑暗处偏了下,神色落寞。


    边悦信誓旦旦:“当然可以。”


    她抱起软绵绵的小悦悦,摸它脑袋:“你看,你温妈妈还不相信我会好好照顾你呢,那你给我个面子,我们一起给温妈妈看看,行不行呀,小悦悦?”


    小悦悦耳朵动动,喵声。


    “阿幸,你快看,它同意了。”


    边悦其实对养小宠物无感。


    她甚至都有些怕这些带毛的软体动物,手触上去,感受着它们的呼吸,就会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这种怕,是天生的。


    天生跟小动物们亲近不起来。


    但上一世,温幸走后,妙妙没人管,再加上她知道温幸走哪都会带着妙妙,作为温幸留下的唯一活物,就慢慢变成她的精神寄托。


    强迫自己与动物亲近,好好照顾。


    就例如现在,温幸对小悦悦心生怜悯,她喜欢它,那边悦自然而然就会好好照顾。


    温幸起身去卫生间。


    她把手机放台面上,拿出化妆棉开始卸妆,问:“同意了就好,等后面有时间,可以让小悦悦和妙妙认识下,说不定两人还能玩到一起。”


    边悦听着温幸那边的水流声。


    等水流声停,趁空继续与温幸继续聊天,围绕小猫话题展开,投其所好:“妙妙是个母猫,小悦悦是个小公猫,要不我不给它做绝育了,让它们两生一窝?”


    生一窝


    温幸不小心把卸妆油戳进嘴中,轻咳几声漱口。


    边悦紧张:“怎么了?”


    “你再继续乱说,我后面可能又要吃洗面奶了。”温幸语气轻轻,这种轻轻的打趣轻到人心坎去。


    边悦在这边笑到扭成麻花。


    温幸会和她开玩笑了。


    她愈发觉得离温幸越来越近。


    多亏小悦悦的出现,她忍不住抓起小悦悦,对着小毛孩脑袋亲亲:“快快长大,长大生崽崽。”


    温幸沉默听着。


    待边悦再次询问是否生一窝。


    她拒绝:“还是算了吧。”


    一个两个她能帮忙照顾,多出那么多只,她一个人照顾不来的,不该给她留下这么多小负担。


    边悦不理解:“为什么?”


    “咱们家有条件的啊,到时候我们两分一分,或者你都放我这,你想看它们,你就过来。”边悦说的是实话,如果照顾不过来,可以请专门照看宠物的育猫师来。


    她只要一个和温幸相处的机会。


    温幸思考过后很认真的回答她:“边悦,我不像你,我不能一心二用,我要是喜欢,从头到尾就只想喜欢一个,太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


    这话说的,好似边悦多花心。


    “好吧。”


    边悦知道温幸是在喻小猫,没有别的意思,她又问:“阿幸,那你昨晚看到小悦悦时怎么那么伤心?”


    只是觉的同病相连罢了。


    温幸低声:“留下个念想。”


    “什么?”


    水流声再次响起,温幸声音又小又含糊不清,边悦没有听清楚:“阿幸,你先洗脸吧,我安安静静等你忙完,忙完我们再继续说。”


    多亏边悦没有刨根究底的问。


    她要是追问


    温幸还真不知道怎么回。


    边悦在这边满含期待的等着,而温幸那边,故意放慢速度,她想,慢的时间长了,以边悦那性格,也就忘了当下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果然,等待期间。


    边悦开始找事干,拆快递。


    她给小悦悦同城买了很多小衣服,想着视频时,让温幸选选哪件好看,等过段时间,带着小悦悦去剧组探班。


    “阿幸,你来了~”


    听着对面啪啪拍脸声结束,边悦猜想温幸应该差不多,抱着一推小衣服就窜进镜头内。


    温幸躺下:“嗯。”


    清冷又柔和的脸重新出现。


    边悦被吸引,细细看着,到底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躺在温幸身边,整晚看着这张脸入睡和起床。


    应该快了吧?


    她再加把劲。


    “我们来选小衣服吧。”边悦是抓紧时间和温幸说废话,就是想看看她,就是不想挂视频。


    温幸目光懒而倦:“行。”


    她翻身,把手机靠在木雕的红苹果上,两手枕放在脸侧,柔和的长发整齐顺颈而落肩后,突显出优越的头颅比和翘挺五官,安安静静的看着屏幕内。


    而边悦,就像中蛊一样动不了。


    她无法抗拒这样的温幸。


    只是看着,就觉得感觉好幸福。


    她喜欢这样看着温幸,看着她卸下心防,放下客气,在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内,露出这种发自内心的温软神情。


    温幸知道边悦看入迷了。


    她微微勾唇,问她:“还不准备给我看吗”


    边悦回神:“看!”


    她学着直播中的卖货主播,开始一一展示自己精心挑选出的小衣服。


    “这件是蝙蝠侠,晚上可以穿。”


    “这件是丘比特,后面情人节可以穿。”


    “这件是公主裙,逛街时可以穿。”


    她没把小悦悦当猫。


    当成人,当成两人小宝。


    固定节日和场合,都有该要穿的衣服,衣服配饰,还考虑到她们自己的穿衣风格,莫名有些无厘头的亲子装风格。


    温幸边听边笑。


    时不时还发出悠悠笑声。


    她既觉得边悦挑的那些搞怪衣服好笑,又觉得边悦此时装腔作势的摸样好笑,更觉得,以后的生活要是真成这样,那也挺好的,好到忍不住幸福的笑。


    见温幸笑意不断,边悦更起劲。


    她都不盘腿坐了,直接一腿弯曲,一腿成直角跪着。


    温幸目光不由落在她腿部姿势。


    这种腿部姿势,典型的求婚姿势,可此时,边悦手中拿的不是钻戒,而是小悦悦的小衣服。


    温幸笑,温声提醒:“换个姿势。”


    “啊?”


    边悦自娱自乐的正激动,全身冒着粉红色的幸福傻气,根本不知道温幸为什么说这句话。


    她低头看看,没觉得不妥。


    但立马又想到之前与温幸视频时,温幸在意的点是什么,赶紧合住腿乖乖坐下:“怎么了,是不是不雅观?”


    温幸摇摇头。


    她微笑回她:“这样容易抽筋。”


    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


    边悦乖乖坐好,挺直腰身又开始介绍,她这几天没工作,头发没妆造,不似以往那样高颅顶有弧度的大波浪卷发,直发乖乖垂落,两侧勾至耳后,清纯似邻家妹妹。


    温幸看着屏幕,逐渐虚晃。


    今晚她的心不再空虚。


    没有失眠,更不用吃安眠药,脑中没有像以往那样跟回放似的播出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昏暗画面,耳中,也没有响起不断的嘈杂指责话语。


    这一晚,什么都没有。


    有的,就只有边悦那一双含笑的狐狸眼,和那发自真心的清甜笑声。


    百种结果在温幸脑中流淌。


    她看着那张脸失了神。


    因为此时两人是视频电话。


    边悦不确定温幸到底有没有在看她,是看她,还是看她手里的衣服,她不知道。


    但怕错过任何眼神。


    她开了录屏。


    等中途跑出去拿下一沓衣服时,重新回来时,她发现温幸睡着了,她在她叽叽喳喳的话语下,沉稳入睡。


    边悦笑笑,暗自苦恼。


    “你太累了”


    她也太不懂事了。


    明知温幸两天没睡,还这么拉着她陪她看衣服,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故意拖延时间,本意,就是恋恋不舍的不想挂断视频通话。


    边悦抿唇,凑近去看。


    幽暗光芒映照在温幸脸廓,她睡觉时,微张的唇畔给人感觉在挽唇浅笑,右手无力半悬床边,五指细长纤瘦。


    边悦忍不住抬手触屏。


    好像她这样


    就能感受到一点属于温幸指尖的温度。


    “阿幸,你知道吗?”


    边悦堪堪止住鼻酸:“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我很爱你。”


    指尖轻触,她抚着那张脸。


    她来这个世界快一年了,此时,终于有机会能不顾及后果,对着温幸直抒出她的心理话。


    “阿幸,其实”


    “我爱你很久了。”


    “再次见到你时,我对你说喜欢,是怕一开始说爱,就直接吓跑你,给你带来不好的压力和紧迫感。”


    “可是只有我知道”


    只有她知道,她爱温幸快十年了。


    边悦明显的感觉到,她已经快靠近温幸心中筑起的坚硬堡垒,她很快就可以让温幸接纳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现在还是有些难过。


    她埋头,心隐隐刺痛,在臂窝里默默发泄情绪,原来,当真正要触到幸福时,第一感觉,是害怕。


    她害怕幸福再次从指间溜走。


    就在这时,手机那头传来翻身声,边悦赶紧手忙脚乱的跳出屏幕之内。


    她悄悄探头看。


    还好,温幸只是翻了个身。


    大概是她太吵,吵到温幸。


    边悦摁了静音键。


    开始起身整理眼前这些残局,然后给小悦悦搭猫窝,弄猫砂盆,再陪它玩玩,给它吃药做康复操。


    这期间,手机视频一直挂着。


    好几次,边悦都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她转身,看是不是温幸醒了,可等她转过头,温幸依旧闭着眼睛安然入睡,好像除了睡觉不老实,在来回翻身外,别的都很正常。


    小悦悦不听话,躲在圣诞树后。


    边悦捞了好几次,都没给小不点抓出来,她只好挽起袖子,贴着墙缝也往里面爬,抓到后,即使身上遍布灰尘,她心里也毫无怨言。


    只是点点小悦悦鼻尖。


    “你呀你,庆幸你另一个妈妈姓温。”


    边悦抱着小悦悦,做康复操。


    身后,屏幕中安然入睡的人,缓慢睁眼,朦胧的眼默默注视着那一人一猫的背影。


    第93章 边悦,你的初吻还在吗?


    这一个月, 边悦愣是没有找到任何探班的机会,乔秋跟苏蔓约了好几次,苏蔓都拒绝了, 也不是假拒绝,边悦看着密密麻麻的组内通告表,感觉温幸都要累死了。


    想了想, 还是不给她添乱了。


    仅有的那点休息时间, 还是让温幸抓紧补觉吧, 不然那小身板真吃不消。


    这段时间,边悦感觉又重回以前。


    她与温幸之间的短信沟通, 开始隔着剧组“时差”, 不过能好点,她工作能清闲些, 开始可以配合温幸的时间,日夜颠倒,凌晨等着温幸的回复。


    温幸一回复, 她立马秒回。


    但每次都很简短。


    绝不说废话,不耽误温幸休息。


    她与温幸的话题,总是围绕小悦悦,然后一点点扩散开, 她带小悦悦去了哪,买了什么, 哪的东西好,哪的东西不好。


    乍耳一听, 都是废话。


    但又都是日常话。


    她知道温幸心底一直想出去走走, 所以,分开的这一个月, 她不断尝试带小悦悦出去,摸清了解小悦悦的出行习惯和人群密度承受力,为后面默默做准备。


    下次见面,她想是温幸生日。


    但不知道温幸方不方便,那天,肯定有不少活动要办,私下还要和温碧云一起庆生。


    边悦也不想为难温幸。


    所以,这几天凌晨聊天,边悦也没提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就行,但温幸今晚却少见的主动邀约。


    “2月2那天,你有空吗?”


    当这句话被问出,边悦一阵以为自己空耳,当下,她正抱着小悦悦玩平衡球,听到后,瞬间僵在原地。


    温幸又问:“有空吗?”


    “当然有啊。”边悦疯狂点头,她喜形于色:“阿幸,我一直都等着你问我,我其实好想问你,但我又怕为难你,让你有心理负担。”


    温幸都知道。


    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温幸问她:“那现在你可以没有这个顾虑,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吗?”


    边悦应声:“我当然愿意呀。”


    她注意到温幸浓长鸦睫垂落下的阴影,手指眼尾:“这快好像红了些,涂点药润润,不然过几天,吹风都是刺的,更别说上下妆这些。”


    “好,我知道了。”


    温幸已经不诧异边悦的心细。


    这几天确实演到剧中重头戏,算是小小黑化的,妆容很浓,尤其是眼周附近,卸妆后,那块都是红的。


    边悦蹙眉:“要用心记得。”


    “不要总想着将就,后期疼起来,眼睛不舒服的人是你,听到没?你要是只是嘴巴敷衍,温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飞去找你。”


    是说,也是试探。


    她真的太想见温幸了。


    温幸下巴抵膝,想了会,她摇头:“我不信。”


    噢,不信?


    机会来了。


    边悦起身去别屋拉出行李箱,她拉着行李箱在镜头内晃悠,继续问:“真不信嘛?你要是不信,我可就真来了,你到时候见到我可别不知道要怎么安顿我。”


    温幸侧头笑着:“我不信。”


    边悦放下行李箱。


    她懂温幸的潜台词了。


    “被你看出来了,不好玩。”


    温幸腰疼,坐不了太久,她又把手机靠在那个木雕的红苹果上:“边悦,就这么挂着睡觉吧,我累了。”


    “行呢。”


    边悦点点头又摁下静音键。


    这段时间,她们总是这样,温幸晚上回来会挂着视频和她睡,这样,边悦也能看到温幸一天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能有多久,大概都是2-3小时。


    温幸翻身,手捂胸口深呼吸。


    闷疼的感觉愈发重。


    三小时后,姚祝福敲门,温幸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看平板,视频中的人正面对镜头躺着,睡熟中的眼尾微微上挑,面红耳赤,沉浸美梦中。


    温幸扬唇无声的笑了。


    她缓慢起身,起身太快的话,容易低血糖头晕,但即使她已经很注意了,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晕。


    她靠在墙上有规律的深呼吸。


    不至于一早就晕倒。


    “温姐,你还好吧?”


    姚祝福看温幸睡醒后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难免担心:“这几天拍摄任务确实有些重,要不我让元雹去给说说,看明天能不能稍微少点场次。”


    温幸摆手:“没事,不用。”


    “那些话说出口,也是让人家工作人员为难,这些问题,我们自己克服就行。”


    姚祝福担心:“管他们。”


    “你的身体最重要,温姐,你要是撑不住就告诉我,我们千万不要强撑,比起郑泽晏捅出的烂事,我们请半天假补觉休息又算什么。”姚祝福搀扶温幸往出走,半蹲下帮她穿鞋。


    温幸弄完妆造又去换衣。


    今天的戏服很重,为了突显出衣裙特色,下面用两层裙托,好让手工刺绣出的图案能更加栩栩如生。


    入场时,工作人员帮着,温幸觉得还能接受这种沉,等开拍走位时,她觉得费劲,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头上不由冒虚汗。


    终于,眼前一黑,她倒了。


    等温幸缓慢睁眼,重新醒来时,她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卧室,手上打着点滴,而旁边,坐着正低头削苹果的边悦,衬衣整洁,长发搭肩,流露出一种猫咪般的温顺感。


    这一眼,像是永远静止的画面。


    她伪装出的坚强瞬间被划开。


    她也开始出现幻觉。


    辨别不出真伪。


    温幸心中那种强烈的情绪开始无声释放,疲倦又欣慰,她伸手,抚上眼前人脸颊,轻轻的,拇指眷恋不舍的磨拭她唇角。


    热的,是真的,她来找她了。


    边悦下意识抬头。


    “阿幸。”


    她紧拉住温幸抚上她脸颊的那只手,攥在掌心内,满心酸涩:“你是真醒来了吧,不会又是我出现幻觉,再次自我欺骗了吧。”


    温幸听后还是安静的笑。


    就那样眨巴着眼柔柔弱弱的。


    她的笑,很虚弱。


    边悦有些无措,她又松开温幸的手,说实话,她现在都不太敢碰她,生怕给她哪里弄疼。


    只是她刚松手,温幸又主动伸手。


    “阿幸”


    边悦瞬间委屈爆棚。


    她很想质问温幸,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一个月不见,又变的这么瘦,之前每次见面,温幸都穿着外套,她看不太出来。


    直到今天看到温幸躺在眼前。


    边悦才发现,从侧面看,温幸真的已经单薄到快成纸片人,莫名有种临近秋季,一片枯叶难逃飘落的无力感。


    温幸抿唇:“你来了。”


    “我这病生的刚刚好,这样你偷偷跑来看我,也不会有人乱说你什么。”温幸轻咳几声,又浅又低的笑:“毕竟我生病了,女朋友来看我,很正常。”


    女朋友


    边悦侧头,眼眸流转异常情感。


    说真的,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开口第一句,应该是要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温幸还在考虑她的名声,还是要说,她说的女朋友,指代的具体意思是什么,是指官宣后的假名头吗?


    还是她心里


    在这刻,是承认她的。


    “好了,别哭鼻子了,我没事。”


    温幸软绵绵,又沁点冰润的手掌再次紧贴边悦脸颊,她掰过她的脸,让两人的眼睛在这一刻被动的四目相对。


    边悦哽咽:“我不想理你。”


    温幸叹气:“那你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


    看温幸没了继续哄的意思。


    边悦着急了。


    她抓住温幸还没完全收回去的手,紧紧贴在脸上:“那你就继续哄,哄到我愿意理你为止。”


    “行我知道了。”


    温幸唇角微微合着笑,笑的好看。


    “你知道什么?”边悦蹙眉:“我还不知道你,你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我下次生气时,稍微一变脸,就又给你吓回去了。”


    这话说到心坎。


    温幸眨眨眼:“好像也是。”


    她和温幸计较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会和她计较。


    边悦抬手,跟逗小猫似的在温幸下颌轻摸摸,把她的手重新放入软被下:“你今天,真的要吓死我了。”


    温幸只笑,安静听着。


    “你还笑”


    边悦气不过的屈指弹了下温幸脑门,无奈又微微宠:“我看你就是看出我拿你没有任何办法,就这么气我。”


    温幸低眼:“是你爱生气。”


    黑睫盖下眼尾,仿佛白玉染了一抹朱砂,边悦拿起床边的药:“你看你眼尾下面红的,我就知道你不乖乖涂药,我给你抹点。”


    温幸没拒绝,闭着眼睛。


    说到涂药,边悦想到一件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


    棉签蘸药,边悦边涂边问:“阿幸,你还记的剧组围读,我去你房间那天吗?那天挂在你门外面的药,是你买的吗?”


    温幸没吭声。


    但距离看,边悦明显看到她眼皮在抖,她在思考,在想怎么圆谎,这一个细节,边悦就知道了。


    “你这么抖,我怎么上药?”


    “小阿幸——”


    “我又不吃你。”


    边悦靠近,在温幸耳畔留下一句话。


    温幸的脸开始从脖颈烧起来。


    她躲避似得,想要往床那边挪挪,结果,一下就被边悦俯身摁住。


    边悦早已看出她意图。


    “你的床这么大,睡三个人都有余,你要是躲那头,我可也要上你的床了,不然这药我还真给你抹不上。”


    上床,同床,共眠。


    温幸肉眼可见的开始红温,她那会醒来时,脸色苍白,一副被虐待营养不良的样子。


    现在短短几秒,气血充足。


    连手背都变红了。


    都是假红


    窗外晚风动,细雨下。


    边悦起身衣柜前,她上次帮温幸整理衣服时,看到上面还有一床新被子,软乎乎的。


    “再盖一层,我怕你感冒。”


    边悦把被子压的严实,边角盖严。


    温幸问她:“你冷不冷?”


    “我还好。”边悦看眼室内温度,她找遥控器:“给你把空调打开吧,刚好我上次给你拿了加湿器,都打开,能好点。”


    上次的事,闹的很不愉快。


    温幸半起身坐起,看着正在卫生间给加湿器接水的边悦,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温幸唤她:“边悦。”


    “嗯?”


    边悦又在弄插板,她抬眼:“你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好好睡会,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陪你。”


    温幸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边悦愣住。


    但她早就忘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嘛,是我做的不对在先呢,我做什么,应该先问问你,而且,当时你确实很累了,我能理解呢,也谢谢你愿意不跟我计较。”


    温幸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不知该怎么感谢。


    她起身,斜坐床边,对着边悦伸出细长两胳膊,隔着单薄贴身的睡衣,紧紧抱住了边悦。


    “谢谢你。”


    温幸稍微哽咽,说不出的感受。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边悦有些错愕,她下意识耸肩两手紧拥,将脸颊埋入对方颈窝,内心一阵感动。


    她终于,等到这天。


    等到温幸愿意主动拥抱她。


    “冰不冰?我衣服刚弄湿了”


    心中的情感如汹涌的涨潮,边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记得,刚弄加湿器,太着急灌水,水渍衣服上了,温幸抱着她,也会冷。


    温幸摇头:“不冰。”


    “阿幸”


    边悦眸中分外宠爱柔和,心跳很快。


    温幸:“嗯?”


    “你知道的,我——”


    我喜欢你。


    你这样的行为,会让我浮想翩翩。


    边悦及时遏制想要说的话,还是那句话,她不想给温幸添加心理负担,也不想一次次提醒逼迫她。


    等吧,等到她愿意主动说。


    温幸问她:“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想参加你的生日邀约,那,你生日那天,准备都干什么呢?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边悦自然将话题扯走,扯到另一件她想知道的。


    温幸松开边悦。


    但两手依旧圈在边悦颈后。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边悦:“勇敢点,自己做主。”


    “生日当天,也并不是一定要走部分商务安排,那天,你是老大,你只需要考虑自己,不需要考虑工作室那些人提前在各大品牌那揽下的业绩指标,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全天给你自己放假。”


    温幸现在极度需要勇敢。


    勇敢割舍掉所有束缚她的那些内外在条件。


    可温幸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或者,你有什么建议吗?”


    “那我来给你个思路。”


    两人之间距离此时离的很近,几乎鼻尖碰鼻尖,边悦歪头看着温幸垂眸思考的小表情,眉眼间尽是柔和笑意。


    边悦心里还确实有计划。


    “这段时间,我一直带小悦悦出去溜达,它表现很好,没有应激,在花草丛中玩的也开心,那天,你要是真的能给公司说拒绝掉商务安排,我们就开车去自驾游吧,你我,小悦悦和妙妙。”


    就连路线都已经规划好。


    她就只等温幸开口。


    温幸没想到还能这样:“自驾游?”


    私下生活中,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只有在参加综艺录制时,大家一起转移下一个拍摄地时,那段在车上的经历,勉强算的上吧?


    不等温幸继续说,边悦就强调。


    她轻声说:“是真正的自驾游,没有别人,没有工作,没有任务,就两人两猫,一路上慢慢走,吹风看风景吃当地特色美食。”


    温幸静静的看着眼前人。


    良久,她开口:“边悦,你现在变的像是我肚子里蛔虫。”


    边悦闻言后撒娇:“啊?”


    “我只是条虫子啊?”


    “我不想当虫子。”边悦重新埋头在温幸脖颈,闻着独属于她身上的薄荷香:“给我换一个嘛~”


    温幸与她闹:“就当虫子。”


    “* 行吧,你说当虫子那就虫子吧。”边悦心里很开心,短短几句话,她已经看到温幸对她没有了那种疏远客气的抵触情绪。


    温幸在她耳边笑。


    “你想去哪?”


    “我想去的地方多了,你能都陪着我吗?”边悦漂亮的狐狸眼含着几分青涩的期待。


    温幸没直接回答。


    她只是柔和笑着接话:“你想去的地方有那么多吗?都有哪些地方,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


    看温幸卡行程,边悦只觉她可爱。


    “你还真是傻乎乎的。”


    边悦开始玩起温幸散落在背后的长发,握在掌心内,也是软软的。


    “算时间干嘛?”


    “有时间我们就出发,也不用你刻意卡行程什么的,你就正常工作,等空下休息时间,没事我们就可以随时出发,不着急呢,慢慢来。”


    反正边悦会随时等着温幸。


    温幸眼中的黯淡转瞬而逝。


    她看着她,摇头:“以后再看吧。”


    “对呢,以后再看。”边悦两手摸着温幸滚烫的红耳垂:“那说好了,你生日那天,我去接你,至于我们干什么,我来安排,你到时候只需要带上妙妙等我就行。”


    “嗯,我记住了。”


    温幸也开始变的期待那天。


    那天,她会勇敢割舍下她的原生家庭,割舍下那一大摊需要靠着她才能运转的工作室。


    什么都不想。


    好好出去陪边悦。


    即使心中不舍,但边悦还是狠心结束当下这个久违又亲密的拥抱,她拉开被子示意:“阿幸,你该睡觉了。”


    温幸听话躺下。


    她问边悦:“那你睡哪?”


    “老地方,我睡那个沙发。”边悦手指床对面的小沙发,说到小沙发,她又想到件事。


    温幸总这样,人后做不少事。


    不少不为人知的事。


    边悦凑上去问:“上次我睡在那时,你是不是中途回来过一趟,给我盖毯子的时候,有没有偷看我?”


    “上次?”


    那天,温幸出去参加做法。


    她想到小师傅说的话,目光不由再次落到边悦脖颈,她看着那一枚缀在锁骨上的平安玉。


    “我没看,在看玉。”


    温幸抬手去触,边悦见她好像挺喜欢这个,就想摘下来,温幸阻止她的行为:“别摘,摘下来干什么,这是要保平安的。”


    “我看你很喜欢。”


    边悦自己低头也观察这块玉。


    确实,这玉很通透。


    而且这些年越带越泛出浅浅一圈紫润,也不知为何。


    边悦问:“阿幸,你这当时是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个,然后去开光送给你保平安。”


    “这”


    机缘巧合。


    温幸不确定:“应该买不到了,而且,我对平安玉还好,这东西跟你有缘,你就安心带着吧。”


    边悦不解:“和我有缘?”


    这件事要是深究,又是另一件事。


    温幸:“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对了,我突然有个想要去的地方了。”温幸提议:“好久没去玉平山走走了,要不生日那天,我们就开车去那边吧。”


    “玉平山?行啊。”


    边悦知道这个山,也知道后面的故事,温幸当时给这寺庙捐款重修大殿,然后还亲自打广告给宣传,把当地旅游业都带起来了。


    边悦:“山下也有民宿。”


    “距离不远的一个村庄,已经发展成特色古街那种,有很多小吃摊,也挺热闹的。”


    温幸反问:“你怎么知道?”


    真正理由边悦不能说。


    因为上一世,温幸也带她去过。


    边悦想了个合理借口:“当时你带动当地旅游业发展,这事弄的挺大,好评不断,乔秋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让我放下大小姐脾气,也学学你,走这条路线吸引流量。”


    那会,大家只当温幸为博眼球


    谁会想到她这么好心。


    温幸抿唇:“你当时不也去了吗”


    “快别提这事。”边悦羞愧的不行:“我当时真是脑子傻了,才会听乔秋的话,你都不知道,现在网上有关我的黑评,那张被苞谷袋压倒的表情包还在被用。”


    夜色朦胧宁静,温幸轻笑。


    她听着外面的细雨声。


    “你太瘦了。”


    “现在要是重来,我可不会再那么丢人。”边悦跟温幸聊起闲话:“但我也没下过地,我当时就想着借力给甩上肩膀背着,结果,谁知道那么沉。”


    温幸侧躺,听边悦说起过往丑事。


    边悦一直在地毯盘腿坐着。


    这老天,腿麻了。


    她起身来回走动,活动腿部肌肉。


    温幸看她眼,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她就是不说,故意等边悦忍不住开口。


    果然,下一秒,边悦就趴床边。


    她问:“阿幸,我能不能坐床上继续跟你聊天,盘腿盘的我有些抽筋,难受的不行。”


    温幸没吱声,却往旁边挪了下。


    意思再明显不过。


    边悦领悟后,她没有立马上床,而是拉开衣柜,从里面轻车熟路般的拿了一套崭新睡衣跑去卫生间,她快速的冲个澡窜出来。


    在温幸的注视下,爬上她的床。


    边悦不好意思:“阿幸。”


    温幸被她这行为弄的哭笑不得。


    等的时候还小睡了会。


    其实,从那天边悦擅自布置她房间,在衣柜整齐放好帮她搭配的衣服时,拉开衣柜,她一眼就注意到柜子角落里那套完全陌生,也不属于她的新睡衣。


    她知道,边悦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那心思就明晃晃摆在那。


    温幸看到后就秒懂。


    边悦什么意思,就这么有把握能追上她,甚至都想到以后得同床共枕,给自己提前留下一套睡衣在她这吗?


    那晚,换谁看到都生气。


    温幸:“我只是让你坐着。”


    “我在乖乖坐着。”


    边悦坐在床边,就占一点地方。


    温幸无声看着她:“是呢,我让你乖乖坐着,你干嘛跑去洗澡换睡衣,而且,还是从我衣柜里拿。”


    边悦咬唇:“我”


    不知道怎么说。


    温幸追问:“你什么?”


    “好吧,我不撒谎了,这套睡衣是我提前在你这里留下的,我当时还想着,后面要是有机会,就——”


    就不用那么麻烦。


    要是表白成功,水到渠成,说不到还有机会能滚床单,到时候就不用麻烦跑回自己房间拿衣服。


    结果,温幸那晚很生气。


    温幸接话:“滚床单是吗?”


    “没有!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哪有刚在一起就滚床单,那多肤浅的,我这么有内涵的人,才不会那么想呢,阿幸,你得相信我啊。”


    边悦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样。


    温幸看她:“你确定吗?”


    我确定吗?


    我在撒谎诶


    边悦感觉后背都开始冒汗了,她抿唇,想了半天,坦诚道:“好吧,我在撒谎,我当时,就,就,就想着,要是在一起了,就,就那啥嘛。”


    短短几句话,边悦红透了。


    明明三十好几,快奔四的人,说到这,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纯情抹不开面。


    温幸沉思,继续发问。


    “你很确定我们会在一起吗?”


    “之前是,现在,不确定。”


    如果边悦那会不确定,她也就不会做出当下正让自己尴尬的这件事。


    那为什么现在不确定了?


    温幸心中问出这句话,但明面上,此时,她没有情绪波动,甚至透着无法看透的沉默,看着,着实像是在生气。


    边悦赶紧解释:“别误会我。”


    “阿幸,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觉得你是很好追的意思,也没有在与你相处,追求你的期间,抱有不真诚的态度,我保证。”边悦着急的都开始结语。


    她该怎么说呢?


    直言她们之前在一起过。


    所以,她有信心,温幸会再次爱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边悦说:“你就当我这人神经大条,自恋臭美,我对自己很有自信,我拎不清现实,所以一开始,我就在那自我遐想,自我娱乐,想一些不切实的事情。”


    严肃时刻,温幸噗嗤一声。


    她悠悠笑了。


    “阿幸~”


    边悦明显如释重负。


    现在怎么这么皮,总是闹她玩。


    “那你为什么不丢?”边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听温幸这话的意思和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猜到了。


    这下换温幸支支吾吾。


    温幸侧身盖被子。


    “你不觉得你这个时候装睡,装的很勉强吗?未来的视后温女士。”边悦半趴过去,两手撑着,探出脑袋奔着去看半张脸藏在棉被下的温幸。


    温幸拒绝:“我要睡觉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温幸能感受到撑在身侧的两只胳膊并没有要撤的意思,她就抬腿拱了下。


    这一踢,边悦瞬间倒在温幸身上。


    她当下的敏捷,就跟那天雪地堆里摔倒时一样,一秒都没停留,赶紧连滚带爬的起身。


    不偏不倚,两人四目相对。


    边悦有些尴尬的笑笑,她还真怕温幸介意刚才的无心之举,认为她是一个女流氓,在趁机揩油。


    她刚想开口解释。


    温幸就早一步问她,


    “边悦,我是什么脏东西吗 ?”


    吓的边悦能弹出这么远,就跟屁股上装了弹簧似得。


    边悦矢口否认:“怎么会啊?!”


    “我刚才没撑住,胳膊滑了下,我怕你多想,就赶紧往后拉开点距离,阿幸,这一点我真的可——”


    话说一半,边悦愣住。


    面前,温幸看向她的那一双眼,平静清美又温柔,甚至是含有一丝丝羞意。


    她不是生气。


    她是故意在调侃她。


    她不想她这么有礼貌的保持距离。


    边悦会意后笑了出来,温幸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嘴巴说出的话,永远都跟心里想的是反的。


    “阿幸,你是不是想挨着我睡?”


    话是这么一问


    不等温幸回答,边悦就自觉躺在靠台灯的那一边,她那会抱来给温幸加盖的棉被,不知何时,已经被温幸推到床边,似乎就是在等着她躺下。


    心中风铃响起,心跳停住。


    温幸不语。


    边悦盯着天花板:“阿幸,要不明天我买一个投影仪吧,你不是最喜欢看电视电影吗?这样我们就可以这样躺着看,边看边聊天,也可以避免四目相对的尴尬。”


    温幸重复:“尴尬?”


    边悦:“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温幸装着不在意的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意思?”


    “就大概解释给你听听吧,有可能我的表述也不太准确,就是,当一个人跟自己喜欢的人单独共处一室时,四目相对的久了,就会紧张,就会不自在。”


    更多的,会浮想翩翩。


    但这样的话,边悦说不出口。


    昏暗下,温幸勾起眼尾。


    笑的蛮动人心。


    但她的话,听起来却是平静无波澜,她简单四字:“你不自信。”


    边悦:“不是一回事。”


    “算了,你是被喜欢,你当然不知道喜欢一个总是拒绝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感受。”边悦暗自叹气:“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被拯救。”


    她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阿幸,接受我吧。


    阿幸,做我女朋友吧。


    阿幸,拯救我吧。


    温幸眸底放晴。


    “你现在说话挺幽默的。”


    边悦锲而不舍的精神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不管温幸现在是不是又是听懂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当下第一要事,睡觉。


    “跟你扯远了。”边悦盖上被子:“阿幸,睡觉吧,都已经很晚了,虽然明天早上你有半天假,但我们也不能这么奢侈休息时间,劳模温女士,你说是不是啊?”


    温幸没吭声,但给了边悦一胳膊。


    边悦含笑接下这温柔肘击。


    室内气氛逐渐升温,边悦在漆黑环境中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听着身边人呼吸慢慢平稳,下一秒,温幸侧身,鼻尖呼出的气息隐隐扑在她颈侧。


    薄荷香,真浓郁。


    温幸真香。


    边悦一点点转身,尽量小幅度小动静的完成侧身动作,朦胧灯光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当下美如梦。


    温幸,在她身边躺着睡觉。


    边悦美的独自笑不停。


    她逐渐靠近。


    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占据她内心全部的女人,眼神静而深,温幸那颗防备又抗拒的心,好像真的越来越柔软。


    “阿幸-”


    边悦看着看着就想叫温幸。


    她小声两字,很轻很柔。


    可下一秒,眼前人却蓦地抬眸,瞬间,边悦心跳漏半拍,但她这次没有再立马闪身躲开,而是就这么近距离与那双水润眼无声对视。


    温幸柔声:“嗯?”


    “你是睡着被吵醒,还是没睡着?”


    问出这句话时,边悦心中隐隐期待,如果是后半句,说明温幸一直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不断靠近,但一直没出声制止她,这是默许。


    温幸:“你猜?”


    边悦十分主动的为自己争取契机,她回:“我猜你应该是没睡着,是吗?”


    缓了几秒,温幸说:“睡着了。”


    “只不过——”


    边悦追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当她一点点靠近时,温幸就醒来了,但温幸没有选择告诉边悦,她问她:“你家卧室床顶有投影仪吗?”


    边悦愣住:“啊?”


    她显然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这。


    温幸:“回答我。”


    “没有诶。”边悦老实回答。


    温幸:“那你后面会装一个吗?”


    “我”


    “如果你愿意去我家玩的话,我明天就打电话让人去装一个,卧室和客房都装,你看你到时候想住哪个房间,我们晚上一起躺着看电视。”


    边悦脑子还算转的快。


    希望她没有分析错温幸的意思。


    可温幸听后却拒绝:“我不去。”


    既然不去,为什么又要问?


    边悦一时之间没想通。


    因为没想通,边悦不敢轻易在接话,生怕当下的粉红气氛被破坏,可温幸又问她。


    “边悦,你的初吻还在吗?”


    初吻


    说到这,边悦紧张抿唇。


    温幸这话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夜深人静,某种情绪布满空虚,温幸要给她一个纠缠不清的深吻吗?


    又或者,这是戏谑性挑逗。


    别看温幸这个人平日正经柔和,一脸懂事端正的样子,其实,当夜晚来临,独属于小情侣的私人时间时,她的表现总是出乎意料,很配合,什么都配合,一起天崩地裂。


    边悦只觉脑子都要炸了。


    她又弄混淆了。


    开始分不清两世的温幸。


    沉默的时间太长,就容易给对方一种在思考,思考如何讨好的滑稽行为。


    边悦回答:“还在。”


    “你骗人。”


    温幸的反驳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哪骗人了?


    边悦刚想解释,下一秒,她的唇瓣忽地就落下一冰润手指,温幸戳着她的唇:“你入行第一年,你就接了吻戏。”


    “噢是吗?”


    边悦有些记不清楚了。


    不过,想想好像确实有这码事。


    温幸沉声:“不是吗?”


    “那都是工作,都怪乔秋,她给我接的。”边悦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她脑子飞速转,赶紧想入行到现在,这两年,拍了多少部有吻戏的戏。


    温幸没再说话。


    她背过身。


    边悦开始心虚,但她又猜不透温幸突然问这么一出的意思是什么,如果说这个,温幸自己也拍过。


    那为什么要生气?


    又或者吃醋?


    上一世,温幸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边悦有时在家练习台词和复习人物故事情节时,温幸在的话,还会帮她搭戏,遇到这种玛丽苏片段,温幸也没有与她闹别扭。


    边悦问:“那阿幸你呢?”


    其实话问出口,边悦就后悔了。


    温幸会不会吃醋她不知道,但她着实是吃醋的很,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都很在意。


    但她之前还能装装勉强忍住。


    现在是一点都不行。


    想想时间。


    温幸晚她一年也开始吻戏。


    就跟玩拼图似得,脑子已经快速对应出相关视剧,现在的,过去的,还有未来温幸即将要拍的,她都想到那个画面了。


    又讨厌又烦人


    温幸回她:“指哪个?”


    “难不成你戏外也有?”


    边悦立马反应到别的事情上。


    温幸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问:“你没有吗?”


    边悦笑不出:“我当然没啊!”


    “你意思你有?”


    温幸轻声:“嗯。”


    边悦彻底傻眼


    温幸戏外也有接吻?


    那上一世,两人那什么时,边悦袒露心声,告诉她,这是她第一次与对象接吻时,温幸为什么也那么说


    合着是调节气氛骗她呢?


    边悦手心都沁满了汗,她瞬间愁眉,幸亏现在是晚上,幸亏屋内没开大灯,没让温幸看到她收敛不住失望的样子。


    “也是”


    边悦自我安慰:“就算温碧云管你管的再紧,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


    温幸默默听着边悦失望自语的话。


    她不再说话,边悦也是。


    第94章 她告别过,现在又要再次告别


    第二日, 睡到自然醒。


    醒来时,边悦的那床被子被踢到床下,而她, 不知何时已经钻入温幸棉被下,温幸侧身对她,她从后抱着她, 手紧紧搂在她腰上。


    这个睡姿


    边悦简直尴尬到想去死。


    第一反应不是幸福。


    而是怕温幸醒来看到后心里介意, 要死, 好端端睡着睡着怎么钻到人家被窝里。


    边悦想抽胳膊,但温幸枕着。


    不过胳膊被枕着也挺好


    起码没有给她别的机会, 不然, 她还真不能保证,熟睡状态下的她, 手会不会随着过往肌肉记忆,抓在不该抓的地方。


    她就也没办法。


    全身上下除了左胳膊,剩下的全部往后挪, 尽量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出来,不至于让对方心里不舒服。


    温幸动了动。


    边悦紧张到屏息。


    下一秒,温幸翻身过来,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的, 跟小猫找窝似的,主动往她身边凑, 这一凑,像是感觉到什么似得, 温幸突然清醒。


    四目相对, 清清楚楚。


    当下的气氛,不再像昨晚, 昨晚光线暗,隐藏在黑暗中,会莫名多出很多安全感,而此时,只剩尴尬。


    边悦赶紧解释:“我睡着了。”


    言下之意,钻被窝是无心之举。


    她解释的同时,温幸就不动声色往后挪,两人距离拉开,被紧贴体位遮挡的小问题立马暴露。


    例如,边悦的衣服。


    “天啊。”


    边悦意识到后不由夹子音。


    她两手迅速抓紧衣领,快速背身整理衣服,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儿八经的体统姑娘。


    温幸避嫌:“我没看。”


    “我这人睡觉不老实,就喜欢滚来滚去,阿幸,你别介意啊。”边悦解释的自己都想哭唧唧,生怕之前好不容易获得的好感功亏一篑。


    温幸起身整理睡袍:“我知道。”


    她说完就去浴室。


    见浴室门关上,边悦猛呼吸,两手猛给脸颊扇风,她感觉自己都要原地热到要爆炸,但很快,整理思绪,维持形象,她对着镜子捣鼓了几下。


    她现在还不能出卧室。


    卧室外,元雹和姚祝福肯定早早就坐在沙发,怀着别样心思等着看从卧室出去的两人。


    没多久,浴室门打开。


    温幸敷着面膜,头上戴着发箍:“要进来洗漱吗?”


    边悦:“行。”


    边悦指指面膜。


    “你用,热好了。”温幸递给她,顺便再给她拿出未拆封的新牙刷。


    边悦忽然变的礼貌至极:“谢谢。”


    不得不说,敷着面膜说话,就相当于戴了一层口罩,比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更不容易紧张些,也或许是心理作用。


    看的出,温幸也浑身不自在。


    因为她出去时,为避开与边悦身体上的碰撞,她给自己撞门把上。


    边悦立马关心:“没事吧?”


    “没事。”


    温幸摆摆手。


    见温幸出去,边悦想着想着就不由发笑,这都什么事,两人跟青涩的十七八岁小姑娘似得。


    边悦没什么墨迹的。


    她收拾好就出去。


    果然,元雹和姚祝福两人一左一右,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姚祝福问:“边老师,我昨晚把床都给你铺好了,你怎么不出来?”


    这意思听着奇怪极了。


    好像她们会错意了。


    这共处一晚,也不是非要发生什么。


    边悦还没来得及解释,温幸在后推门出来,元雹立马上前查看,她盯着温幸的脖子,不对,是所有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看。


    温幸被看的不自在。


    “有话要说?”


    元雹摇摇头,她不敢对温幸生气,只敢借着斥责边悦,说出不满意的话:“我不知道边老师脑子里有没有轻重概念,所以,我要检查下,毕竟,下午还要去片场。”


    边悦红脸:“元雹!”


    这都在说什么


    温幸也解释:“想多了。”


    姚祝福赶紧上去捂元雹嘴:“温姐,这人脑子轴得很,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两去厨房热早点,你和边老师在这聊。”


    两人一走,气氛更尴尬。


    边悦来回踱步,假装在锻炼伸展肌肉,而温幸下午有拍摄,按习惯,去跑步机上走走消肿。


    边悦关心:“你慢点。”


    “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还是休息?”


    温幸将速度调低:“我慢慢走。”


    边悦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开始找话题:“现在进度到哪了?是不是快杀青了?”


    温幸简短:“快了。”


    “噢”


    边悦又说:“那后面呢?”


    温幸:“这边结束后大概能休息一星期调整状态,然后又进组,是个二番,但是班底不错。”


    边悦不想聊工作。


    她只注意到温幸说的休息时间。


    “那休息那一周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什么安排,边悦就准备提出要不要第二次自驾游的想法。


    但温幸否了:“上台词课。”


    边悦:“一周七天都上?”


    “边悦,你没话找话聊的本事还是一点都没长。”说到这,温幸脸上才稍微有了些表情,但不是笑意。


    被发现后,边悦有些窘迫。


    她走到器械后。


    “那我也练练吧,是有段时间没去健身房了,先开个背。”


    温幸睨她眼,没多说。


    眼看早上大把相处的时间,默默变成锻炼时间,边悦那叫个心疼,此时只能祈祷,姚祝福赶紧热好饭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边悦热身时,姚祝福就来了,她喊:“温姐,边老师,过来吃点早餐吧。”


    边悦答应:“行啊。”


    背没开十个,边悦放好器材,她站到跑步机旁边,看眼上面的时间,十五分钟,也算小小促进新陈代谢了。


    “阿幸,吃饭去吧。”


    “嗯。”


    温幸摁停跑步机。


    边悦提醒:“做做拉伸。”


    看着温幸的拉伸动作,边悦就跟那开屏的孔雀,热情的贴上去帮指导:“阿幸,你学学我这个动作,会让小腿肌肉更匀称,而且,肌肉越紧绷做起来就越酸爽,还高效率一些。”


    对于她的建议,温幸欣然接受。


    温幸问:“你很喜欢健身。”


    可算聊到边悦擅长的:“对啊。”


    “我不止喜欢健身,我还喜欢瑜伽,一切能塑身的我都喜欢。”对于爱美这一点,边悦坦然承认。


    她也不喜欢温幸靠节食来控制。


    饿着肚子总归是痛苦的。


    而且,长时间不摄入碳水,容易心烦,情绪低落。


    边悦主动发出邀约:“阿幸,如果你也感兴趣,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上课,不用请教练,我教你,又或者,我在家里空出几个房间,改成健身室和瑜伽室。”


    “行,就山水庄园。”


    温幸说完就饶有兴趣回看一眼。


    边悦脸上闪过不自在。


    她不知道温幸是怎么知道她也在那买了房。


    边悦迟迟说不出话。


    温幸会不会以为她在视监她?


    正巧这时,姚祝福见她们迟迟没过来,又跑过来叫:“温姐,边老师,再不吃饭豆浆又要热了。”


    祝福,还真是小救星。


    边悦转身就往餐厅走。


    落座,也少见地没挨着温幸坐。


    而元雹则是一脸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的表情看着边悦,好端端坐她身边,定是心里没安好事。


    竟然还有千层油塔。


    边悦的最爱。


    眼看边悦吃了一个又一个,元雹着急了,今天这千层油塔,是温幸罕见点名要就豆浆吃的。


    元雹抽走盘子。


    边悦:“诶?”


    元雹没理,而是把盘子放在正在小口喝豆浆的温幸面前,开口:“温姐,你趁热夹一个,你再不吃,就被某位好胃口的女艺人吃完了。”


    好胃口的女艺人?


    这元雹,说话真难听。


    边悦看着眼前这一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下嘴,她还以为没人吃这夯实的千层油塔呢。


    边悦笑笑:“阿幸,你尝尝。”


    温幸象征性的夹了一个。


    抬眼,眼神示意。


    元雹又不情不愿的将盘子放在边悦面前,但边悦却不再夹了,温幸注意到后问:“你怎么不吃了?”


    边悦惊讶:“我吗?”


    温幸不轻不重的反问了一句:“这桌上除了你喜欢吃这个,还有别人吗?”


    元雹和姚祝福这才秒懂。


    秒懂温幸昨晚短信。


    [明早喝豆浆吧,除了小菜油条那些,再买点千层油塔,白色的那种。]


    “你不吃吗?”


    边悦看着最后两个油塔,再想到元雹刚才的话,听那意思,温幸也喜欢。


    但温幸什么时候喜欢这个?


    刚一门心思都在吃上,边悦这才后知后觉,这油塔,可能是温幸特意让她们买回来给她吃的。


    元雹简直都要气死了。


    眼睛来回转,边悦观察姚祝福和元雹的表情,温幸开口:“我不吃这个。”


    边悦欢喜:“你让给我买的?”


    视线相交一瞬,温幸自然挪眸,她平静地一口又一口的喝着豆浆,轻声道:“嗯。”


    姚祝福笑的嘴都要裂开。


    她低下头掩饰。


    因为她发现,边悦竟然能劝的住让温幸吃饭,刚才边悦一句话,温幸就主动夹了一个千层油塔,竟然还真往嘴里送了几口。


    她对边悦,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且,她还注意到,在温幸承认就是她刻意让买时,边悦那一瞬间就染上红晕的耳朵,明显是害羞了。


    看起来完全就是双向奔赴嘛。


    这就是现场磕到的乐趣。


    但又怕元雹看到生气,只能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在碗里去掩饰此时的姨妈笑。


    其实边悦差不多饱了。


    但亲耳听到温幸承认后,欣喜感大过饱腹感,就算吃的吐出来,她都要把剩下这三个油塔吃完。


    结果,她真吃吐了。


    姚祝福拿纸站门外:“温老师,你好了没?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点。”


    边悦干呕:“不行。”


    “你说你开心就开心呗,至于给自己硬吃吗,吃到现在趴在这吐。”姚祝福小声说:“我要是把这事曝在网上,你和温姐的cp粉,绝对要磕晕。”


    边悦听出姚祝福这话中的情绪转变。


    果然,姚祝福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元雹去收拾垃圾,赶紧说道:“边老师,你和我们温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不会真的谈了吧?”


    边悦起身漱口擦嘴。


    “还差点。”


    “那你加油,我在背后默默支持你。”姚祝福跟了温幸挺久,她只在边悦这里,见到温幸的差别对待。


    再加上两人昨晚共处一室。


    应该快成真嫂子了。


    边悦也往外看看,看温幸没在附近,她对姚祝福比出一个大拇指:“祝福,我就知道你比冰雹有眼力劲多了。”


    姚祝福挑眉算是接受夸奖。


    吐完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虽然温幸早上休息,但没事时,她还是习惯拿出剧本反复温习下一场要拍摄的内容。


    边悦悄悄坐过去。


    温幸抬眼:“好点了吗?”


    边悦点点头:“好多了!”


    “阿幸,你有没有哪里要对的细节,要不要我帮你呢?”边悦也是大言不惭,在温幸面前准备班门弄斧。


    果然,元雹大大冷哼声。


    “冰雹,想打嗝就去阳台,不要影响我们在这里看剧本。”边悦看眼旁边正在一动不动监视她的元雹。


    她知道元雹越来越不喜欢她。


    毕竟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虽然她现在还算不上“真”这个字。


    但昨晚,她与温幸共处一室,再加上温幸主动叮嘱去买她喜欢的饭回来,只要她不刻意解释,她们就会这样以为。


    元雹看向温幸。


    似乎是等着温幸指责边悦。


    但温幸垂眸看剧本,不为所动。


    眼见温幸真的胳膊肘往外拐,元雹心里不得劲极了,就像她精心养了很久的小玫瑰,被边悦这种肤浅没内涵的人采了去,有苦不能言。


    边悦赢了,她看着被气走的元雹。


    “你这下开心了?”


    温幸声音平平,手下动作没停。


    边悦如实告诉:“不是开心她被气走,而是开心你选择了中立,没有刻意偏向她。”


    温幸没接这茬话。


    而是问她。


    “你今天什么安排,我就早上休息,后面也没时间陪你了。”


    边悦想想:“我中午飞机。”


    温幸听后抬头看她眼。


    “阿幸,你可别多想,我不是那种得到就不珍惜,失去兴趣的那种人。”似乎这样说也不对,况且,她也没得到温幸啊,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就答了这么一句。


    边悦找补:“我回去照看小悦悦。”


    “而且,我一直在这的话,也影响你工作和休息。”边悦晃晃手机:“我已经买好中午的飞机票了,你下午去片场时,我就坐车出发去机场。”


    温幸放下剧本:“行。”


    看温幸放下剧本的行为,是有想要和她聊天的意思,但她嘴上的一个“行”,又是简单的结束了话题。


    边悦觉得自己完全魔怔了。


    温幸现在一个动作。


    她都下意识在脑中前后分析,别到最后温幸还没和她在一起,她就先精神分裂了。


    边悦叹气捂额。


    温幸:“你怎么了?”


    “阿幸,说实话,最近越是跟你接触,我就越能感觉到,原来我也是一个情感细腻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话,一个微表情,一个小动作,就跟大屏幕上的慢镜头似得,不停在我脑子里播放,我总想着,你这些微表情和动作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就忍不住猜来猜去,想的多了,我就脑袋疼。”


    边悦两手撑着脸颊。


    就跟做不出题正生闷气小学生似得。


    “脑袋疼就去看医生。”


    边悦前面说* 了那么多话,温幸就跟没听到似得,偏偏只回了最后一句不重要的话。


    边悦耸肩:“阿幸。”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温幸还是那句:“你猜?”


    “救命。”边悦往沙发里一倒,整个人陷进去:“你到底最近是跟谁学的这句口头禅啊?”


    温幸笑笑没说话。


    “你去哪?”


    边悦目光随着温幸。


    温幸停下,思考两秒后,饶有兴趣回她:“我去收拾你的东西,刚好你来了,也不用祝福打包快递了,你直接带走吧。”


    边悦赶忙阻拦:“不行。”


    她下次来还要用


    “撒手。”温幸眸光下垂,落在被边悦抱住的左腿上,想挪都诺挪不动:“我也想问问,你跟谁学的,停车场那天就这样,现在又这样。”


    停车场那天?


    那是边悦再一次见到温幸的第一天,她一声不吭的笑了,温幸弯腰,盯着她的迷之微笑,问:“你笑什么?”


    “阿幸,我又想到件事。”


    边悦从昨晚到现在想的事有些多。


    温幸:“你又要说什么?”


    “我想起来,你其实那时候对我就蛮关心的诶。”边悦喜悦:“那次,我被推倒在地,你把你的衣服围在我胸前了诶。”


    “阿幸,我采访采访你。”


    边悦右手握拳,当成话筒。


    她把手递到温幸唇边,心知肚明的讨要答案:“老实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


    姑娘家家一点都不知羞。


    温幸反手就就把边悦当做话筒的那只手推回去,给她一个别幼稚,也别打趣她的眼神。


    边悦纠缠:“说说嘛。”


    “当时我们关系也不好啊,为什么你就给我衣服了?按照正常流程,你不应该冷漠看我出丑,然后上热搜被骂有暴露癖吗?”


    暴露癖


    温幸无奈摇摇头。


    手指不断在空气中轻点。


    边悦:“怎么了?”


    “那我也想问问,那天见面,你抱着我的大腿哭什么?”温幸两手怀胸,等着对方解释。


    边悦揉脑袋:“我激动。”


    温幸不信:“噢?”


    “我看到你从我面前健步如飞的走过去,我很开心,很开心能再见到你。”边悦的声音忽地就沉了下来,没有丁点要玩闹的语气。


    温幸显然不满意她这个答案。


    但她又知道,问过两遍之后,边悦如果还不好好说的话,那大概率就是问不出来了。


    休息了会,温幸又去健身。


    边悦就在旁看着。


    她倒没闲着,真在收拾东西,帮着打扫打扫卧室卫生,姚祝福要是看到,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


    她看到桌子上的红苹果。


    本来只是给温幸当一个摆件,没想到,她倒把它变成手机支架,成了与她每晚视频时,必不可少的支撑之物。


    木雕苹果,平安果。


    可都要护着温幸平平安安。


    “你喜欢这个?”


    身后传来温幸的声音,温幸倚在门旁,她发现边悦盯着这东西看了很久。


    边悦放下:“喜欢,寓意很好。”


    “喜欢你就拿去。”温幸倒也大方,她走过来把东西放进边悦掌心:“反正我已经有你给我的平安果了,既然你觉得这个寓意也好,我就送你了。”


    哪有收回自己送出的礼物。


    边悦心里小小埋怨元雹。


    这元雹


    不该嘴严的时候嘴是挺严的。


    边悦摇头:“我不要。”


    “我有你给我的这个。”她拉出脖子上的平安扣:“这个就够了。”


    温幸笑笑没在说话。


    分别时,为避嫌,边悦先提前出发,她恋恋不舍的站在门前看了温幸一眼又一眼,最后被元雹一把摁住,友善送她出门,出发去机场。


    “温姐,元雹说进去了。”


    温幸在化妆,姚祝福在旁边坐着转转椅打发时间,收到元雹的短信后,第一时间汇报给温幸。


    温幸轻声:“嗯。”


    “祝福,你多久没回家了?”温幸说:“我生日那一周,给你放个假,你也回家陪陪父母。”


    姚祝福诧异:“啊?”


    她不是才回去的吗


    还不等她多说,温幸又告诉她:“那一周我准备休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说到这,姚祝福秒懂。


    不工作,也不回家。


    那大概率就是小情侣的私人约会时间。


    “知道了温姐,元雹那边到时候我会给她通知的。”晚通知,就晚被元雹烦,姚祝福才不管工作合约那些,只要温幸开心,不再整日窝在房间就行。


    温幸点头没再说话。


    上车转移去片场的路上,姚祝福忍不住,她用手戳戳温幸裙摆,温幸回头挑眉看她。


    姚祝福:“温姐,你跟边老师”


    温幸:“我和她”


    “其实,我觉得你们还挺搭。”姚祝福说着说着就捂嘴偷笑。


    温幸没反驳,问:“搭在哪?”


    姚祝福只说眼睛看到的:“具体不好说,但能看的出来,你跟边老师在一起时,比较像个‘人’,会生气也会用眼睛瞪人,而且,你还愿意出去走走,像之前的跨年,还有这次的生日。”


    温幸:“那我之前不是人?”


    “温姐,不带你这么省略内容的,我一大段话,你就抓这个点,你也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姚祝福坐正身,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温幸扬眉:“我不知道。”


    姚祝福:“虽然,我之前也跟元雹一样不喜欢边老师,觉得她那人肤浅又张扬,顶着一副好皮囊净做些没脑子的事,每次都瞎嘚瑟,但这段时间越相处就越发现,她还挺真性情,没有一点架子,而且,对温姐你,确实也没啥坏心眼,跟之前对比,变了很多。”


    温幸反问:“收买你了?”


    说到这,姚祝福欲哭无泪。


    “上次,她还要给我转1w,结果苏蔓给我挡了,我是半分好处没收到。”


    温幸:“别留下——”


    “别留下转账记录,我知道的。”


    姚祝福提前接住温幸下半句,自之前被婧俞戏耍一次,她再也不敢这么冒失。


    “知道就好,谨慎些。”


    虽说情感偏向,但理智还是提醒之前踩过的坑,温幸手肘撑在扶手上,看样子有些腰疼,姚祝福顺手给打开座椅按摩。


    今开工不太顺利。


    不到一半,温幸就受了伤。


    风大,力度不好把弄,威亚落地时偏了原定位置,温幸把脚扭了,直接侧摔。


    姚祝福:“温姐!”


    工作人员:“快叫医务人员。”


    “快快快!”


    副导摘下耳机跑过去:“小温没事吧?快看看右腿还能不能动?”


    要是骨折,又要耽误拍摄进程。


    副导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姚祝福着急的原地乱转,她都不敢碰温幸的右腿,温幸表情稍痛苦,她借着别人扶她的劲,深呼口气努力动动。


    医生过来检查:“稍微忍忍。”


    医生开始查体,褪去温柔,尽显坚强,温幸头泌细汗,努力配合医生的动作,姚祝福看着温幸的表情,忍不住插嘴:“轻点吧,已经很疼了。”


    温幸摇摇头:“祝福。”


    姚祝福咬牙叹气。


    医生:“没骨折,是软组织挫伤,估计今晚脚腕关节就会肿起来,要做好消肿准备,一会我再开点外用药和膏药贴剂让助手给送过来。”


    一听没骨折,所有人的心都落下。


    “那就好那就好,万幸。”


    副导已经满头大汗。


    前几天因为男主的事,进度已经被耽误,现在温幸这边又出幺蛾子,就说最近的领导,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程导解释他的组里出现这么低级的威亚事故。


    温幸:“没事,李副导。”


    “不会影响拍摄的。”


    说第二句话时,扶在胳膊上的手明显轻捏了下,但温幸无视姚祝福的提醒,继续说道:“戏服能盖住,应该不碍事。”


    副导没正面接话:“现在还没肿起来,你暂时也察觉不到疼,等明天再看,要是实在不行,我去给程导说,看拍摄内容能不能互掉部分,把一些主角团的对话和面部表情刻写的镜头优先往前调。”


    那合着还是不能休息。


    还得忍着继续拍。


    姚祝福听的都头皮发麻。


    只是当她还没来得甩锅给元雹,说出拒绝的话时,温幸的应声就在她耳旁响起,温幸答应了:“行,李副导。”


    因为嘴慢,她被元雹骂惨了。


    晚上,元雹在客厅教育姚祝福,说她的嘴就吃饭时快,剩下的时候就跟掉线的2g网似得。


    温幸从里屋出来:“好了。”


    姚祝福赶紧上去前扶:“温姐,你就别走动了,躺着赶紧休息消肿。”


    “要是动身就拄拐。”元雹进卧室,拿出靠在衣柜上的双拐:“拄着走能减少垂直力对脚踝的压力,现在,我们能注意一点就注意一点。”


    温幸左手接过拐:“我忘了。”


    姚祝福扶着温幸往沙发那边走,温幸坐下,她说:“你就别说祝福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祝福拦不住我,况且,这真的不算什么,进度不能再耽误了。”


    说实话,元雹也不知道说什么。


    再退一万步来说,这部剧是力捧温幸,温幸身边的人,比任何人都希望这部剧顺顺利利走下去,赚的盆钵满盆。


    温幸继续宽心:“放心吧。”


    “之前还受过比这更重的,那些我都坚持过来了,更别说当下这种小磕绊了。”温幸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不停,卧室门开着,这声音就更明显。


    元雹:“祝福。”


    姚祝福去卧室拿,还不忘回头说:“懒死你算了。”


    “是湘雅。”


    姚祝福看着屏幕上两字。


    温幸没接:“静音吧,不管了。”


    元雹看眼:“这人谁啊?”


    “这人是不是——”


    姚祝福说着说着就闭嘴,差点祸从口出,违法助理法则第二十二条,忌口无遮拦,坚守艺人隐私。


    元雹追问:“是什么?”


    看着元雹踱步过去要逼问姚祝福,温幸开口:“我一个朋友,香港的女性朋友,在内地开了家专门针对高端群体的私人医院,想找我谈合作。”


    姚祝福恍然大悟:“怪不得。”


    那天停车产见到的那个美女,总觉的她哪不一样,但又感觉不出来哪不一样,听温幸这么一解释,姚祝福把对方身份往富n代的港女身上靠,觉得合理多了。


    温幸看透她。


    “别怪不得了,你现在,纯纯的心理作用。”


    元雹:“你怎么没告诉我?”


    她有点被排外的感觉。


    “我忘了。”姚祝福睨她眼:“再说,你又不是我顶头领导,我们两就不隶属一个部分。”


    元雹又开始与姚祝福斗嘴。


    “我们不都是服务于温姐,至于分的这么清楚吗?”


    “就要分清楚,划清界限。”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


    “就是我说的。”


    “你以后遇事可别依赖我。”


    “就依赖你。”


    “”


    温幸觉得她两聒噪,像小学生吵架。


    屏幕显示,湘雅。


    不断显示出湘雅二字。


    手机关机。


    温幸回卧室后,她脱了衣服,在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停滞片刻,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


    天天照镜子的人


    竟然没发现生出的端倪,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温碧云。


    [妈妈,我——]


    温幸坐在床边,对着手机敲敲打打,这个点,现在家里就温碧云一个人在家,她怕说错话,温碧云会做出些极端事。


    “算了。”


    还是当面说吧。


    温幸将敲好的那一栏字全部删除,她已经想了很久,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开口。


    元雹在外敲门:“温姐。”


    温幸:“怎么了?”


    电话已经接通,元雹不好在摁静音,苏蔓肯定在那头听着,她说:“苏蔓姐的电话。”


    温幸困惑:“苏蔓”


    也对,她手机关机了,估计苏蔓找她有事,但这个时候,找她又能有什么事?


    温幸接过手机:“怎么了?”


    温幸听着听着就蹙起眉。


    电话挂断,元雹着急问:“温姐,苏蔓找你干什么?是不是中间又给你穿插商务活动让去?”


    温幸摇摇头:“没事,闲话。”


    她说完就关了门,元雹站在门外,苏蔓这人现在也已经闲到要吃瓜唠闲话了?


    温幸心事重重窝在沙发里。


    被关机的手机在她掌心内被来回把玩,最终,温幸选择开机,她回拨电话给苏蔓:“说吧,我回房间了。”


    苏蔓:“湘雅找我了。”


    听到湘雅,温幸心中一顿。


    她强装镇定:“嗯,可能我关机,她找不到我。”


    “我订了最近一趟飞机,我飞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香港。”苏蔓没有具体说去香港干什么,只是说:“一起去找湘雅。”


    温幸腔调淡淡:“我不想去。”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苏蔓平稳的语气终于出现一点点情绪波动,她闷声:“你瞒了快两个月,温幸,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


    温幸掖紧被窝,她抬手关灯。


    她完全置身于黑暗中,良久,轻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自己先接受,然后再去安慰你们跟我一样坦然接受。”


    苏蔓的音都在颤。


    “你告诉我该怎么坦然?”


    “温幸,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要是个普通人,ok,随你,但你不是,我们这么大一帮子人整日围着你转,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在我们爸妈身上都多的多,到最后,你瞒了这么大一件事,温幸,你是不是跟边悦玩的久了,也开始这么任性妄为,不顾及他人感受了?!”


    苏蔓指责的话一句接一句。


    温幸心里却无触动。


    苏蔓说她,说她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说她任性妄为,还牵扯到了边悦。


    可现在生病的人不是她吗?


    她要顾及别人的感受,为什么要要求一个病人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温幸神情柔冷地笑了,自嘲的笑。


    苏蔓:“你笑什么?”


    温幸摇摇:“没什么。”


    她已经不想争执了。


    也是,她从来都不会争执。


    如果她会争执。


    或许,她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温幸身上对于种种弊端的挣扎,这么些年,早就不知道在某一时刻,因为什么事,被摁死了。


    她被冒犯惯了。


    她被强人所难惯了。


    她心里,也已经隐忍惯了。


    苏蔓心神不宁:“我给程导打过招呼了,给你两天假。”


    温幸深呼吸,忍下心中无奈。


    她默默加重音调:“苏蔓,人前倒罢了,我们好好扮演好各自角色,但现在就我们两,你的手有必要伸的这么长吗?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私自决定我的事情,我叫你来我身边,是给你个吃饭的机会,并不是找一个我妈妈的复制品,继续这样永无止境的管制我!”


    苏蔓被说的愣住


    这是她认识温幸后,第一次听温幸这样咬牙切齿的说话,话语间,净是隐忍的愤怒。


    苏蔓语气软了:“先不说了。”


    温幸额侧的血管紧绷起来:“苏蔓,我出了这档子事,《凤凰》可能是我唯一有精力去完成的一部戏,一定要赶早,拖下去,事情不一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这话说的,跟必死是的。


    苏蔓简直是听不下去。


    “阿幸,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接受不了,发现就去治,现在方法多了去,五年生存率,一个接一个,又不是活不了了。”


    “”


    温幸不再说话。


    其实苏蔓说的也对,那天,湘雅不止说了很多更专业的方案给她,还告诉她大有恢复不错的人健康快乐的活着,但温幸心里,始终压着块大石头。


    事事追求完美,不喜欢瑕疵。


    她没有求生欲望。


    不对,应该是求生欲不强烈。


    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已经是这样,那她就这样吧,骨子里,已经没有了鲜活的血液,死气沉沉一日又一日,倒觉得真到那天,还提前解脱了。


    长久的压抑,让她很难跨越那座山。


    她没有精力,没有那个心气,也远远没有那个动力,她看着眼前这座山,望而生怯。


    只是


    她想到那一人一猫。


    内心只觉亏欠。


    苏蔓又问:“你给你妈说了吗?”


    温幸应声:“没有,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说,我希望你该有的边界感要有,不要多嘴。”


    苏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温幸静静侧躺在床上,她看着床头柜上的红苹果,心里莫名空落落的难受,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病情,就是觉得耽误边悦了。


    想到边悦,温幸觉得眼酸,


    黑暗中她揉揉眼睛。


    揉眼瞬间,屏幕又亮了,黑暗中一抹强光格外刺眼,温幸下意识闭眼睛,但手却去摸电话。


    视频接通,黑漆漆一片。


    边悦已经乖乖抱好小黑等这里,可什么也看不到:“阿幸,你是睡觉了吗?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啊,那你睡觉把,就把我放桌上就行。”


    温幸翻身,背对摄像头。


    她吸吸鼻子:“嗯。”


    虽说只是一个字,但边悦听出不对劲:“你怎么鼻塞了?又感冒了吗,要记得吃药,明天拍戏身下再多贴几个暖宝宝,晚上睡觉把被子角都掖好。”


    温幸:“嗯。”


    “阿幸,你再多说几个字我听听?”


    对于温幸的小习惯,边悦还是很清楚,这人一旦生气闹别扭,或者是哭鼻子时,就会简短用字,不想对方从字眼行间听出异常。


    温幸安安静静地,一点动静都没。


    边悦怕她睡着。


    但又怕她是真累。


    她就只能在两难中,犹豫地选择放轻放小音量再说一句:“阿幸,你睡着了吗?”


    温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小黑却喵了一声,边悦赶紧做出一个嘘声手势,轻的几近耳语:“你温妈妈睡觉了。”


    小黑又喵喵两声。


    边悦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手机支架,温幸没开灯,屏幕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她半跪起身往前,想摁个静音键,结果太过着急,碰到了手机支架。


    一顿霹雳吧啦,又瞬间安静。


    温幸隐隐皱了下眉。


    她手捂胸口,面对边悦,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就像当年边悦还是个小不点,手里拿着玩具欣喜邀请她一起时,看着那双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她妈妈与她爸爸的关系,以及她的到来,会抢走她的什么。


    “边悦”


    温幸抬手抹了下眼尾。


    她不断用手抹眼尾,抹脸颊,指尖与掌心内湿湿热热的,这种温度,就像边悦出国前那一晚,她半跪沙发前,重重抚过那张脸的掌心温度一样。


    她告别过,现在又要再次告别。


    第95章 直到最后,边悦都没能如愿


    屋外有人敲门。


    “这会能是谁?”姚祝福与一同正在吃泡面的元雹对视眼, 手拿塑料叉子过去开门。


    看眼显示屏,苏蔓。


    姚祝福回头比口型:“苏蔓。”


    元雹赶紧擦嘴过去,来不及多想, 深呼口气开门:“苏姐”


    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完。


    苏蔓就直接越过她。


    姚祝福跟在后用手戳戳元雹,看苏蔓这样子,就是来者不善, 肯定是带着问题, 跑来当面兴师问罪的。


    元雹问:“苏姐, 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温姐现在估计已经睡了,要不等到——”


    再一次, 话没说完就被无视。


    苏蔓直接敲响卧室门。


    见苏蔓不给面子, 元雹也就不装孙子,她挡在门前:“您的事再怎么着急, 也得等温姐睡醒,休息好再说。”


    苏蔓终于睨她眼:“让开。”


    元雹:“我不。”


    “好了。”卧室门打开,温幸态度随和, 却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都是自己人,别闹的这么难看。”


    元雹回瞪苏蔓一眼。


    姚祝福关心:“温姐,晚上温度低一些,刚睡醒披个毯子什么的, 别感冒鼻塞了。”


    苏蔓注意到异常,温幸似乎站不正。


    她问:“阿幸, 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是腰疼,还是腿不舒服, 怎么窝着腰站不直。”


    姚祝福在温幸要说出“没事”两字前, 赶紧解释:“下午拍戏,威亚失误, 温姐落地时摔倒了,脚踝可肿了。”


    苏蔓着急:“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您忙着管别的新兴之星,我们哪敢打扰你。”当时苏蔓来,说好的就是主负责温幸,但现在,她私下开小灶,又开始对一些素人伸出橄榄枝。


    温幸善意提醒:“元雹。”


    元雹撇撇嘴,她说的就是事实。


    苏蔓这会没时间跟对方扯皮。


    注意力都在温幸身上。


    她问:“阿幸,你没事吧?”


    元雹没好气:“当然没事了,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肯定也不会当你站在这,开始没事了,你又不是什么神医显世。”


    这话听的姚祝福瞪圆了眼。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温幸圆场:“元雹,你早点休息吧,今天也忙了一天,我晚上跟苏蔓走一趟,我们有点事要去处理。”


    元雹:“晚上?”


    “温姐,你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们,我马上就好。”姚祝福着急忙慌准备回屋收拾行李。


    温幸拦住她:“没事,你不去。”


    “为什么我不去?”


    姚祝福这么多年总是形影不离的待在温幸身边,除了上次回家那次没跟,其余都是尽心尽职。


    苏蔓:“去处理私事,不方便。”


    听完苏蔓的话,姚祝福的头就跟波浪似的一直否认,她转头看向温幸,明明她与元雹认识温幸的时间长,怎么现在变成要和苏蔓去处理私事了?


    可温幸却是附和。


    “你们两就当休息了,在这待着。”


    “温姐”


    想说的话还没说,苏蔓就在温幸身后进屋,将卧室门闭上,站在门外的两人心中不好受。


    苏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们?”


    “瞒不住的时候再说。”


    温幸随意将日常所需装在不大的手提包里,她面上风轻云淡,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袒露内心。


    东西接二连三的掉。


    耳机,口红


    苏蔓见状赶紧过去帮忙,她蹲下,一一捡起来重新放入温幸包里。


    苏蔓沉声:“别怕。”


    温幸气息不太稳,像是故意压着:“我不是怕,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


    这种刻意被照顾。


    这种明知结果不好,还是一而再再而**反复复去验证一个坏结果,充满期待后,再一次被坏结果折服。


    期待来期待去,还不如不要期待。


    就这样按着原来的计划继续走下去,剩下的,顺其自然,一切看天的安排。


    苏蔓:“什么感觉?”


    温幸笑笑:“无用功的感觉。”


    静谧沉闷中,温幸又心生空虚,她好像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大脑有时间放松思考,她又会不受控的去想一些之前不愿的回忆,又或者是对未来的担忧。


    一句话,愁死了。


    长时间的愁闷很煎熬。


    苏蔓不语,她知道温幸陷入死循环。


    连夜,苏蔓带温幸飞去找湘雅,湘雅早早在机场候着,见面第一眼,她就说她:“小白眼狼。”


    但温幸避开与她的对视。


    像是不听话正在犯倔的小朋友。


    湘雅默默与苏蔓对视一眼。


    湘雅开口:“好久不见。”


    “嗯。”苏蔓点点头,算是简单寒暄。


    温幸一路无言,就算在车上,也不参与湘雅和苏蔓的话题,她能感受到,她们都在刻意照顾她,就连现在说的话题,都是刻意说给她听,希望她别那么紧张。


    温幸垂眸,看着车窗外黑漆残影。


    她想不通


    结果已经摆在那里,为什么又要重来一遍,苏蔓不是这一行不懂倒也就罢了,那湘雅又是为什么?


    两家医院不都是她家开的?


    怎么,她还想自己打自己脸,一个人,出两份完全不同的报告吗?


    湘雅蹙眉,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眼。


    温幸窝在那一言不发。


    她知道温幸心思细腻柔软,对她说一句话,她能掰开理解出n种意思,然后自己吓唬自己,自己内耗自己。


    这种情况,湘雅选择闭嘴。


    连夜安排,从第一家医院又换到第二家医院,相同的流程又来了一遍。


    温幸躺在那,面色惨白。


    她睁大眼看着天花板巨亮的白光,第一反应,这的医疗器械机没内地那般冷冰冰。


    可能因为这寸土寸金


    房间小下来,就会莫名让人充满安全感,不会像湘雅在内地开的那家私人医院,她躺在那,就会有种被莫名空荡感吞掉的恐惧感。


    那种感觉,很折磨人。


    等着她的命运被那些机器批判。


    门打开,等在黄线外的苏蔓着急上去迎温幸:“喝口热水暖暖身体吧。”


    温幸摇头:“没事。”


    “我刚联系了创伤关节,等他们过来给你再顺便看看脚踝。”湘雅从旁边的小门出来,她摘下口罩:“然后我送你们去休息的地方,明天早上过来取活检,病检也会很快出来,我已经让加急了。”


    温幸冷不丁接:“加急知道死期。”


    “阿幸”


    苏蔓情绪瞬间激动:“别乱说啊。”


    说着沉重的话,但温幸眉梢眼角却又都是温柔,她看着湘雅,轻柔道:“湘雅,你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却还是通过苏蔓来找我过来复测,你懂的,没意义,我都坦然接受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接受呢?”


    湘雅面色沉重:“再试试。”


    “其实,再试试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这个节骨眼不合适,你让我的工作被耽误了,我后面要是——”


    不等温幸说完,湘雅就打断她。


    湘雅的呼吸随情绪急促,她不敢对温幸说重话,只好将矛头转到苏蔓身上:“这段时间,少安排点工作,你的摇钱树要是倒了,我看你怎么办!”


    苏蔓恼:“你这人怎么说话啊?!”


    湘雅:“我说的是事实啊,明知道是个内耗的性格,为什么还一直这么密集的给她排工作?让人休息几天不行嘛?”


    苏蔓:“我怎么知道啊!”


    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温幸觉得自己确实很不好,让两个情绪稳定的人,因为她开始在这里面红耳赤的争吵,不想再听,她一瘸一拐的躲到离她最近的小阳台。


    温幸坐在台阶上,吹着冷风。


    大脑开始变的一片空空。


    如果真要休息,那后面提前签下的工作可能要连累不少人闹心,还是算了,再拖拖吧,马上过年,让大家开开心心过一个好年吧。


    最后的结果,跟第一次一样。


    没有人告诉温幸病检结果是什么,但正是因为没有人告诉她,所以,温幸知道大概率还是那样。


    苏蔓也开始守在温幸身边。


    姚祝福看眼正在厨房里做饭的苏蔓,对元雹小声说:“你说她都来七八天了,每天都这样亲自下厨,怎么看,都觉得瘆得慌,你看,我说着说着都起鸡皮疙瘩。”


    “对的,太奇怪了。”


    元雹的目光也随之望去,她收起桌子上的瓜子皮:“之前也没见她在剧组跟温姐这么久,她怎么都不管她那些小鲜肉了。”


    姚祝福摇头耸肩:“不晓得。”


    两人刚背后蛐蛐没几句,厨房推拉门被推开,温幸端着碗羹汤出来,元雹起身:“温姐说她想睡会,今天不想喝这个汤了,苦的不行。”


    苏蔓拒绝:“不行。”


    她把汤放下,去敲门。


    姚祝福和元雹同时捂耳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又是一阵漫长的敲门声。


    元雹嘟囔:“温姐也真是好脾气。”


    “要是换边悦来,照她这个做法,边悦早出来跟她对骂了。”姚祝福摇头:“你说温姐好不容易收工想睡个美觉,总被这么打扰,也真是惨。”


    元雹:“我问过万涵了,她说最近公司也没别的事,还是原来那些安排,真是想不通苏蔓突然这么不合时宜的献殷勤是什么意思。”


    姚祝福:“巴结呗。”


    “估计招一批人,效果都不理想,又屁颠屁颠跑了温姐这表现了。”怕被正在执着敲门的苏蔓听到,姚祝福拽着元雹往柱子后站了站。


    元雹两手怀胸,眯眼想要看出端倪。


    终于,温幸被吵的不行,她下床关门,柔和的脸上多出不耐之意,苏蔓叫她:“阿幸,该喝汤了。”


    温幸冷脸拒绝:“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喝点。”苏蔓神色没变,还是那么的和蔼亲近:“前几天不都坚持喝下来了,今天也加加油,喝点吧,喝点后睡个美觉会更好一些。”


    手指摁在把手,温幸要关门。


    苏蔓却是瞬间抬手去挡,手被夹在缝隙中,她下意识抿嘴脸抽了下,疼麻了。


    温幸关心:“你没事吧?”


    “疯了啊!”


    “祝福,快去拿医药箱。”温幸拉着苏蔓被夹在门缝隙的手,仔细看:“都破皮扯出血了。”


    姚祝福给苏蔓手消毒包扎处理。


    温幸披着毯子坐在旁边。


    苏蔓眼神示意元雹,但元雹对于她的命令,却是不为所动,苏蔓只好看向温幸,她疼的说话都在颤:“汤,把汤喝了。”


    温幸叹气:“何必呢?”


    温幸看眼元雹,元雹动了。


    对于元雹递过来的一碗羹汤,温幸全部喝下,苦的她直皱眉头,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往下冲冲味。


    姚祝福实话实说:“不好闻。”


    本以为苏蔓听到这种不捧场的话会选择骂她,可苏蔓却说:“我以后会熬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容易喝下去的。”


    温幸不再搭话。


    她靠在沙发背,手半搭在眼皮上,头昏昏沉沉,又困的不行,闭着眼睛浅浅眯会。


    温幸又睡着了。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温幸开始变的嗜睡,在片场也是,强打起精神去拍摄,是真精神还是假装有活力,姚祝福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蔓熬的汤她也尝过,没问题。


    不存在苏蔓给里面放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作料害人。


    姚祝福给苏蔓处理好伤口,鼓起勇气拽着苏蔓的袖子,把人拉到小卧室:“苏蔓姐,有句话我不该说,但是,我——”


    苏蔓挽袖子:“不该说就不说。”


    被咽回去一句话的姚祝福立马反应过来,她情绪稍微激动:“不该说我也要说,为什么你来了之后,温姐就开始变的嗜睡,变的没有精神,还有,你熬的那个汤到底是什么,说是营养羹汤,为什么那么苦啊?”


    这* 些话听的苏蔓心中百感交集。


    小屋也有个阳台,苏蔓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外面,从兜里掏出个盒子和火机,开始站那沉默的吞云吐雾。


    二手烟闻着真是呛鼻。


    姚祝福捂着鼻子:“苏蔓,你别想在这逃避些什么,我十八岁就跟温姐了,温姐对我而言就是我的亲姐姐一样,你不要以为你有权有资源,就在这想只手遮天,温姐要是真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就实名举报你,把你那些事全抖出来,我们都不要好过,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走着瞧!”


    这话也算是让苏蔓小小的苦中作乐。


    她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难怪,之前她提出想给温幸换一个更聪明有眼力见的助理时,被温幸一口回绝,温幸是对的,她再怎么换,也换不到姚祝福这样真心待她的。


    苏蔓背身看着树上的孤鸟。


    姚祝福恼火:“你这人,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啊,你是不是真的被我炸出来,你心里有鬼啊?!”


    苏蔓还是置身不理。


    沉醉在尼古丁的短暂惬意中。


    姚祝福被这冷暴力搞的有些气急败坏,温幸在客厅小休,她还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只好在自己的小房间不断徘徊。


    不行不行,她得找外援。


    这放眼看过去,有能力有脾气的人不好,但真正愿意为温幸撑腰的,也就只有边悦。


    姚祝福当机立断,找边悦。


    电话响好几声都没人接。


    就在姚祝福以为边悦也是从内部听到什么她们不知道的消息故意避嫌时,边悦接电话了,她刚睡醒,还在打哈欠:“喂,祝福啊?”


    姚祝福:“温姐这边不太平。”


    “嗯?”听到温幸,边悦瞬间清醒不少,她脑袋从枕头上离开,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


    姚祝福将这半月的事复述。


    “又是苏蔓。”边悦咬牙切齿:“你不用管了,苏蔓要是再让阿幸吃那些鬼东西,你就直接把碗砸了,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有什么让她来找我,我今晚就过去找你们。”


    边悦被气的心脏疼。


    自那天知道温碧云之前强迫温幸做的那些事,她心里就犯嘀咕,但很多事情没办法开口问。


    问了以后就是芥蒂。


    就是心生嫌隙的开端。


    她是真担心苏蔓含有别的心思。


    上一世她认识乐清怡后,从乐清怡那得知,苏蔓为攀附权贵,和检验新人的临危处事机智而做出的那些王八蛋事,是真骇人听闻,老变态一个。


    不由担心,温幸和柳沁音一样。


    边悦越想越坐不住,还想着晚上去,现在就忍不住收拾东西过去,临近飞机还是六小时以后,她忍不住包机直飞,就近落转乘快车。


    “不行。”


    乔秋听到后表示不同意。


    “你这几天刚在大众视野下安分几天,舆论逐渐平静,现在又整这么一出惹人眼的行为,肯定会被过度解读,而且,你还是去剧组看温幸,太高调了。”乔秋频频摇头:“反正也就六七个小时,又不是什么生重病,要看最后一眼,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乔秋这话听的边悦火气直冒。


    边悦脑仁嗡嗡作响:“乔秋,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你赶紧给我呸呸呸,简直太讨厌了你。”


    乔秋:“好好好,呸呸呸。”


    边悦的态度简直比乔秋还要凶上百倍,笃定道:“还是那句话,我给你说,就是提前通知你,你那边该做什么准备做什么准备,不至于出个幺蛾子给你整的焦头烂额,我做事,不用任何人批阅。”


    “你这小没良心的。”


    虽然边悦每次都会给乔秋强调,温幸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但每次遇到事,乔秋又忘了这一茬,非要碰个满鼻子灰,才能认清现实。


    乔秋提醒:“就算私飞,你别忘了,也要提前1-2天提交飞行计划和申请申报。”


    “要是没有这些手续的限制,我还用的着找你吗?”眼看乔秋帮不上忙,边悦也不装了,话也不好好说。


    边悦挂断电话:“白费口舌。”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婧俞有这种人脉,她直接给婧俞打电话,看对方那边有没有今天要飞的小伙伴,想跟着蹭个机。


    边悦简单说事。


    “行,知道了。”


    婧俞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允诺:“我让小张去查,等会给你回电。”


    不到五分钟,婧俞的电话就来了。


    边悦迫不及待:“怎么样?”


    “你运气还真是好。”婧俞笑:“今晚确实有个朋友要飞去巷海参加会议。”


    边悦:“巷海?”


    一时之间忘了城市之间的距离。


    婧俞:“对,到了巷海后,要开车过去拍摄基地,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那太好了!”


    边悦对婧俞感谢不已。


    什么土味夸赞都出来了,婧俞虽然听不懂,且觉的她有些奇奇怪怪,但还是客气接下。


    两小时后,边悦如愿以偿起飞。


    落地后,她立马就给姚祝福发消息,询问温幸下午的拍摄进度和时间,姚祝福听到后立马欢呼她这种说做就做的行动力,还顺便把酒店房间门锁密码告诉她。


    程导:“卡!很好。”


    姚祝福上前去迎温幸,温幸后面跟着三个妆造师,她坐下后,这些人就开始围着她忙活。


    姚祝福在手机上敲字。


    “温姐。”


    “嗯?”


    温幸眨眼,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看。


    [b老师一小时后到,她说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和营养品,自己一个人没带助理拎不动,让我过去帮她提提。]


    边悦来了


    按照边悦那会电话里说的,也算是姚祝福想帮边悦的私心,帮她留意温幸看到她要过来剧组找她时的反应是什么。


    姚祝福侧头认真看。


    “你想看什么?”


    结果,温幸几乎是瞬间就抬头与她对视,声音又轻又小,就连周边的工作人员的都没听到。


    姚祝福心虚:“没什么!”


    温幸不再说什么,只是给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姚祝福自己心里慢慢品是什么意思。


    看到后没拒绝,那就是默许。


    一镜接一镜,间隔很紧密,温幸再一次上去走位站位时,随意一瞥,就眼睁睁看着姚祝福不声不响的从眼皮下溜走。


    估摸时间,应该是边悦要到了。


    姚祝福一路跑,不敢耽误。


    她不能离开温幸太久。


    跑的时候又懊恼,明明给边悦说密码了,那人不但不直接过去,还给她发一段信息让复制粘贴给温幸看,又是什么意思。


    6678,车牌号。


    姚祝福过去敲窗户。


    “祝福啊。”


    边悦下车,裹的严严实实。


    姚祝福小露不满:“边老师。”


    “我后面给你发消息你怎么又不回我了?”边悦比姚祝福高,而且穿的鞋还带跟,想看到姚祝福表情,她就得探着脑袋去寻对方埋下的脸:“怎么样?阿幸看到后是什么表情?你脑袋这么低干什么?你被人揍了啊?!”


    姚祝福反驳:“才没有。”


    她是看边悦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听声音,根本看不出是谁时,心里开始多想,怕是对方下的套。


    要是真那样,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真一个人来的,这附近的角落里没有我安排的一个摄像头。”边悦摘下墨镜,露出那双讨喜的狐狸眼。


    姚祝福这才放心:“好吧。”


    边悦着急的拽姚祝福胳膊,晃着她赶紧说出她想知道的:“快说阿幸看到我要来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姚祝福抽回胳膊,还真是不见外。


    她说:“温姐看到后没说话,对了,她抓到我刻意在观察她,还反问我想看到什么。”


    边悦愉悦的笑声中带有无奈。


    “我猜,你肯定直直看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姚祝福点头:“是的,边老师。”


    “”


    边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记得,温幸之前在她面前说过姚祝福这个妹妹,说姚祝福单纯善良,不是揣奸把猾,虚情假意的人,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上心。


    她一旦认真起来,就很明显。


    温幸当然会发现她神情上的异常,从然推断出,是谁在背后让她这样做。


    边悦打开后备箱:“帮忙提下。”


    姚祝福去看,车后面还真是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她刚开始还以为这只是边悦想叫她出去的幌子,友善提醒:“这么多,这都是些什么?温姐在控制饮食,还时不时就轻断食,最近又没精神,这些不一定会讨喜。”


    边悦拎着两箱子:“没精神?”


    姚祝福仔细回想,边想边拎东西:“对啊,温姐最近有些嗜睡,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不是拍摄时间,屁股一挨坐下的地方,大概率就会睡着。”


    边悦问:“是不是很忙?”


    “还好,跟之前工作量一样,可能是慢慢积累的疲倦感吧。”姚祝福摇摇头:“我也说不来,只是发现温姐最近变的爱睡觉了些。”


    “行吧,对了,苏蔓现在哪?”


    看姚祝福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边悦就只好另寻途径,如果苏蔓没走,现在应该就在酒店,正是与她说话的好时机。


    姚祝福:“酒店。”


    姚祝福把边悦送到门口,所有东西也都放在门口,因为不想也不敢面对苏蔓,就早早溜去找温幸了。


    门铃没响,有人进屋。


    苏蔓还以为是温幸今天早收工回来,边擦手边从厨房往出走:“阿幸,今天回来这么早啊,你先休息会,等我——”


    想说的话因面前的人戛然而止。


    边悦脱下黑羽绒服,随手将衣服丢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客来主家的见外感,甚至自然到,苏蔓倒像是个外人。


    苏蔓不怀好气:“你怎么来了?”


    “还没到需要维护数据而露脸的日期,虽然你们有官宣之名,但合同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你现在跑来,算是违约之举,你这样任性,乔秋知道吗?”


    苏蔓走过去质问嗑瓜子的边悦。


    边悦不紧不慢磕着瓜子,然后将手中的瓜子皮往苏蔓那个方向扬。


    苏蔓往后躲:“你干什么?!”


    她开始微恼。


    “你也跟我打交道一年了,我是不是个按规矩来的人,你还不清楚?在这,你还想用你那一套来压我,我告诉你,我能来,我就是不在意,你这一套对我,呵。”


    “根-本-没-用。”


    边悦说完还不忘甩给对方一个白眼。


    “苏蔓,我这段时间没工夫跟你掰扯,阿幸现在看我刚顺眼了些,今天我过来了,你最好闪远点,赶紧打飞地回去,不然,我——”


    边悦的目光不由落在苏蔓鞋上。


    又是那一双贝壳鞋,心中本就燃起的火苗烧的更旺,边悦用尽全身力气背过身,不想被苏蔓发现自己在意的点是什么。


    苏蔓:“不然你就怎样?”


    你又能怎样?


    边悦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她转身,直接踩着苏蔓的鞋过去,说道:“方轲是你养的小白脸吧?身为经纪人,把自己的恋情甩锅给名下艺人,你觉得,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还能在阿幸身边待下去吗?”


    “又或者说,温碧云会同意吗?”


    苏蔓还来不及跺脚缓解被踩的疼痛,就开始因为边悦这句话而头皮发麻。


    温碧云确实想弄她下去。


    千方百计弄她下去。


    这一年小动作不断,各种发情绪疯,其实都是做给温幸看,想逼迫温幸因为心疼她而妥协。


    只是,苏蔓没想到边悦也会知道。


    苏蔓沉声:“你现在这个样子,阿幸知道吗?你在她面前真诚炙热,现在在我面前,却拿这些事不当事的要挟甚至是嘲讽,你知不知道,如果温阿姨再次掌权阿幸的工作进度安排,阿幸心里,会多难受吗?”


    “你的重点跑偏了。”


    边悦笑起时,像花瓣一样。


    她说:“我的重点是除去工作安排,你离阿幸远一点,温碧云的压迫是压迫,你在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心理压迫吗?还天天熬那鬼汤。”


    说到汤,边悦跑去厨房。


    不顾及苏蔓的阻拦,她找出箱子,剪开食材包,开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食材包没问题,她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势必要找出不寻常的东西出来。


    苏蔓:“你够了啊!”


    “跑来发疯是吧!”


    冰箱里都是些甲鱼、蘑菇、海藻、蜂王浆还有动物内脏等食物,这些,都不是温幸喜欢吃的,边悦还注意到,冰箱侧面的格挡里,放着一大桶白色粉末。


    边悦质问:“这是什么?”


    “你少管。”


    苏蔓伸手去夺,边悦巧妙躲过,她看着里面的粉末蹙眉:“苏蔓,这到底是什么?你每天在这熬汤,里面不会就是加这些吧?这谁喝的下去啊?”


    边悦都要被气笑了,无法理解。


    这难不成就是那种变态的泄愤情绪?因为工作上与温幸闹不和,失了绝对的决定权,就开始在生活上使绊子,给温幸上这种心理压力?


    以我为你好开头。


    我都是为你好,你要听我的。


    苏蔓:“这是维生素粉。”


    “你真是慌缪。”


    边悦眼疾手快,手进去捏了一把,瞬间抹在苏蔓嘴上,粉末进鼻尖,苏蔓被呛的疯狂咳嗽:“边悦,你疯了啊。”


    边悦:“我不信你。”


    她倒要看看,苏曼吃了这个,会不会也开始精神不振,疲倦到困意不断。


    见苏蔓无异,边悦也吃口。


    酸甜口,还真是元素粉。


    “你脑子在想什么啊?我怎么会伤害阿幸,真是猪脑子,我也劝你一句,你现在跑来就是添乱,应该是你打飞机赶紧回去。”苏蔓看出边悦意图,气不打一处来。


    边悦问:“你这来哪一出?”


    看边悦此时这胡闹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温幸的真实情况,苏蔓作罢:“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我自己会查清楚的。”


    听边悦这样说,苏蔓肉眼可见的慌了,她知道温幸不想这件事让除她和湘雅以外的人知道。


    苏蔓:“如果你是真的为阿幸好,就好好当个哑巴,别再追究这个事情了。”


    好好当个哑巴?


    为温幸好?


    边悦听到这句话后由不悦转为疑惑,她听出苏蔓语气中的某种暗示,虽不知道具体是何事。


    但她明白,跟温幸有很大关系。


    这个关系,是不是也就是温幸上一世选择跳楼结束生命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温碧云。


    边悦深呼吸:“是不是又是她妈?”


    “苏蔓,我猜你心里也明的跟个镜似得,有一句话,吃人饭不砸人碗,既然你选择吃温幸给你的饭,那你是不是就该站她这边,无条件去支持她?”边悦步步靠近:“有的人愿意往上爬,有的人不愿意往上爬,用一些大家都会做的,但见不得人,又上不了台面的事去威逼自己人,不觉没意思吗?”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


    无论是资源金钱。


    边悦就差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她知道,苏蔓是个又当又立的戏精,她一定会说她是这世界上最希望温幸好的人,然后,背地又去逼迫温幸往上爬。


    上一世,苏蔓就是这样。


    尤其是到后期,温幸发展越来越顺利,逐渐袒露出想休息的想法时,苏蔓就不停的接活,在后推着温幸往前走。


    苏蔓冷笑:“你懂个屁!”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阿幸,我早让我姑妈给你封了,你还能有现在这个和我说话的机会?”边悦说着说着又猛踩苏蔓一脚,给她干净的白色贝壳鞋踩的乌黑。


    苏蔓:“你除了任性还有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你那样,可以勇敢的不顾及任何人眼光,完全随心所欲,沉浸在可笑的自我精神世界。”苏蔓绷紧神情和身姿。


    边悦笑看她的气急败坏。


    边悦眨眼歪头耸肩。


    “你能耐我何?”


    “我就是要欺负你,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早该被人看到偷藏在皮囊下的肮脏心,让人唾弃!”漆黑的瞳孔中有坚不可摧的仇恨,边悦额侧青筋浅现。


    她们之间没有这么大的仇吧?


    面对边悦的恶言毒语,苏蔓被说的心中发悸,脸部不自主小小抽搐:“你——”


    之前种种过往之事浮现脑中。


    边悦看着眼前暂未羽翼丰满的宿敌,那种想要弄死对方,让她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的想法重新占满大脑思绪。


    如果不是温幸,她早就


    气氛僵持,客厅忽地传来电子锁解码的声音,应该是温幸回来了。


    苏蔓抢险一步出去。


    “阿幸。”


    说到底,她还是比较尊重温幸,跑出去提醒,四目相对过后,温幸读懂她眼底是何意。


    温幸:“你先回屋吧。”


    让苏蔓暂且避嫌。


    姚祝福见状,也赶紧有眼力见的消失,温幸脱下长款针织衫外套,慢慢往厨房走去,在最后两三步的距离时,她停下,腿如同灌注铅石。


    边悦听着屋外忽然停止的脚步声。


    她努力缓解刚因苏蔓而起的暴躁情绪,努力让自己平和,努力让自己在温幸面前,展示出好的那一面。


    3,2,1——


    “阿幸~”


    边悦转身,笑靥如花。


    “嗯,我回来了。”见边悦如此,温幸也是配合的莞尔一笑。


    边悦迎面走去。


    她拉着温幸的手回卧室。


    之前因为擅自改动温幸卧室的东西和布局,引发争执吵架,所以这次,她把整理好的吃食全部整齐放收纳箱。


    边悦半蹲在门后,她拉出箱子。


    “以后不要再吃苏蔓给你熬的那些毒汤,我给你带了别的。”边悦掏出几个袋子:“这都是我筛选出的农科院自制食品,配料表干净,也能满足你对食物的要求,这些都是,明天我就熬点给你带上,在片场暖胃喝点。”


    温幸闻言后只是轻笑。


    她一笑,边悦便受到鼓舞,见温幸不反感,她更加卖力的介绍她带来的每一包吃食和料包。


    时间近乎静止,秒秒放慢。


    似镜头下被调整的一帧帧画面。


    女孩脸颊莹白温软,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灵动自信,温幸眸中温柔地安静看着,看着她手舞足蹈,自圆其说的欢乐摸样,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过去当下。


    温幸垂落的手带有不易察觉的颤。


    她忽地俯身靠近,左手抚上边悦脸颊,指腹游落在眼尾,她问她:“你这里为什么划伤了?”


    是为什么-


    而不是怎么-


    为什么,有些质问,质问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而怎么,只是询问事情发展缘由,少了个人情感。


    边悦因这突然的亲近而楞在原地。


    “阿幸”


    她感受着覆在脸颊上的柔软,她从温幸的动作感觉得出的她轻柔,也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看的出心疼。


    边悦正欲回答。


    温幸又说:“边悦,我问你话呢,”


    “阿幸,你怎么总是边悦边悦边悦的。”边悦歪头,她将脑袋更加靠近被温幸抚着的那半张脸,温声道:“就不能给我个亲近的昵称吗?”


    温幸笑着拒绝:“不行。”


    “你可真是个无情又冷漠的女人呐。”边悦不止说温幸不给昵称的行为,更是说她边拒绝边抽回去的手。


    手肘抵着膝,温幸不停笑。


    边悦抓着空隙,问她:“我不知道苏蔓和你说了没,我刚在厨房又和她吵架了,因为她这段时间总是给你喂毒药,阿幸,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没说,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温幸感受到,边悦的手伸了过来,牵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指。


    “她告诉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边悦想了想,还是想听听温幸怎么说:“她说,我这样就算是为你好,阿幸,真的是这样吗?”


    边悦又追问:“你怎么了?”


    “有什么很难说出口的麻烦事吗?”边悦关心她:“或许,我也能帮你,不如,你——”


    温幸忽地一把扼住边悦的胳膊。


    边悦还没来得及反应,怀内就被人紧贴,温幸近乎执拗的将脑袋埋入她胸前,紧紧与她相拥。


    “边悦。”


    温幸的声音轻的近乎耳语。


    却又带点哀怨。


    撕开云雾,边悦对温幸的心,终于要被看到了,是吗?只是可惜,边悦当下只沉浸在被主动相拥的喜悦和感动中,她不曾想过,这是温幸对她一次次不舍告别中的其一。


    边悦心喜:“在呢。”


    她将下颌倚在温幸脑袋上,温幸的头发真香,今天不是薄荷,是淡淡桂花香味。


    桂花香


    她之前送过她桂花香薰。


    “今年过年你有事吗?”温幸主动问她:“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去做手工吧,我今天在片场休息,听工作人员说,在那可以敲敲打打自己喜欢的。”


    边悦欢喜至极:“当然可以啊!”


    本来等着2月2龙抬头那天与温幸出去自驾游,现在,她又可以提前与温幸相处,带她去玩去见她之前不曾接触的。


    “手工DIY嘛~”


    边悦脑中盘算着时间:“今年三十晚你我都要参加新年晚会直播录制,我初一有个新春拍摄特辑,初二后面就没事了,到时候就看你时间。”


    温幸柔和的眼中多出憧憬。


    “我今年也不忙,前段时间苏蔓帮我推了很多商务,除去三十晚,我后面也可以休息。”温幸言语下的意思很明显,她随时恭候边悦的邀约。


    边悦:“今年你也能休息了?”


    “阿幸,你现在变了不少,起码,你敢为自己争取该有的权益。”边悦相信苏蔓才没那么好心,之所以能休息,肯定是温幸不想受制于人了。


    温幸点头:“你教我的,勇敢。”


    “那这位勇敢的人,我们就约初二吧!”边悦音调都不由拔高,已经开始提前欢呼。


    初二


    温幸无聊的机械式重复生活终于多出了除自驾游外的另一件期待事,那就是跟着边悦出去做手工。


    大年三十,两人现身不同卫视。


    她们三十晚又再次错过。


    隔着视频,在零点下台后互送祝福。


    边悦看着屏幕中明艳清婉的面庞,心中忽地又滋生出一种脆弱的幸福感,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已在生命尽头,却忽地转身朝她走来的温幸。


    这一刻,开始变的无比真实。


    此刻边悦开始慢慢相信,相信当下无比真实,即将要于温幸开启爱的新续篇,想想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到曾离幸福那么近,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完全走进温幸内心,可遗憾这两字却总是夹在她与温幸之间,伴随永久。


    直到最后,边悦都没能如愿。


    第96章 另一个温幸


    “为什么又不回家?!”


    “你舅舅表哥们都在家等着你回来吃年夜饭, 又不是离的有多远,开车不到三小时就回来了!”


    温碧云捂着电话往走廊走。


    悄摸地生怕被人听到。


    她不由回头往客厅看,沙发上坐了一堆等着见温幸的亲戚们, 催促道:“你赶紧给我回来,你这些表哥表姐都等着你,都是一家人, 大的帮衬小的, 强的帮衬弱的, 这样,我们这个大家庭才能越走越好。”


    温幸手机开着免提, 丢在旁边。


    这话听的姚祝福直皱眉头。


    温幸侧头, 缓慢而清楚的表达自己的诉求:“妈,今晚我真赶不回去了, 我太累了,就近回去就想休息了,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工作, 我熬不了大夜了。”


    这话就像触到温碧云的逆鳞。


    她在那边气的都能跳起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是故意撂你妈场子是不是?”这么多人在这等你,我话都说出去了,你不回来算怎么回事?”


    温幸神情空洞, 沉默数秒。


    “我当时拉扯你长大,你这些表舅表姑们可是一人给过你一口饭吃, 做人要感恩,不要以为你现在红了赚钱了, 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是哪的人了,忘本的东西!我怎么能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你——”


    温碧云骂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


    温幸神情经历过一瞬间错愕。


    她还以为温碧云察觉到说的话过于严重时,下一秒,就被打脸,温碧云的暂停,只是因为身边有亲戚经过。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对话。


    “碧云,你家这艺术品值不少钱吧?阿幸现在真是有好大的本事,让她也帮衬帮衬她表妹,小琴加盟的那个化妆品可不得了,欧美明星都在用,是地道的好货,她要是代言给打打广告,好产品不得被推出去啊,是不是?!”


    温碧云连声应道:“对呢,姐。”


    姚祝福听不下去,刚想出声挑明事实真相,温幸做了一个嘘声手势,示意对方安静。


    温碧云又说:“你刚都听到了吧?!”


    “我现在就把这个品牌信息发给你,你赶紧让苏蔓看,哪不合适提出来我让小琴去改去协商,你就帮帮你表妹,给你姨妈一个人情。”温碧云把三无产品的信息发给温幸,等温幸那边反馈哪里不行,按照要求改,明目张胆的帮劣质商品走后门。


    温幸看都不看就知道是什么。


    她不给一点机会:“妈,这不可能得,就是我能同意,这个产品在公司质检那边都过不了关。”


    表姐妹在旁等着,温碧云为了那点面子又开始不死心的磨温幸:“只要不是机器,什么都好商量的嘛,再说,这是你亲亲的表妹,你还不帮一把啊?苏蔓要是搞不懂,年后我去,你之前这些事都是你妈我处理的,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你这孩子。”


    温碧云说着说着还有些上头了,又看不惯温幸的胆小怕事:“钱好端端能飞到你兜里吗?你连承担风险的勇气都没有,谁发财,都轮不到你发财。”


    “你看你之前我管着你的商务时,你上升速度多快,现在苏蔓管你快一年,你不但原地踏步,还给我搞出这么一档子丢人事,被那丫头踩着肩膀上,你——”


    “好了姐,我们都知道是假的。”


    温碧云说到一半,表姨妈就在旁阻止,不是真的不在意温幸的同性绯闻,而是在这个节骨眼,她怕温碧云指责的太多,温幸就不乐意帮她女儿。


    表姨妈:“阿幸,你放心!”


    “我们绝对没有因为这个看不起你,你表妹经常在我们面前说,娱乐圈真真假假,说什么KPII的,你们也有任务,要有曝光,所以,我们和你表妹都很支持你,你就放心干,身后有我们这些家人。”表姨妈苦口婆心:“你也不要对你妈见外,你妈就是想帮我这个姐姐,毕竟我们都是最亲近的人,有血缘关系,所以,你要是能帮,也就帮帮你表妹,你放心,你表妹绝对比你表弟有良心,要是赚钱了,一定会感谢你的,这点,姨妈跟你保证!”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温幸低眸淡漠。


    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却没有得到小辈的任何反应,眼看表姨妈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时,温碧云赶紧圆场:“阿幸在车上,可能过隧道信号不好。”


    温幸侧身看向窗外,委屈抿唇。


    电话那头又继续传来温碧云的声音,她在那边继续夸下海口:“不过,她今晚会回来,有什么你当面给你侄女说,她都会答应理解的。”


    姚祝福见温幸留下背影给她。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出声冷冰冰道:“温阿姨,温姐今晚赶不回去了,刚有主办方打电话,我们现在要回去补录补拍,大概得三个小时,拍完后不休息就要赶去早上的活动,排的很紧促,实在没时间往回赶,抱歉。”


    “什么!”


    温碧云觉的没面子。


    她刚说“姚祝福”三字,姚祝福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开起飞行模式,把温幸手机放回包里。


    随后,她又赶紧把自己的卡拔了。


    然后拿出另一部手机。


    她给元雹和苏蔓发了消息,将此事报备,顺便告诉对方,有事这个电话号码联系。


    姚祝福长呼口气:“窒息。”


    刚说出口,姚祝福又赶紧捂嘴,她一时情急忘记顾及身边的温幸。


    她有些不知所措:“温姐”


    外冷内热,车窗上一层薄薄水雾,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漫无目的的环绕打圈,温幸低声:“其实,我也觉得窒息。”


    姚祝福:“那——”


    那什么不反抗?


    那这么多年为什么又要忍?


    “我妈之前不是这样的。”温幸回头,眸中碎影闪烁:“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年,我没那么想要一件小裙子就好了。”


    橱窗里展示的。


    尤其展示的东西还被精心布置。


    一定是价值不菲的。


    只是温幸那会太小,她不懂这个道理,只觉得那件裙子在花群簇拥下显得特别的鲜美娇嫩。


    喜欢,就想拥有。


    但她们娘两当时生活拮据,哪来的钱去买一件与她们经济条件不符的身外之物,温幸每日放学后都会站在橱窗外看,直到有段时间突然兴起小小童模赛。


    老板娘见她摸样生的翘楚。


    就提议她参赛。


    要是得了第一名,奖金归店家,这件小裙子,也就免费送给温幸了。


    温碧云没有拒绝这样的好事。


    也是从这件事后,温碧云发现,原来女孩生漂亮,除了找个好的婆家,自己也可以靠脸蛋搞事业换钱,她的注意力不再是温幸的学业,而是如何迈步演艺圈。


    艺术很烧钱。


    气质得靠钱去养着。


    温碧云身边的男朋友开始不停的换,每次要见新的叔叔之前,温幸都会连夜熟记温碧云新编出的“故事”。


    她觉得她妈妈就像个榨汁机。


    把这些新认识的叔叔像“水果”一样榨干净,然后再换另一个“水份”很多的叔叔来,可惜,演艺圈就像一个怎么都装不满的容器桶,不管放进去多少,很快就见底。


    冷冰冰的利益交换。


    温幸站在角落,看着被编造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


    都是大差不差的。


    无疑就是被女主人发现,然后跑来生事闹事,她觉得温碧云这个年纪脱发这么厉害,有可能就是年轻时被拽头发拽多了,拽出了后遗症。


    每天看着,心里负担越来越重。


    有段时间很夸张,夸张到温幸梦里都在数钱,她数自己为这个与温碧云两* 人的小家庭赚回了多少钱。


    要赚多少钱


    温碧云才不会总编故事?


    温碧云才不会骂她只进不出?


    温幸待在阴暗的角落,看着一束光下,站在橱窗前憧憬的小姑娘,她一次次恨不得冲出去掐死童年的自己。


    如果不是她,她现在也不会这样。


    刚开始,她只是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慢慢到后面,工作越来越顺利,她以为症状会缓解时,温碧云开始带着她参加成年人的饭局。


    那些人看到她。


    就像群狼嗅到独蜜。


    不可言的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


    温幸精神世界的崩塌开始变本加厉。


    她不但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还能看到现在的她,她很难入睡,勉强靠着药物入睡休息,可时常却站在旁边,看着此时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自己。


    最开始,她很害怕。


    她积极像最亲近的人求救。


    温碧云悄悄带她出国看了很多医生,可种种检查下来,都是健康无异常的,最后,就是归结到心理原因,但各种测试和心理预估,又都是好的。


    温碧云开始怀疑温幸。


    她质问温幸:“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拍戏太苦,从马上摔下来太疼,恐高的你还是克服不了被吊威亚在天上的恐惧,又或者是,你不喜欢跟那些叔叔一起吃饭聊天?故意说这些来吓唬你妈,是不是?!”


    “不是!”


    手指掩住唇角,温幸赶紧摇头。


    她怕慢一秒,温碧云的手就扇上她的嘴,说她撒谎,撒谎的人就该被打嘴长记性。


    温碧云的再次伤害。


    让温幸这种症状愈发严重。


    长期在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紧张危机的环境中行走浸泡,恒久的忍耐和孤独,到最后,一系列无法诉说的压力,融进血骨,破使温幸不得已妥协。


    有段时间,她开始和自己对话。


    两人也不会说什么,就是说一些工作上的事,说片场今天谁又在议论她,说如何被不公平对待,她们要一起好好努力。


    将恐惧转换为陪伴。


    温幸觉得挺好。


    有时,她们还会议论议论边家那个小姑娘,她觉得她对不起边悦,可她看到的那个她,却觉得她的觉得不对,边悦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不值得心疼。


    她总是在她耳边说边悦的不好。


    有时温幸听的烦了,就会偷偷吃从湘雅那拿来的药,吃了后果然会安静几天,但许久不见从小陪她长大的小伙伴,工作上的委屈,又无从诉说。


    温幸就时而吃时而不吃。


    一会完整。


    一会裂开。


    要不说她怎么会是温碧云的亲女儿,她们都有病,只不过她比温碧云会隐藏,温碧云恨不得全天人都知道,都可怜她,都体恤她的不易。


    而温幸却是闭口不提。


    只与那个她在夜晚互诉心事。


    某些时刻,她还挺怕她的消失。


    “哈喽,小温幸,好久不见啊!”


    温幸想的正入神时,前排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是二十来岁的她,抬头,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只不过对方看起来比她有活力多了。


    温幸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吊起眉梢,温幸也不吭声,这是另一个她,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出现,她有些害怕,害怕越来越赶不走她。


    “别这样嘛小温幸~”


    前排的她忽地又飘坐她身边。


    她看着她身上的漂亮衣裙:“真好看啊,不过你这头发,不如之前我们一起商量的那个好看,哪天有时间,我们姐妹两再一起研究研究新发型。”


    温幸额侧泌出细细的汗。


    被身边另一个她看到,她坏坏的笑:“你现在这么怕我干什么?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做人不要跟妈一样自私,你倒不如放我出来?”


    “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你不是要和边悦一起吗?我们在好好整整她,我已经想到——”


    温幸双眼瞪大:“闭嘴!”


    车内安静的环境忽地被打破,姚祝福还以为温幸做了什么噩梦,赶忙去哄她:“温姐,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刷视频吵到你了。”


    温幸环顾车内,人消失了。


    她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指尖触包,找药瓶:“我那个白色的小药瓶呢,快帮帮我找找。”


    “行!”


    姚祝福帮着一起找。


    她看着温幸倒出三片,连水都来不及喝就生往嗓子眼咽,在温幸被呛的直咳嗽时,她赶紧递上水杯:“温姐,快喝点水冲冲,太着急了。”


    温幸左手拍着胸脯:“没事。”


    她咬唇,眉间沾染忧色。


    “是不是太累,又开始有些耳鸣了?”姚祝福开始慌张:“哎呦,耳鸣的药我今天还没带,元雹书包里有一瓶备用的,我让她现在就送去酒店。”


    温幸摁住她的手:“不用。”


    “一切照旧,可能最近连轴转太累了,等明天工作忙完,我好好休息一天,可能就会好一些了。”温幸希望一切还是可以保持正常运转。


    同时,她也预感到某些事。


    如温幸所说,第二天她正常工作,手机依旧关机,所有人玩起消失,温碧云找不到她,第三天她在家休息,等着明天边悦开车来接她出去时,边悦早一天来了。


    门打开,屋外站着边悦。


    “阿幸!”


    边悦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给温幸带来的好吃的,身后,背着猫包,里面装着小悦悦。


    她带着所有来找她。


    温幸的眼睛像结了冰,碎影闪烁,却强势囚禁内心,让它落不出一滴泪。


    见温幸背身而走,边悦进屋。


    她知道前天晚上的事。


    姚祝福已经把温碧云所做所说都告诉了她,今天,也是让她给温幸宽心。


    “是不是还没吃啊?”


    边悦保持距离站在温幸身后。


    她知道温幸在强忍,也知道温幸不想此时被她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她不上前,给温幸整理情绪的时间。


    她蹲下,把小悦悦放出来。


    妙妙在楼梯口喵几声。


    小悦悦不怕生的顺着墙角往过溜。


    边悦瞧见后,想着转移温幸注意力,她说:“阿幸你快看,两个小猫咪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怕生,一下就玩到一起了。”


    边悦在身后看,看温幸动了下。


    她还没开口第二句。


    温幸就问她:“你今天来干什么。”


    “我——”


    边悦站起身打个饿嗝:“我饿。”


    “我问你今天来干什么,你给我说你饿又是干什么?”温幸悠悠转身,眼皮上泛了一点红晕。


    看温幸这样,边悦心里很难受。


    她不想看她强忍情绪。


    边悦继续退让,她打开手里那个袋子,里面都是些新鲜生蔬:“我听说你今天休息,我来找你玩啊,顺便在你这混顿饭,但你不用担心没食材,我是自带食材来的。”


    边悦往厨房那边走。


    “你去陪小猫,饭好叫你。”


    温幸也没客气的阻拦边悦,她印象中,边悦是不会做饭的,而且,上次在边悦家下厨,边悦自己也说过,她不会做饭的。


    但后面在剧组套房,边悦又会。


    温幸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她看着岛台前正忙活的边悦,看那样子,不像是不会做饭的人,反而,切菜那两下,看起来很是轻车熟路。


    温幸坐在岛台旁的椅子上。


    她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


    “我特意为你学的。”边悦不掩饰任何对温幸直抒心意的机会,她冲洗淘菜:“因为知道你对吃食比较挑,不想你总是饿肚子,所以,就找跟了个做减脂餐的师傅学了学。”


    温幸闻言后脸上缓慢出现笑意。


    她就知道。


    边悦在她面前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温幸没有走,而是起身走到岛台另一侧,开始看边悦手下在忙什么。


    边悦立马放下刀。


    她邀约:“阿幸,你要不要学着雕花?很好学,也很好玩。”


    温幸:“我不感兴趣”


    嘴上说着不感兴趣,眼睛却在切好被放在盘内的胡萝卜花吸引,边悦轻轻眨眨眼,知晓温幸的口是心非。


    “哎呀阿幸,你就当帮帮我。”


    边悦扬起胳膊,另一手摁着轻揉,她说:“你别看这小小葫芦花,一点点削皮刻出来,可是很费胳膊的,我才切了五个,胳膊就开始酸了。”


    温幸再次婉拒:“我真不会。”


    “我教你呗。”


    边悦之前跟师傅学,划伤了好几次指尖,有了前车之鉴,第二次上课,她就找师傅打磨了一双防割手的特质厨房手套,怎么刮都不怕。


    边悦脱下手套:“戴这个。”


    一副手套?


    温幸看着被递出的手套,目光下意识往对方手上一撇,果然,有几道残留下的刀痕痕迹。


    温幸默不作声接下。


    边悦很欢喜温幸开始对除拍戏以外的东西开始感兴趣,并且愿意花时间去学:“来吧,试试。”


    等待她的回复是静谧。


    温幸还是不说话。


    “阿幸,你怎么又不和我说话了?”边悦半趴在岛台另一角,等待姿态看向温幸。


    温幸就维持一个持刀动作不变。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长,边悦感觉到不对劲,就在她想要进一步动作时,温幸转身了,她对自己刚才瞬间出现的想法有些哑然失笑。


    温幸问她:“手指被割破几次?”


    说到手指,边悦下意识低头去看,注意到上面的淡淡划痕,将手不自然背在身后,玩笑道:“我这么厉害,肯定就只被割破过一次咯,学一次就不会了,就不会再给被它划伤的机会。”


    “不过,你是在关心我吗?”


    边悦尾音上扬,尾巴都要翘起。


    “是在关心你。”温幸停下手中动作,侧眸,直直看向边悦:“你听到你想要的答案后,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


    边悦忽地沉下音。


    她上前,隔着手套,左手轻搭在温幸手上:“在得不到你的明确爱意之前,我要怎么压下我心里这份因你这句话而在此汹涌翻滚的浓浓情感。”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温幸应该懂的。


    可温幸此时却站在分叉路口,只是因红灯闪烁,以后不再着急赶路,她才愿意与边悦短暂相处交流。


    绿灯亮,边悦该往前走原有的路。


    而她也该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怎么了?”


    边悦注意到温幸渐红的眼眶,她以为她无形中又偏向性格本色开始无故逼迫对方,立马道歉:“阿幸,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表达下我的心情,接不接受都在你。”


    边悦又在这句话后补话提醒。


    “我之前都说了。”


    “我愿意等,等的到等不到,我都愿意等。”


    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什么都慢慢来。


    温幸懂她欲言又止的隐喻,只是她似乎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没有那么多,边悦以为她该有的时间。


    “教教我这个吧。”


    温幸没有接话,双眸低垂,注意力重新回到被切成精秀的胡萝卜花,一瓣一瓣的,很漂亮。


    边悦:“好啊。”


    她慢慢挪步在温幸身后。


    她比温幸高,长发拂过脖颈,两手越过对方腰身,压住蠢蠢欲跳的心跳,右手轻搭她手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教她切花。


    很快,一朵花瓣被雕刻。


    温幸手举花瓣:“不怎么简单。”


    看着怀中人耸肩小小叹气样,边悦两只手不自觉动了动,轻声:“那我再教教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学起来肯定比我快很多。”


    温幸侧身:“你当时雕了多少朵?”


    “嗯”


    只要边悦靠前一点,两人鼻尖就会碰上,此时,她环着温幸,她确信,胸腔内炙热又强烈的心跳声,通过紧贴的身体,温幸一定感受的到。


    她就这么盯着她。


    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边悦被盯的一阵闷热,她打嘻哈:“我当时应该是雕了百来个吧。”


    说的越多,越能多抱温幸。


    温幸闻言也没质疑。


    她转回身:“那看来要想教会我,还得辛苦你不少,是吧,边悦?”


    本来还隐约有些氛围。


    一听“边悦”两字。


    边悦身上热汗瞬间变冷汗。


    “阿幸——”


    边悦拉长音调,小撒娇又不满。


    “怎么了?”温幸低头偷笑,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边老师不太愿意教我,也是,教我挺累,不然你也不会出一身汗。”


    边悦脑中嗡的一下。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反驳哪个


    “你啊你!”


    边悦做贼心虚,不敢正面直视温幸,更别说用手去戳她脑门正中,只敢戳了戳她后脑勺。


    温幸被戳后立马回头。


    边悦抽出湿纸巾擦擦手,小嘴一抿一翘,转身回卧室:“我去换个衣服先。”


    她对温幸家的布局很熟。


    拿着衣服上二楼。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


    边悦边哼曲,边撩着蓬松长发,她面对镜中的自己散发魅力,这就搞个清纯女大造型,保准看起来让人觉得清纯无害,楚楚动人,惹人怜。


    手刚扭上握把,就看到屋外身影。


    温幸站在门口等她许久。


    边悦:“阿幸?”


    温幸转过身,上下看她眼,正在边悦感到狐疑时,温幸问她:“我刚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客房在哪,你怎么就知道是这间?”


    边悦:“我——”


    “你什么?”


    温幸不由靠近她。


    边悦错开步伐,往斜前方挪步,她又打嘻哈:“我要是说我会算命,你信不信?我可以未卜先知,知道很多事。”


    边悦说完只闻轻笑。


    温幸笑而不语。


    温幸上前,左手拂过她手腕,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她拉着边悦下楼:“有在这听你胡扯的空,饭都要吃上了。”


    “哪有那么快就能吃上?”边悦贪恋与温幸的近距离接触,她问:“你又不学雕花了?”


    温幸在前忽地停住步伐。


    边悦眨巴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反身与她对视的温幸,温幸笑晏晏的问:“你不是会未卜先知,那你现在算算,我到底学不学的会,要是学的会,我就学,要是学不会,我就吃现成的饭喽。”


    边悦说话声都软了下来。


    “阿幸,你现在越来越会偷奸耍滑了。”


    “语气是好听的,但说的话,不怎么好听。”温幸留下一句话,留下一个背影。


    等边悦追上去。


    温幸已经在逗小猫玩。


    看着一人两猫的画面,边悦心中被久违的阳光滋养,算了,温幸还是不学的好,她刚走到岛台前戴上手套,温幸就抱着小悦悦过来。


    温幸握着小悦悦的爪子。


    她用娇意的轻音打趣:“小悦悦,我们一起给悦妈咪加油,让她快点,这样才好喂饱我们的肚子。”


    边悦笑的桃花眼荡漾,耳朵滚烫。


    她第一次开始享受做饭的感觉,尤其是当温幸时不时抱着小悦悦闯入捣乱,像是故意打乱她做饭的节奏似得,总之,半小时该完成的事,她搞了快一个小时。


    最后,边悦搞出三菜一汤。


    “阿幸,怎么样?”


    边悦脱下围裙,尾巴翘到天上。


    温幸瞧见后竖出个大拇指:“几月不见,进步飞快,这几道菜做的有模有样。”


    边悦给温幸盛一碗杂粮米饭。


    她自夸道:“放心吃吧,好不容易过年一次,别委屈了肚子,再说,我这配料少油少脂,你可是全程看了下来的,至于食材,更是无添加纯自然。”


    温幸听出边悦的担忧。


    生怕她吃不了几口。


    “边悦,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吃饭上的习惯?”温幸夹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小小的米饭嚼着。


    边悦:“祝福都给我说了啊。”


    不对,姚祝福不知道。


    温幸抬眸,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我指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对某些特定食物的排斥?”


    她想到上次坐车路过夜市的情景。


    边悦回:“我说了我会算啊。”


    温幸手中的筷子不着痕迹的顿了下,她接话:“你若真会算的话,那你算算,我后面的发展会是什么样?”


    “那当然是健康快乐的活着。”


    边悦说完就抬杯,在这样的举杯示意下,温幸举杯碰杯,她笑了笑:“听着还不错,借你吉言。”


    说是美食,还是偏向减脂餐。


    但对温幸来说已经很好。


    两人吃完饭就去门口公共区域散步,回来时走到分岔路口,温幸停在原地,这里独墅独路,不按路线走,就该走到别人家区域的摄像监控内。


    边悦唤:“阿幸?是这边。”


    “带我去你家看看吧。”温幸抱着怀里的妙妙安哄:“你既看了我家,我也想看看你家。”


    “我——”


    边悦早该猜到温幸猜到此事。


    她慢慢返回温幸身边,问:“阿幸,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也有房产的。”


    温幸笑笑:“我也会算。”


    温幸时而装傻的玩笑,倒是听的边悦心中发软,她越来越发现温幸与她相处时的改变。


    边悦在前挥手:“走吧。”


    “不过家里乱,你可别笑话我。”


    如边悦所言,进屋第一眼,不应该用“乱”来形容,简直就是一个崭新未装修的毛坯房,边悦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温幸每一处房产旁落户,跟她做邻居。


    温幸上下瞧瞧:“怎么不装?”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边悦银行卡里的数额已经不允许她再任性造次了,毕竟,长时间的工作摸鱼和罢工,已经让她入不敷出。


    也不可能次次找边敏要钱。


    只好开源节流。


    将钱用到该用到的地方。


    “不好好工作,兜里快空了吧。”


    温幸一眼看破,就在边悦诧异温幸对她的了解时,温幸又从外套掏出个口罩,递出:“把你的口罩摘了,换成这个吧,这个对你的哮喘预防更好些。”


    边悦乖乖听话戴上。


    看来温幸从出门那一刻,就想着要来她这里转转。


    “阿幸,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边悦知道温幸家里的装修,大多都是温碧云挑大头,多数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定。


    温幸的偏向,其实比较偏素。


    简约敞亮又温暖的奶油风。


    边悦装出一脸烦恼,选择困难症:“现在市面上的装修风格换了一批又一批,看的眼花缭乱,我正好没什么头绪,你有什么意见吗?”


    温幸在屋内来回转,没接话。


    她脚尖对脚跟,大概测量客厅,主卧,餐厅,地下室的大面积空间,说道:“这要是按照你的风格装起来,得不少钱。”


    边悦跟在后:“我的风格?”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风格。


    “贵妇风。”温幸说完就笑了。


    眼见对方又拿她打趣,边悦无奈摇摇头:“这个形容词,一时之间我听不出褒贬意,等我三十五岁以后,不对,四十岁以后,你再给我用这个形容词吧。”


    温幸罕见的与边悦说起小时事。


    她说:“有次过年回家,我看到你和你妈妈在院子里放烟花,一人一个雕,那衣服穿在姜阿姨身上雍容华贵,富态尽显,但穿在还是小不点的你身上,就——”


    温幸肩膀微颤,笑意不停。


    边悦早忘了:“小嘛。”


    “后面听姜阿姨说,是因为你看到她穿那个衣服,就死活也要,躺在地板上哭天喊地的耍赖不脱衣服,她就只好连夜让人去选小雕,做了一件适合你的尺寸,赶在大年三十也让你穿上。”


    听到这,边悦懂了。


    或许温幸能记得,是因为听到了姜穗对她的好和偏爱,愿意满足她的一切小要求。


    而这些,温碧云没有给过温幸。


    “哎呀,我比你小就是吃亏,很多事你记得,偏偏我年小记不清。”边悦两手背后,她说:“或许你说的对,我骨子里也有点你说的这种风格,那就按你的意思吧,我就装个贵妇风出来,看看当你进屋那一刻,会不会瞬间就想到那个穿着雕的小小边悦。”


    温幸被她的话逗笑。


    只当她在玩笑。


    “这装修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花这么多钱,就只为了让我看看会不会瞬间想到你小时候?那未免太奢侈和不现实了,还是请个设计团队,双方沟通,好好设计一番。”


    “怎么就奢侈和不现实了?”


    边悦对豪宅早就免疫了。


    上辈子住够了,钱多到都开始散钱,什么都吸引不到她,没有奋斗的目标,觉得生活没意思。


    “能让你有那么一瞬间的回忆,就是我这套房的价值。”


    这句话,震的温幸心窝直颤。


    她们是艺人,收入也确实不菲,但日常开销也是巨大,起码换做她,不舍得将自己日夜辛苦换来的薪资,这样去花费,只为一瞬间的快乐,又或是某一意义。


    某一意义和快乐。


    两者,都不值这么多钱。


    温幸心中复杂:“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照你现在的工作安排和工作心态,我看你那团队,撑不过两年就该解散了。”


    边悦:“那就回家要钱呗。”


    温幸惊愕抬眸:“回家?”


    她印象中,边悦跟家里关系处的不太好,在一次次争吵中,自尊心莫名变的越来越强,一心想着闯出去,好让边军低声下气看她脸色,同她说好话。


    边悦一副不在意的嘻哈样。


    “对啊,回家!”


    “我要是顾着那点该死的自尊心装清高,我家里的钱,可就给那个生在外的私生子享用了,凭什么啊,虽然离婚了,但我妈曾经才是明媒正娶进边家家门的,按资排辈,我这一辈,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我一个孙女,这钱,就该是我先花。”


    边悦心态明显变了。


    但当下,她并没有意识到,温碧云也跟过边军几年,她在抨击及瞧不上边文隐的时候,同时,也间接中伤了温幸。


    边悦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温幸点头:“也有理。”


    “我要是委屈我自己给别人省钱,那我就是傻子。”边悦嘴里嚼了个口香糖进去:“他们既然想享受我的名人效应,就是得付点‘代言费’,是吧?”


    温幸笑笑:“很通透。”


    借着机会,边悦劝了温幸几句:“所以,阿幸,你家里那些同样借着你的艺人光环在外谋事做生意的亲戚,他们更应该敬重尊重你,你也要转换心态,是他们靠着你,又不是你靠着他们,你想干就干,想骂就骂,还看他们脸色干什么,几年都见不到一次,见面还都不认识,管他们干什么?”


    温幸听完沉默不语。


    “至于你妈,她现在已经不插手也没有机会去插手你的工作,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速度她也知道,短短一年,关系网上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很多事哪是你说定就能定的呢?你要是在意她的想法,你就跟她好好解释,她要是还沉浸在亲戚之间的脸面中,你也就别和她多争执,没意义,让她自己慢慢把这件事往通的去想。”


    说到温碧云,边悦忍住骂她的冲动。


    温幸:“我们不一样。”


    “是呢,我们是不一样。”边悦鼓励对方:“但在很多事面前,人觉醒都是需要时间,我相信你懂我说的理,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勇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些,不要被这些不重要的人影响情绪,扰了你的心情。”


    温幸叹口气:“我懂了。”


    “过年期间,初五前都不叹气。”边悦伸手,像逗小猫似的在温幸下颌点了点手指,她轻声:“以后有事的话,我希望是你自己能开口告诉我,阿幸,我愿意听你倾诉,帮你排忧解难,就算解决不了,一起吐槽碎语,也算是舒压,不是吗?”


    温幸这才有了点笑意。


    “你说的对。”


    时间不早,两人开始往回走。


    路上温幸提醒:“房子的装修,你好好想想,可千万别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了。”


    她还真怕边悦乱搞装修。


    边悦的声音融进风里,淡淡的:“阿幸,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现在越来越关注和在意我了。”


    温幸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睨着她。


    思考片刻,她应声:“好像是。”


    边悦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前走几步,笑意润在那双期待的狐狸眼中。


    现在是‘好像是’。


    希望很快,就可以变成‘是’。


    第97章 我喜欢你,我就要跟你碎碎念


    本该休息, 温幸明日又临时有活,救场性质的工作,需要很早出门, 她轻手轻脚出卧室,走时往客房看了眼,门关着, 边悦还没睡醒。


    一天辗转各地各场景。


    刻意被关的手机, 还是没开机。


    温幸已经想到, 当开机的那一刻,她该收到多少条温碧云对她昨晚做法的谴责信息和语音。


    晚上到家, 已经是十一点。


    她自己开车回山庄。


    这还是第一次, 她开车回家,人在外, 却看到屋里的灯都开着,阳台还挂上了红灯笼。


    黑暗夜色中,显得分外温暖。


    温幸把车开到地库,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走出按密码锁,就听到门后一阵着急的脚步声,下一秒, 边悦就穿着睡衣欣喜推开门,头上还别着定型的小发夹。


    “阿幸, 你回家了!”


    这一眼,温幸心中忽地掺杂出很多复杂情绪, 眼见边悦要下楼梯, 她赶紧小步并大步,快步走到对方身前。


    温幸示意:“快进屋, 太冷了。”


    “哪冷?一点都不冷。”


    边悦自然接过温幸拎在手中的香包,拉着她进屋:“你摸我的手,是不是很烫,我在家里怎么会冷,要冷,冷的也是今天出去辛苦工作的你呀。”


    温幸抿唇,避过沉默往屋内走。


    边悦在后提醒:“小心脚下。”


    客厅内,摆的花花绿绿,拆开还没完成的剪纸,甩在小灯笼前的半截电池,还有写到一半的对联,对联旁,放着蘸着墨水的毛笔,两只猫的小爪子还是黑的,边悦握着妙妙和小悦悦的爪子在对联上摁猫爪。


    厨房里,还有桂花香的醪糟。


    “糟了!”


    边悦一声尖叫就往厨房跑。


    温幸身上的大衣都来不及脱,就跟在身后进去,原来是醪糟里煮着汤圆,边悦刚去车库迎她,忘了关火。


    “快尝尝,别浪费啊。”


    眼见龙井味的汤圆开始漏汤汁,边悦赶紧盛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舀着汤圆的汤勺就递到温幸面前。


    温幸身上的寒气被热气包裹。


    她微微启唇,乖乖吃了。


    “如何?茶香味出来了吗?阿幸,你细细品,茶香味和桂花香,再加上醪糟的酒味点缀,那种勾出的后味。”此时,边悦就跟等着被表扬的厨房小娘子一般,心里想的,全透过那双只有面对温幸才会有的纯净眼表露出。


    说实话,温幸什么都没吃出来。


    她在吃食上不擅长。


    但在边悦期待的炯炯目光下,她难得真心附和:“嗯,确实是不错,第一次吃到这种汤圆,但今天不是十五,为什么煮了汤圆?”


    边悦很快的反问了一句:“阿幸,谁说汤圆就只能在十五吃?”


    温幸被问的哑口无言。


    但显然,边悦此时心思不在这。


    她拉着温幸往对联旁走,她也不拘谨,直接就趴在地上,拿着毛笔重新蘸墨水,抬头对温幸邀约:“阿幸,我们来一起写对联,你的字比我的好看多了。”


    字


    她竟然知道她的字体?


    温幸看着边悦不到一会就蘸上墨水的十指,不动生色抽出几张纸巾放在边悦顺手的地方。


    温幸问:“怎么好端端写对联?”


    她家门口有。


    边悦递毛笔:“阿幸,生活并不是只有工作才值得花费时间,你看我们现在闲着,也可以自己尝试尝试动手写对联,自己写的贴在自家门口,才迎福。”


    温幸接笔,边悦拿过纸巾擦手。


    她把手机放在温幸旁边,又重新拿出一叠红纸:“这是我搜索后筛选出比较有意思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不用,我顺你这个写就行。”


    温幸摇摇头,她将边悦写到一半的那张红纸拿过来:“不然,这张就浪费了。”


    边悦制止这种想法:“不行。”


    “你不要总是将就自己嘛,我写我的,你写你的,你喜欢什么,你就写哪一句。”边悦又给温幸重新换纸,她匆匆一瞥,她明显看到温幸对第二句的内容更感兴趣些。


    温幸被动接受,笑笑:“好吧。”


    上联:春回大地兴万物


    下联:福满人间照千家


    横批:万物生辉


    这是温幸选的内容。


    温幸的字迹娟秀挺拔,优雅与力量并存,就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只是内容,边悦有些不懂为何挑选这句。


    边悦捧场:“写的真好。”


    “也就还行吧。”温幸客气:“许久不练,手都有些生了。”


    “啊?这叫还行啊?阿幸,那你让我这狗爬字有何脸面,我羞愧的都想躲门后去。”边悦放下手中的剪纸,把自己写的红条对联藏在身后。


    温幸抬手有些抢夺的意思。


    “小心别折到。”温幸看着手中的对联:“我倒觉得你的字更好更生活,随心所欲,没有笔锋的约束,完全就是你自己本人。”


    “这”


    边悦一时间不知是夸奖还是阴阳。


    “算了,我还是挂对联去吧我。”边悦起身,拿着温幸写好的对联和胶水就出去。


    等她回来时,温幸在剪纸。


    “怎么样,好玩吧?”


    边悦盘腿坐她身旁,看着温幸手中的剪刀顺着划线小心翼翼紧贴裁剪。


    温幸蛮开心:“这样是有点年味。”


    “你等着,我行李箱还有很多呢,我现在就去拿,我们晚上把这些都搞一搞,明天临出门前时,争取把它们都挂上,新的一年,红红火火的。”边悦挑着地往出走,飞奔去客房打开行李箱,一袋子东西又被拉出来。


    两人一人一边。


    迟到的为新年开始忙活。


    期间,边悦又去厨房热了汤圆,看来真的是做手工做累了,温幸竟然吃了五个,剩下的十五个边悦吞了,晚上互道晚安后,回房休息。


    想到自驾之旅,边悦开始激动。


    激动的一直睡不着。


    索性她起来干活,把客厅摆的放的都收拾了一遍,垃圾桶内都是写废和剪下的红纸,边悦写的那些歪七扭八的红联子都没地方扔只好先放到一个黑袋子装着,免得上面的金粉给温幸客厅蹭的到处都是。


    说好五点,温幸准时起床。


    温幸下楼时,楼下已经飘着饭香,三个黑色行李箱已* 经按大小个整齐被放在门口,沙发上,放着两袋子零食,旁边挨放着两个猫包。


    这幕,让温幸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阿幸来吃饭。”


    听到楼上动静,边悦从厨房探头。


    “你几点起来的?”温幸打着哈欠,迈着软绵绵的步伐:“昨晚不是说今早简单吃点就出发吗?”


    边悦:“这就是简单吃吃啊。”


    桌上摆着稀饭和两热菜。


    “阿幸,这一顿你可得好好吃,今天,我们可是要在路上跑一天玩一天,你可别体力不支,错过很多美丽风景。”边悦给温幸面前放过一瓶热牛奶。


    温幸笑着给边悦夹菜。


    “第一筷,谢谢忙碌的边大厨。”


    边悦摘下围裙坐下,她没有接过筷子和碗,只是往前倾斜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含笑盯着温幸看。


    温幸漾唇:“啊。”


    她示意边悦张嘴。


    美好的一天,从温幸主动给她喂饭的这一刻开始,边悦一直数着温幸进食的次数,直到温幸放下筷子,她夸张道:“哇,今天阿幸小朋友简直太棒了,竟然吃了三十多口,今天绝对可以跟我跑二里地。”


    “跑二里地”


    温幸被她逗的要笑不笑。


    有时都不知道边悦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话,又搞笑又正经,平静下的小小诙谐。


    边悦吃的晚,但吃的快。


    她和温幸同时结束。


    饭和菜都被吃的光光的。


    洗碗,关灯,拔电源,检查门窗,边悦在前推着行李箱,拎着零食袋,温幸在后背着两猫包,上车后,把小猫安顿好,零食袋位置放好,导航打开。


    车子启动,导航声开。


    “准备出发,565公里,预计通行时间6小时13分。”


    边悦踩下油门:“出发喽!”


    黎明十分,天色由黯渐明。


    先开去加油站,98加满,坐在副驾的温幸扫码支付,边悦在旁鼓掌:“谢谢阿幸对此次自驾的支持,第一箱油加满,我一定安全带你到达目的地。”


    “贫嘴。”


    温幸扭过头去笑。


    开着窗,早起的空气很新鲜。


    从出城到上高速的这一段路上,越往外围,在冷风的街头,温幸就看到很多她之前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原来,六点不到时,小吃摊桌旁就围着头戴安全帽的工地人员,还有骑着电动三轮在巷子里穿梭的送奶工,物流工作人员也已经开始在仓库前分拣,陆陆续续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


    过年期间,还有这么多人不休息。


    温幸的注意力更多停留在那些孩子身上:“他们应该是高三吧,现在学生也是不容易,今天才几号,就又开始上学了。”


    “我们当时也这样。”


    边悦往路边撇了一眼,三两学生吃着早餐一起走,她说:“阿幸,高中太苦了,尤其是高三,你那会正好进圈避开了这种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的苦逼生活。”


    温幸缓缓重复:“高三”


    边悦回忆:“对啊,虽然说不提倡节假日补课,但是,高考可不会因为学生明面上复习时间总体缩水,分数就往下降,只能说提倡是提倡,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你不努力,就被努力的人超越,我那会,就只听班主任翻来覆去一句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就被几百人挤下桥。”


    温幸问她:“你读书时也这样?”


    “对啊,可不是嘛,不然我也不会想逃离现实出去读书。”边悦感慨:“其实,我那会可羡慕你了,穿着用的都是最好的,认识很多明星,还不用被高考摧残,每天只负责记台词好好演戏就行,什么神仙生活。”


    后面,边悦才知道这圈里的苦。


    什么事都不容易。


    温幸闻言脸上出现浅浅笑意,她说:“我倒还挺想体验下学校生活,每天按时去按时休息按时吃饭按时回家,生活一直重复,不会大变,所有的压力,也就只来自学习。”


    边悦明白温幸对此的遗憾。


    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她只能安慰道:“那等年后,我们自己投资个大型真人——”


    温幸打断她:“别,不要。”


    “虽然我遗憾,但我还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去重新扮演高中生,这属于没苦硬吃。”温幸解开一包薯片,拿出一个递到边悦唇瓣前。


    边悦边嚼薯片边笑。


    “你这属于不想让我说话,就拿吃食堵住我嘴。”


    温幸夸她:“真是聪明。”


    彻夜不眠的弊端出来了,边悦开了不到三小时,就开始犯困,就近去了服务站,当下是九点多,过年期间,高速免费,出来自驾游的人不少。


    两人下车时全副武装。


    温幸网上冲浪时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当下都喜欢穿那种宽松的阔腿裤,就算里面穿了棉裤,也看不出腿胖的裤型,头上包一个类似熊熊帽的那种毛毡帽,系起来的话,挡住耳朵挡住下半张脸。


    边悦一看她想尝试不同风格。


    立马点头同意。


    两人身着服饰相似,眼睛上再缀着副大框墨镜,这样的打扮,服务站稍微年轻化的男男女女都是,边悦看到后简直开心到原地蹦跶。


    她不停用手去捶温幸。


    “阿幸,厉害啊,这谁要是能发现我们,真是火眼金睛啊。”


    温幸抬手示意她正常些。


    人群中一眼望去,除了她两能高些瘦些,也就没什么别的特征了,边悦学着大家,酝酿良久,背着猫包走入人群,她站在服务站牌下打卡拍照。


    大家热闹纷纷,都在摆姿势留念。


    边悦愈发大胆,她掏出一个鸭脖就开始啃,边啃边指挥温幸拍照,丝毫不顾忌形象,越是接地气,越是不惹大家多看她们一眼。


    边悦还教温幸:“你也试试。”


    见温幸犹豫,边悦又从手提袋里找出一个相对于美观的面包,虽然在外堂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对于一个需要时刻注意形象的女明星来说,几乎不可能这样。


    温幸犹豫后接过。


    边悦早已掏出手机对着她,准备记录下温幸第一次隐匿于人群,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想大口吃就大口吃的画面。


    温幸心中警惕,余光不停再扫。


    耳边又是边悦鼓励的话。


    可就在温幸神经紧绷之时,耳边一声翘媚语音,另一个她正一脸戏谑的看好戏:“你真吃啊?!不怕明天上头条,说某女星服务站血盆大口吃面包,像个饿死鬼一样。”


    温幸心中一悸,停下。


    另一个她透过来往路人的身体向她走来,她搭着她的肩,朝向边悦那边:“你就这么相信她啊?她跟我们又不一样,她臭名远扬,别人对她又没什么期待,我们不一样啊,你确定你能受的了网络上对你的诋毁和嘲讽?为了一时的体验感,放着这么个后果不管,真的值得吗?”


    温幸楞楞侧身,看着另一个她。


    就在她手中的面包逐渐放下时,边悦立马几步跑来,她略显失望:“怎么了?怎么又放下了,不是想尝试普通人的一天吗?鼓起勇气,试试好吗?”


    温幸的心又变的皱巴巴。


    她反悔了。


    “还是算了吧,你玩你的,不用管我,能出来转转我已经很开心了。”


    边悦盯着温幸的眼睛,无比认真:“什么叫不用管你呢?这次出门,我和妙妙还有小悦悦,我们三个就是专门陪你的,你的感受,是放在首位的。如果想做的事还是被限制,不能按着本心出发,那现在跟你工作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感受。


    被放在首位


    这样的话,没有人对她讲过。


    温幸很难不动摇,可身边的她,又开始在旁阴阳怪气道:“你听她放屁,你忘了,她嘴里没一句真话,之前是怎么整我们的,弄的我们狼狈至极,现在,说不定服务站哪里,就架着高清摄像头正对我们,这事她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边悦在左,另一个她在右。


    温幸被夹在中间。


    对于温幸反复转变的态度,边悦暂时也没搞清楚,但她能确定,温幸多次的犹豫,确实是想尝试这样的行为。


    边悦紧握温幸冰叭凉的手。


    不断搓手鼓励她。


    “阿幸,相信我吧,就算我们第一次尝试被告失败,照片流露在网络,我也像你保证,我一定会让娱媒和大众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而不是你,好吗?”


    另一个温幸又在看好戏。


    她挽着温幸的胳膊:“这小嘴说的话都渗着毒,你可悠着点,别像之前一样被骗。”


    温幸迟疑过后问:“为什么?”


    边悦:“因为我知道你需要爱和鼓励。”


    温幸没被真正的爱过。


    温幸一直是挫折教育。


    边悦变的太懂她,几乎一个眼神,一句轻飘飘的暗示话语,她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想听什么。


    温幸淡淡笑了一下:“好。”


    听她松口,边悦脸上多出笑,她拿着手机拎着袋子又往后站,温幸站在服务站牌下,听着身边路人的欢声笑语,她拿出面包大口吃着。


    这一刻,温幸看向不远处。


    边悦拿着手机正对她。


    即使穿着厚厚的棉服,温幸的身影依旧纤瘦单薄,她站在光下,眉眼被光照的流光溢彩,笑意温暖又动人,画面,幸福和谐的有些不真实。


    温幸缓缓走过:“好看吗?”


    “好好看。”


    边悦不再将视线楞楞盯着手机。


    她抬手,抹了几下眼尾,故作轻松道:“太好看了,就是要这种松弛的人生态度。”


    温幸:“你眼睛怎么红了?”


    “被风吹的,风里有沙。”


    边悦背过身去,去揉那越来越红的眼,盖不住酸意,直接将墨镜放了下来。


    边悦:“我找路人帮我们拍合照。”


    边悦在人群中物色合适的。


    她上前几步又返回。


    温幸问:“怎么了?”


    “阿幸,你要不要尝试下?”边悦说:“既然都来了,到这一步了,你想不想再试试?”


    不等温幸回头,边悦轻推她。


    她被推到正好驻足停在面前的大娘跟前。


    大娘很朴素,背着个小黑书包,露出爽朗的笑声:“小姑娘啊,走路要看路,你看我们差点就面对面撞个满怀。”


    温幸抿唇:“大娘,我——”


    “您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片?”


    大娘:“行啊,只要你们年轻人不嫌我老婆子拍照技术不好就行,我自家女儿都一直嫌弃我拍照的角度。”


    见大娘爽快答应,边悦上前。


    温幸说:“就我们两个,谢谢大娘。”


    大娘瞧着面前打扮相同的两人,欣喜道:“你们父母真是好福气,生了一对这么好看的双胞胎,多摆几个姿势,我帮你们拍。”


    边悦和温幸都背着猫包。


    在大娘的热心下,两人两猫拍了不少照片。


    温幸内心激动,不知如何感激。


    她能想到的就是钱。


    她从钱包掏出五张,感谢大娘:“辛苦您了,也耽误您时间了,谢谢。”


    大娘一看赶紧拒绝:“这傻孩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我只是顺手帮你们,也没想着求回报啊,再说,我拍漂亮的孩子我也开心啊。”


    温幸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边悦一眼。


    边悦笑着上前:“大娘,那您就收一张吧,也算是我们对您拍出这些漂亮照片的回报,你看服务站这么多人,您就偏偏和我姐撞个满怀,这算是我们下一次缘分的订金,我们姐妹两也是出来自驾玩,希望还有机会再碰到。”


    话有三十六种说,巧说最妙。


    温幸在旁默默记在这种与路人沟通的方法,大娘闻言后也开心,缘分的订金。


    大娘:“两小姑娘也太讨喜了。”


    与大娘告别后,两人往车那边走,温幸问:“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和人沟通了?”


    边悦抿唇:“一直都挺会的啊。”


    “没发现。”


    “那是你之前不关注我。”


    “谁说的,我——”


    温幸回的太快,嘴随心,差点说出,边悦立马问她:“你要说什么?”


    温幸:“我以后会关注的。”


    边悦:“这才差不多嘛~”


    两人换了驾驶位,比起温幸,边悦坐在副驾驶可忙活了,放歌吃零食刷视频放声大笑,还有,不停拿着手机录视频,自言自语的记录。


    温幸本来就吃的少。


    边悦不停给她嘴边放零食。


    她忙着开车,就懒得多说,一来一回,感觉这几年没吃的零食都吃了个遍。


    边悦满意喟叹:“真乖啊。”


    “应该会胖吧。”温幸对此倒是有些负担:“有点咸,吃完就会比平常更口干些,水喝多,又容易肿。”


    边悦给她宽心:“现在是放假期间,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没有工作,你不用考虑上镜的问题,只需要怎么开心怎么来就行。”


    温幸笑了:“你心态真好。”


    “心态就应该这样好啊,每天想那么多,你这个小脑袋瓜还能不能装的下啊?”边悦用手点点温幸脑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当下遇到什么想什么就行,未雨绸缪,说是说的挺好听,但其实,累的只有自己。”


    温幸点点头:“说的也是。”


    “阿幸,你最好心口一致,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要慢慢接受这种想法。”边悦脑袋一歪,她刻意拉远距离,靠着颈托,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温幸。


    温幸:“知道了。”


    喜欢的歌曲放了一遍又一遍。


    边悦不争气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温幸已经快开到目的地,睁眼瞬间,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宛如一副淡雅水墨画。


    大道宽敞,车流量极小。


    边悦放下车窗,闻着独属于大山内的新鲜空气:“可惜啊,要是夏天来,估计会更美,阿幸,你看七八月能腾出时间吗,我们再来一趟。”


    温幸笑笑:“到时候再看。”


    “我还想着,过年期间肯定哪哪都是人,没想到越往安定走,人和车越少,可惜了,这么好的景,看到的人不多。”温幸盯着眼前一幕幕山景。


    边悦:“我们要去的小镇更美。”


    温幸:“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于此同时,边悦手机收到边敏的信息,一小时前的:[安排妥当。]


    “期待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边悦合住车窗,打了个冷颤:“好冷好冷,快让我回头看看两只小猫咪。”


    后排车窗上吸了猫架。


    小猫躺在小秋千,正露肚皮晒太阳。


    “看给它们两舒服的,显得我们两就像伺候它们出行的苦力司机。”温幸开车不能回头看,边悦掏出手机及时记录,到了拿给温幸看。


    温幸打趣:“你刚睡的也挺香。”


    “辛苦啦~”边悦撒娇:“一会给我们的司机买好吃哒。”


    “司机现在只想喝口水。”


    边悦睡着后,温幸就口渴想喝水,但这的路都是过弯山路,温幸没有机会抽手去找水杯。


    边悦:“啊,你怎么都不叫我。”


    她把吸管放温幸嘴边。


    温幸:“看你睡的那么香,香的都打鼾了,叫你干嘛?”


    边悦心虚辩解。


    “你定是听错了。”


    温幸笑笑:“或许耳鸣了。”


    尴尬的话题就此为止,边悦觉得不好意思,车开到目的地,是开发到一半,还没正式营业的古风小镇。


    这边都是小巷子。


    边悦鼓励:“考验你的技术到了。”


    温幸没把握:“要不我们换换?”


    “开吧,大胆的开。”边悦没有要换的意思:“剐蹭到我们赔偿就行,你次次不开,技术次次都不进步,再说,我看你今天开车比我好多了,为了少祸害别人,阿幸,还是你开吧。”


    温幸被边悦的话逗的哭笑不得。


    “好吧。”


    看着眼前这窄的像细细丝带的巷子,温幸只好大胆尝试,小心翼翼的缓慢挪动车身。


    这期间,她最担心的,就是车后来了车,有人在后逼着,她更紧张。


    边悦回头看:“没有车来。”


    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温幸将车终于开了出来,边悦手举相机在旁欢呼:“哇,阿幸你真牛啊,这都能开出来,明年你干脆去考赛车资格证得了,后年做个漂亮的女车手。”


    温幸脸上溢出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越说越离谱了。”


    “想到就去干,有什么不敢的?”边悦说:“哪里离谱了,明明就是可行的。”


    边悦总是这样天马行空。


    总是这样对任何都充满信心。


    温幸没有这样的心气。


    前面就是两人要住的民宿,路边摊贩已经出街,一路上,她们已经瞧到很多好玩且想尝试的东西,温幸在下面办入住,边悦要过钥匙,迫不及待拎着箱子就上楼。


    店主也认出她们。


    老板娘:“我们有该有的职业操守,这一点您放心,祝两位入住愉快,玩的开心。”


    谈话期间,楼梯哐哐响。


    边悦背着书包下来。


    温幸关心:“你慢点。”


    “没事没事。”边悦没有停留,直接牵着温幸的手就往外跑:“赶紧去玩,我可是一秒都不想待在民宿浪费时间。”


    温幸被她拽的往前走。


    “一会把猫都要晃晕了。”


    两只小猫在猫包被晃的左右摇摆。


    边悦闻言后这才慢了些,她背过身,让温幸看看书包如何,温幸点头:“看状态还行,但可不能这样晃了,小悦悦还小,一会该吐了。”


    边悦后面的行为举止安分了些。


    她们路过一家手工店。


    “阿幸,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尝试做手工吗?现在也没人,时间段刚刚好,我们进去吧。”


    温幸看看店里,空空无一人。


    她点头:“好。”


    一进去,店主就迎上来,目光平和,没有因为她们的特殊身份就显露出别的异样情绪,就像招待普通客户一样,给她们介绍制作的流程。


    边悦坐下:“听着还不错。”


    “阿幸,你看看弄哪个?”


    店主摆出一排成品和图册。


    店主介绍道:“比较简单的,就是戒指项链之类的,还有绘画,绘画里有玻璃化,浮雕画,肌理画,这边是彩绘的娃娃流体熊什么的,后面的桌子是雕塑类,生活实用品也可以,但这种相对而言比较难,可以DIY钱包香水蜡烛,种类很多,不会的话我也可以在旁指导。”


    温幸上前细细观察。


    边悦记得之前好几次见温幸付款,都是用的钱夹,她举手示意:“我做个钱夹吧,阿幸,你呢?”


    温幸:“我再看看。”


    边悦凑过去跟着一起。


    温幸问她:“你喜欢什么?”


    “你要送我吗?”边悦抿唇笑:“但,这可是你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东西,我希望,你是做给你自己的,在考虑的因素中,我希望你可以把他人喜好这一项去掉。”


    温幸想了又想:“那就戒指吧。”


    “这个比较简单。”她老实道:“太复杂的话,我做不来,做不来就会有心理压力。”


    她比较精益求精,任何时候都是。


    边悦鼓励她:“别总是小瞧自己嘛,戒指也不简单呢,就那小小的一点面积,还要在上面勾勒图案什么的,可比我这大大的钱夹细多了。”


    “有问题两位请叫我。”


    店主端来盒子,里面是制作所需。


    店主说完就退出大厅,走到门口的前台坐下看电视,电视声不大,但足够盖住她们的对话声音。


    温幸看几眼就回头,她观察了,这里面没有摄像头,这么大的店,没有摄像头总感觉怪怪的。


    边悦问:“怎么了?”


    温幸:“没什么,感觉这个店主和民宿的老板娘都挺好的,待人和善,也知道保持距离,等这边开发好对外开放,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多次游玩。”


    边悦用湿纸巾擦着两人面前的桌子,玩笑道:“能被阿幸认可的地方,一定可以的。”


    说的她跟什么商业大亨似得。


    温幸打了边悦一下。


    边悦碰瓷,甩着胳膊:“呀,你给我打骨折了,我的钱夹怎么办啊?!”


    温幸哼笑:“凉拌。”


    “凉拌炒鸡蛋。”


    边悦接下后半句方言。


    边悦放下手中的小锤子,她想看看温幸眼睛杵在放大镜上在雕刻什么,温幸勾笑着推开她:“自己弄自己的。”


    边悦无奈:“小气鬼。”


    温幸与她拌嘴:“你是偷看鬼。”


    “请问这位小气鬼能不能给我个意见。”边悦问:“你说我这个钱夹上,弄些什么装饰好看?又或者什么都不弄,简简单单最好看呢?”


    温幸视线如水,悄然从她手漫过。


    就在边悦以为她会给出意见时,温幸给她浇了一盆大大的冷水:“这个也要问我吗?我怎么感觉你总是跟我说些没有用的废话,你喜欢什么就弄什么。”


    边悦大大不满的哼一声。


    她耐着性子:“那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说些生活废话吗?要是不说,不就跟工作一样,每天只讲重点,期盼着早说完早下班,一点都不要耽误。”


    “我喜欢你,我就要跟你碎碎念。”


    “因为——”


    “因为想跟你说话呀,阿幸,你这个人做事太认真,一认真就沉默不语。”


    温幸听完明显愣住。


    她眼睛盯着镜下那团暂时还朦胧起水泡的银片,边悦在旁定定看着温幸眸底的情感浮动。


    话语在唇间翻滚,温幸抿唇。


    最终,她只是轻声道:“你啊你,还真是不放过一点表露心声的机会。”


    第98章 幸福里剥茧痛苦,温幸将她推开了


    温幸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别的答案, 边悦也懂她这句话后的潜台词,渐渐的,她已经适应这种被轻推开的感觉, 有时,心尖甚至还会有些酥麻。


    有种小情侣在一起前的拉扯。


    甜甜的,酸酸的。


    “哎哟!”


    在一声声小锤子敲击皮革的声音中, 夹杂了一声边悦的哀嚎, 她分心了, 不小心锤到指尖。


    边悦拇指没出血,但明显青紫了。


    温幸紧张:“小心点啊。”


    “快去附近的诊所看看。”温幸起身, 搭在椅后的外套掉了, 她也顾不上捡,穿着毛衣就想拉边悦走。


    边悦忍疼安慰她:“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啊?你看这块明显颜色变了。”温幸态度很强硬,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边悦,你跟我去不去,要是不听我的, 我现在就开车回去,不管你了。”


    边悦架不住温幸关心的威胁。


    两人就近去了卫生院。


    医生帮她消毒:“我开点外敷药,这几天勤换药,一周左右就可以了。”


    温幸在旁皱眉:“不拍片吗?”


    “不需要, 就是皮外伤。”医生坐在电脑旁:“如果你想再确认的话,我可以开一个, 你们过去拍。”


    温幸:“行。”


    拍了放心。


    这一路上,温幸都紧紧握着边悦的手, 中间好几次, 关心则乱,她都没察觉到与边悦的十指紧扣, 直到在门口等待时,她才想到刚才牵手的小细节。


    温幸暗自懊恼。


    懊恼自己的过界行为。


    很快,边悦出来,她劝哄的告诉温幸:“片子一小时后过来拿,但我刚问里面的医生了,她说看着没有太大的问题。”


    温幸悬起的心这才放心。


    她瘫坐在椅子上,边悦则是顺势坐下,头倚在她肩头,温幸说:“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当时你要做钱夹,我就直接拒绝你了,我的钱夹才买的,新新的。”


    边悦挑眉:“噢?”


    她听出别的意思。


    “合着你知道我做的钱夹是准备送你呢?”边悦发出蔫坏的笑声:“那你还在那里给我装糊涂呢,我问你什么样的款式好,你还说我说的是废话?”


    “这”


    “不用你不管。”


    温幸往旁边挪,将抵在她颈窝上的脑袋,往后轻轻一推。


    边悦又碰瓷:“脑震荡了。”


    “我看你这人,去年吊威亚摔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是脑震荡了。”温幸柔和的训斥道:“油嘴滑舌,一点都不正经。”


    边悦诧异:“啊?”


    就在她以为温幸对她印象大打折扣时,温幸背过身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憋笑失败。


    边悦苦恼拉长音调:“阿幸——”


    “你总跟我开玩笑,我跟你开开玩笑,也是可以的。”温幸耸肩,一脸无辜又调皮讨喜样。


    边悦被勾成翘嘴。


    没一点办法。


    回去后,温幸不让边悦再动手做钱夹了,她让店主先暂时保管自己做到一半的戒指,然后接过钱夹,在边悦的指导下,替她完成这个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样就可以了。”


    因为温幸在弄,那个皮革又硬又膈应手,边悦大大缩短了工程,怕温幸不慎伤到手。


    温幸耳根微微发红。


    敲敲打打,挺累人的。


    “本来还有些冷,这敲敲打打下来,身子也热了些,你看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吗?”


    “我挺满意。”边悦拿过钱夹,她询问温幸:“收礼物的人觉得怎么样?”


    温幸歪头轻笑:“你用的是挺。”


    她足够了解边悦,如果边悦是真的满意,她一定会说‘我很满意’,动如脱兔,原地蹦跶表示激动和喜悦。


    边悦平了口气,扬唇。


    “阿幸,你到底观察了我多久,这么了解我的说话方式和言语用词?”


    论起自夸,没人比边悦脸皮厚。


    温幸伸手,将她扬起的唇角往下拉,抿平唇角,打趣她:“你心里的暗喜一点都藏不住。”


    边悦:“我这可是明爽。”


    她一说,温幸就蹙眉。


    温幸手指瞬间落在她红唇上。


    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什么字在外都敢轻易吐露。


    边悦微启唇,轻轻亲了下她的指根,不是要比脸皮,那就来试试看谁更容易害羞。


    就跟触电似得,温幸猛缩手。


    边悦的眼对上她清透的眼睛,这下换她无辜怂怂肩:“我只是证明你刚说错了,我说的才是对的,明爽。”


    温幸:“口不择言。”


    见温幸有些不好意思,边悦笑的耳朵都红了,她起身去找店主,交待道:“这个先暂存,等过几天我们再过来接着做。”


    店主答应:“行啊。”


    “一定原封不动给二位保留好。”


    等出了店,温幸就忍不住问边悦:“怎么又让保留了,不是说钱夹那样就可以吗?”


    边悦停下,饶有兴趣侧头。


    她一笑,温幸就知她嘴里没好话。


    飘雨点子了,边悦搂住温幸单薄肩头,将她往伞下更紧密的拉了下,她说:“阿幸,我怎么听出你有种迫不及待想要收到礼物的心情呢?”


    温幸捏她脸,捏成金鱼嘴。


    边悦含糊不清:“干嘛?”


    温幸一字一句道:“你这嘴啊——”


    边悦:“我的嘴很软~”


    见对方不退反耍赖,温幸没了办法,只好松手,象征性的撩拨长发:“跟你这种容易得寸进尺的人,还是少说话为妙,伶牙俐齿的让人不知说什么。”


    “伶牙俐齿。”


    边悦重新挽上温幸胳膊,她贴着她。


    温幸肯定:“对,伶牙俐齿。”


    “但是,你又没有碰过我牙齿,干嘛又要这样评价它,要不你——”


    边悦话没说完,温幸就捂她嘴。


    这是在街道上,不是在自家房间里,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不嫌羞,也不怕被人笑吗?


    温幸:“谁说我没碰过?”


    “你碰过?”


    边悦眼里的桃心瞬间都能冒出来。


    温幸碰过?


    温幸偷亲过她?


    什么时候的事啊,她怎么不知道?


    眼见边悦肉眼可见的脸红和粉红期待,温幸一开口,又是一盆降热情的凉水。


    “你牙磕掉,是我捡起来包的。”


    怕边悦记不清楚,温幸打开手机光筒,想要去照边悦那颗罩在磨具下的小牙根。


    边悦觉得丢脸:“哎呀呀。”


    “怎么什么都说嘛”


    温幸占据上风:“实话实说。”


    “不好玩。”


    边悦把伞一把丢在温幸手里,淋着小雨闷头就往前走,温幸忍着笑又跟在身后劝哄:“前面那位。”


    边悦理直气壮:“耳朵聋了。”


    “聋了还能听到我叫你?”


    “时聋时不聋。”


    “那你停下等等我,你走太快了。”


    温幸快走几步,就觉的胸口下酸痛,紧接着,就是一阵电流在小腹游走,狠狠抽了她一下。


    温幸左手捂腹,原地停下。


    “等我下”


    听出对方语气不对,边悦立马转身,看到温幸蹙眉捂腰,她跑了过来:“是不是生理期要提前了?”


    生理期


    温幸诧异,好像就是这几天。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三天。


    边悦扶着温幸:“我们出发前我就担心你这个,但想着还有三四天,应该刚好能岔开,没想到这次竟然提前了,怎么回事,你的向来都很准啊。”


    听边悦的意思,她了如指掌。


    温幸苍白的脸上出现淡淡笑意。


    “你还笑?”边悦紧张:“幸亏我带了,刚好前面有个咖啡店,里面暖气充足,卫生间也干净,我们进去坐坐休息,顺便你垫一下。”


    边悦揽上温幸的腰。


    温幸落入沉香味的怀中。


    温幸问她:“这下怎么不走快了?”


    “我说你这人。”


    这话问的边悦气不过,她往旁边看眼,正对上温幸望向她的淡淡浅眸,她还在笑。


    边悦:“你怎么还笑?”


    温幸不理会,又问:“这次,你怎么不走快了?”


    边悦:“我心疼你。”


    雨下的更大了,沥沥淅淅,一股潮湿感似缭绕过心脏而泛起阵阵朦胧的隐痛,温幸没说话,笑的更开心了。


    上一秒愉悦。


    下一秒伤感。


    这种心底情绪,边悦也道不清。


    如边悦所言,咖啡店内确实暖气充足,比前面的工艺品更暖和,卫生间也干净,温幸拿着卫生巾进去,边悦就站在卫生间门外等着。


    洗手的水也是热的,很贴心。


    等她们出来,桌面上已经放着瓦罐汤,是当归鸽子汤,旁边是一杯生姜红糖。


    边悦:“阿幸,快喝点。”


    她从包里拿出便携式茶具。


    就跟俄罗斯套娃似得。


    大套小,一个套一个。


    温幸安静坐着,看着对面的边悦开始忙活,她就像个快乐的搬运工,把瓦罐里的东西舀出来放在茶具杯里。


    边悦:“喝吧。”


    边悦把杯子递过去。


    温幸问:“你包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这里面的东西多着呢。”


    边悦拍拍自己的书包:“你就姑且把它当成哆啦A梦的蓝色口袋,我们自己的百宝箱。”


    温幸听完只关心重量。


    “你* 也不觉的沉。”


    “你别忘了,你肩膀还有旧伤,背这么沉的东西一直走,又是阴雨天,小心复发。”温幸垂眸,余光明显往边悦那边看去,但又刻意不抬头。


    边悦笑笑:“放心,我带膏药了。”


    诶,不对。


    温幸怎么记得她的旧伤


    她右肩上的伤,自己之前都不曾注意过,只是上了年纪后,才慢慢显露出弊端,将她折磨的不行,就连最爱的健身爱好都不得停了下来。


    边悦困惑:“阿幸,你——”


    “别忘了,我们之前是死对头。”温幸不动声色圆过去:“双方团队百分之五十的工作量,都要研究彼此身上。”


    温幸恣意从容,不像撒谎。


    边悦失落:“好吧。”


    “你也喝点吧。”温幸喝不完,就将面前两盏小茶杯推出去:“不然浪费了,挺好喝。”


    边悦看眼,肉还放着。


    温幸是一口没吃。


    “我们两出来这一趟,你胖不胖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长个几斤。”边悦把鸽子肉都吃了。


    温幸笑着看她的吃相。


    边悦的吃相从小到大都很香。


    “没事,你运动量大,很快就消耗了。”温幸咬着吸管,慢吞吞喝着红糖水。


    边悦应:“对,我今天就是你的探路先锋,你一会要是走不动,我还可以屈尊背你,你不要太感动哟。”


    说着说着就没个正经


    温幸娇瞪她眼。


    边悦吃瘪:“瞪我干嘛?”


    “我发现我们现在确实说了越来越多的废话。”温幸咬重音:“什么都说,什么都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边悦不觉的有什么。


    “生活不就这样。”


    “要是只说正经事,那我每天就喊你吃饭,你说哦,然后再吃反,你就嗯,然后晚安,早安,一天能说几句话?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当你的工作伙伴,起码工作上的事,我们还能多争吵几句。”


    边悦觉得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好。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初期,就是说一些索然无味的话,分享一些说给朋友听是不起眼又矫情的琐事,但说给彼此却是展现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可爱话语。


    温幸一笑,说话温柔:“是呢。”


    “你肚子怎么样了?”边悦目光落在她的小腹:“要是还没缓解,我们就先回住的地方休息,等晚一点再出来。”


    温幸起身:“好很多了。”


    她们走过拱形桥。


    桥洞下是缓缓穿梭的乌篷船。


    路边有卖油纸伞的,边悦拉着温幸过去,她选了一把:“阿幸,这个怎么样?”


    温幸看眼,是水墨画。


    天上传来轰鸣声,雨势渐大。


    温幸问:“这结实吗?”


    “绝对结实。”老板娘兴致勃勃的介绍:“这用的竹子都是四年以上的老竹,质地坚硬,上面的画也是我手工绘制,绝对不是机器印刷,还有上面的彩线,是我和我女儿一针一针缝上去的,上了最好的桐油,防水防潮防腐,这大雨一会要是来了,你们撑开走一圈就知道了。”


    边悦在旁调皮:“那走两圈呢?”


    老板娘露出爽朗笑声。


    “走一百圈都没问题,要是褪色或者被风吹断,你尽管拿着过来找我就行。”


    边悦凑到温幸耳边:“还行。”


    她知道,温幸是想尝试搞价。


    所以才故作纠结。


    温幸听下来,这一把小小油纸伞的制作流程,确实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再加上这精美的图案,她有些拿不定搞价比例。


    因为没想好,就不想问。


    边悦在旁搭话:“那多少钱啊?”


    老板娘比个数字五。


    五百


    温幸按着网友给的搞价套路,想说,但又说不出口,觉得有些难为情,怕对方认为她们是艺人还在乎这点,传出去不好听。


    温幸思来想去,说:“二百五。”


    老板娘听到后明显愣了下。


    温幸赶紧解释:“不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两百五。”她后知后觉二百五是骂人的话。


    老板娘目光徘徊,落在边悦身上。


    边悦单侧挑了下眉。


    老板娘摆手:“没事姑娘,你真是看的起大娘我这个摊,我说的五,指的是五十块。”


    温幸不可置信:“五十?”


    这么多人力就赚五十。


    老板娘:“对啊,五十。”


    听到这样的答案,温幸不好意思再搞价了,只好放弃这次尝试的机会,她低头从钱包拿钱,耳畔却传来边悦的声音:“送个扇子呗。”


    老板娘:“我这不赚钱。”


    “送个呗。”边悦没被面子二字劝退:“你看你们还没完全开放,今天也是内部首次模拟试营业,这可是你今天唯一一笔单子,‘开张’两个字,‘开’都出去了,你这把”张“又收回去了,多不划算啊,再说,现在是冬天,这扇子也不好卖啊。”


    温幸看眼,像是之前卖剩下的货。


    “行吧行吧,那就送你。”


    老板娘拿出一个袋子让装扇子。


    透明雨伞打在边悦手中,而温幸手中,撑着两人刚搞价搞来的油纸伞,边悦还不忘嘚瑟,边走边扇扇子。


    温幸笑她:“别感冒了。”


    “你都不夸夸我?”边悦求表扬:“你看我刚才说的对不对?我还给咱们讨来了一个免费的扇子。”


    温幸放慢步伐,她不由侧身。


    她唤:“边悦。”


    边悦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你刚才——”


    温幸有所顾忌,她温吞道:“你刚才争取这把扇子时,不会担心对方因为你的社会地位和名声,而对你发出质疑和闲言碎语吗?”


    边悦大方回答:“不会啊。”


    “你此时的身份是游客,是买主,是顾客,这是你的权利,你有权利提出的你的诉求,如果卖主不满意,大不了就不交易了嘛,怎么到你这,花钱还要委屈啊?”边悦晃着温幸的手腕,轻轻抚摸。


    温幸觉得她说的对:“也是。”


    “不要总是陷在自己的条条框框里,没了镜头,你我都是普通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别人的想法不重要,只要我们的行为合理合法,那背后议论的,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的小人。”


    边悦一手插兜,歪着脑袋看向没反应过来的温幸,她摸摸她耳垂:“他们都小人了,那我们还听他们的言论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活自己的人生。”


    温幸眉眼松动:“通透。”


    边悦与她玩笑:“我说的嘴巴都干了,你就回我两字?”


    “喏。”


    温幸递出奶茶杯。


    “不想喝了,你不是嘴巴干,刚好给你喝。”她说完,边悦就利落接了去。


    温幸惊讶:“诶,你——”


    边悦一口直接吸完了。


    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温幸目光落在两人共用的那根吸管上,心底的冰川再次裂开细纹,她正色:“没没什么。”


    边悦往前几步回身邀请。


    “走吧,去逛逛前面的积木店。”


    一进去,又是两个女店员,温幸这才发现,好像这边商铺的店员老板,都是看起来很和善的女性。


    店员上前:“需要帮二位介绍吗?”


    边悦转身看向温幸。


    温幸笑笑:“不用了,谢谢,我们自己转转就行,有需要叫您。”


    店员标准微笑点头,留出私人空间。


    温幸见人走远,刚想跟边悦说这个古镇有些奇怪时,才发现边悦早已经半蹲在旁一米左右的橱柜前,里面是积木拼接成的彩色城堡。


    温幸笑了:“你喜欢这个?”


    这么童真少女的。


    “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现在的人手真巧。”边悦隔空指:“你看城堡里做的多细节,从侧面看能一览无遗里面。”


    温幸倒是蛮理性。


    她说话间无形又给人泼了冷水:“不做的漂亮,这东西应该也没人买吧,买,就是为了讨好小姑娘,或者是家里的孩子,华而不实,看看就行了。”


    边悦瘪嘴:“阿幸。”


    “好啦,那你在这里看,我去那边看看。”温幸也不好在扫边悦的兴,自己跑去旁边看袖珍版的小个积木。


    很快,温幸看到合适的。


    她回头看看。


    边悦叫来了店员,两人趴在那橱柜前,正在指着里面说些什么,她估摸边悦是真喜欢,想要给里面选配。


    积木旁有介绍,温幸细看。


    她拿出马的积木。


    轻轻一掀,马背上的积木开了,里面有小小的空间,可以放置点小玩意进去。


    边悦属相是马,很巧。


    温幸又在十二生肖里挑了几个,拿了兔子,还有温碧云的属相,她拿着过去结账。


    边悦瞧见她:“看上了什么?”


    “三个小积木。”


    见边悦伸手,温幸便递过去。


    边悦看着盒子外的图案,心中了然,是她们的属相,她说:“这个也行,小小的拼起来也不费力,我等你的回礼哟~”


    温幸无奈笑笑:“又来。”


    随时随地自恋。


    “那我过去也看看。”


    边悦准备往那边走,温幸却轻牵住她的手腕,将她阻拦:“那边没什么好看的了,我有些饿了,这边看好,我们就去吃点东西吧。”


    “行,那先去吃饭。”


    边悦订制了这个大件,她留地址。


    温幸在旁扫码支付买单。


    “让您破费了~”边悦出门,示好又略含撒娇的挽住温幸胳膊,开心的不得了:“阿幸今天主动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我怎么这么幸福?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温幸挪她脑袋:“少来。”


    边悦被推开后又靠了上去,梨涡浅浅:“你不懂我的开心。”


    温幸将伞往边悦那边倾斜。


    “我是不懂你的开心,但我懂我的肚子,再不吃饭,它真的要抗议了。”


    三十分钟后,两人落座米线馆。


    她们一路看到很多美食。


    最后决定,还是惯例吃米线。


    边悦忍不住问:“阿幸,你为什么喜欢吃米线啊,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出来吃饭,都是吃的米线。”


    温幸笑着擦桌:“好像是。”


    “为什么?”


    “因为我爸之前是开米线馆的。”


    这是第一次,边悦从温幸嘴里听到她说她爸爸的事,上一世,温幸从没说过这个话题,她不说,她自然也就不问她的伤心事。


    可现在,她竟然主动提到。


    边悦身上的松弛不再,她瞬间拘谨,变的认真了起来,做好一个倾听者应该有的姿态。


    温幸察觉到:“放松些。”


    “你这样,让我有开会的错觉。”


    见温幸还能玩笑几句,边悦没那么僵了,她问:“那你爸爸做的米线好吃吗?你有学到叔叔的精髓吗”


    温幸如实摇头:“没有。”


    “小时候有段时间很想他,就学着在厨房去找他做饭的味道,试了很多次,有次终于对了,但我妈回来吃到后,又哭又笑的掀了桌。”


    话至此,温幸脸上都是浅浅的笑。


    边悦抿唇想着安慰话语。


    “我妈说,如果一直不往前走,谁都没法帮你,最后,她找到了往前走的方法,就是找新的叔叔,但我始终找不到。”


    亲生父亲只有一个,无可替代。


    温幸掌心微微传来刺痛,她握拳太紧,美甲划破皮肤,一道细细的红色细痕。


    边悦换了位置坐在温幸身边。


    她握住她紧攥的左手。


    “找不到也挺好,放在心里,独一无二。”


    长久的沉默对峙,温幸垂眸,话中含有不得已的无奈:“我也是这样想的。”


    边悦手指在她手背上打圈。


    “那叔叔——”


    温幸:“癌症走的。”


    记忆被勾起,边悦想到一句话。


    温碧云之前在她家说的,有次她们打闹,她推倒了温幸,温幸擦伤了手,一直默默的抹泪哭。


    当时温碧云怕尴尬,解释给众人。


    “我家姑娘是水龙头做的,哭不停。”


    面对温叔叔的离开,照温幸这种温软的性子,应该在角落偷偷哭了很久。


    边悦越回忆,越讨厌自己。


    她讨厌小时候的自己。


    边悦俯身靠近,将下颌倚在温幸肩头,顺势将她拉入,对于这个安慰的拥抱,温幸有些排斥,她不喜欢别人带着这种破碎滤镜可怜她。


    尤其对方还是边悦。


    脆弱崩坏,千疮百孔。


    边悦:“叔叔一定为你骄傲。”


    要抵开的手慢慢放下,温幸讨厌又矛盾,想推开,但又希望她能这样一直被抱着。


    温幸启唇:“他会的。”


    “我小时候,我爸可疼我了,我记的很清楚,有次端碗太烫,我摔碎了碗,可我爸没有像我妈那样指责我瞎帮忙,不去楼上学习,而是鼓励我,这次端碗走的距离比上次更远一些,下次加油走到桌前。”


    这话听的边悦心中生刺。


    真不是滋味。


    可温幸下一句,却让她心中感触至极,温幸说:“你跟我爸爸一样,你们总是在不断地鼓励我去做不再敢尝试的事,边悦,谢谢你。”


    “你对我的好,我会回报你的。”


    温幸使劲抹了一下眼睛,很快又恢复到正常摸样,淡然如水的对着边悦表达谢意。


    边悦哽咽:“你真是”


    傻


    我要你的回报干什么呢?


    你的平安,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温幸问:“真是什么?”


    “小笨蛋一个。”


    边悦抬手帮她将散在额侧的长发勾至耳后。


    温幸又问:“你不要吗?”


    “我不要。”边悦摇头:“我只要你好好在我视线范围内,这就足够了。”


    温幸和她对视一会,抿唇笑了。


    她的笑是发自真心的。


    温幸:“你现在从哪学的这些玛丽苏肉麻话,听的人怪尴尬不自在的。”


    被一调侃,边悦只觉耳烫。


    但她又忠诚重复道。


    “我说的是认真的,阿幸,我别的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好好在我视线范围内。”


    “你能答应我吗?”


    边悦紧握住温幸想要抽出的手。


    温幸没说话,但依旧以笑示人。


    她想逃。


    她偏要问。


    正巧这时店主端着饭出来,温幸有了借口,她坐到边悦之前坐过的位置,两人面对面,她说:“先吃饭,米线就要热腾腾的吃。”


    边悦忍下想说的话,识趣吃饭。


    “味道还行。”


    面对温幸的主动挑起话题,边悦略显平淡,她只是应了一字:“嗯。”


    温幸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难道不该生气吗?”


    边悦的脸型本来就比较冷,再加上常年健身,脸部肌肉紧绷,一点都不圆润柔和,不笑时,冷脸的样子挺可怕。


    温幸说这话感觉都快哭了。


    “未来不确定的事,我不能应允。”


    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让边悦觉得有些过于牵强,她强迫自己露出点友善的表情,嘟囔道:“你就是打心底排斥我。”


    温幸着急:“怎么会呢?”


    如果排斥,为什么会单独旅游?


    可边悦此时偏偏陷入小情侣吵架的强盗逻辑中,她就是要说反话,就是要让温幸稍微着急些,让她的表情不再那么平淡无波动。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对。


    边悦缓慢叹气:“说实话,我已经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和期待,就这么一条,你都犹犹豫豫,说不出个答复给我,我也是人,我也有情绪的,我需要情绪价值,哪怕是假的都行,可即便在我说完这些你还是没反应,我依旧会对你继续好的。”


    温幸问:“你图什么?”


    “我图什么,你不知道吗?”


    边悦这下是真有些不开心了。


    她的脸又垮了下来。


    她不明白温幸为什么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次,边悦直言了:“为什么你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你竟然问我图什么,我一直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温幸。”


    边悦脸上出现气急败坏的焦急感。


    温幸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地紧紧握起来,她紧抿唇,眼含清泪:“我只是不知道,我这样无趣懦弱的人,是不是真的会有人像你说的那样真心不计较的对我。”


    这饭吃不下去了,温幸起身。


    其实,后面她还想说的更多,问问边悦,如果见过听过她心底努力隐藏去的凄惨和痛苦,还能做到像现在这样用看完美成品的欣赏和疼惜眼看她吗?


    她应该也会觉的她不过如此。


    跟她们一样。


    “阿幸。”


    边悦拽住温幸细的快见骨的手腕。


    “边悦,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关系,这个距离就挺好的,多靠近一步,或许就不像你我期待的那样,为避免这种伤害带来的心里失落感,就这样,好吗?”


    边悦后悔了。


    作着作着又吵架了。


    “阿幸,对不起。”


    边悦忍着酸涩承认错误:“刚才莫名其妙的吵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要逼迫这段关系更近一步的想法,我刚才有那样的情绪,是因为我有些委屈,你情绪太平稳了,我做什么,似乎都影响不到你。”


    “不管是跟你第一天相处,还是相处一年,你总是这样,不会为了我有一点点的退步,可是阿幸——”


    “为什么你对别人可以呢?”


    “你对你妈妈无限让步,你对苏蔓言听计从,就连面对那些满口胡诌的娱媒,你都能给一个笑脸,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有你的一点点妥协?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对于你来说,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这些话,是边悦的心里话。


    走进温幸内心太难了。


    每次有点希望。


    临近曙光,再次破灭。


    边悦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有时,她甚至怀念之前与温幸不曾真正交心的相处,起码,她会给她一个笑脸,会依她的性子哄哄她。


    而不是现在这样,怎样都不行。


    她不是她的灵魂解语花。


    温幸被气笑了,她摇头不该说什么。


    边悦挽留:“阿幸——”


    “如果你觉得,你在我这,想拥有和那些人一样的待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像现在这样直接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我会懂的。”


    温幸边说边控制不住的眼红。


    她控制不住她的眼泪。


    她背上装有妙妙的那一个猫包,转身,没有任何留念丢下边悦就走了。


    边悦彻底慌了,她着急追出去。


    “阿幸,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边悦顾不上指尖的伤,着急忙慌的就撑开伞给温幸撑伞,挽留道:“我知道错了,我刚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对他们是虚情假意,你对我——”


    温幸在雨中猛地停下。


    她心底涌出一抹痛意和酸涩。


    “你看吧,你什么都懂,可你却要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来让我伤心。”


    “边悦,我要相信你吗?”


    她能相信边悦吗?


    温幸问完后摇摇头,明知顾问。


    边悦无法承接温幸眼里更深的东西。


    幸福里剥茧痛苦,边悦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就轻飘飘的任性了一次,就把温幸推开了,温幸走的很决绝,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边悦。


    她告诉边悦。


    “我想冷静,暂时分开行动。”


    边悦答应了。


    她背着猫包在古镇撑伞落寞徘徊,把在房间休息的时间留给温幸,周边商铺见她一人,陆续几人上前关心,询问后面该如何安排。


    边悦什么都没说,沉默往回走。


    她走回那家手工店,想把最后一件给温幸的礼物完成,如果今天送不出去,后面,她大概率也就送不出去了。


    店主告知她,温幸来过了。


    边悦激动:“阿幸来做了什么?”


    “温小姐把自己没完成的那枚戒指带走了。”店主如实告知。


    边悦立马飞奔回民宿。


    民宿老板诧异:“诶,边小姐怎么还在这?您没一起坐车回去吗?”


    “坐车回去”


    坐车回哪里?


    边悦彻底急了,她扯着嗓子问:“阿幸有没有说她去哪里了?”


    民宿老板大概串通前后。


    她抱歉说道:“温小姐拉着行李箱坐车走了。”


    完了


    这一切都要完了


    边悦瘫软在地,她很无奈,又哭又笑,一年的努力,一年的委屈,一年的不要脸,一年的讨好示好,最终被一句话就这么简单毁了。


    她和温幸,就这么脆弱吗?


    边悦想到温幸那会说的,立马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手机无法接通,开了飞行模式。


    她又发信息给她。


    她问:[阿幸,你说你会回报我,那明年三四月,能再跟我回来一次吗?]


    [那会,苹果树就要结果了。]


    等明年三四月。


    苹果树就要结果了。


    边悦要的结果,是红彤彤的苹果,象征着平安幸福的苹果,而不是温幸给她的结果,再一次天人永隔的结果。


    第99章 原来,生日蛋糕也可以这样甜。


    流水潺潺, 随风晃动。


    边悦坐在桥边,两侧头发散落。


    看着面前间隔不一的石墩,她原本打算, 邀请温幸漫步水面,借着踩在石墩上的机会,多些肢体接触。


    结果, 现在人被气走了。


    她知道她错了。


    但她还是不理解。


    就这么一点语言上的磕绊, 会让温幸如此生气吗?


    她们之前吵的更厉害。


    温幸也没说什么。


    边悦头疼,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记忆偏差, 是不是因为来这个世界过的太过舒坦, 以至于她忘了以前的点滴相处。


    但没错啊,温幸不曾跟她翻脸。


    就算口角之争再怎么激烈, 事后,主动安哄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温幸,温幸谦让包容的更多一些。


    怎么到这里, 就变了。


    温幸变的很敏感。


    边悦记得,温幸那眼含清泪,无法置信又暗自委屈的眼神,仿佛, 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这辈子都没法被原谅的事, 例如精神**双双出轨。


    可,她什么都没有


    边悦担心温幸的出行安全。


    但她又知道, 温幸足够细心周全。


    她肯定是安排好再出发。


    “祝福, 阿幸联系你了吗?”边悦给姚祝福拨通电话,鼻子囔囔的:“她大概半小时前坐车回去了。”


    “联系了, 温姐让我在车站等她。”


    虽然都没有明说,但姚祝福已经看出点端倪,她想提醒:“边老师,我”


    边悦:“嗯?”


    “是这样的,要不您在争取下?你看,温姐已经告诉我在车站等她过来,这不就是间接透露行程,如果你想追的话,今天还是能见上的。”姚祝福把大白话解释的很易懂。


    边悦想了想:“不了。”


    她其实还是有些情绪。


    而且,她也知道,就算现在赶过去,肯定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扰的温幸更心烦意乱,更加想逃避她。


    姚祝福怒:“就这样放弃了?”


    当真是她看走眼。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边悦没规律地丢着身边石子:“你照顾好她就行,勤打电话问问到哪了。”


    姚祝福:“我知道。”


    “还有——”


    边悦抬头,眼眶浅浅碎影:“你帮我捎句话给她。”


    姚祝福:“行。”


    过年期间,车站人来人往,迟点返家的,提前加班的,出来游玩的,姚祝福两手插着站在大门门口,出门着急,忘记带口罩,脸都被吹红了。


    “应该快到了。”


    姚祝福原地跺脚哈气。


    她时不时掏出手机看温幸分享给她的行车记录链接,看车子开到哪了。


    面前一辆黑色商务停下,温幸下车。


    姚祝福赶紧上去接过行李箱。


    温幸带着大框眼镜。


    她没和姚祝福交流,只是低头沉默不语的进车站,姚祝福跟在后面也不敢吭声。


    看来是真吵架,姚祝福怕踢铁板。


    边悦委托的话也不敢问。


    温幸细声细气的哽咽:“祝福。”


    “温姐。”一听温幸主动开口,姚祝福立马借机靠过去,从侧面透过墨镜,看见温幸眼圈红红的。


    温幸问她:“我是个矫情的人吗?”


    矫情


    “怎么会呢?”姚祝福立马反驳道:“谁矫情,温姐都不矫情,你都大度成什么样了,怎么能算是矫情的人呢?!谁要是用这个抨击你,纯属脑子有病,瞎话张嘴就来。”


    温幸:“也是。”


    她的情绪平稳的可怕。


    就算别人当她面阴阳怪气,甚是污蔑她在后的水性杨花,她都可以一笑而过,置之不理。


    在她心里,只有她自己。


    也因为只有她自己,所以,她对除她以外的人并不看重,只是在意,这种窝囊的恼火气,也是那种很平稳的火气,会被她逐渐一点点消化的火气。


    不像今天这样


    当她听到边悦说的话。


    ‘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句为什么,带来的那种恼火,是瞬间能整个直冲脑顶,冲到两手都忍不住发颤,眼皮紧绷,她无法理智地去克制和平息的恼火。


    好奇怪


    每次叫嚣的,不都是边悦吗


    不是她不断再重复喜欢你三个字吗?


    不是她每次信誓旦旦的说,阿幸,试着喜欢我,试着相信我吗?


    压抑的暗流终于要找到出口。


    结果,还是死路。


    温幸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情感细腻。


    这种细腻柔软内心的前提,是失了横冲直撞的勇气,万事脑中一百种想法,思来复去,彻夜难眠。


    她不该将内心完全敞开。


    她这样的扭曲和敏感,是没有人能完全进入且理解的,站在边悦的角度,边悦没有错。


    边悦对她足够耐心和用心。


    换做别人这事早成了。


    可在温幸这


    她心里对恋人的期许,要复杂的多。


    或许,她早该拿对常人包容且和善的态度去对边悦,这样,边悦也会少点委屈。


    错就错在温幸自己想真正的尝试。


    “呵——”


    温幸忽地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怎么了温姐?”姚祝福以为自己的回答哪里不对:“是我哪里说的有问题吗?”


    温幸摇头:“不是。”


    “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个包容的人。”温幸僵硬的笑着:“这种矫情的情绪,确实不应该是我应该有的。”


    姚祝福听的云里雾里。


    温幸矫情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她都不会矫情。


    姚祝福:“对了温姐,我——”


    温幸带上耳机,拒绝聊天:“我想休息会,累了。”


    “好的。”


    边悦委托的话暂时不适合说。


    看着温幸在旁眯眸,姚祝福侧过身,掏出手机给边悦发了一个报平安的信息。


    飞机落地,苏蔓来接。


    苏蔓迎上去:“考虑的怎么样?”


    “刚下飞机就要和我说这个话题吗?”温幸冷着脸,声音透着淡淡沙哑:“我现在心里有点乱,我想回去躺着静一下。”


    乱


    苏蔓步伐不由放慢。


    她还是第一次听温幸说这个词。


    审视的目光看向姚祝福,姚祝福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她只是按命令去接人,然后陪着回来。


    苏蔓又追上去:“欺负你了?”


    她能想到的就是边悦。


    “她能欺负我什么。”


    温幸提及边悦,语气冷了不少。


    这种保持距离,又稍微偏向中立的语气态度,使苏蔓敏锐的嗅到了些什么不对劲。


    苏蔓:“湘雅等着回复。”


    “答案不变。”


    温幸上车,身体软在座椅。


    听到这个答案后,姚祝福发现苏蔓的表情瞬间严肃的可怕,但她什么都不敢问,默默戴上耳塞,最大可能做到对不该触及的话题


    去避嫌。


    苏蔓坐在前排,有些喘不过气。


    等车过隧道时,苏蔓撑在脸颊的尾指微抬,她在不经意间便抹去了眼尾的泪。


    苏蔓让姚祝福提前回家。


    她拉着行李箱跟着回温幸住处。


    看着门外的对联,和屋内的各种细节布置,苏蔓有些愣神,温幸接了杯水:“你要喝水吗?”


    苏蔓答非所问:“有点年味了。”


    温幸瞧了眼,随后告诉她:“要是喜欢,便摘了带回家。”说完后,她端着杯热水就准备回卧室,


    苏蔓唤她:“阿幸。”


    “苏蔓,你不是一个会反复说重复话的人。”在苏蔓未正式开口前,温幸婉拒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还是不要再擅自替我做主了。”


    苏蔓的心被揪着:“你才二十六。”


    “苏蔓”


    温幸缓缓转过身,她目光平和。


    四目相对,苏蔓先崩溃了,因为,她被温幸此时这种能接受一切命运不公与挣扎不安的眼神戳中内心。


    她看的出,温幸放弃了。


    温幸这种眼神。


    就跟她第三次看到温幸时一样。


    温幸的脸上,充满麻木与放弃挣扎。


    “我尊重你的命运,也理解你的选择,但,阿幸,我——”


    “我还是接受不了。”


    苏蔓不知该如何挽留。


    无尽的伤痛吹入她的呼吸。


    她以为,当温幸愿意说出想出去走一趟看看外面的世界时,等她回来后,或许,她的决定会改变。


    但没想到,还是如此决绝。


    “有钱,有脸,有身材,你身边还有我和祝福这种愿意真心对你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能没有一点留念的抛下这一切,这是常人所不及,梦中想要有的。”


    “阿幸,我不明白。”


    苏蔓夜里反复想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新鲜事物能吸引到温幸的注意力,可这样想,这样的东西应该很多啊。


    温幸的成长,就是笼中鸟。


    她被束缚被剪断翅膀。


    最希望,就是脱下这层皮,飞出去看看外面的稀罕玩意。


    但为什么现在,她没有期许。


    “不明白就算了。”


    温幸连解释的心气都没了。


    “对了,别告诉她。”温幸告诉苏蔓:“她与你我之间,始终是个外人,她的劝慰,也改变不了什么,苏蔓,最后这几年,我想清静些。”


    苏蔓明白,低头不语。


    这时,她手机响了,显示边悦名字,不该来的倒是来的很准,苏蔓整理情绪,快速梳理,应该是姚祝福将在车上听到的之言片语透露给了边悦。


    苏蔓接通:“有事说事。”


    “阿幸没事吧?”边悦很着急:“你们那边,没有什么瞒着我吧?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苏蔓听完没说话。


    她不语,边悦更慌:“苏蔓,虽然你我之间不对付,但我们对阿幸,都是真心的,如果阿幸那边真的有什么麻烦,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的啊。”


    苏蔓开口:“盼人着点好。”


    “我们能有什么事,比你流量高,比你代言奢,比你讨论度热,比你收到的好本子多。”苏蔓轻呵:“边悦,你是不是没睡醒,现在还在做梦。”


    苏蔓说的边悦吃瘪。


    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 ,苏蔓就将电话挂断,再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该编什么去回复,也怕情绪露馅。


    温幸交待了,她就听。


    边悦这种前后变卦的小人。


    确实不值得相信。


    温幸洗漱后躺入小被窝。


    侧着身,默默流泪。


    洗澡时,透过镜子,她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虽然已经决定,但还是害怕,她不想带着脏污走。


    这几天,温幸持续关机。


    温幸要出去看看的步伐没停,她带着元雹和姚祝福,三人又出去自驾游了,但另一边,温碧云和边悦找她找的都要疯了,边悦还有点理智,见不到温幸,收到姚祝福的报平安信息后,还能稍微平下心些。


    温碧云就过分多了。


    眼见对方逃避。


    她找熟络媒体人放消息,被苏蔓及时捕捉,后一秒就给她摁下,切断所有消息进出和来源。


    温幸出去了,不用顾忌太多。


    苏蔓好好将温碧云“收拾”了一顿。


    看着自家亲戚接二连三的找上门,家里能赚钱的买卖差不多都出了问题,温碧云见苏蔓不留善手,也就短暂消停了,毕竟女儿不在跟前,她没法扮惨去拿捏。


    关于温碧云,边悦也听到些风声。


    她在家鼓掌叫好。


    之前要不是顾忌温幸脸面,她早就这么做了,一群站在温幸背后吸血的人,还这么理所当然,靠着扭曲的亲情拿捏,真是令人作恶。


    “你悠着点。”


    乔秋看眼站在沙发上的边悦。


    边悦顶着两大红眼圈,又哭又笑的,乔秋默默起身站坐沙发旁,护着她:“你现在这副摸样,哪里还有个美女样,简直就像被吸干了阳气,病恹恹的。”


    边悦晃着酒杯:“我开心。”


    “苏蔓终于把温碧云收拾了一次。”


    “还好是她”


    边悦又垂头,失魂落魄的嘟囔。


    “你又怎么了?”乔秋拉着边悦在沙发上屁股坐实:“这段时间神神叨叨的,整的我都有些害怕,你看人家温幸,早出去玩去了,你再看你,哪里还有个活气。”


    边悦拉乔秋手,将手置于鼻尖下。


    “我喘气着呢!”


    发生的事,乔秋也知道了。


    她自然是偏向边悦。


    乔秋说:“你再别想了,你不是要休息,真的给你假,你就准备在家这么躺着当宅女啊?”


    “你意思说我闲?”


    边悦并不闲。


    她走时,将没做完的钱夹带了回来,这几天,就专心在家里给温幸做钱夹。


    边悦数个数:“诶,不对。”


    “怎么少了一个”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特意选了一个通透的钻石红苹果做最后的内衬点缀,结果现在一堆材料中找不到。


    边悦趴地上,在沙发底下看。


    她说:“秋秋快帮我找找。”


    见边悦被折磨成这个无厘头的鬼样,乔秋简直就想给她屁股一脚,强硬的将边悦拉起来。


    乔秋:“你给我打起精神。”


    “别被温幸影响心情,再说,那件事也是她太矫情,不就几句话的磕绊,用的着这么上纲上线吗?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对不重要的人都能那么包容,反而对亲近的人,这么严厉苛待?典型的纸老虎,窝里横。”


    乔秋将手机重重放下,心有不满。


    边悦被她聒噪的烦。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


    “这是我和阿幸的事,外人不懂。”边悦撵她回去:“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一小时前温幸发了动态。


    在外的游玩照。


    她发的信息,温幸依旧没回复。


    二月二的生日之约,边悦不知道,温幸还会不会按照计划与她出游,但她这边没停了准备,温幸想去玉平山,她就提前联系那边道观和师傅。


    二月二前期,竟然下雪了。


    玉平山的雪很大。


    山路被封,暂停观光。


    边悦联系道观,表明缘由,一听是温幸,对方小师傅说要同师傅商量,师傅答复,可另寻小路,走他们常走的山路上山,但有一定风险。


    边悦答应:“行。”


    “那我可以先过去跟着您走一遍吗?”边悦询问:“我先试试路好不好走,如果真的不太好走时,就不在这特殊事件给您添麻烦了。”


    师傅:“好,您来时联系我们。”


    边悦要先替温幸走这一遭。


    乔秋闻言后担心,自己走不开,又把胡雪纯给分了过来,再次见面,胡雪纯胆怯的站在角落,不敢正面上与边悦有眼神对视。


    边悦半蹲整理登山装备。


    她开口:“你瘦了。”


    胡雪纯没想到对方还记得她的身形轮廓,只是楞楞摇头:“可能,可能是这衣服穿的显瘦吧,悦姐——”


    意识到称呼不对,胡雪纯改口。


    “边老师之前说的,黑色收腰配微喇叭裤,会让一般体型的人视觉上显的更高佻些。”


    两人之间明显变了。


    变的客气疏离。


    边悦笑笑没吭声,没话聊。


    以前她带着胡雪纯是有私心。


    她希望有人懂她。


    暂且当成一个树洞,去倾听她无法拆开那一团因温幸而交织的丝线,丝线上,又缠绕着她对温幸无数愧疚和想念的细腻情感。


    毕竟,以边悦的性格


    如果一个人承担。


    无从倾诉,无人能懂。


    她大概率会被逼迫的疯掉。


    她本就性格张扬,遇事直说,忽地收敛性格变的隐忍不发,会被憋疯的。


    可是,还是没有人能懂。


    在他们的视角中,都是边悦对温幸的死缠烂打,温幸的冷处理,任哪一个有自尊的人,都会选择转身离开,胡雪纯也被这种思想同化,她不理解边悦的执拗。


    她也成为劝边悦放弃的那一部分人。


    胡雪纯这次安静跟着,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下车后,她看着眼前漫山大雪,而大雪继续纷纷扬扬往下落。


    她回头,边悦没有任何退缩。


    她们在山下等着小师傅。


    即使全副武装,没多久,边悦眼眶旁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发红,她皮肤太细,常年上妆卸妆护肤什么的,导致角质层变薄,在这种环境下,一下就红了。


    胡雪纯依旧不懂边悦的这种坚持。


    为什么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下。


    边悦要跑来为温幸试路?


    而且,温幸有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太了解边悦,因为边悦知道温幸是个爱担心易纠结又内疚的性子,所以,她做的很多都没有告诉温幸。


    况且,冰雪之约温幸还不一定来。


    这场大雪要是劝退温幸,她们今天的行为,就纯属于自我感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纯纯傻x行为。


    师傅常年走,走的轻车熟路。


    边悦在后跟的气喘吁吁。


    好几次脚滑,重重摔个屁股墩。


    “边老师小心脚下!”胡雪纯在后吃劲扶她:“您没事吧?”


    边悦睫毛一颤一动。


    嗓子眼有些冒烟。


    “没事没事,我缓缓就行。”


    小师傅将自己的布包放置于树下,挥手示意:“您坐着歇会吧!台阶拐脚处不易见光,冰层累累堆积,还请避过此处。”


    “好的,谢谢师傅。”


    听闻后边悦回头看。


    确实,厚厚一层透明的冰面,不细看还真容易漏掉,每一台阶的右下角都有层次编码,她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下数字。


    稍作整顿后继续上山。


    边悦上山后,整个人瘫软在门框前,膝盖屁股背后都是枯枝渣和白雪痕迹,这一路上,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她一健身运动的人都这样,温幸要是上来,得多艰难。


    “真不容易啊。”


    边悦和胡雪纯两人躺在包上气喘吁吁,小师傅则是笔直站在旁等候:“两位还可以起身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一会就会有人过来带你们去休息吃饭,还请在这等待。”


    小师傅说完就离开。


    胡雪纯唤他:“小师傅!”


    对方径直离开。


    “这这人怎么这样,就让我们两躺在这,他就这么走了?也没说要等多久啊。”胡雪纯想起身,但刚一使劲,腘窝就发软,站的很费劲。


    边悦:“等等吧。”


    雪还在下,她们门框前的屋檐下静静等着,等着等着,边悦又躺下,她靠着大大的登山包,观景新视角,看着眼前漫天飘落的洁白雪景,只觉心境宽敞。


    景,还真是能愈合心灵。


    如果温幸这样内心细腻的人看到,一定会感触良多,也确实,温幸来了后,感触良多。


    二月二,温幸如约而至。


    她躺在边悦曾躺过的地方看雪景。


    “怎么回事啊?这次来怎么不重视我们,给我们冷板凳坐。”姚祝福在门前徘徊:“说好有人来接待我们,怎么人还不来啊,冷死了。”


    元雹:“你安静些。”


    “别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不吉利的字眼。”元雹双手合十,对着大殿方向拜拜。


    姚祝福冷呵呵她两下。


    一回头,就看到温幸躺在地上,她赶忙去扶:“温姐,你怎么躺下了?这凉的不行,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一路上山没摔跤受冷,可别在这功亏一篑啊。”


    “你真是的,也不好好看温姐。”


    姚祝福去扶温幸的同时,还不忘嘀咕几句正在虔诚拜拜的元雹。


    元雹:“你少说几句吧。”


    “这段时间大雪不停,我们来这一趟,本来就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温幸看向姚祝福:“等等吧,想来他们的事情也不少,互相理解。”


    “温姐你还真是好脾气。”


    姚祝福撇嘴,一脸不开心。


    温幸可没少给这里捐香火钱,不说要什么待遇,起码重视一下,别让她们在这严寒天傻等。


    “今温姐生日,你可别扫兴啊。”元雹瞪姚祝福一眼:“你要是再乱说话,我们两就踢你出局,你自己背着包再下山吧。”


    元雹吓唬姚祝福,温幸发笑。


    姚祝福蹲在温幸旁边:“别啊。”


    “姐姐,你舍得我在这种天气下,背着包独自下山嘛,你真的要听信小人谗言,不疼爱我了吗?”


    元雹听的直翻白眼。


    温幸食指戳在姚祝福肩上,把人推开:“祝福,你这段时间越来越肉麻了。”


    “建国后不能成精,妖精赶紧下身。”元雹学着电视里驱鬼的手势,没有水,嘴巴就噗噗两下对着姚祝福。


    姚祝福赶紧躲:“恶不恶心啊?”


    “脸上全是你的唾沫星子。”


    姚祝福用袖子擦脸,还顺势要给元雹一脚,元雹挺灵活,躲温幸右边了。


    “哎呀。”姚祝福闪过腰。


    元雹:“活该。”


    “好了你们两。”温幸劝架:“在这种地方要安静,不要扰了人家的清净。”


    这时,过来一素衣小师傅。


    “还请几位跟我来,已经备好斋饭。”小师傅驻足在面前,此时寒冬,大家统一着装,黑色围巾一圈圈裹紧盖住下半张脸,毛茸茸的帽檐遮住眉眼。


    温幸认出对方,但没吭声。


    是那个少年。


    在小师傅的带领下,她们绕过走廊,坐在软榻,吃着已经摆放在桌上的斋饭,期间,小师傅坐在柱子旁,同她们一起用膳。


    在这吃饭不言语,基本礼仪。


    温幸尝一口山药。


    这味道,有些熟悉


    元雹问:“不合口吗?”


    “没事。”


    温幸见小师傅吃完,便看准时机问他:“小师傅,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见过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小师傅点点头:“是的。”


    元雹和姚祝福早忘了,两人看半天,也没想起对方是谁。


    温幸起身:“不知道您后面还有别的安排吗?上次您答疑解惑后,我还是有些不懂,不知道今天,您是否方便继续为我讲解一二?”


    小师傅:“可以的。”


    “但我先要去后院劈柴,如果您着急的话,可以跟我一同前往。”


    元雹:“劈柴?我们温姐——”


    “好,我和小师傅一起去。”温幸打断元雹,她眼神示意对方离开:“你们两先回房间休息吧,我跟小师傅走一趟。”


    温幸跟着小师傅出门。


    后院雪落满了。


    说是劈柴,小师傅又拿着扫把扫雪。


    屋檐下,靠着另一把大扫把,温幸拿过后跟着一起走入雪地中,小师傅没抬头,只是问:“您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应该发现什么吗?


    温幸有些纳闷,她诚实道:“不好意思,我没理解您的意思,您指的发现,是指哪一部分?”


    小师傅抬头笑笑,左手晃了下扫把。


    温幸的注意力被对方手部动作吸引,她仔细看着,对方手指通红,布满指茧,常年劳作的双手,再往下看,扫把


    “您的这把大一些?”


    温幸只能想到这个。


    她说完,小师傅就笑了下,温幸感觉到尴尬:“不好意思,我确实比较愚钝,只用眼睛看出来我们手中两把扫把的不同。”


    小师傅:“没事。”


    “上面的倒刺不划你手就行。”


    温幸低头看,她这一把手柄确实很光滑,再看另一把,上面毛刺很多,但对方常年劳作的手,上面的硬茧是可以抗住这样的小毛刺。


    温幸:“谢谢小师傅。”


    “没事。”小师傅低头扫雪:“您要谢,也应该谢谢在您前面使用这把扫把的人,是对方心细,考虑到了这一点。”


    温幸:“那对方是谁?”


    “我晚点就去敲门答谢。”温幸神情认真:“还请您告诉我。”


    小师傅:“有缘自会再见。”


    听这话的意思,对方已经走了。


    温幸默认这样的意思,不过,上一位使用的人确实细心,处理的这么干净,肯定是处女座,一点沙都不容。


    温幸抿唇颔首。


    “上次说的那个镜面,我回去之后还是没想明白。”温幸说:“两个交情不深的人,也会产生羁绊吗?”


    小师傅笑笑:“难说。”


    “或许这一世,真如您所讲,萍水之交,交情不深,但往上数,谁又说的来呢?”


    “往上数”


    温幸虽然相信,但不迷信。


    她只是敬畏。


    “您说笑了。”温幸接话:“就算真的有,我的主观意识,也只管的了这一世,小师傅还是不要拿我打趣了。”


    小师傅:“一切自有定数。”


    “可执念太深,定数也会被打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之辽阔,定数也将不再是定数。”小师傅说完就看向温幸,将地上落雪扫向她脚边。


    空中,慢慢飘落下雪花。


    “就像这片雪花,它若落在高山之巅,积雪不化,塑造生命之美,可它偏偏落在这庭院,等待它的,就是被扫到边角,重新化水升空,归于它本该有的形态。”


    小师傅手下的动作一下接一下。


    温幸鞋面上堆满积雪。


    温幸困惑:“您指的执念是?”


    “因执念产生的痛苦和孤独,不轻于让人死一次。”小师傅解析:“而这种执念,往往是因为难以接受的事造成,执念在心,心在别处,飘飘扬扬去到本不该落的地方。”


    又一片雪花落下,小师傅抬手接。


    而这片晶莹剔透的小雪花,随风飘扬,飘出庭院,飘到更远的地方,在那里留下存在的痕迹。


    温幸看着那片雪花飘远的方向。


    心中竟也生出一种期待。


    而期待,是一种情绪冷暴力。


    她该期待边悦吗?


    想着想着,便意识到些许荒谬,她与边悦,只不过短短亲近一年,哪来的如此变故,能引得对方如此。


    温幸:“不曾见过,无法理解。”


    这是温幸最诚实的回答。


    而对于她的回答,小师傅不诧异也不多加解释,只是重复道:“看似是定数,实则或许也是变数,你我只是渺小个体,挑不出认知之外。”


    温幸笑笑:“或许是吧。”


    温幸扫完积雪就返回客房。


    她在这有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客房,里面放着她之前的东西,陈设未曾变过,榻上煮着热茶,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皑皑白雪。


    雪白柔瓣纷纷而落,很是漂亮。


    恰巧,屋外走过两个小弟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看起来,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两个小家伙冻的缩头缩脑,温幸邀请他们进屋。


    “谢谢姐——”


    小的那个说一半,大的就咳嗽提醒,小弟子立马改口,拱手:“谢谢施主请我喝茶。”


    温幸撑着脑袋含笑看他们。


    “不客气。”


    “暖和暖和再走吧。”温幸给他们续热茶:“这会不但雪大,还起风了,从这边往你们住的地方走,中途没有走廊遮挡,估计走回去你们两就鼻塞了。”


    小的那个很开心:“好啊。”


    “施主,你好像很熟悉这里。”大的那个环顾屋子一周:“这是你的房间吗?你经常来吗?我怎么不常见你。”


    温幸:“偶尔来。”


    “吃点这个吧。”温幸从行李箱拿出点话梅和糖果:“也没什么零食,这个,你们小孩子应该也会喜欢。”


    小的那个接过:“香芋奶糖。”


    大的咳嗽几声。


    “谢谢~”小的听话感谢:“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打套功夫拳。”


    温幸还挺喜欢小孩。


    喜欢这个年纪的童真灿烂。


    她问:“两位小师傅怎么称呼”


    大的回答:“我十六,他二九。”


    说的是观内学名。


    “行。”温幸起身穿上外套:“那你们两在这里休息缓和会,我出去扫扫雪。”她还想再想想那段没听明白的话。


    十六:“雪没停,扫不干净的。”


    “小心滑倒,石阶很滑的。”


    “谁说的?”二九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我们这次上山,山路就不滑。”


    山路不滑


    温幸反应过来,她问:“对,我今天上来,也发现山路好像没有以往那般难走,是最近来了什么人物,给观里帮忙了吗?”


    十六想了想:“好像没有。”


    “最近大雪封路,景点都关了,闲杂人等都不能上山的。”十六一脸认真:“不过,好像前几天是有个姐姐来过。”


    温幸诧异:“姐姐?”


    “我只是远远见过一眼。”十六回忆道:“师兄们在门槛外搀扶着她们进来休息。”


    温幸:“可能是走错路的登山者。”


    十六说道:“应该是,其中一个当时都晕倒了,现在山上雪太大,没有人领着,很难走下去。”


    下山路上,几人走走停停。


    下山可比上山难多了。


    胡雪纯将雪杖重重拆进冰面,维持身体平衡,边悦则是半跪在冰面,从书包里掏出融雪剂,洒在登山时留下的标记处,这些角落,都是容易打滑的地方。


    胡雪纯:“我帮你吧。”


    “没事不用。”边悦继续趴在地上:“你慢慢下你的,你不管我,这是个细活,我要一点点弄好。”


    胡雪纯看不下去。


    如今的边悦,再也没有她当初第一眼看到时的明媚张扬,她被感情折磨的,看了只让人心坎抽痛。


    “雪还在落,没有意义。”


    胡雪纯握住边悦的手,手套下的手,早已红肿僵硬:“你再这样下去,手就要被冻废了。”


    “没关系的。”


    边悦抽回手,继续重复。


    她带了足够的融雪剂。


    下山后,她又去买了小铲子,休息一晚,天明时再次登上上山的路,重复撒融雪剂,用小铲子铲走挡道的积雪,被清理过的道路,即便落了雪也无法成型,落地即化。


    边悦就这样反反复复。


    不知登了多少趟玉平山。


    最后一趟上去时,两腿发软,连人带铁楸晕倒在门槛前,等她醒来时,已经被观内的师傅安顿在客房休息。


    边悦:“我这是”


    “您这一趟趟,换做任何人都吃不消。”小师傅:“但还是谢谢施主的善意,我们还好,观内的小弟子们倒是方便不少。”


    边悦想到这一路上的曲折。


    “还是管教下那些小鼻噶们吧。”


    “我也是第一次处理山上的积雪,不知道成果怎么样。”边悦满眼担心:“我不确定我做的到底细不细节。”


    小师傅:“施主尽心就好。”


    边悦想起身,但发现脱了护膝和腘窝支架后,整个腿乏力到无法站起,她闷疼一声。


    “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


    小师傅从抽屉里拿出膏药和纱布,他说:“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先在这暂住,直到恢复到您可以安全下山,或者等这场雪停了,坐专车转送您下山。”


    边悦连忙感谢:“谢谢。”


    小师傅点点头转身。


    见对方要走,边悦终于开口:“等等,我——”


    小师傅:“有事?”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当然,这句话只是边悦的试探,她看人很锐,认出对方就是综艺录制中碰到的那个少年。


    小师傅:“皮囊只是外在,相似之人不少。”


    “我之前有参加过一档综艺录制,正好遇到山上一户人家正在行某种民间仪式,镜子中看过往,小师傅,是你吗?”边悦的心突突突直跳。


    “是的。”


    “那我想问,为什么我会在镜子中看到别人的命运,这种事,在我记忆中,它并没有发生过。”


    小师傅:“一切自有定数。”


    “看到的会成真吗?”


    已经经历过重生一世,好像再怎么玄幻不可信的事,在边悦听来,都是可以发生的。


    小师傅重复:“自有定数。”


    “那该怎么改变结局?”


    边悦着急起身,不慎摔落床下,小师傅反身回去扶她:“有时候不尝试,反而最好。”


    边悦在对方眼中看不出分毫动容。


    她抓紧对方道袍:“不可能,我看到的,绝对不可能发生,它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啊。”


    阴镜中,温幸容貌年轻。


    看起来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她怎么可能再


    “你确定吗?”边悦着急求证:“你方便再摆一下你那个什么镜子阵法吗?我能再看一眼吗?”


    小师傅摇头:“我不行。”


    “我爷爷奶奶已经先后去世了。”


    “但据我听他们生前所讲,镜中之间,是定数,也是命数。”小师傅垂眸,目光落在边悦因摔下床,而从衣领下跳出的平安扣。


    边悦情绪急躁:“不可能。”


    见边悦情绪不稳定,小师傅重重沉了一口气,他不再多说,留下私人空间给对方平静思考。


    边悦喉咙哽的难受。


    那意思,是温幸在二十八岁时,不会选择跳楼,而是在家中浴池割腕?


    想到这,边悦全身脱水一样难受。


    温幸现在已经彻底脱离温碧云。


    也不再对苏蔓言听计从。


    那,她想不开的理由是什么?是童年阴影,温碧云对她做的那些事?但上次已经挑明,温幸已经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她释放了这些年遭受的不公。


    “年纪轻轻的孩子,能懂什么”


    当她精神世界的支柱被人用莫须有的话‘诅咒时’,边悦心中对小师傅的信任悄然崩塌。


    她不信


    也不想相信。


    而边悦这种不安的心情,随着温幸的上山,而短暂被分散注意力,二月二,温幸带着姚祝福和元雹来玉平山了,接待的师傅下山时,边悦默默记下了时间。


    她站在树后,一直躲着等。


    直到看到温幸一行人站在牌匾门槛外,边悦看眼时间,比她上来时,能快了一个半小时,看来,积雪和薄冰处理消除工作有了成效,她没有白忙活。


    快到饭点,边悦又去厨房忙活。


    这两顿饭,都是边悦参与下厨一起做的,做饭的师傅见她又来,与她打起招呼:“来了。”


    边悦笑笑:“跟您来学手艺。”


    “这话说的。”做饭的师傅笑笑:“我学会了你的炒山药,再教不会你这搅团的做法,我都不好意思了。”


    边悦打下手烧柴:“我太笨。”


    屋外又来了两个小徒弟帮忙,四个人在厨房一顿忙活,不只做给自己人吃,还有客房里的三位特殊来访者。


    边悦坐小板凳,手拿削皮刀。


    认真给莲藕刮着皮。


    厨房内饭香飘起,做饭的师傅给边悦讲起所学心得,听着听着,边悦就猛地转身,总觉的身后有道目光驻足在她身上。


    刚回头,就撞上窗沿外那双眼。


    温幸直直站在那看着她。


    边悦眼神瞬间变的慌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手下也没注意,直到小徒弟的声音响起:“你划破手了!”


    边悦这才低头,血往外冒,


    她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我这有创可贴。”


    边悦站在水龙头前冲水,身后响起温幸愈发靠近的温清音,创可贴被递到她面前。


    边悦接下:“谢谢谢。”


    自上次不和,任边悦怎么挽回,温幸一点沟通的余地都不给边悦,此时见面,边悦很心虚,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她木讷的连创可贴都不贴。


    见她迟迟不动,温幸又从她手中拿过创可贴,被刮伤的中指搭在温幸掌心,边悦从不会因为受伤喊疼,但这一刻,看到温幸的神情被心疼浸透时,心中也会泛出委屈。


    温幸轻握下被裹住的手指。


    “这下好了。”


    边悦低头:“嗯”


    她注意到温幸脖子上的围巾,边角处纹了一朵浅蓝又素净的山茶花在上面。


    温幸侧身:“出去聊聊?”


    温幸说完就往出走,边悦沉默不语的跟在后面,雪还是没停,走廊通风,很冷很冷。


    边悦问:“你冷吗?”


    温幸没理这个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这几顿饭,那山药木耳,你做的吧?”


    边悦低声:“嗯。”


    “这个嗯,是哪句话的回答?”温幸转身,目光清冷如薄冰:“我问了你好几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幸已经敏锐猜到。


    十六口中那个晕倒的女人,应该就是边悦,她注意到边悦手上的冻疮,而且,眼眶周围皮肤似被冻伤,毛细血管红红的很明显,尤其是在一张白皙脸蛋上。


    温幸:“不说是吗?”


    这话淡淡,淡淡的威胁。


    见温幸真的迈步要离开,边悦用那只被刮伤的手拽住温幸手腕,她说:“阿幸,别这样跟我置气。”


    尊严也顾不上。


    体面也顾不上。


    一说话,边悦就致歉。


    “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要和我生气了好不好?”边悦温声细语的恳求,她没有理由和温幸放着隔夜矛盾不解决。


    温幸重复:“什么时候来的。”


    “上周三,比你早来五天。”


    边悦心里很难受。


    这一天,她们本来是约好一起上山的,但因为误会错开了,错开了温幸二十六岁生日。


    本来错开生日,边悦没这么难受。


    但一想到小师傅说的


    虽然她不相信,但也会后怕。


    如果真的悲剧重演。


    二十八岁


    说明——


    她跟温幸之间,只剩两年。


    想到与温幸又要再也不见时,边悦眼里就想冒泪,哭的莫名其妙,她背过身,用手抹去湿润,眼周皮肤被蛰的生疼,隐形眼镜都要掉出来。


    敏感如二氧化碳一样堵塞鼻尖。


    边悦只觉缺氧。


    温幸沉默过后,问她:“你手上的冻疮和眼睛周围是怎么回事?”


    “太冷了


    边悦呼出潮湿的水雾。


    “冷就回去。”温幸将自己的手套脱下,塞到边悦兜里:“要是不想回去,就做好御寒措施,这么大人了,离开了团队,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了吗?”


    说到‘照顾’两字,边悦委屈。


    呼吸变的长短不一。


    一听到边悦呼吸变的絮乱急促,开始很用力喘气时,温幸立马从外套掏出药,在边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把东西塞到她嘴里。


    温幸捂住她嘴:“往下咽。”


    边悦也不知道嘴里吃的什么,只觉苦,但唇瓣被捂着,她照听温幸的话,嚼烂吞下去。


    边悦:“阿幸。”


    “以后吃这个吧。”温幸把药瓶掏出来:“这个药效更好一些,也比喷雾更便携些,主要是起效快。”


    边悦看着上面的英文。


    是治哮喘的。


    “阿幸,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边悦抬眼,眼里是忍不住的期待,期待温幸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温幸:“看不出来吗?”


    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边悦心跳抑不住的加快:“是因为我吗?阿幸,你在关心我?”


    “之前录制综艺时对你的袖手旁观,这,算是表达我久违的歉意,对上次那件事。”这件事积压在温幸心中挺久,她终于说了出来,不想对自己在乎的人留有这种遗憾。


    边悦:“没事。”


    她怎么会记恨温幸呢?


    “不要再在这里给我做饭炒菜了,其实,你做的饭也没有那么额好吃。”温幸说:“对了,明天雪就小了,趁下山还方便,趁早下山吧。”


    边悦小声:“我想和你一起。”


    温幸:“可我不想。”


    “边悦,你除了黏着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温幸语气稍重:“你自己的人生目标和理想追求呢?难不成,你现在变成一个恋爱脑了?”


    “阿幸”


    边悦不喜欢温幸说这样的话。


    她看出来,看出温幸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没有原谅她,所以,现在学着她,故意用她在意的点去戳她。


    温幸:“别围着我转了。”


    “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在背后默默对我付出。”温幸坦言:“这样的行为,会让我有心理负担的,你做的,我没法对你做出去还给你,所以,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我们之间非要这样说话吗?”


    边悦脸上的笑渐渐收起来,她感慨:“原来,我的行为会把你难为成这样?”


    温幸正色道:“从小到大,好的坏的,只要是你愿意施加的,你都会这样为难我,不是吗?我不需要的,我不希望你为我去做,饭谁做的我都能吃,为什么你偏偏要窝在这里,自我感动吗?如果我没发现,你是要一直在这里吗?”


    因为她发现,她带着创可贴来了。


    她知道边悦不喜欢做饭。


    “有意义吗?边悦。”


    温幸神色绝情,很是冷漠。


    灵魂似突然空了一块,边悦眼中失去色彩,她抿唇,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要辩解些什么。


    边悦:“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


    青山不复在,细水难长流。


    临走时,边悦还不忘努力挤出点笑,温声祝贺温幸:“阿幸,生日快乐。”


    没让温幸为难,边悦直接下山。


    她连行李都没收就走了。


    大雪漫漫,地广人稀,这里哪来的生日蛋糕,除非有人背着上来,但为轻装上* 阵,温幸叮嘱元雹和姚祝福,不要乱买东西,一切以安全为重。


    所以,姚祝福现在正头疼蛋糕。


    “温姐不是说了,不吃蛋糕,我们一起上山避世,就是给她庆生。”元雹坐台阶上:“再说,吃一口蛋糕得多胖,年后马上复工,我劝你不要生事。”


    姚祝福用雪球砸元雹。


    “你怎么这么冷血?”


    “温姐说不吃就不吃吗?她不吃可以,但是我们得准备,得让她看到我们对她上心啊。”姚祝福两手叉腰:“要不我们借厨房找点东西凑合做做?”


    元雹答应:“行吧。”


    在小道友的指路下,两人去了厨房,刚说出自己的诉求,掌厨的师傅就笑了。


    “巧了。”


    掌厨师傅打开冰箱。


    “这刚好有一个。”师傅拿出一个包装完美的蛋糕:“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拿去用。


    姚祝福激动:“真的?!”


    “这是什么惊天好运气,一切这么刚刚好啊。”姚祝福看着四寸的小蛋糕:“完全够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一会就去多捐点香火钱。”


    师傅摆手拒绝:“不用。”


    “刚好小弟子里有过生辰的,小弟子们很多,每次买也就多买几个,怕他们不够吃,这刚好剩下一个,就给你们用吧。”师傅说:“别客气了,我这还要做饭,你们自便。”


    元雹:“还真如你意了。”


    “这温姐看到,明年不得给我涨点基数。”姚祝福乐的小曲都要哼上。


    温幸没在客房待着。


    跟道友一起在侧殿研修学习。


    每次看,每次都有新感悟。


    夜深,温幸抱着书卷往客房方向走,月亮悬在头顶,她走在走廊下,月光倾斜,就连映在雪上的影子都透着寂寥。


    看着那一轮月,她想到边悦。


    边悦脖子上的黑月亮。


    温幸觉得自己确实莫名奇妙,变的矫情,小题大做,鸡蛋里挑骨头,故意跟边悦不对付,现在的她,就像一个错位零件的机器人,什么都是拧巴的。


    而这种拧巴,在边悦这格外明显。


    边悦现在已经被她欺负走了。


    不知不觉,温幸走反了方向,她走去边悦曾住过的那间客房,里面的陈设又恢复到未住人时的样子,心里忽地有些空有些失落。


    温幸靠在柱子上就这么看着。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


    “我真是”


    瞎矫情。


    温幸嘲讽此时的自己。


    人都走了,她又在这里伤感什么?


    她的生活本该就平静平淡枯燥乏味的可怕,生出期望后,就会像现在这样惆怅犹豫,多出额外的心理负担。


    长痛不如短痛。


    更不如依赖成瘾后的离不开。


    温幸回去后,元雹和姚祝福已经在屋里等着,两人非要拉着她一起走一遍生日仪式,没有生日帽,姚祝福就手工给做了一个。


    温幸戴着生日帽坐在桌前。


    元雹指挥:“先关灯。”


    因为这个蛋糕太素,一点都不精巧,不想被温幸提前看到而心里产生落差,就跟姚祝福商议,直接关灯点蜡,等吹了再开灯。


    姚祝福插上蜡烛,点火。


    “温姐快许愿。”


    在两人的生日祝福歌下,温幸吹灭了蜡烛,其实她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现在,还是跟之前一样麻木的做样子配合身边人,她们费尽心思,不想扫兴。


    开灯,黑暗中的蛋糕显现。


    看到的一瞬,温幸脸色骤然变的惨白无比,尤其是跟她那双通红的眼比,缠绕在心周的丝线,此时紧紧收力,将她绕的喘不过气。


    她抬手,摸着那一块巧克力牌。


    而上面写着一行字:


    “健康快乐,永远平安。”


    “迎接美好明天。”


    迎接美好明天


    这是跨年夜时,她对边悦说过的话,这蛋糕,是边悦给她准备的,难怪,姚祝福和元雹能这么顺利在这里找到蛋糕拿回来给她庆生。


    温幸从不吃她的生日蛋糕。


    一是担心发胖。


    二是她会想到那件裙子。


    但这次,她看着被切下来的小蛋糕,轻轻抿了一口,边悦费这么大劲给她背上山。


    她当然要尝尝,记住她的爱。


    原来,生日蛋糕也可以这样甜。


    第100章 她这么漂亮的花应该一直盛开。


    罕久不发动态的温幸在社交平台发了新动态, 配图两张:一张月亮下的雪景和一张一块巧克力牌。


    [雪景很美(*^▽^*)~]


    真爱粉纷纷出来留热评送祝福。


    很快,边悦那边就转发了温幸这条动态,同时配文:[长乐未央, 烟火璀璨。]


    两人官宣合作,做戏做全套。


    如果边悦那边沉默不语,自然会惹来质疑, 给温幸带来不必要的舆论压力。


    边悦在车上, 乔秋电话打来。


    乔秋大嗓门:“哎哟, 怎么回事啊你?你不是最爱秀的嘛,你这刚转发, 就有好几家熟络的媒体人打电话给我, 打听你和温幸之间是不是要凉了。”


    边悦:“真是不盼人点好。”


    “那些人都是狗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乔秋问:“但你这也挺明显啊, 只发前半句,后半句自己给改成烟火璀璨,但凡有点文学功底, 或者用手机去搜一搜,都会想啊。”


    长乐未央。


    长相忘。


    边悦没发第二句。


    “阿幸生日,说些别的干什么。”边悦回她:“又不是什么情人节七夕节,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乔秋诧异:“这复杂?”


    “你两上次吵完架不会到现在都没和好吧?”乔秋问完后, 得到的是边悦的沉默。


    边悦该怎么说呢?


    说她现在被温幸赶下山。


    “我听小胡说,这几天那么大的雪, 你来来回回登山,上来下去上来下去, 就为给台阶上撒融雪剂破冰。”乔秋音调拔高:“温幸也太过分了吧, 你都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揪着你一时口误说的话?!”


    边悦心拔凉:“你闭嘴吧。”


    “总之, 我们两个好着呢,只是一些小拌嘴,你给我咬死了,不准动摇态度让人嗅出什么端倪。”边悦说完就挂了电话,简直要烦死了。


    确实是一些小拌嘴


    边悦在脑子里又开始复盘,她复盘很多次,还是觉得纳闷,她了解温幸的时间很少,上一世两年,这一世不到一年,算起来,她与温幸朝夕相处的时间,都不到三年。


    或许,她从没真正了解过边悦。


    但这种想法,边悦不想承认,她不愿意相信她怀念那么久的人,其实从没有敞开心扉,真的喜欢过她。


    温幸如今越敏感,她越有落差。


    年后等待的又是新开工。


    温幸无缝衔接,隔一天就进下一个剧组,努力跑完之前接下的所有工作,不给人造成额外负担。


    夜间下班回酒店。


    刚进屋,坐在客厅的两人就起身,湘雅再次飞来劝说:“我们试试吧,起码第一个五年生存率,你是可以度过的。”


    温幸累一天了,疲的很。


    她瘫软在沙发闭目。


    “再等半年,2014乳腺ca csco最新指南就更新了,会有更先进的技术和维持治疗手段延长生存期的。”湘雅坐在温幸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湘雅,我也跟你说过了。”


    温幸抬眼,精致妆容也掩饰不住她的疲倦,眼白充着红血丝:“我不想切全乳,不想胸前皮肤被扯成一条皱巴巴的粗线,像蜈蚣一样覆在我身上。”


    湘雅:“可以放假体进去。”


    “你是学医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乳腺小叶这四个字的意思,侵犯周围组织,淋巴转移又是什么概念,还有术后的放化疗,我不想控制不住的吐,我也不想看着我的头发一点点掉,我不想肚子像个皮球一样鼓起来,我不想我一动就全身疼,疼到我都没办法翻身。”


    温幸情绪很平静。


    起码这次说起时,比之前好很多。


    湘雅:“阿幸,可是——”


    “湘雅,先让阿幸休息吧,她今天赶进度也忙了一天。”苏蔓见状出来阻止,她也见不得这样强迫温幸。


    温幸转身要回房间休息。


    湘雅一把推开苏蔓,额侧青筋隐现:“手术后又不是不穿衣服,每天就敞开疤骆奔在外面,现在还没到放化疗那一步,愁副作用干什么?想吐,就给打止吐的,掉头发,就戴假发,怕肚子鼓起来,那就做好维护,就算连环效应出现腹腔感染,也能给你吃利尿剂促排出去,再不济也能抽水,怕身上疼,那我们就尽量不要被反复多脏器感染,转到哪,就治哪。”


    “你怕什么,我在啊?”


    最好的医疗团队负责人就在这。


    “我是人,不是机器,我有我的思维,我不是冷冰冰的一道道程序代码。”温幸轻叹,轻飘一句反问:“湘雅,你是真的为我好,为我考虑,还是只是想借着我的社会地位,为你在内地的医院打开知名度呢?”


    湘雅愣住:“我——”


    一半对一半。


    完全没私心是不可能的。


    但与温幸相识至今


    没任何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就一个诉求。”温幸声音低沉:“请你们尊重我的任何决定,好吗?”


    温幸这种,就注定不会有真朋友。


    真正完全没有任何私心,站在她的角度,以她的感受优先为首,替她考虑的人。


    苏蔓:“你先回去休息。”


    “剩下的我来处理。”苏蔓替温幸关上卧室门。


    湘雅问:“真要这样吗”


    “就这么放任不管?”


    “这是阿幸的事,她不愿意,我们也不要为难了。”苏蔓把这件事也前后想了想:“恶化程度太高,这么折腾,不一定有用,动作太大肯定会走漏消息,外面那些人的嘴,到时候可不会因为你是病人而笔杆下留情。”


    湘雅:“可是——”


    苏蔓:“可是什么?”


    “小叶这部位很罕见,一般被发现就只有晚期,要是这次让团队当临床观察,记录数据在册,说不定会给后面的人谋得些喘气早发现的机会。”湘雅知道这番话很自私,但到最后,能做出点贡献是贡献。


    苏蔓冷漠:“这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与她无关。


    “你要是有这方面的私心,恕我无能为力,我们这边自己都乱套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你说的那种。”苏蔓转身:“我这边挑中几个有前景的新人,以后发展不比阿幸差,明天我把资料发你,你重新选一个给你内地医院代言吧,至于代言费,算是给你的补贴和赔偿。”


    两人在外说的话,温幸听的清楚。


    可湘雅不死心,连着好几天,都找借口赖着不走,劝温幸再想想,想让她试试,温幸也觉得挺无奈,最后换了间套房,选择逃避。


    晚上,温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即便已经吃过安眠药。


    湘雅的那些话,就跟蚂蚁一样不断在她脑子里爬来爬去,她要是没听到还好,但偏偏听到,选择置之不理,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到这一步,都在道德绑架她。


    [睡了吗?没睡的话,聊聊。]


    苏蔓看过温幸的消息后,立马就去敲温幸卧室门,温幸穿着睡袍开门,长发散落,脸上疲倦。


    苏蔓:“要不明天说?”


    她见温幸太累。


    “早晚都要说。”温幸转身,让她进屋:“刚好今晚实在睡不着,我们就说说后面的事吧。”


    苏蔓:“行。”


    “工作上的安排,就按照我们年前定下的计划不变,走一步算一步。”温幸抱着妙妙,妙妙安静待在她怀里:“湘雅那天说的话,我大概理解什么意思。”


    苏蔓叹气:“她有她的私心。”


    “她也确实上升高度,用这趟说辞道德绑架我们。”苏蔓边说边观察温幸表情,她问:“阿幸,那你怎么考虑的?我现在也不劝你了,我都听你的安排。”


    她听到温幸前几天说的话。


    心里也才恍然明白。


    对于一个从小生在聚光灯下的童星来讲,周围人如山般沉重的期待和镜头下给的压力,让她无法忽视外在容貌条件,只要出境,就要体面。


    这种想法,根深蒂固。


    就跟人每天要吃饭喝水一样。


    没办法不去在乎。


    温幸:“她想试,就试试吧。”


    “她都说那样的话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温幸起身走到阳台,夜风吹拂睡袍,黑袍下的身影愈发单薄。


    她的妥协,何尝不是一种求饶。


    一种道德感上的求饶。


    苏蔓:“如果要试,工作安排就要变动,要留出时间去接受治疗,治疗后,你也没办法立马复工,顾忌到隐私和保密性,很多商务通告你也没办法参加,只能毁约。”


    温幸听着头疼:“对不起。”


    她的决定,又给苏蔓带来麻烦。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见外的话吗?”苏蔓拽了下温幸的睡袍,示意她往回走:“外面冷,进屋吧,多吹这么一会,问题也不会解决的。”


    温幸笑笑:“你这嘴。”


    “明天我让祝福飞来陪你,我要回去重新安排下后面的工作计划,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我那个手机号永远都不会关机。”苏蔓起身,不过多打扰温幸休息。


    温幸送她到卧室门口:“谢了。”


    “谢什么,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苏蔓抬眼:“快回去抓紧时间睡会吧,问题暂时有了解决思路,也就能睡着了。”


    苏蔓确实很懂温幸。


    温幸抿唇笑:“借你吉言。”


    临关门,苏蔓唤她:“阿幸——”


    温幸:“嗯?”


    “下次见面,一定要看起来比今晚状态好一些。”苏蔓抬手帮她整理头发:“管他什么伟大人类说辞,你难受了,我们就不继续了,背上包,我也想出去走走自驾游。”


    温幸轻笑:“能舍下工作?”


    “我还是不祸害你了。”温幸往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继续往上走,等你以后做的大了有名气了,说不定,我还能借着你的名头,被人回忆起。”


    苏蔓脸色一下变的沉重。


    她沉声:“阿幸。”


    “晚安。”


    温幸歪头,露出清浅笑容。


    如果不出什么特殊情况,温幸和边悦的官宣合作,应该是长久续约下去的,但第二天中午,乔秋的邮件箱就收到苏蔓对后工作调整的重新制定方案。


    “拜托,有没有搞错啊?!”


    标黄的变动部分,看的乔秋血压直飙,边悦现在本来就佛,下半年的工作都是跟温幸的合体居多,现在这样临时变卦,相当于边悦今年一点曝光机会都没。


    乔秋打电话,对方关机。


    “乔姐,那现在怎么办?”工作人员拿着文件问:“是重新跟对方谈筹码,还是请法律部门同事过来,可以拟定金额赔偿具体方案了?”


    乔秋挠头:“先别烦我。”


    “我都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是两人是真的要分道扬镳,还是冷战下的无理取闹行为。”乔秋穿上外套就往办公室外走:“先按正常流程走,准备要用到的,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市区内,乔秋油门踩到亮红标。


    她急匆匆跑去边悦家。


    边悦在睡梦中被拽起,她不明所以,打着哈欠:“秋秋,有事发消息不行吗?”


    乔秋撞开她进屋:“你还睡!”


    “有病啊你。”边悦捂着肩膀吃痛,关门坐下:“我这段时间可没招你惹你,有火别冲我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势利了,是不是看我现在走下坡路,就开始拿我撒气。”


    乔秋:“我拿你撒气?”


    她从包里甩出一厚叠文本。


    “你还捂着肩膀疼,这些东西,都要给我肩膀勒出印子了,你赶紧看看,你家好温幸有多折腾我们。”


    边悦拿起看,越看眼睛瞪越大。


    “你两怎么回事?彻底掰了?”乔秋摇头:“一到下半年,明眼人可都能看出来了。”


    乔秋:“你账面上资金不够了。”


    “上半年,你跟你姑姑联手收购那个烫手山药,正式营业后,资金回流也需要时间,总不能一直这样拆东墙补西墙吧,两个选择,一是回家要钱,二是你复工。”


    乔秋语重心长道:“还有,你去给温幸说点好话,后面续不续无所谓,但第一年总得先混过去吧,团队这么多人,我们总得吃饭吧。”


    边悦脸色不太好看:“我知道了。”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边悦起身:“至于阿幸那边,我会跟她私下沟通,如果实在不行,这一年就当我休息了,后面降薪接活就行。”


    乔秋关掉录音笔。


    她说:“你刚说的话我可给你录音了,你要是后面工作又反悔,我就放给你听,你这小没良心的。”


    边悦恼火:“你还录音啊?!”


    亏了她们这多年交情。


    “亲姐妹也是明算账。”乔秋露出一个玩笑笑意,她晃晃录音笔:“自你上次提醒我,跟苏蔓说话要注意会不会被对方录音,我就有了这个习惯。”


    边悦鼓掌:“好样的。”


    一点子心眼全用她身上了。


    乔秋把资料收包准备走,边悦在里面捡出来一摞:“这个交易之处明细给我留着。”


    乔秋秒懂:“装可怜是吧?”


    “不早说,早知道的话,来时给你数据作假,弄的更狼狈可怜先了,帮你忙,也是帮我忙。”乔秋手下还真有笔账最近再找出处,不知道塞哪里合适。


    边悦撵她走:“你可别害我了。”


    支出明细表在桌面上被摆的整齐,边悦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整理好措辞,酝酿着给温幸发了过去,附加一个“求救‘’的小表情包。


    [要破产了。]


    边悦在后又加了一句话。


    破布破产的无所谓。


    没钱大不了她就回家要。


    但错过跟温幸的合作,后面再想跟温幸搭上线,可就不容易了,主要是两人现在闹别扭,她想找温幸说话。


    温幸一直没回复她。


    边悦一天都盯着手机看,吃饭看,健身看,打扫卫生看,就连洗澡时都时不时湿手拿着手机看,临睡前,终于发现界面上发生了改变。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五六秒。


    显示消失,也没有消息过来。


    边悦立马发:[阿幸]


    [抱歉。]


    对于这一决定后的蝴蝶效应,牵扯到的人,温幸也有些无能为力。


    边悦只能想到这一点。


    [为什么说抱歉?是不是公司给你压力,为后面剧宣,让我们暂时解绑,好给你后面工作上营业的空间?]


    温幸没理由,但也不能顺手推舟。


    不然会给边悦别的希望。


    温幸给了一个很伤人的理由。


    [这段时间我有在好好思考我们的关系,就性格来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退一步,你我又都是女生,我不排斥你,但我也不会喜欢上女生。]


    问题的根底,性取向。


    温幸认为,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边悦即使再怎么有心改变,她也做不出任何努力。


    难不成,卑微到去做变性手术。


    可边悦下一条信息,上面的文字,就让她无法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再次拒绝话语。


    [我可以去做变性。]


    疯了


    边悦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出这句话的,寂静中,她听的到胸腔内逐渐强烈的心跳声,和即将被抛弃的心碎声。


    她满脑子都是不可以。


    温幸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所有思想变的狭隘,视线也变的窄窄,留出的一条缝,也就只能看到温幸,温幸的话,让她瞬间冒出虚汗。


    显然,这个回答像是吓到对方。


    温幸不再与她交流。


    温幸为什么对她没一点情感


    边悦的情绪已经处于被抛弃的慌张中,没有任何理智,开始长篇大论的敲出挽留文字。


    她试图改变温幸的决定。


    [阿幸,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的性格目前来看,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我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了解你,然后做出一些南辕北辙的事,让你不得已的去被迫接受,可是,我们真正了解彼此的时间都不到一年,除去工作时间,我们见面的天数,可能都超不过一个月,你能再给我一点了解你的时间吗?跨年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迎接美好未来,给我点时间跟你相处,如果后面你还是觉得你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一个女人,我就慢慢劝自己想通,好吗?你给我一个缓冲的机会,不要这么突然的下发死命令给我。]


    边悦心神涣散。


    编辑的前言不搭后语。


    她每天醒来睁眼的动力,就是温幸,围着温幸转,一点点攻略温幸的心,可现在,如果温幸不愿意再理她,她也不知道她每天要干什么。


    预料之中,温幸还是没有回。


    边悦不管了,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就出门,联系姚祝福,问温幸今晚在哪里,这件事,她要当面跟她说,今晚不方便就明晚,明晚不方便就后天。


    她一直等,等到她愿意见她。


    姚祝福也不方便多说。


    只是劝边悦回去。


    说温幸这几天又出去自驾游了,和苏蔓一起,就连她都不知道温幸具体去了哪里-


    第一疗程没什么感觉。


    苏蔓和湘雅一左一右围在温幸身边,温幸躺在病床上,只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眼,她开口第一句:“医院的这种灯就不能换换吗?”


    湘雅着急问:“感觉怎么样?”


    她身后站了好多医生。


    每人一个掌中电脑,等着依次上前问温幸对第一疗程后的各种五官感受。


    苏蔓红眼:“一会就让她们换。”


    对于苏蔓的应声,温幸很感谢,让她不至于这么尴尬,她回答乔秋的问题:“暂时没什么大的感觉,就是觉得胸口皮肤有些烫。”


    湘雅还想问,被苏蔓的眼神劝退。


    苏蔓所有的不悦都表现在脸上,她不问,直接拉着湘雅的袖子往出走:“做个人吧,醒来第一句好歹人文关怀下,别把目的表现地这么明显,让人寒心。”


    湘雅咳嗽几声:“对不起。”


    “你们先回观察室吧,十分钟后再来。”湘雅散开团队的人:“让阿幸先缓缓,总是不适应的。”


    温幸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乏困。


    乏困的程度比之前要厉害。


    到第三个工作人员问她症状时,她已经控制不住的颌眼,这种感觉,就跟即将要被麻倒前的那一刻很像,理智还存在点,但又控制不住躯体。


    她捧着杯姜茶,却热不到指尖。


    捧着杯姜茶是真。


    但指尖感受不到热也是真。


    临床给药时间两天,观察三天,再给营养两天,复查一天,温幸第八天晚上回家,状态依旧不好,很是嗜睡,苏蔓停好车后绕去后排扶温幸。


    只是刚下车,就有个身影窜出。


    苏蔓警惕回头:“谁?!”


    “阿幸怎么了?!”边悦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清晰,她一把揽住温幸的腰,她感受的到温幸连站都站不住。


    苏蔓松口气,还好不是狗仔。


    她说:“先进去再说。”


    进屋后,在灯光的照亮下,边悦才看清楚温幸的现状,整个人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任何颜色,看起来就像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嗜睡的状态,就跟被下了迷药一样。


    边悦的情绪就跟高压锅爆炸似得。


    她两手紧紧抓着苏蔓的领口,恨不得一口咬下对方身上一块肉,大声质问:“你怎么回事啊?!你对阿幸做了什么,你给她吃什么药了!”


    苏蔓:“冷静些好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边悦难以置信:“上次在玉平山见阿幸,她还好好的,这才不到三个月,人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是不是又强迫她什么了?!”


    苏蔓音量也不由拔高。


    “你都说了,你见她是三个月之前。”


    边悦气喘呼呼:“你什么意思?”


    苏蔓沉默的不语走到阳台,在夜色下吞云吐雾,这种状态很不对,看的边悦心脏骤停一拍,她跟过去站着,烦躁的用手煽开二手烟。


    苏蔓:“她不让我说。”


    把温幸丢在床上,然后拉她来阳台上吹着冷风吸二手烟,最后就来这么一句废话,任谁听到都会生气。


    边悦直接动手在苏蔓肩上猛拍。


    真是好样的。


    好样的


    边悦刚转身,苏蔓就开口:“她状态不好,你说话悠着点,她要是不愿意说,你别逼她。”


    边悦:“放你的心吧。”


    边悦心里大概能猜出些。


    猜出温幸可能生病了。


    边悦心事重重,她轻手轻脚重回卧室,看到温幸就跟小猫似的蜷缩在床上,像是沉溺云端,整个人看起来温软至极。


    边悦抬手,帮她整理长发。


    手指勾到发丝,还未撩至耳后,软被下的手忽地抬起,边悦的手就这么在空中被反握住,她抬眼,与温幸那双通透又含有疲意的眼正对上。


    边悦问:“你还好吗?”


    她心里泛起酸涩。


    温幸笑笑:“挺好。”


    挺好


    好在哪?


    边悦拇指小心翼翼摩擦在温幸唇瓣,看着那苍白唇瓣,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心底多出潮湿感。


    温幸反安慰她:“补点营养就行。”


    “你总这样。”边悦抿唇:“一点都照顾不好自己,像个强装大人的小朋友,小朋友不开心了还会哭闹,你呢?”


    温幸笑听她这种比喻。


    她都这样了,还眨巴着眼对她笑,边悦气不过,在温幸耳垂上使劲,但又不舍得真的用力,装腔作势的捏了捏。


    温幸:“疼。”


    “你可别碰瓷。”边悦破涕而笑:“我根本就没使劲,我现在濒临破产边缘,我可赔不起你。”


    温幸玩笑道:“把你卖了。”


    “我又不值钱。”边悦问:“那我把我便宜处理给你,你要吗?能看家暖被窝,还不贵。”


    “要吗?”


    边悦紧紧握住温幸的手。


    心意滚烫灼人。


    温幸愣了愣,随后微笑眉眼中多了一份笃定:“巧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快濒临破产了,此时此刻,我都有些自顾不暇,哪还来的精力去帮你。”


    “那也巧了。”


    边悦半蹲下,视线与温幸平齐,她澄澈的眼神透着真诚:“我最喜欢的,就是去照顾你这种自顾不暇的人,把你照顾好,会让我有成就感。”


    温幸不自然眨眼,避开对视。


    她不轻不重的回一句。


    “还能多一份合适的薪资报酬。”


    边悦追问:“那你准备给我开多少钱?”


    温幸呼吸轻颤:“我不说了吗?”


    她也开不出来任何。


    “我跟你一样,濒临破产。”温幸浅笑:“我也帮不了你,你另寻他人吧。”


    边悦蹙眉:“一直笑不累吗”


    “你明明很累,很不舒服。”边悦将她扬起的唇角拉平,咬着下唇:“为你自己想想好吗,可以不可以在我面前,不要再这么伪装了。”


    温幸依旧眨着眼在笑。


    谁也不再逃避直视心灵的对视。


    温幸说:“我这样,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为什么要抓着这点不放,为什么要以那样荒唐的理由推开我。”边悦牢牢攥紧温幸的手腕,所有被误会的不甘,此时都蓄力在手上。


    温幸:“你的回答不荒唐吗?”


    “竟然说变性,边悦,你也真是够可笑的,要是你妈妈知道,你活的这么没有自我,她会不会对你很失望?”温幸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重重一把刀插在边悦心头。


    她知道,边悦很在乎姜穗。


    即使她嘴上不说。


    当时得之姜穗在国外活出别样人生,决定不再回国时,边悦躲在院子角落,眼泪就像喷涌的泉水般,不停往外冒。


    她知道,自己彻底被抛弃。


    尤其是当姜穗有了一双儿女后,每次见面,边悦就会默默与对方比较,她心中渴望得到姜穗的认可。


    渴望姜穗后悔成立新家庭的决定。


    毕竟,她这个女儿这么优秀。


    成立新家庭的代价


    就是失去与她交心的机会。


    边悦从不说自己的渴望,但都写在眼里,温幸在旁看的一清二楚,她清楚的明白,边悦无比希望姜穗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后悔。


    但,姜穗没有。


    定居国外再也没回来。


    温幸这样的话,无疑就是提醒如今的边悦回头看,看看她小时的想法多么天真可笑。


    提醒她,她被抛弃过


    边悦蹙眉,想说什么,但又堪堪止住,沉默良久后,她问温幸:“这样过瘾了吗?”


    口舌之争可以结束了吗?


    温幸摇摇头。


    “那你还可以说说。”边悦抚着她的长发:“我也想听听,在你眼里,你是怎么看我的。”


    温幸笑了下就背过身去。


    边悦没有被激怒。


    更没有摔门走。


    温幸睡的靠里,见对方逃避,边悦干脆脱了外衣跟着躺上床,还把温幸被子往过掖了掖。


    她侧身,胳膊紧紧箍在温幸腰侧。


    “阿幸,你慢慢想,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说。”边悦没有任何要走,和结束话题的意思。


    “你以为那样的话就能推开我?”


    边悦慢慢往前,一点点将脸埋入温幸颈窝,下颌紧依,她更加留恋不舍的从后抱紧温幸。


    “阿幸——”


    “其实,你一点都不会说狠话。”


    这快一年的相处,两人最亲近的行为,也就是现在这样的拥抱,她从没有亲吻过温幸。


    这次,她真想翻身去亲亲她。


    但边悦还是忍住了,手指勾起一缕长发,她吻了吻温幸的发尾。


    逐渐,眼前人肩膀轻颤。


    温幸似强忍些什么。


    “阿幸,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边悦的心脏被抓紧:“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能从苏蔓那里硬问出来,但比起从别人那知道,我还是想听你说给我听。”


    “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的。”


    边悦做梦都想温幸对她敞开心扉。


    敞开心扉,这四个字很难吗?


    上一世温幸曾问过她。


    她问她:“悦悦,敞开心扉很难吗?可最亲近的人,敞开心扉不应该是最基础的吗?”


    可惜,边悦当时在忙别的。


    她与温幸分居两地,四个月不见,见的第一晚,她眼里心里就只想沉溺瘫软在床上的温柔乡,温幸在她耳边说什么,都跟蛊人心的迷药般,只觉的又香又软。


    她根本没有心思回答。


    温幸说什么。


    她都只会说些* 不符的情欲话。


    可如今再看,敞开心扉,很难吗?


    对于边悦来说,不难,毕竟,她从始至终都是奔着温幸来的,但对于温幸来说,要是不难,她也就不会在那种时刻,还保持清醒的,似求证的问她。


    想到这,边悦内心愧疚难安。


    她愈发明白,以温幸的性子,在当时那种情景下能突兀问出这句,肯定是想到了别的,可能是觉得她是她发泄情绪的端口,为安慰自己,才想要袒露心声。


    但当时,边悦根本无暇顾及。


    心中隐隐作痛,边悦更加紧紧抱住温幸,她叹气:“阿幸,我发现,我好像真的不太了解你,不太了解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你留给我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我太笨,我抓不到重点。”


    说到这,边悦逐渐哽咽。


    她就是笨,笨的出奇。


    相处了快一年还是看不出来。


    “然后我自己的生活,也被我搞的一团乱,我什么都做不好。”边悦声音颤抖:“没有了你和季倾帮我规划事业,帮我打理产业,我现在每天就是两眼一挣莫名自信的去瞎指挥乔秋,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温幸不解:“季倾?”


    她现在不是还没回国。


    边悦在说些什么


    温幸也听出来了,是疏于管理。


    “乔秋其实对你很好,你们两全完是一个阵营的,就算意见再不合,乔秋也是为你着想,但她太莽,算是个好人,谈不上聪明。”温幸说:“你等季倾吧,或许等她回来,你目前的现状就会缓解一些。”


    边悦问:“那你呢?”


    “你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单方面停掉我们后面所有的合作,你心这么狠,说消失就消失,要是没有了工作机会,我去哪里找你啊,我想见你,我怎么办啊?!”边悦声声控诉,将这段时间的惶恐不安尽数展露。


    温幸:“对不起。”


    “阿幸,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一句对不起。”边悦声音虽轻,但却咬字入骨:“我要的是你对我敞开心扉,愿意把我当成枕边人那样去对待。”


    边悦:“我不在乎你生病。”


    她在乎的是与爱人失之交臂。


    “不管是什么心理疾病,就算你在我面前态度反复横跳,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陪着你。”边悦心头一紧,她是真的不会再让温幸一个人去消耗这些难捱的情绪压力。


    可温幸却是忽地笑了。


    这种笑,是那种小巫见大巫的笑。


    温幸告诉她:“我没事,确实是点情绪病,但好好吃药疏通心情,很快就会调整过来的。”


    边悦:“阿幸。”


    都这个时候了,温幸还是这么不认真与她探讨这个话题,边悦不知道该怎么让温幸正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好好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这幅可怜样是因为谁。


    边悦忽地使劲,将人掰过来。


    正视彼此后边悦就傻眼。


    黑暗中,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她。


    边悦没想到:“阿幸”


    “怎么了?”温幸眼里泛着细碎碎的光,她柔柔应声,让人不知该怎么疼惜。


    边悦:“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知道,但不想你哭。”


    温幸听后,水汪汪的眼又溢出笑。


    “跟你没关系的,你其实很好,是我的问题。”温幸左手抚上边悦脸颊,手指轻搭在耳后,柔柔蹭着她耳垂。


    边悦:“答应我,别做傻事。”


    边悦想到镜中所见。


    “别割腕,别自残,别离开我。”


    “不会的。”温幸告诉她:“割腕自残多疼的,我怕疼,我才不会那样呢。”


    你怕疼,为什么要跳楼


    温幸连跳楼机都不敢玩。


    但当她选择从高楼坠下,那持续存在的挤压心脏的失重感和临近死亡被狠狠拍打在地面上的恐惧感,温幸在跳楼之前,又是怎么劝服自己的?


    边悦:“你最好是。”


    “你这笃定的语气,好像我最后的结局,肯定就会像你说的这样子。”温幸诧异边悦的语气。


    边悦轻打她嘴:“快呸呸呸。”


    “我只是做过噩梦。”


    温幸安慰:“只是梦而已。”


    “那——”


    “如果你真的破产了,感觉活不下去了,你会选择跳楼吗”镜中那一幕,最近不知为何,频频出现在温幸梦中,她也做噩梦了。


    边悦信誓旦旦:“我当然不会。”


    “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我为什么要去死。”边悦肯定道:“就算我真的破产清算,或者身败名裂,我都不会去死,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样,阿幸都会管我的,大不了最后就像你说的,我给你打工,给你当助理当保姆。”


    温幸被她一脸认真样逗笑。


    边悦问:“笑什么?”


    “只是发现你有时也挺可爱天真的。”温幸想到玉平山上那个蛋糕:“对了,谢谢你的蛋糕,有心了。”


    “可惜,我没吃到你的生日蛋糕。”边悦伸出小拇指:“这样吧,等到明年,你的生日蛋糕第一口一定要先给我吃,如何算是对我今年的补偿。”


    温幸低垂眼睫:“我尽力。”


    “这还要尽力啊?”边悦佯装生气:“不过也没关系,不为难你,就算第一口给了别人,你重新给我买一个,也算是第一口。”


    温幸:“我都不知你的底线在哪。”


    “我的底线就是为你一退再退,你被为难到哪,那再退一步,你不为难时就是我的底线。”边悦静静凝视着温幸垂下的黑睫,等着她的回答。


    温幸眼里流出泪,就这么看着她。


    “阿幸,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给你兜底,都会陪在你身边,就算老到生离死别时,我也会死你后面,帮你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处理妥当,不会让你在我之后体会孤独的滋味,不会留下你一人的。”


    边悦也不知道,她的话一语成谶。


    竟然一语成谶


    温幸在接受治疗的第四个周期时,症状骤然下降,身体越来越差,各种副作用反应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在治疗后的第八天晚上回去见边悦。


    等温幸再一次见到边悦。


    边悦出现在病房,满眼不安。


    温幸以为疼到出现幻觉,她用力眨眼,确认了一次又一次,才敢确认边悦是真的来了。


    边悦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她。


    这一眼对视,温幸心头尽是失落、彷徨、愧疚、不舍与不甘心,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边悦。


    她知道,此时的她狼狈又憔悴。


    温幸不想在边悦面前出丑。


    但她身上很疼。


    她连转身的劲都没有,一动,胸前肋下都是刺痛麻木的,就跟被闪电劈了一样。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温幸看着站在床前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边悦,然后缓缓的笑了:“你来了,抱歉,我不能起身给你接杯热水喝。”


    刺痛瞬间蔓延在边悦心尖。


    温幸眼睛又肿又红。


    不知道被疼哭了多少次。


    可边悦硬是强忍,她面上没多表现,绷不住时,就佯装搓搓被吹僵的脸,手松开,才发现行李箱一直攥着没松,着急又害怕,手里习惯攥着个东西。


    温幸看她:“不准备过来吗?”


    边悦看着她那双好看,但又失了所有血色的脸,轻声道:“当然过来,我不过来怎么照顾你?只是我这次走的着急,就带了一点衣服,不过没事,我已经让乔秋收拾了,很快,四五箱衣服都会过来,我留在这好好照顾你,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游玩祖国的大好河山。”


    温幸深眸复杂,她苦笑几声。


    “用不了那么多。”


    温幸看着眼前因着急赶路出行而变的风尘仆仆的边悦,满心怜惜,而又长久愧疚。


    她知道,或许她撑不到。


    根本撑不到


    撑不到边悦将第一箱子衣服穿完就会随风而逝。


    “怎么——”


    边悦前两字情绪激动。


    但意识到她该冷静,不该在温幸面前明显露出慌张,让对方觉得时日无限,而失去求生欲望时,她硬是压下从心底直冒出的恐惧和不舍。


    边悦勉强道:“怎么可能呢?”


    “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边悦本想缓缓握住温幸的手,近看,才发现她手上扎着留置针,脖子上还置着管,她不太敢在碰她。


    她怕轻轻一碰,她就碎了。


    长久对视下,边悦顿了顿,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始终沉默,她怕一开口音调暴露心情,也看出温幸真的很累,是在强撑着与她说上几句。


    边悦抚摸她头:“睡吧。”


    “我一直都在,不要怕,阿幸。”


    窗外,雨哗啦啦地下着。


    边悦侧头看着,转身祈祷,希望雨小一点,因为湘雅说过,潮湿感会让温幸身上的疼更加明显,所以,要保持病房内适度干燥,最大可能的保护她。


    因为边悦的到来,温幸鲜活了些。


    之前她总是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战胜不了身上的疲倦和疼痛,蜷缩着捂着胸口不想动,但因为边悦在这,她愿意下床走走,走不动就坐轮椅。


    她知道边悦擅动待不住。


    让边悦一直待在病房,过意不去。


    边悦见她愿意动起来,终于有了一点鲜活生命力的茂盛劲,脸上的笑也多了些,晚上,当边悦趴在床沿上浅睡时,温幸时常会望着她的眉目,一言不发。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


    温幸努力又辛苦的扛过第一个四季。


    边悦将她照顾的很好。


    温幸将边悦哄的很好。


    虽然各项指标还是反复上下,靠着药物维持,但好在温幸走了下来,第一个五年生存率完成五分之一,在湘雅的信心表态下,边悦也信心大增。


    边悦时常激情彭拜的鼓励温幸。


    “阿幸,湘雅说新指南出来了,对于你的病,国外专家团队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医疗手段和临床药物。”边悦两手握拳,很是开心:“我已经让季倾去联系了,不管费用多少,都要给他们请过来。”


    温幸跟着笑:“是吗?”


    “当然!我们已经快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阿幸,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治疗方案了。”边悦眉飞色舞,这种喜悦,让她眉间之前很难化开的忧愁瞬间打散。


    温幸应声:“我会努力。”


    “行啊,我去给你拿杯子喝水。”


    背身瞬间,边悦脸上的欣喜消失不见,但她听到温幸说‘努力’两字时,其实,她心里很难受。


    这一年,她看着温幸疼。


    但却不能分担任何。


    每晚,她总是装着累到先睡着的样子,实则,她知道,夜深人静时,温幸偷偷的哽咽,无声痛苦,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温幸也很爱美啊,漂亮的女艺人。


    ——可是


    这一年她切了双乳。


    这一年她蓬勃长发不在。


    这一年她吐的比吃的多。


    这一年她把止疼药当糖吃。


    这一年她疼到呼吸频率变慢。


    这一年她身上置着各种管。


    温幸看着边悦又泛红的眼,问:“又偷偷哭了吗?不是说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吗?我身为病人都没哭,你怎么又哭到我前面了?”


    边悦眨眼缓酸涩:“我才没有。”


    “苏蔓这几天犯懒,没有好好打扫,我刚一开柜子,里面的灰尘扬到眼睛,揉了揉就红了。”边悦找了一个好理由,不过,她这段时间眼睛确实不舒服。


    苏蔓工作离不开,乔秋也是。


    湘雅忙着记录数据研习。


    季倾出去联系国外医学团队。


    所有人该干的活,都是边悦一个人在维持,苏蔓她们也提过,请个外籍的高级私人护工来分担,但都被边悦拒绝了,始终是个外人,只会加重温幸心里负担。


    到后期,温幸越来越重时。


    边悦甚至都不让苏蔓她们来看温幸,温幸状态稍微好一些时,边悦才会让她们来。


    偶尔,边悦也会瞒着湘雅。


    悄悄给温幸化个淡妆。


    她拿着镜子,看着温幸盯着镜中的自己出神时,时不时在旁附和几句美貌依在,哄的温幸流露出点欣慰的笑。


    今晚,边悦坐在床边剥橘子。


    温幸吃不了但喜欢闻。


    边悦就慢慢剥。


    她剥的慢了,温幸想吃而不能吃橘子的沮丧心情就会来的晚一些,来的晚了,期待的情绪就会多一些。


    温幸缓缓抬眼,就看到这一幕。


    边悦又静悄悄坐在床边,认真低头剥橘子,她剥的很细,连带着纹络,可温幸眼里却看到别的。


    温幸摸摸她脑袋。


    她问:“是不是该染发了?”


    “过几天吧。”边悦仍旧低头剥橘子,她笑笑:“染发膏上个月被我用完了,等会我再去买一瓶。”


    温幸没说话,看着她头顶白发。


    她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


    边悦的头发也白的差不多了。


    她之前拍戏时,在剧本上最容易看到的描写,就是一夜白发,对于这样的异象,她并不相信,直到真正出现在周围人身上,前后不过半年,边悦的头发就白了。


    边悦的头发,在她眼皮下白了。


    同时,肉眼可见,边悦染发技术也越来越好了,温幸还记得,刚开始时,边悦的耳朵尖尖上,总是被染上黑色。


    一是边悦着急,着急染发花去太多时间,这段时间里,怕照顾不好温幸,二是边悦的心思不再在美发上,她只是不想温幸看着她的白发难过,完成任务似的去染。


    温幸轻叹了一口气。


    边悦抬头:“怎么了?”


    “你多久没有好好养护你这张脸了?”温幸扎着留置针的手抚上边悦眼尾,她说:“你看,这里都长细纹了。”


    边悦很爱漂亮,可她长细纹了。


    她竟然都长细纹了。


    她才二十三。


    边悦将温幸的手轻柔放在被下:“扎着针呢,尽量左手不要动,要是跑了,又不好扎了。”


    温幸两手都被扎的青紫。


    薄到不能再薄。


    不管用敷料贴还是绑绷带的方法去固定,越来越容易跑针,太脆了。


    温幸唤她:“边悦。”


    边悦一抬眼,就看到温幸眼里的东西一颗一颗往下砸,她立马拿手机看时间:“阿幸,再忍忍,现在吃止痛药的间隔时间还不到,对不起啊。”


    温幸紧抿唇眼泪落不停。


    边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


    要说对不起。


    也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因为照顾我,让你辛苦了


    温幸说:“我想吃瓣橘子。”


    “可是会吐的。”边悦俯身,手掌贴敷温幸额头,爱惜的抚了又抚:“我们先不吃好吗?等好了后,我天天给你剥,想吃多少吃多少。”


    边悦:“我不想你受罪。”


    “我现在不就是在受罪吗?”温幸笑笑,她祈求似的讨好眼前人:“我的好边悦,你对我最好了,就让我尝尝吧,我后面可能都不需要吃饭了。”


    温幸现在吞咽有些困难。


    后期,可能下胃管。


    边悦眼里蒙上一层雾气,想让她吃,又知道她肯定会吐到小声啜泣,愈发虚弱,狠心不让她吃,万一后面真的连个橘子都没法下咽,那怎么办,左右为难。


    边悦妥协:“一小口。”


    她永远都不会拒绝温幸。


    而温幸之前,也不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举动,她很懂事,不让她干什么,她就不干什么,生病至今,再怎么难受,也没有乱发过脾气。


    今天就第一次提要求,她无法拒绝。


    久违的酸甜弥漫在口腔。


    一瓣橘子嚼十几口。


    温幸恋恋不舍看着边悦将剩下的拿走,她伸手,手腕骨凸起:“还想吃。”


    边悦摇头:“不可以。”


    “反正都会吐,让我过过瘾嘛,再吃五瓣,六六大顺多好听的。”温幸歪着脑袋,眨着眼对边悦笑。


    “悦悦,你最好了。”


    这是温幸第一次叫边悦悦悦。


    边悦皱着眉头,瞧着眼前那乖巧柔静的笑,最终还是退步,她说:“就这一次。”


    温幸答应:“就这一次。”


    事后边悦心里又愧疚。


    觉的放纵了温幸。


    边悦红着鼻尖抽泣,温幸手一伸,她就靠过去,软软的手抚着她的脑袋。


    温幸:“好了呢,没事。”


    边悦心里开始后悔。


    “你让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之前不敢随便吃,是因为怕胖,要控制饮食,现在不敢随便吃,又因为怕吐。”温幸自我调侃般的苦涩道:“想没有顾忌,好好去吃个饭,真的很难。”


    边悦安慰:“会好的。”


    晚上,季倾打来电话,医学团队联系沟通好了,那边设备和条件更好,她们需要转地方,湘雅也联系好包机,走的话也是这边团队跟着一起去。


    边悦听完后却是忧心忡忡。


    她问湘雅:“阿幸现在这样,可能坐飞机会很难受,尤其是起飞落地那一下。”


    湘雅:“没办法。”


    “尽早过去尽早接受新治疗。”湘雅说:“这边设备跟那边比起来确实还是落伍,如果置办新的,那些大家伙也需要提前给厂家数据单独制定,这些都会浪费时间。”


    边悦想说什么,但又说不了什么。


    明知道是让温幸受罪。


    但又不得不为之。


    边悦坐在走廊角落,两手抱着头,肩膀抖起来,像是隐忍的哭泣频率。


    等她回病房,温幸已经睡着了。


    她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边悦,你不累吗?”温幸悠地睁眼,疼痛使她呼吸困难:“你看你的黑眼圈,跟下眼线花了一样。”


    边悦侧头笑了,眼中酸涩。


    这次,边悦忍不住,眨眼瞬间,悬在眼眶里的热泪就砸在了温幸手背上。


    她两手抹眼睛:“对不起。”


    却怎么也擦不尽。


    温幸问她:“对不起什么呢?”


    “就是觉得——”


    话说一半,边悦就心酸抿唇,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委屈的泪,紧绷的理性情绪彻底崩了,委屈情绪在此刻铺天盖地而来,内心觉得很对不起温幸。


    温幸揉揉她脑袋:“好了。”


    “我们得换地方接受新的治疗疗程,要飞过去。”边悦哽咽:“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不舒服,但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帮你去处理这件事,就只能让你委屈妥协。”


    边悦太无助,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就是这。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委屈自己。”


    这一年,边悦看的很清楚。


    有时候,她觉得如果把她换到温幸这种处境,她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一步,胸口一条长长的疤可以忍,头发掉了可以忍,吐也勉强可以忍,坐轮椅可以忍,控制呼吸频率去缓解神经痛也可以忍,可是想吃个橘子,都要跟人讨价还价,就看的人很难受。


    一朵已经开到极艳的花。


    开始一点点走向凋零。


    她的凋零来的太早。


    她的太阳还没下山。


    她这么漂亮的花应该一直盛开。


    温幸眼里多出丝丝动容,她安慰边悦:“还好了,从我愿意尝试时,我就已经想到过我后面的这些不堪。”


    边悦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边悦,在飞去那边前,我想去趟玉平山祈福,然后再去趟荷兰,我想欣赏梵高杰作,想坐着游船欣赏山形建筑,时间够的话,还想去趟羊角村,看看所谓的童话村落是什么样,那里认识我的人肯定很少,我想摘掉帽子口罩,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下。”


    这是温幸最后的诉求。


    就像临近紧急备考前的最后一场娱乐,在边悦犹豫不决,不知道要如何抉择时,毕竟风险太大,但苏蔓很快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


    边悦得知后与苏蔓争吵。


    边悦:“她身体受不住,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啊?!”


    “你不想做坏人,你不敢承担最后的风险,我来还不行吗?”苏蔓呼吸沉重:“我们都知道,去了那个地方,大概率就一直躺那了,她哪里还出的来?”


    边悦崩溃:“你不准乱说话!”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苏蔓一把推开边悦:“我不后悔吗?我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我都要后悔死了,我不管,阿幸从不提要求,她现在想出去看看,我身为她的——”


    “好朋友,我就是要帮她。”


    苏蔓背过身去,她整理情绪:“边悦,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带她去的,我们都没有任何全力去替温幸做决定。”


    很快,她们坐上回国飞机。


    去了一趟玉平山。


    那个她们都很熟悉的小师傅就在门口等着,温幸在这里不能耽误太久,只能停留一天,她想吃边悦去年做的那种炒山药,边悦就着急去后厨。


    边悦端饭,小师傅从屋里出来。


    她叫小师傅等等她。


    她把饭端进去后找了借口出来。


    边悦祈求小师傅:“再让我看一眼吧,事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管看不看得到,我都愿意。”


    小师傅摇摇头就要走。


    边悦紧拽对方道袍,呼吸逐渐急促:“这么大的庙是摆设吗?我并不要求你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就不能帮帮我吗?事成之后,我愿意把我的全部身家用来当做香火钱捐掉。”


    “既渡众人”


    “为什么单单不渡我?”


    在这个世界,边悦比任何人都信神学论,因为,她是真真正正经历过两个世界的人。


    小师傅:“给,已是恩赐。”


    “又何来下次?”


    一听这话,边悦瞬间头皮发麻,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终于有人真正的懂,她连忙跪着扑倒在道袍下。


    边悦磕头:“我只是想看看。”


    她不停的磕头。


    仿佛,眼前人就是这世界的救世主。


    “执念过重,痛苦反复。”


    小师傅大手一挥,道袍拂过边悦眼前,眩晕感来袭,倒地瞬间,一抹光亮接上又另一抹光亮。


    边悦得偿所愿的看到了。


    她们在荷兰,温幸化着淡妆,长发柔软散落,她站在窗前,望着屋外河流上正慢悠悠往前晃的小船,转身,躺在洁白无瑕的床上,眼睫安静的垂着


    眼前画面太过梦幻。


    边悦贪婪的看了好多眼。


    怎么看画面都没变,定格在温幸睡熟的面容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温幸好了,竟然真的好了。


    一阵风透过窗,将正在细细观看的边悦吹了起来,她努力奔跑想去温幸身边留下,可她太轻了,轻飘飘的,被越吹越高,越吹越远,直到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边悦醒来:“阿幸!”


    她顾不上身上的灰尘泥土,磕头跪拜:“谢谢小师傅的善心,等阿幸好了后,我一定会回来感谢您。”


    边悦沉浸在巨大喜悦中。


    跑五步摔三步。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立马收拾行李赶紧飞走,带着温幸去找季倾联系好的医学团队,接受更先进前沿的治疗。


    边悦大力掀开门。


    屋内两人朝她看去,苏蔓正在给温幸两个杯子倒水,而温幸拿着筷子,却又一口未动,边悦注意到,水已经洒在苏蔓手腕,都烫红了。


    边悦立马提醒她。


    “你倒水时也注意看啊。”


    “噢,我我都没注意到。”苏蔓放下水杯,胡乱抓了张纸巾擦手。


    边悦从她手里抢过:“拜托大姐,你这几天连轴转,是不是已经累的晕头转向了,这纸是脏的,你拿的时候怎么也不看看啊?”


    苏蔓唇角抽动:“是诶,脏的。”


    “你今天怎么了?”边悦觉的她奇怪:“要不你回去躺着睡会吧,阿幸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苏蔓摇头:“没事,不累。”


    听苏蔓这样说,边悦也就不跟她费劲,开始关心温幸,她问她:“怎么没吃呢?”


    温幸抬手:“我们在等你。”


    “饭都要凉了。”边悦伸手回握住温幸:“要不我再去热热,这里也有微波炉,很快就好了,你等我。”


    温幸:“别折腾了。”


    “对啊,别来回折腾了,等阿幸吃上饭,都不知道几点了,温的刚刚好,也不会烫嘴。”


    苏蔓示意边悦不要多此一举。


    其实越到后期,在与温幸的相处上,只有苏蔓更多的将对方当成一个正常人,而不是风一吹就会消散在空中的蒲公英。


    边悦却做不到这样。


    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她都怕温幸飞走。


    还是跟之前一样,温幸吃不了几口就吐,边悦看着日渐消瘦的眼前人,心中愈发急迫带她赶紧去找季倾,在别处多耽误一分,都是浪费温幸的生命。


    睡前,边悦在床边开口。


    她说:“阿幸,我们明天直接去找季倾,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我们再去荷兰玩,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好吗?”


    温幸凝视着她,拒绝:“不行。”


    这样认真的严肃语气。


    边悦很久没在温幸口中听过。


    这一年,她更多的是柔柔软软妥协。


    “不行”这两字,她几乎不说。


    边悦见温幸态度强硬,也就不敢再跟她对着来,只能顺毛抚,跟着她的话说。


    她叹息:“行吧。”


    “不过,阿幸,那你答应我,我们在荷兰不能耽误太久,看了你想看的,就立马去找季倾,她已经在那边打点妥当,就等着我们过去。”这是边悦最后的底线。


    温幸露出浅浅笑意:“好呀。”


    温幸本想看眼玉平山的日出,但又晕倒了,等她醒来,已经错过清晨初阳。


    望着远方,她满眼失望与不舍。


    边悦安慰她:“没事,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重新回来,回来后就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温幸在她怀中缓缓点头。


    “好吧。”


    临走出观内最后一道门槛时,温幸有些不舍的回头看,微风吹拂,差点吹掉温幸的假发。


    温幸的眼泪忽地就落出来。


    “没事呀。”边悦赶紧安慰她:“你看你要走了,就连这的风都舍不得你,它其实只是想摸摸你,想让你别难过,但没控制好力度而已。”


    “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


    “来的多了,它就知道,该用多大的力度去感受你的温热。”边悦就跟哄小女孩似得,边说边帮她整理外在的所有能被看到的体面。


    温幸在她安慰下笑了。


    这一路上,边悦各种逗人的轻松话题还是不断,温幸除了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笑,而苏蔓始终沉默不语,坐在位置也不动,背塌着,盯着窗外发呆。


    天黑了,飞机还在飞。


    “你在看什么?”


    边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吓了苏蔓一跳,她在苏蔓耳边说:“你这么心虚,心里有鬼啊?”


    苏蔓瞪她:“别乱说。”


    随后又回头看,温幸睡了。


    “你陪好阿幸就行。”苏蔓说话有气无力,她把自己蜷起来:“别在这扰我清净,我想一个人待着。”


    边悦没有精力跟她拌嘴吵架。


    两人这一年,用温幸的话来形容,就是已经处成一个战壕的队友,一起灰头苦脸的攻克她身上的病毒堡垒。


    到了荷兰后,温幸又晕倒了。


    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湘雅在这边联系了一家医院,一行人只好暂时将温幸安顿在这,等她稍微恢复些再去说后面的话。


    语言不通,边悦听不懂医生的话。


    这些事都是由苏蔓处理。


    边悦看着床上的温幸,心中后悔不已,她就不应该答应温幸的要求,在面对那双示好的水雾眼,她就应该铁石心肠,闭上眼什么都不看。


    这边的治疗大差不差,都是辅助。


    临离开的前一天,在医生出去后,温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叹息,边悦走来问:“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叹气的吗,又叹气。”


    温幸笑笑:“就是觉得可惜。”


    “没事,等你好了我们还会再来的。”边悦以非常确定的口吻说出来。


    温幸:“是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边悦伸手,捏捏温幸疲倦又苍白的脸。


    温幸看着她笑:“也是。”


    “明天就要飞去找季倾了,等到了那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边悦的行李箱就在床边不远,为了时刻让温幸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她做什么都是在病床边。


    “这件衣服后面怎么都破了?”


    “我都没发现。”


    边悦看着衣服自言自语,不停嘟囔,她的碎言碎语,也是情绪的一种解压。


    温幸就静静看着她。


    她怎么会发现呢?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她连她那张脸都注意不到了。


    细纹爬上眼尾。


    爱美的她却是毫无知觉。


    温幸全都看在眼里,心底湿润。


    平静的心受到莫大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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