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头马的归属问题, 谢为知没有和礼明栎说太多。比如说,联系她、把马送给她的人是何西,而她也考虑过之后去疆地的戈壁时,带着熟悉的马会不会更好一点。她拒绝的地方在于, 怎么处理一头归属于自己的小马, 她想不出来。
谢为知承认,自己并非一个合适的主人。无论是物欲还是占有欲, 她的情感都很浅薄。蓝鲸能养在海里不管, 小马还能放在草原吗?
顺带还有2047,这位更是重量级。好在自见面后,对方表现得很正常, 谢为知也就逐渐忘记了过往的不愉快。
总之她轻装上阵,高高兴兴地来, 高高兴兴地走就好了,记得带上礼明栎是她这趟旅行的唯一要事。
但是——
“怎么感觉你好忙?”
发现礼明栎一路上都在看报表, 谢为知玩手机玩得有些愧疚。原本“成熟的企业家”一词她故意说得夸张, 现在来看, 竟然与实际相符。
可显然旅行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吧?
礼明栎也略感汗流浃背, 胡言乱语道:“作为一个企业家, 我时常谨记商业经营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
实在是怪神豪系统那个活娘, 宿主才给自己放假了一天,第二天系统权限就掉了一点。并非因为宿主对手上的产业规划错误, 而是系统又赚了一个盘面,分母变大, 数额自动变小。
“别赚了好吗?花不完啊!”礼明栎从来没有想过这话能从自己口中出来,而且还是对系统说的, 崩溃道:“别逼我报警让华尔街那群家伙来抓你。”
当个神豪也有KPI,神豪本人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不明白公司怎么运转也不妨碍她收钱。但她隐隐能感觉到,有钱和有钱又是不一样的事情,她也确实也想要谢为知看看系统,这个来自地外的大风。
那就继续刷吧。
礼明栎以为自己要苦哈哈地把数值刷满一百,系统才能真正有什么变化,然而此刻,车辆平稳地行驶在一段公路上,她终于看完了第一家跨国公司的报表,正处于头晕目眩之际,熟悉的机械音在脑内响起——
【本项资产内容宿主已悉知,是否进行资产转赠?】
礼明栎吓一跳。理解完语音内容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系统更新谢为知分数时,似乎说了一声“打赏模式已更改”,也确实提到了资产之类的东西。但它一口气播报的内容太多,自己满心都是几百亿美金,相关内容也就一再遗忘下去。
但如今一想,除了数额变多,她依然只能走直播打赏通道,似乎与“模式更改”不符。非要细究到底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只有所谓的“资产转赠”——除了送钱,似乎还能送点别的东西。
……哦,宿主好不容易把一堆材料看完,然后就得把公司打赏出去?礼明栎顾名思义,随即陷入沉默。
虽然这事她可以干,也挺乐意,但礼明栎依然觉得拿到系统的人有点舔,或者说机制的设计实在歹毒。让宿主细细看一眼“自己”的财产,然后把它送给主播?什么意思,得让宿主给打赏对象最后详细介绍一次?
她正准备开口吐槽这什么鬼设计,然而——
“是。”系统答道。
礼明栎一愣,说出声来:“诶?”
【正在进行资产转赠……】
谢为知转过头,疑惑道:“嗯?怎么了?”
四道不同的声音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响起,礼明栎顿时一阵恍惚。直到最后又听到一声【资产转赠成功,请查收】,她立刻拿起手机,带着奇怪的预感,打开搜索栏查询起刚才查看的公司。
礼明栎都不敢问为什么系统做出了回答,“请查收”又到底说给谁听——不是吧不是吧?她都糊涂了,这资产到底谁送给谁啊?
她刚才看的那家,公司不知道给系统赚了多少,但是市值估价二十亿啊!
系统突然提醒:“相关信息还没来得及对外披露,但公司的实际归属权确实移交给了你。”
礼明栎敲字的手一僵,顿时捏住手机,眼睛睁大。
诶这样玩吗?诶、诶诶、诶——
礼明栎的嘴角越勾越高,费解和喜悦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杂糅出一副极为复杂的表情。神色介于笑与不笑之间,还略带惊喜与得意。
怎么,神豪宿主到最后也能上桌吃饭了?
事实上,归属权一直以来都在礼明栎手中,系统从头到尾都在用宿主的身份赚钱。虽然后者无法实际查询到,但神豪系统确实走了形式上入乡随俗的手续。
这点礼明栎不得而知,但不妨碍她此刻的好心情,她一眼扫过荒芜的戈壁,转头看向谢为知,难以置信:“我有公司?!”
谢为知困惑:“你确实有啊?”
这就不懂了吧。礼明栎试图冷静,然而下一秒,她瞬间扑到身边人身上,大喜道:“我是说这回轮到我继承家里产业了!”.
“不能用于自己。”系统再次强调,“你的个人盈利只能用于打赏。”
“哈哈。”礼明栎嘲笑外星智能:“我们老板买咖啡,走的永远是公司的账。”
话虽这么说,但礼明栎想好了,先去接管所有的游戏公司,一下子就绕过了许多竞业协议和保密技术,直接给自己进行输血援助。天哪,几百亿美金在手要什么个人盈利,以后她的工资就是一元,剩下的全部投入再生产,实现富豪的传奇人生。
礼明栎美滋滋地设想起来,不由得问系统:“天哪,怎么之前没人和我说这些。”
系统:“正如你对打赏对象保密一样。”
礼明栎瞬间意识到,如果没有系统的那声“是”,公司也大概落不到自己头上,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大风你辛苦了,但你应该没妄想过我能立刻管理企业吧?”
噫,她做了系统的打赏对象?!礼明栎感觉新奇。
系统:“……”
正如剪视频一般,系统再次肩负起了辅助宿主作业的任务。但工作的事暂且先往后放,拿到“家族公司”的第一件事后,礼明栎要做的就是——
“去看老鹰!”她欢呼,口嗨道:“我要把我公司的logo改成老鹰!”
依旧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谢为知理解情绪,也欢呼起来:“好哦!事业一步到位啊礼总。这下真是富一代隐姓埋名在我身边了,你这身份一露,其实我还蛮暗爽的。”
“暗爽”一词还能用如此真诚的语调说出来,礼明栎嘻嘻了两声,扒拉着对方的胳膊,很是受用。
谢为知一向很会说话,但能听到的人并不多,比如无数被放置的网友,至今还算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礼明栎有想过,如果谢为知真用心做主播,或许也能出头。但能让闺蜜站着把钱挣了,干嘛要让她售卖情绪价值?
现在这样就最好啦!她顺着对方的思路,直接进入了幻想时间:“我马上实地考察公司,然后和自己当初的公司开展合作,磋商时特地点明让自己的原上司也出席。两方人马一见面,彼此问好之际,我再对着她来一句好久不见,哈哈——”
谢为知都懂,淡定地接笔道:“然后所有高层对原上司纷纷侧目,思考她什么时候和你搭上了关系。”
“和我搭上关系哈哈哈……”
礼明栎被这犀利的用词点了笑穴,趴在谢为知肩膀上发抖,后者靠着车窗低笑,觉得自己被对方传染了。
车窗外,赛里木湖颜色冰蓝,车辆正在路途最冷的一段。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再在身前披着一块绒毯,犹如冬夜握在棉被里一般的温暖。
两人心中更是一片滚烫,牵着手,谢为知的手也暖和起来。
缓一会后,礼明栎指出了重点:“这是一家有办公楼的公司!”
“嗯哼?”
神豪宿主提示道:“开动脑筋想想呢?之后我要正经当老板了,要去公司的,你搭子现在我有楼了!”
谢为知歪头:“怎么,我以总裁闺蜜的身份接你下班?楼下一堆人没有预约被拦下,但我就水灵灵地进去了?啊,这下轮到别人纷纷对我侧目了。”
谢为知说她没上过几天班,只能暂且幻想到这里,她对此非常遗憾。
礼明栎又开始笑:“怎么是这个展开啊,好好好,你真的要来!”
谢为知面露错愕:“你有楼诶,我为什么不去转一圈,我不仅要转,我还要发朋友圈呢。”
说到后来,企业家闺蜜也没维持好表情。她俩真在说相声,好在没有外人听到,彼此不是外人。
共轭捧哏,她如此概括。
接下来,车辆从高山湖泊又驶回雪原,一路上风景变换。西边气候干旱,降雪不多,于是黄土戈壁逐渐裸露出来,高山嶙峋,暗示着千万年前它们经过了怎样的挤压,从而在这片阔土上耸然而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屋与建筑出现在道路两边,人类生活的痕迹增多。从一个乡镇到另一个乡镇,不多时,两人抵达目的地。
第72章 感觉举不动。
柯尔克孜族世代以驯鹰为生, 当地重峦叠嶂土地贫瘠,天然缺乏农耕文明的条件,在冬季,唯有凭借猎鹰捕捉猎物, 才能支撑一家人度过漫长的严寒。
接待谢为知二人的是柯尔克孜族族长阿克泰, 他对此已然有一套熟悉的流程,一见面就开始和两人梳理起之后的行程。
近年来, 随着阿合奇的猎鹰逐渐为人所知, 大大小小的博主以此为素材,专门前来当地学习如何驯鹰;或者更简单一点,直接借着峡谷与戈壁擎鹰策马, 美美拍一套视频,成果也不错。
巧的是, 正好有一批博主借了当地几十只骏马和老鹰,穿着大裘在峡谷里拍摄群像。阿克泰把两人也归类到这一类中, 看着几人双手空空, 他直接声明欢迎进行视频记录。
他以为两人走的是文化宣传的路子。
这话说的也没打错, 她俩高低算是个网红。礼明栎思索着, 看了谢为知一眼:“这我也给你拍一套流程?”
后者沉吟:“然后上传网络?”
礼明栎点头:“差不多。”
“那你等等。”
谢为知没说等什么, 只是继续听阿克泰说明之后的流程。她俩来的时间并不巧, 如果想从头到尾体验驯鹰全过程, 需要从鹰巢获取雏鹰进行驯化。然而经过夏秋两季的换羽,鹰巢内已空空如也, 此时只能通过陷阱捕捉野生鹰。
那就用陷阱捕捉,她们也不是很想亲自去悬崖上摸老鹰。
诱饵与网兜摆放完毕后, 谢为知很有参与感地搬着小板凳坐在不远处等待,和礼明栎发着短信聊天。两人分头行动, 后者的陷阱设置在另一个地方。
谢为知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静置的陷阱,继续低头和手机对面消磨时间。
【礼明栎】:这是可以说的吗,我感觉也不需要我俩在场啊
等待的前十分钟,激动;前三十分钟,着急;又过了半小时,天寒地冻的,礼明栎有种流放般地难捱。
谢为知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打字。
【谢为知】:非要这么说,驯鹰也不一定要人亲自动手。熬鹰全过程蒙眼,理论上来说电动可以替代人工
通过阻止老鹰睡眠,让后者将注意力集中在驯鹰人身上,从而实现对猎鹰的驯化,以上过程叫做熬鹰。据族长所说,熬鹰短则两三天,长则六七天,如此才能成为猎鹰真正的主人。
初听闻的时候,两人都很惊诧,在知道有人熬猝死过,更是唏嘘,但也止步于此,并不过分担心。
在谢为知潜意识里,驯养似乎并非困难的事。她灵感来自PPT上的策马骑者,原先计划也类似于美美拍张视频。但知道还有驯鹰的项目后,她自然而然地更改了计划,就好像本就为此而来。
【礼明栎】:所以为什么不用[眼睛]
【谢为知】:因为我们报备的是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不是捕捉老鹰作为宠物[对手指]
【礼明栎】:原来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吗!好适合作为大学生社会实践活动啊
【礼明栎】:完了,我这个时候为什么在想这个
谢为知笑了一下,也敲字道:完了,你这个时候为什么在想这个
然而接下来好一会,礼明栎都没有回话。谢为知以为对方忙去了,刚退出软件,手机界面顶端闪过消息提示,很短的三个字,言简意赅:捕到了!
发送人礼明栎。
【谢为知】:!
捕到什么了?还能补到什么!谢为知瞬间打起精神,蹲对面的文字转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只苍鹰开始在天空来回盘旋,礼明栎当时正沉迷敲字,余光只看见一块深色色块俯冲而下,猛然撞入支起的网兜中。
等她反应过来时,陷阱处的细网已纠缠在了一起,一只庞大的苍鹰被困在网兜中,放弃挣扎一般安静地站在原地。
也没有等很久嘛,礼明栎心里满意了,和帮手一起上前查看被捕捉老鹰的状态。
本以为这一环节到此完成,后者却告诉她了一个噩耗:“老板,这只猎鹰是别人放生过的,我们得找一只没人驯养过的猎鹰。”
一只鹰寿命四十年,五年被人类驯养,剩下的三十五年还给自然,被放生过的猎鹰则不允许被重复捕捉。礼明栎实在没想到,自己中了一张“谢谢惠顾”。
都和人类待过五年怎们还能被逮到啊!礼明栎默默删除文字框的一长串哈哈哈,对着五秒前发过去的图片陷入沉思。对面人问她接下来要干什么,而她默默打下两个字:放生。
把到手的驯鹰放飞后,神豪宿主有些忧郁。当年她坐着游轮吹着海风,鲸鱼一来就有人通知,没来就和大家在游轮上海钓,好不惬意,礼明栎从没想过,自己要在寒风中等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老鹰。
她亲身体验到,由奢入俭难是多么困难的事。
【礼明栎】:不如你召唤一下呢
【谢为知】:我还可以做这事吗?
谢为知盯着天空想了一会,心里没什么感觉。大概因为她并不急迫,同时前人已经证明了,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她按部就班地执行,大概不会有什么坏结果。
果然。随着冬季食物的获取变得困难,诱饵捕捉成功的概率逐渐增大。在一个下午的等待后,谢为知亲眼看着一只老鹰出现在天际远方,双翼宽广,尖端羽毛根根分明,宛若排列成的手术刀。
帮手告诉她,这是金雕,体型这么大,大概率是雌性金雕的成年体。
谢为知收起手机,盯着上空看。
再近一点,她便看清了隐在身下的双足,弯、粗,钩爪一般带着狰狞的弧度,光看一眼,便可想象这到底是怎样尖锐锋利,而它又是何等的狩猎好手。
“不好驯,但是驯好了,一切都好了。”帮手用略带乡音的话语感慨:“以前家里有一只这样的金雕,整个冬天就不用害怕了。”
谢为知默不作声,紧紧地观察着金雕的飞行轨迹。
如今冬日已不像过去一样难捱,而谢为知也不需要一只捕猎能力多么强劲的猎鹰,替自己带回猎物。她心里对于猎鹰的体型有心里预期,仅用于拍照或许越大越好,但是如果策马跑起来,并且要接住飞回的老鹰,自己不一定支撑得动。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头很大、很威风的老鹰,离地面足够近时,地面则被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它在天空盘旋,一会靠近,一会远离,漆黑的羽翼内侧有一道圆形的白斑,双翼对称,像是一双逡巡不定的眼睛。
它比谢为知更快做出选择。终于,它不再徘徊,如箭矢一般冲向诱饵,即便一层细网阻拦,也硬生生拉扯出一段距离,与睁着眼睛的兔子不过咫尺。
帮手欢呼一声,跑上前去。细网中,金雕越是扑腾,越是被缠绕在网兜里无法动弹,最后只能一动不动待在原地。这时谢为知定睛一看,这只鸟颈羽凛凛,鸟喙尖端有着一块很明显的倒钩,几乎垂直于地面,看着外界眼神锐利,透着勃勃的攻击性。
帮手小心掂量一下金雕的体重,兴奋地告诉谢为知:“这只金雕最起码十二斤!”
天哪,谢为知想了想自己用的两千克哑铃,大致有了心理预期——她要用小臂长久地举起三个哑铃!
然而——
也算是顺便锻炼臂力,她心里做出了决定.
天哪——
先一步逮住老鹰,回到驻地的礼明栎偶遇一堆网红。后者大概是拍完视频才回来,妆容和服装都没有更换,大敞的裘衣里面没穿多少东西,大概还做了美黑,全身上下带着精雕细琢的野性感。
有点用力过猛,但胜在人数多,拍得好应该反响不错。礼明栎视线一扫而过,以资深观众的视角点评道,觉得还是看自己的老鹰更重要一点。然而就这一眼,她突然皱起眉头,又重新转回头观察起这群人。
平心而论,能在互联网上挣钱的博主,基本上脸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起码很会化妆)。在现实偶遇全装帅哥也是一种乐趣,还是特色主题,礼明栎鼓励这样的免费景观。
但是她左看右看,对着正中间擎鹰、同左右谈笑风生的男子辨认良久,最终确定——八分男!
好哇,原来是你,冤家路窄啊!自从线上拉黑后,礼明栎就再也没刷到过对方,没想到线下还能碰面?
单方面的冤家宿主震惊,心里颇有怨气,开始紧急召唤起系统来。这下她倒要看看对方现在有多高的评分。
或许前者并未主动做过什么,但谁让他早期在系统嘴里出勤率太高,作为谢为知的对照组出现,连带着礼明栎对他都产生了敌意。
什么评分标准,黑幕,都是世界的黑幕!
“看看,看看,这是谁来了。”
礼明栎在远处盯着那一堆人,眼神越来越挑剔,觉得他们哪哪都有问题:“真是对面相逢不相识啊,系统,你怎么说。”
这下不叫大风叫系统了。
第73章 她竟然叹气。
许应感受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当他回望时,便发现一位女性站在猎鹰场内,远远打量着他们一行人,神情并不带着多少积极的评价。
好在很快, 目光主人就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骑着马朝外围走去,连带着他心里预演的应对方式都没用上。
许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稍稍合拢敞开的裘衣。一边同行的人随即反方向一扯, 开着玩笑:“遮什么遮,不就专门来拍这个吗?”
“好像被路人打了差评?”许应不确定地说.
礼明栎当然不会冲上门去找碴,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 主要矛盾在于神豪系统的机制、所谓文献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然而继上次频道转换后,机制目前也没有太大问题, 她留存的只是一些陈年怨气。
系统没有说话。礼明栎早就发现了这家伙挺擅长装死,不过由于交情还在, 她也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给对方留了一点体面。她称其为“胜利者的大度”。
9.6分, 礼明栎唏嘘, 闺蜜真是既争馒头又争气, 无敌寂寞如雪。
唯有一点瑕疵。8分主播这次的评价是7分, 礼明栎表面上心情不好不坏, 实际心里觉得这分还可以再低些。
她自我代入了一下,如果自己作为家长, 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家孩子考试分数高,会不会暗戳戳希望对方成绩退退退——把情绪发泄给假想敌总比苛责自己来得舒心。
礼明栎想了想, 觉得自己会。完了,她要成为有钱的坏蛋了。
【礼明栎】:突然发现我也是坏蛋
【谢为知】:什么叫“也”?
礼明栎忽略这句询问, 把代入的家长案例解释了一遍,然后说明了自己的选择。
谢为知果然没问,而是安慰道:【很合理。东德式的幸福,天不下雨可以怪苏联人,不内耗自己挺好的】
神豪宿主嘶了一声,觉得这话对得有点过于离谱了。哲学家就是有理论。
【礼明栎】:所以你什么时候到
【谢为知】:你抬头
礼明栎按要求抬头,便看见一辆小车逐渐靠近。直到车辆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个柯尔克孜族人抓着一只巨大的猛禽下了车。
紧接着,谢为知慢悠悠从车里钻了出来,提着一笼兔子,闲适又轻巧。
“这么大!”礼明栎凑上前,对着新捕的金雕咋舌,“感觉再来几只能拎着人飞,不然再搞几只试试?”
她看向谢为知,眼神进行着暗示。
谢为知哭笑不得,很为对方的信任惊诧:“别太离谱。”
接着她看向猎鹰场转移了话题:“为什么站在外面等我?风吹着不冷吗?”
礼明栎先是让谢为知感受自己手心的温度,隔着手套一片滚烫;接着她的下巴朝后面扬了扬,说得隐晦:“里面有苏联人。”
谢为知没听懂:“什么人?”.
进入猎鹰场的一路上,谢为知都在思考“苏联人”作何解释。等经过一堆架鹰骑马的演员时,也只是一眼扫过,没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因为不管怎么想都很没道理。这群大冬天里冻得皮肤发红、贩卖青春与生命力的表演者,怎么能妨碍到礼明栎的幸福?骑马的姿势草草,猎鹰更是都蒙着眼睛,虽然拍视频够用了,但绝不至于让人心理不平衡。
考虑到礼明栎举例用的“考试分”,如果自己在同一项目被这群人比下去,谢为知会难受一天的。
然而除了他们,谢为知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沉吟片刻,冷不丁开口:“怎么说,这群人?”
礼明栎以为闺蜜好奇他们的身份,简单解释道:“群星的几个网红主播。”
主播?谢为知又问:“所以他们粉丝量比我多?还是什么?”
礼明栎的幸福应该不至于和她的直播事业挂钩吧?谢为知不确定地想。要是如此,那她摆得真是有愧疚感了。
礼明栎诧异于闺蜜竟然关注这点,立刻拿起手机查找起来:“不至于吧!肯定不至于,让我找找看。”
看起来不是这一方面。
谢为知眨了眨眼,还没等来礼明栎的答案,便看见那群拍视频的演员小声交流起来,一连往这里瞥了好几眼。随即,一个蹲在旁边助理身份的人跑过来,喘着气说道:“你好,请问你这只兔子卖吗?一百元一只,你看可以吗?”
谢为知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兔子,饶有兴趣。
有人要和她做生意呢。
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谢为知不愿意为此特地摘手套,亮出收款码,更傲慢一点地说,她也无须在意这一百。如果对方不是网红,对这只功成身退的诱饵,她甚至不介意直接送出去。
但网红就没办法了。谢为知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有用。你可以找别人。”
说完,她拉着礼明栎转头就走,没留给对方说话的余地。
“没到你三分之一。”礼明栎悄声说,比较出了粉丝数的高低。
谢为知心想这也不是她的赛道啊。
拍摄团队吸引了谢为知二人的视线,而他们也同时注意到了后者的存在。众人远远地便看见,一人拎着一笼兔子走在前面,随行的当地人则抓着一只身形巨大的老鹰。老鹰的翅膀用红布缠绕着,全身带着网兜,与其他猎鹰并不相同。
陪同的驯鹰人抬眸看了一眼,解释说这是新诱捕的鹰,有人要尝试亲自驯鹰捕猎。
话是这样说,他的声音里却多少带点情绪。驯鹰是一件艰苦的活动,与之后漫长枯燥的磨合比,诱捕是最简单环节,而许多人往往只能完成这一步,看不清自己,也折磨猎鹰。
导演对驯鹰不感兴趣,但看见那笼兔子后突发奇想,想尝试拍摄老鹰捕猎的场景。咨询驯鹰人,后者说可以一试,她就差遣助理来买兔子,谁料助理碰了一鼻子灰。
“男团在我背后也不行啊。”助理回去时打着哈哈,许应默不作声。在助理出发前他就有所预感,对方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遇见两次了,他想,还没搞明白差评的由来。
然而许应没想到,因为导演决定加一段狩猎的片段,全班人马又待了一天,几人再次见了第三面.
不久后,两人一人携带一只猎鹰回到落脚地,驯鹰人阿尔泰对此万分惊讶。知道礼明栎甚至捕捉过放回的老鹰后,他更是震惊,重复说了好几遍,说这是一件少见的、象征幸运的事。
“接下来是最困难的步骤。”他强调道:“鹰是高傲的生物,你必须用方法驯服它,成为它的主人。一只鹰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
大概如此吧,礼明栎思绪漫游,现在这样说,闺蜜上场一堆人就老实了。
大概不仅老实,而且悲伤。礼明栎到现在都对外星人不选择占领地球,反而成为神豪系统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能过平静日常也是好事,用高端科技度过神豪日常,更是大好事。
阿尔泰不知道礼明栎的心理活动,他用两根绳子悬挂起粗圆木桩的两端,组成一个秋千状的鹰架。捕捉回来的老鹰戴着眼罩,缩着脖子站在木桩上。鹰架带着老鹰摇晃,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做着示范,推着鹰架摇起来。这一环节基本没技术含量,两人轻易能上手。
两个鹰架,两只猎鹰并排而立,前后摇晃。
阿尔泰继续说:“这一整晚,以及之后的好几天,都不能让老鹰停下来,更不能让它们睡着。”
他强调了几声“好几天”,然而显然没有一人真正理解这是怎样艰难的任务,脸色都没什么大变化。阿尔泰心下叹气,不知道自自己离开后,对方又会采取什么方法。
明天再来看看状况吧。他选择先观察一夜,正打算转身离开,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问:“要到哪一个地步才算熬鹰成功。”
是那位捕捉金雕的客人。
“等到它愿意吃你手上的肉。”阿尔泰打量了几眼金雕的体型,预估道:“你这只起码要五天。”
然而对方垂下眼睫,再次抬起时,表现得像没听到后半句一样,只是询问:“那今晚能给我们准备两块肉吗?”
虽然用了语气词,但是她神色如常,语调平缓,如同说着一句随手关门的小事。
她不认为这个要求会被拒绝。
阿尔泰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他不知道对方打算采取什么手段,也不知道如果猎鹰不吃她手上的食物,她又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显然,无论什么,对于老鹰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急于求成,就必然不可能按照要求摇一夜的鹰架。
阿尔泰加重语气:“只花费这么点时间,绝对不可能成功熬鹰。今晚准备肉没有任何用,如果你学的是柯尔克孜族的驯鹰,那么你今夜只能摇一晚的鹰架。”
而柯尔克孜族是唯一一个合法驯鹰的民族。要么按规矩办事,要么违法。
在阿尔泰警惕的目光中,对方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
“好吧。”她竟然叹气,“那你明天早上再带两块肉来吧。”
第74章 白鹤亮翅。
阿尔泰一言不发地离开, 礼明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谢为知,这下轮到她有疑问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自己熬?”
毕竟又抓猎鹰又做鹰架,大费周章地做了准备, 没道理临门一脚还靠大自然的馈赠。如此一来, 显得之前的辛苦很没有意义。
谢为知慢悠悠地推着面前的木桩,轻巧地说:“五天五夜不睡觉, 有可能我们猝死, 更有可能它猝死,这样的死法对我们两个来说有点憋屈。”
然而她的眼睛注视着礼明栎的猎鹰,心里有着更深一层的想法。
因为礼明栎也想要, 所以她也必须有。
而且是未经磨难的即时拥有。
在发现对方同样对驯鹰感兴趣时,谢为知就做好了这一决定。两人之前所做的所有准备, 只是形式走一下非遗流程,顺带拿个资格证。把驯鹰的仪式做到位, 也算有个说法, 接下来的风险就不必承担了。
没道理自己的想法能被瞬间满足, 两个人就要一起受苦。更不可能只让一个人受苦, 这并不公平。
如果对方觉得兴头正起——
谢为知又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摇一会, 困了就再说?到时我试试能不能快进。”
谢为知唯一担心的是, 她不知道这些期许能否作用于礼明栎身上, 毕竟上次自己对狐狸使用的结果并不佳。似乎一切从礼明栎那里得到的东西,都无法直接反馈回去, 总让谢为知幻视,对方在饲养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
“啊, 那也不必硬等。”礼明栎哑然失笑,立刻收回手:“你来吧。什么人机操作值得我们氪金玩家熬夜。”
熬夜影响寿命, 长命百岁又是必要的,礼明栎在心里做着等式,立刻认同对方的做法。
反正闺蜜能做到。虽然嘴上“收入”,但在礼明栎眼中,她的打赏对象不必考虑命运馈赠的价格。
“那我试试哦。”谢为知弯了弯眼睛,心态却没有为此变得轻松:“可惜没有测试的办法。”
刚刚应该坚持让驯鹰人送来两块肉的。谢为知想,然而如果她真的坚持,又会发生什么?
那可是人啊。
不过,一个长夜,足够她试。
她看向旁边的礼明栎:“你先玩游戏,我试试?”
礼明栎:“没事,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不要。”谢为知拒绝得很干脆:“我会有压力。”
“啊?”礼明栎惊道:“补药有压力啊。”
这下搞得她也有紧张了,明明两人是来享福的吧?
谢为知只是笑:“干劲起来了。”.
礼明栎游戏玩得心神不宁,她想偷偷瞥一眼谢为知的状态,然而又怕后者察觉到,从而又多了几分负担。
为什么会有压力呢,礼明栎想不明白。她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谢为知应该越得心应手才对。驯养老鹰也不外如是,甚至于已有无数前人驯养过猎鹰,怎么想都是拥有鲸鱼更让人惊骇。
如果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话——
封闭的蒙古包里,一根蜡烛静静燃烧着,照得室内蒙上一层红光。礼明栎盯着地上并排的猎鹰影子,猛地睁大眼睛,想明白了一个重要的区别。
“系统!救命啊系统!”礼明栎心里开始尖叫:“谢为知该不会也想要我有只老鹰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啊!”
与其说是“没那么想要”,更不如说她其实很好满足。一开始礼明栎的想法是近距离观摩一下猎鹰,借着玩一回,美美地拍几张照片就好。譬如她喜欢猫咪,上手能摸好几下,但对于养一只猫,教它规矩没有太多的想法。
她更希望她的闺蜜有猫、有钱、有房,让自己住。一觉睡醒,闺蜜拿着手机过来,说自己对于今天中午吃什么拿不准主意,于是让她从几个选择中(不能超过五个)挑选一个。
简直是努力一次,接下来都不用带脑子的爽感!也正是如此,她希望对方在互联网上当皇帝。自己的闺蜜即便暴富还选择继续读书,还写论文,礼明栎比相信自己更相信对方,谢为知会善始善终的。
想想,如果闺蜜因为自己成了网络皇帝,那自己不就有从龙之功了!哈哈,开个玩笑。
然而——
“所以这能成吗?”原先设想美好的神豪宿主顿时万分焦虑,忙不迭问道:“不是返还打赏金,这样应该是允许的吧?”
礼明栎和谢为知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并且由于知道更多,她的思绪更为沉重。难怪谢为知要有压力,假如真按照自己脑补的设定来,和金钱一样,谢为知的“拥有”其实也是一种打赏,并且同样不为神豪宿主所“染指”,那么谢为知的设想大概率要落空。
礼明栎本不执着于自己有没有,但她意识到谢为知的计划太晚了。她看了十分钟的手机,而谢为知也沉默了十分钟,猎鹰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这下她说什么都是遗憾。
“系统我劝你善良,之前没说过的规则不要现在加入,快快让我闺的计划达成。”
脑海内长久没有回话,神豪宿主更是着急:“要是整得我闺道心破碎,咱们没完,真没完!”
而明明上一刻,她还在打包票,命运的馈赠不必考虑价格。反转来得那么快,礼明栎真要流汗了。
即便面对陌生网友,谢为知都认为不在对方面前炫富是一种善良,很会感同身受,并且不要别人觉得,只要自己觉得。礼明栎真怕对方一气之下封心锁爱,再不在自己面前表现这类想法——她不是故意要给闺蜜上压力的啊!
系统还是没说话,神豪宿主默默地怒了。
“明栎?”
“——诶,怎么啦?”
礼明栎立刻转过身,神色如常,自觉到达了这辈子演技的最高峰:“你困了吗?那我们先睡?”
半点不提对方做了什么进度如何。
谢为知没见过这么快的回头。她眨眨眼,笑了起来:“看看氪金成果呢?你试着表达一些指令,不成功的话我再琢磨琢磨怎么回事。”
“不要有压力。”谢为知补充道:“做不好是我的事情。”
这是做项目时师姐和谢为知说的一句话,她用在了这里。
不要把这种事当成项目啊!礼明栎心里默默流泪,盯着木桩上一动不动的猎鹰想了一会,突然转头看着谢为知:“其实要是没成功,这是我的事情。”
因为一切因她而来。
没留给对方回复的时间,礼明栎立刻看向鹰架,一咬牙,选择早死早超生,大声道:“白鹤晾翅!”
说完,礼明栎就后悔说得过于复杂。内容是,用词也是,眼前的猎鹰一团黑,和白鹤有什么关系?然而下一秒,刷的一声——
四扇翅膀并列而展,前后遮掩,长达两三米,顿时拢住了大半灯光。突然的展翅带动鹰架摇晃,投下来的影子一并晃动起来,猎鹰站不稳,下意识摆动翅膀,扑面一阵有力的气流,振翅声音响亮。
它们并未熬多久,还有很多体力。
两只猎鹰遵循着同一指令,而且真是白鹤亮翅,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礼明栎盯得目不转睛,惊叹一声:“哇!”
可为什么是两只啊?
谢为知手肘抵在膝盖上,在旁边低笑起来,很高兴的模样。她拿到了最好的结果。
礼明栎说出了声,于是谢为知让自己的猎鹰也展开了翅膀.
阿尔泰一睁眼,就想起了昨天的两位客人,匆匆洗漱后,就前往对方的蒙古包。然而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洗了两块生肉。
让对方死心,最好立刻放弃学会驯鹰的想法,阿尔泰愤愤想到。
这几年,阿尔泰带过不少学习驯鹰的学生,大多数人为传承非遗文化而来,学得尽心尽力,很尊重这一文化。换句话来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蒙古包里准备了被褥床垫,并且很厚实。如果是别人,他会提醒对方不要因此睡过去,否则要重头来。但此刻,他宁愿两人两鹰相安无事地睡过去一夜,这也是他对昨夜最好的设想。
阿尔泰忧心忡忡地在蒙古包外呼唤,此刻天色熹微,但大体上还是黯淡的。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内的客人出来得很快。
难道真的熬了一夜?
开门的是让他带肉的女性。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神便向他的手扫去。她对此毫无遮掩。
阿尔泰愤愤进入。
虽然天没亮完全,但疆地的冬天十点多太阳升起,晚上六点便天黑。这个时间点,两个人早睡醒了。
往常来说,醒了也可以在被窝里待一会,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呢,然而礼明栎一大早就两眼清明,连带着把谢为知也拽了出来。
“有点激动。”礼明栎重复道,“早上还得喂肉。”
谢为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评价,只是看着礼明栎顺着猎鹰的毛,听着对方哼的歌,悄悄地笑。
真好啊,她感叹。真好。
阿尔泰这时在门外喊了起来。出现的时机也好。
第75章 驯鹰的偏门手法。
同谢为知第一眼去找肉一样, 阿尔泰第一眼找的是老鹰。
蒙古包内,系着绳子的木桩自然垂下,一动不动,站定的猎鹰被声响吸引, 转头看向毡帘, 两双锐利的眼睛对上了阿泰尔的视线。仅凭这一眼他就可以判断,眼前两头家伙精神抖擞, 毫不疲惫, 全身只有经受一夜饥饿后的狩猎欲。
不出所料,这两头鹰安稳的睡了一夜。鹰架下,兔子在笼子里窸窸窣窣地啃着干草, 但注定啃不出来什么名堂。显然昨天挨饿的不止一位。
整幅场景荒诞得阿尔泰无话可说。他看着老鹰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本应该大声质询为什么摘下了鹰帽, 让未被驯养成功的老鹰看见了周围的环境。要知道,这样做极容易它们躁动不安、攻击活物——如果此刻没有一个女人正在抚摸着猎鹰前胸的细绒, 他会这样质问的。
常理告诉旁观者, 如果有人抚摸未经驯养的成年鹰, 后者接下来的只会直接低头, 用锐利的鹰喙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然而此刻, 他只能维持瞠目结舌的表情, 任凭谢为知接过他手上的生肉。
谢为知尽量不使场面显得异常。她知道自己“胜之不武”, 驯鹰人的理念和做法才是最正统的方式,只是她个人有些野路子。
不过她既不想解释, 也不想打击人家,打算直接从对面人手中取肉喂食, 最后却发现他只带了一块肉来。
阿尔泰根本没有设想过两只鹰如何分食一块肉,在见到今天的场面前, 考虑这点就和考虑下一刻太阳坠落一样可笑。
“这是、这是怎么……”
阿尔泰难以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然而谢为知抬头看向他,用叹气打断了他的话语:“能再带一块肉来吗?”
和昨夜一样无奈.
阿尔泰跑着出了蒙古包,清洗生肉,又跑着回去。路上遇见的族人惊讶于他急迫的步伐,问上一句,却只能得到含糊其辞的回答。
有两个女客都从今夜开始尝试熬鹰,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少,也都对此感到好奇。然而他怎么能说,自己手中的肉是给那两只新驯的鹰准备的呢?他驯了那么多年的鹰,怎么会不知道鹰什么时候熬不过去,什么时候屈服,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受主人的靠近——他竟然用了主人一词。
正是因为太过熟悉于流程,哪怕亲眼所见,阿尔泰也不知如何告诉别人自己的见闻。千百年来,柯尔克孜族的驯鹰技术只在代际中口头相传,形成了一套只有他们才知晓并且熟练掌握的生存方式。哪怕教授给各大博主或者爱好者,在他们心中,这也只是一次浅尝辄止的了解,所知不过皮毛。
——不过皮毛!
阿尔泰越跑越快,直到冲进了熟悉的蒙古包,手上洗净的鲜肉还滴着清水,粉红柔软。
“肉。”他说,眼睛却看向鹰。
当老鹰无法抵抗饥饿与困顿,濒临死亡之际,如果它吃了一个人手上的肉,这就意味着它认对方为主人。然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只没有经过苦熬折磨,却无比温顺的猎鹰。他看见她们接过生肉,递给猎鹰,而后者则顺利吞食进去。这熬鹰的第一步,熬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精力充沛、不减野性的鹰。
——这是皮毛?
阿尔泰又开始后悔,他刚才应该让所有人进来看一眼,否则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幕。他怎能空口证明这点?直到此刻,他自己也无法彻底相信。
“为什么老鹰这么听你的话?”他忍不住问,成为了平静现场唯一一个惊诧者。
这就叫听话吗?礼明栎默默地想,她还没开口大鹏展翅呢!
而谢为知只是对阿尔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像是在不解,以对方的身份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才是真正驯鹰的人啊。
随即,她开口道:“接下来的流程是?”
这时,谢为知也随手顺起猎鹰后颈的羽毛,细腻温滑,与鲸鱼和马匹又是不一样的手感。
飞禽按着力道微微点头,头一顿一顿的,毫无不耐烦的神色,像是正在报时的布谷鸟闹钟,只不过动作更为含蓄。
和当初讨论熬鹰时间的对白不同,这一次,阿尔泰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忽视,按照她的要求思考起接下来的步骤。就好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问。
——下一步是认主训练,主人需要让老鹰接受自己的声音和气味,并且持续喂食老鹰,直到它回到原来的体重。
然而当阿尔泰走进蒙古包,两头猛禽却立刻多了几分警惕,后颈羽毛骤然竖起,根根分明,开始做起威慑。直到这时,他便知道这一步也没有了意义。在这里,认主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步骤,对面两头鹰也没有什么体力需要恢复。
甚至因为他的原因平白无故饿上了一晚。
“狩猎。”他说,并且眼睛看向了笼中的兔子。
谢为知点头:“好。”
她本来就是如此想法.
徐先林原本只打算拍一个长达十几秒的擎鹰策马的短视频,马蹄踏起沙尘,骏马与马上人的肌肉泵张,猎鹰展翅,大概是很吸睛的场景。
然而在知道两个小妹妹专门去学驯鹰,她又不乐意做得这么简单:“太摆拍了,要实景狩猎,要带杀气。”
于是团队按照新的想法运转下去。
经历一天磨难的拍摄人员们敢怒不敢言,甚至要赔上笑脸。公司花了大价钱请徐先林为几位网红拍摄,自然希望取得好效果,三令五申要求他们全力配合。
然而业内都知道,徐先林能在短视频红海中杀出自己一片领地,仅凭的不是严谨而完善的脚本,而是万千同行竞相模仿却反类犬的即兴灵感。换句话说,要想拍得好,得看徐先林的“感觉”,并且她自己对此也说不明白。
从前人们只是听闻,然而昨天受了一天的磋磨,依然没有让她的“感觉”满意,今天甚至需要在清晨补拍一段放鹰的场景,拍摄人员逐渐怨声载道。
“烂泥扶不上钱还要怪我屎上雕不出花,自己的视频一点事业心也没有,显着他们了。”
徐先林一遍用冷水洗脸冻死自己的享受欲,一边恶狠狠地吐槽道。要不是金库花光了,她才不会去拍别人。
自己找到的“美”都是不确定的,更何况将镜头对准他人,强制发掘闪光点。一想到相机里那坨玩意是自己拍的,徐先林只想从楼上跳下去告别世界。
——自己赚完这一笔还是退圈吧,她默默想到。
自己好像赚不到这一笔。
在发现怎么样都无法使得所有人同一时刻放鹰,没有人认为自己真的在进行狩猎时,徐先林感受到了淡淡的绝望。
另一边,谢为知的驯鹰活动流水账似的开展——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阿尔泰叫了好几个当地人一同来到驯鹰场,没有具体说明理由。什么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实,自己看吧。
于是众人聚在现场时,便看到了被两位新晋驯鹰人带出来的鹰,体格庞硕、羽毛顺滑、眼神锐利。
家养的驯鹰并没有野外的鹰隼个头大。为了使猎鹰能持续捕猎,鹰主人不会让老鹰吃饱,长久为人驯养的猎鹰自然多了一分萎靡。从前,所有的驯鹰一副模样,那样才是人们的伙伴与家人。
然而此刻,立于女性手上的猎鹰带着格格不入的野性,抖擞着羽毛打量着在场的人群,让人以为下一秒它就会展翅离开,回归天空。
可它那样安静地支在女人的小臂上,同它主人一样冷静,默不作声地审视着众人。
“现在就开始吧。”
谢为知只说了这一句话。
开始什么?旁观者看见阿尔泰手中的包裹着生肉的动物皮,骤然有所明悟——开始训练捕猎。
可是这才第二天!应该熬鹰的第二天,应该让猎鹰承受黑暗与饥饿,使它屈服于人类意志的第二天!驯鹰人长达数个月的训练日程,此刻被随意的压缩扭曲,拆解成无人理解的模样。
“你完全没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
有人立刻大声说道,在阿尔泰上前阻止时甚至对着后者破口大骂:“你在为了钱胡搞!这不是我们的文化!”
阿尔泰默不作声,这确实不是他们的文化。这是另一种他不明白,也恐惧去问的东西。
“你看一眼。”他沉声道:“你看等下发生了什么。”
这一冲突并不难解决。只需要他在众人面前拖动着兔子皮跑向远处,而鹰主人同时抬臂放飞猎鹰,他做作的觉得便能顷刻为人所理解。
众人默不作声,气氛满是压抑。
于是继一阵响亮的振翅声,猎鹰猛地展开翅膀,俯冲,飞扑叼住地上的兔子皮,并且下一刻扭头腾飞,将拴着兔子皮的绳子从阿尔泰的手中拽了出来!
——衔着肉落到主人的支起手臂上。
谢为知接过兔子皮,把裹在里面的生肉喂给猎鹰,紧接着说道:“下一个呢。”
实在有些重,她得让猎鹰多飞一会。
第76章 难道要暴富了吗!
直到猎鹰展翅飞回时, 才有人发现它的尾羽并没有被绳子束缚住,随时能够振动翅膀回归山林。然而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衔来猎物的猛禽牢牢抓住主人的小臂,它不懂旁观者凄苦的遐思。
有人哗然:“这是一只被人提前训练过的老鹰!”
他看向阿尔泰, 希望后者能意识到其中的异常。然而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是昨天才捕捉到的金雕, 翅膀里面的花纹一个样。”
说话的同胞昨天陪着客人捕了一天的鹰,他的话具有可信度。
前一人声音更大:“那就是故意的, 假的!老鹰故意进入了陷阱!”
他怎么能信呢?在当地人眼中, 猎鹰是神秘而危险的生物。几千年里,驯鹰的技艺只在父子代际中传递,所有儿郎都为驯服一头猎鹰而自豪, 熬一只鹰,更是证明着自己的耐心和意志力, 是战胜了老鹰的强者。
他不愿相信一天未到,就有人成功驯服了猎鹰, 而在一百年之前, 她甚至没有尝试驯鹰的可能——她怎么能这样轻松地和自己做到同一件事!
“你说出来, 这只老鹰训练了多久!”
阿尔泰忍无可忍, 呵斥他:“巴亚尔!够了!你去伪装试试看!你伪装让猎鹰自己飞进陷阱里去, 再让它装作不认识你!”
谢为知皱眉, 将猎鹰换一个手臂。
好吵啊。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理会, 也不明白对方想极力证明什么。
因为她确实能做到,谢为知平静地想, 拦住了呵呵两声、准备张口就骂的闺蜜,转头看向一腔愤懑的男人, 只说了一句话。
“带你的猎鹰过来。”.
没有人知道谢为知想做什么,但又有些猜想。
在巴亚尔取猎鹰的时间里, 阿尔泰特地告诉谢为知:“攻击猎鹰的违法的行为,命令猎鹰去做也违法。”
谢为知回以奇怪的神色:“我攻击猎鹰干什么。”
她只是在巴亚尔归来之际,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敢解下猎鹰脚上的绳套吗?”
明明只是简单的问句,但不知为什么,巴亚尔的心突然重重一跳。大概因为对方从始至终姿态平静,被戳穿时没有丝毫心虚,挑衅的时候表情更是一派轻松。
是了,挑衅。他看着对方手中毫无束缚的金雕,愤怒回击道:“我敢解,我敢承认我训练它训练了三年,你敢吗?”
谢为知眨了眨眼睛。沉默、还是沉默,她现在没必要说太多。他只需要在对方彻底松开猎鹰脚上的绳套时,把自己手上的金雕往空中一抛——
唰啦一声,金雕振翅而起,瞬间就位于几米高空外,在空中发出清越的啼鸣。
旁观者还没看明白场面,不知道鹰主人到底想展示什么,然而下一秒,又一片黑影在扑腾声中窜至天空,应和般发出鸣叫——
巴亚尔的猎鹰毫无预兆地飞向空中,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随着另一只金雕展翅离开。毫无迟疑,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金雕昨天才被捕获,猎鹰驯了三年。
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哎呀。”礼明栎在一旁配音:“我free啦。”.
“飞走了!老鹰自己飞走了!”
“追啊!往猎鹰场的方向去追!”
旁观的族人顿时一阵喧哗,下意识朝猎鹰飞走的方向跑去。与其说是想追回猎鹰,但不如说,他们无法理解正在脱轨中的一切。
什么飞了?
怎么就飞了?
“怎么会一放就跑——”说话人看了一眼谢为知,又瞥了一眼满脸空白的巴亚尔。
巴亚尔无法接受,他一半恐惧、一半愤怒地盯着谢为知,还没来得及质问一句,后者便当着他的面利落地上了马。
他试图追上去阻拦:“我的老鹰为什么会飞走!”
“你的猎鹰?”
马匹本来已经迈开步伐,听到这话,谢为知回头看了他一眼,从上到下的视角看着他,似笑非笑:“大概因为被你捕捉前,我自己已经偷偷驯过了。”
巴亚尔之前原模原样的说法。
“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
谢为知策马离开。这时人们发现,她骑马骑得那样好,马蹄嗒嗒连绵离去,默契得宛若事先磨合过。
她大概会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无聊。
“族长,我们还练吗?”
淡定收回视线,礼明栎看向阿尔泰,又说道:“感觉也没什么练头,我们自己琢磨吧。”
她也一丢手上的鹰,骑上小马跑掉了.
“三、二、一——”
镜头外,工作人员双手压制住兔子,调整它的方向。
松手的一瞬间,获得自由的兔子立刻撒开逃窜。准备就绪的演员架马而过,在骏马奔驰中一抬小臂,只见下一秒,高举翅膀的猎鹰俯冲而下,如箭矢一般,牢牢刺穿欲图逃窜的猎物。
猎鹰落地时扬起一阵尘土,被鹰爪擒住的野兔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停止了扑腾。
成功捕猎的猎鹰转头,脖颈处羽毛倒竖,警惕地注视着一众旁观的摄影人员,锋利的眼神被镜头捕捉了个完全。
助理欢呼一声“成功”,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徐先林,试探着态度:“还不错吧老师?”
徐先林不说话。
那就是有点错,但不知道错在哪里的意思。助理心里唉声叹气,觉得对方就算不在乎这些演员,也好歹在乎一下正快速消耗的兔子。
差不多得了,要拍成什么样啊。徐先林也在劝着自己,嘴上却说:“得再拍一次,这次放鹰的距离远点,都不需要用猎鹰,演员再跑几步,兔子就要被马踩死了。”
她又对拍摄主角皱眉:“你有点迟疑啊,感觉整个画面还是太软,你这边是,猎鹰也是……”腿上拖着绳子,后期画面还得处理。
就是有问题啊,徐先林抓狂。烦死了,难道她就不急吗?
“好的徐老师。”
许应只能说这句话。重新回到出发点的时候,同事递给他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又一只兔子准备就绪,当倒计时数完后,许应朝着前者逃窜的方向猛冲。
许应很想说,那个不叫迟疑,那个叫他与猎鹰各自茫然,后者根据习惯捕捉猎物。他并不是巴甫洛夫,猎鹰更不是他饲养的狗,二者没法像原装一样配合默契。
但这句辩驳很容易被轻飘飘地打回来——菜就多练。
那他练吧。一步、一步,马匹跑得越来越快,许应单臂高举猎鹰,估算着距离,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电光石火之间,一只黑色的飞禽掠过,触地而飞。再起之时,地面上没了兔子的踪影。
——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震惊了一瞬。一只金雕抓着兔子飞向天空,又从俯冲的方向折返回去,体型出乎意料的大,但在空中的轨迹却很轻盈。
被野生老鹰抓走了拍摄道具?拍摄人员哭笑不得,便看见更远处,一人策马而来,与飞离的老鹰相向而行。
下一秒,老鹰翩跹而落,带着猎物抵达来者的身前。
最终停在她的小臂。
金雕给谢为知带回来了一只兔子。
她无言以对,最后张了张嘴:“……谢谢你。”
猛禽眨了一下眼睛,眼仁漆黑清澈,看不出反应。
倒也没有传说中的“心意相通”,更像是猎鹰懂得她的指令,能顺利地实现飞行、折返的要求。谢为知的意思是,不是她命令老鹰去偷人家兔子的。
虽然飞走的猎鹰会捕兔子,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谢为知接过猎鹰递过来的猎物,心里复杂难言,先检查这只兔子死没死绝。
更妙的是,她也提着一笼兔子出来了——实在不行,把这只补给人家?
谢为知抬头,发现对面竟然是昨天一行拍摄组,还没走。所有人都看向她,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是他们啊。当初对方想要用钱购买兔子时,她还说自己有需要,现在倒好,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
谢为知心里忧郁,表面上稳稳的,一手提起“战利品”,问了句废话:“你们的兔子?”
徐先林的摄像机亮着红灯。
此刻,她依然没有关闭摄像机,依然举着镜头,一言不发。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具有审美,起码拥有相关从业者的意识,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或者直白的说,通通扮演死人,将画面留给主角。
鹰和她的女主人高坐在马上,鲜血从猎物的伤口处流出,鲜红,嘀嗒落下。
突然,主角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扫向徐先林,对着后者眯起眼睛:“你在拍我?”
镜头中的眉眼锐利,一瞬间撕破客套的理解,透着评估猎物的冰冷感。
下一秒,视频结束,陷入一片黑暗.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慢悠悠赶集的礼明栎,到达猎鹰场时,对着谢为知深入敌军的场面万分惊诧。八分男(现在改名为七分)与他的同伙站在另一边,交谈的两个女性气氛严肃。
“相信我,如果你愿意出镜,能够轻松地赚很多钱。”
凑上前听到这句发言的时候,礼明栎没忍住笑了一下。
什么呀,谁在和神豪宿主的闺蜜说话?
不过有人对闺蜜这么高的评价,礼明栎心里还是蛮有荣誉的,她施施然走到谢为知旁边,好奇地询问起对方:“什么赚钱?难道我们要暴富了吗!”
第77章 她的想要,于世界有意义。
这话竟然从礼明栎的嘴巴里说出来。谢为知觉得有趣, 配合道:“前提是我去互联网上讨生活,大概能赚到一笔。”
能赚到很大一笔。徐先林在心里默默补充,主动先朝礼明栎开口:“你好,我是徐先林, 目前在云站做UP主。”
云站是目前主流的长视频平台, 体量很大,成功养活了许多个人创作者, 一些在本网站比较知名的头部创作者也越来越为圈外人所知。
可惜这番介绍在面对谢为知时没得到任何反馈, 徐先林已经不期待另一个人能给出积极反应了,然而礼明栎惊讶道:“导演徐林?”
能认出来就是好事,徐先林立刻应声:“是我的账号。”又暗戳戳地用“名人身份”背书, 顺带旁敲侧击一下,“我刚刚说的也全都是真心话, 你朋友不出镜可惜了。”
礼明栎没看过对方的作品,但是曾经从“云站UP主鸽王盘点”中了解过对方的事迹。“导演徐林”, 云站争夺鸽王的种子选手, 隔几个月回归一次, 每次视频播放量均破百万, 令粉丝又爱又恨。据说这个名字有些说法, 因为她的短片作品确实在国际中拿过奖项, 目前创作也以短片故事居多。
但是鸽王重出江湖, 怎么还打上了谢为知的主意?
“当你的主角吗?”礼明栎好奇问道。
徐先林一愣,看向慢条斯理清理手上猎物血迹的谢为知, 眼睛骤然一亮,兴奋道:“好啊好啊!”
徐先林先前并没有具体的规划, 然而此时此刻,手上的黑色机器似乎重若千钧, 彰显着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她猛然了悟,如果不是自己来,那是谁来呢?她挖掘的主角,必然是她来讲好这段故事。
一旁的助力没忍住插嘴:“徐老师,我们的视频……”
她草草应付:“好的好的,今天绝对能拍完,你先等一下,我这边有正事。”
虽然谁都看明白她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发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然而鸽子口头上的认真才更让人感到害怕。礼明栎立刻不开玩笑了,反而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不好意思,其实我们是同行来着的。”
在徐先林困惑的神色中,礼明栎翻出手机中的视频示意:“你看,她也是我的主角。我俩已经双双实现财富自由了。”
礼明栎展示的是谢为知纵马航拍的视频。她的粗剪版在电脑里,手机上储存的是原始视频,但正因为没有经过剪辑,骏马分、合,领头人一骑夺尘的场面完整清晰,马群行进过的地方留下一片蹄印,在雪地上绘出一幅庞大的画卷。
视频的内容已让人惊心动魄,更叫观者难以设想现场的场景。
“这是——她?”
徐先林看向谢为知,而后者回以坦然的目光。
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徐先林心里已经确定,这是视频中的人。在她自己的镜头里,对方策马而来,等着猎鹰落在自己前臂上,宛若每一个征战归来的主角。
两人毫无可能与她来迟了一步,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人失落。徐先林忍不住问:“你们是拍纪录片的吗?”
这是一个合理的想法,而视频主角的气质让徐先林暗暗确定。
镜头里永远只有一个主人公,看过视频的人去下意识解读她、寻找她,主人公是唯一的中心——她身上具有这样的气质。
但对于二人来说,徐先林的猜测起调过高了一点。谢为知自己倒看过挺多记录片,至于她的相关职业——
“其实我应该算网络主播?”
主播本人给出了答案,却看见提问人一脸茫然。
果然大家对主播都有先入为主的滤镜,谢为知内心默默叹气,但很理解这一心理。
因为她自己也有.
“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礼明栎大惊失色:“我不是那个意思哇,我没打算直接透露的!”
礼明栎原打算用不便透露应付走,也算是给被“星探”邀请事件一个完整的结局,她没想到谢为知会说出主播的职业,并且这远远不是话题的结束。到了这一步,那么主播具体身份要不要说?不说之后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谢为知一向对主播身份很不适应,怎么在这一刻自报家门,报的还是主播的名字?
“这倒没关系。”主播本人解释道:“我原计划户外直播,所以身份瞒不瞒已经无所谓了。”
“啊?”
什么东西?户外直播?礼明栎从没想过这词能从谢为知嘴巴里说出来,不仅时髦,而且很有违和感。难道她之前给闺蜜传递了什么误解吗?
谢为知对礼明栎眨眨眼,没有说话,而是在对方面前抬起小臂。猎鹰再次振翅,翅膀搏击空气掀起一阵猛烈的气流,凛冽寒冷,削人面庞。
下一秒,猎鹰松开双爪,划入长空。
谢为知的实现随着猎鹰的起飞而远离,她抬头远观,嘴上轻松说道:“不是说给大家看到吗?”
礼明栎:“看老鹰?”
没想到主播到这一时候还记得网友,原打算捞钱的主播号看来真把主播养成了。神豪宿主思绪纷飞,却听见谢为知干脆利落的否定:“不,看我。”
看她。所有人此刻都静默地看着说话的女人,而后者正注视着盘旋的猎鹰,语调镇定平静,似乎在宣布着一项将被完美实行的规划:“不需要看老鹰、其他人,或者任何无关紧要的场景,看我就可以。我很会驯鹰。”
不带任何炫耀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所有人会看见一位驯鹰人,驱使苍鹰狩猎,衔来猎物,度过一个冬日。当然,一切行为都在法律框架下。”
谢为知想了想,最后语气笃定:“这个人会是我。”
这个人会是她。
即便从此往前的千百年追溯,大地上罕有女性猎鹰人的身影,但是她来,紧接着猎鹰为世界所知,只会因为她一个原因。
在万马奔腾结束时,谢为知就产生了相关想法。如果要被看见,那就让她以这种方式出现。她的“想要”对于世界来说,或许意义在于这里。
片刻后,盘旋一圈的猎鹰重新俯冲进主人的怀中,没人知道猎鹰何时察觉到了她的指令。周围鸦雀无声,徐先林默默不语。
……主播,吗?
徐先林没来得及提出任何劝诫,让“挣直播快钱”的主播“迷途知返”,便看见两位女士商量起地点来。彼此之间交流默契,没给任何人插嘴的空间。
世界会看见她的,徐先林知道,因为她的目光也无法从前者身上移开。徐先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而是用尽全力记住此刻颤栗的感受,这一无穷灵感与美的感受。她看着两个女士结伴离开的背影,往山麓方向离去。
原地,不知何时留下一笼兔子。兔子啃着半截干草,无忧无虑.
主播开播了。
直播间第一瞬的画面,便是蓝白的天空。画面颤动,下一秒,镜头翻转,对上了山野林地,以及一只威风凛凛的鹰。
【又好几天没开播,我已经不会笑着看你直播了TT】
【吓我一跳,好大一只鹰,严重怀疑主播是因为想要炫耀才开播的,好吧,我勉为其难地舔一下吧】
【楼上也不必那么为难……】
直播的场景竟然在户外,并且主题特殊,观众们略有惊喜,但知道大概率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主播直播到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间不定内容不详,在这样艰难的最播条件下,能够理解进入直播间的观众要不就是真爱,要不就是真喜欢看撒钱,又或者,心里存有一些“她好我也好”的奇怪荣誉。
【现在已经开始户外直播了,露脸直播直播还会远吗?等待,并且满怀希望吧XD】
【今天看老鹰!主播注意安全嗷,这种生物攻击性蛮强的】
【主播呢,我要看主播[眼睛]】
“感谢提醒,不过这只鹰……”
主播的声音贴着手机传来。画面再往下,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老鹰立在一截穿戴护具的小臂上,从相对位置来看,这是摄影人的手臂。
下一秒,手机被接过,镜头对着持鹰的女人,侧脸一闪而过。
“——是我的。”
说完,画面里的人疾驰远去,留下一个策马擎鹰的背影。
网友还没反应过来,就彻底陷入了迷茫。
【什么过去了?等等等等什么过去了,那是我主播吗?天娘嘞这是我的主播吗?】
【啊啊啊啊啊!我主啊啊啊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没看到的人都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流泪了】
【骑马的人是她对吗?真是皇帝啊,我体温上来了】
【虽然我也很激动但是注意保护,这段视频里拍到主播侧脸的人自觉减掉,主播不想露面有的人就不要】
【这玩意真不用你替主播担心,她能量真挺大的,不然你看为什么流量这么大,全网没有一个扒她真身的】
【我不扒,但偶然听你一说,我又幸福了[三花猫头]】
第78章 大概因为她不甘心?
皇帝的户外直播——这一极具噱头性的标题, 堂而皇之地在热搜上攀升。等网友心里嘀咕是谁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点进去一看,原来是主播。
圈内人顿时普天同庆,自发地把热度捧了起来。
人与人相处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此。对于距离感强的人来说, 相处是个阶段性的过程, 陌生到认识、再到有话可谈,以上过程层层递进, 不能省略一步。
在互联网上, 这是一套冗长拖沓的结识方式。更何况直播行业,玩的就是眼球经济。开口家人闭口老婆是基本的称呼词,所有人的距离在一瞬拉到最近, 亲密宛如一家,哪有时间表演欲擒故纵, 让观众逐步了解主播?
然而,如果真有一个主播想在互联网上保持距离, 走现实的一套交往方式, 网民高低都要结识一番。主播最开始的态度越冷淡, “攻略成功”的成就感也便越高。这点识人之术大家还是有的, 要是真熟了, 以主播的财力, “v我五十”也不是不能发。
总之, 她这样的人当主播实在是一件让人纳罕的事。虽然猫塑主播不太礼貌,但她总是让人幻视一只站在金字塔顶, 冷冷俯视下方的黑猫。
圈内人为进度推进而欢呼,随着热度攀升的, 还有圈外人的惊诧和不解。你们在激动什么?你们的“皇帝”全身出镜了?
【但是直接叫皇帝也太那个了吧,有点子封建了, 我们是在二十一世纪没错?】
【完了,要转线下真人,我情愿她永远不透露身份】
【这话说的,主播一直都是真人啊,只是没露脸而已,而且这次也没有彻底露脸,只有一丢丢】
【马上就要爆出是谁谁谁家的公主千金,接着太上皇家的股票大涨,比直播带货的路子是要高贵上不少嗷[狗头]】
一面倒的称赞自然会激发其他人的抗拒。好好好,你们的皇帝如今终于揭露身份。你我打工牛马,只要想到了这位在全网当皇帝的老中富姐,是不是也要骄傲地挺起胸膛?
【还是急着变现热度,再不割韭菜,那拿出来做身份的几千万美金真要花掉了[捂嘴笑]】
【建议严查家庭背景,没开玩笑绝对有瓜,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都敢养,一口气露了个大的】
谢为知不知道网上的动荡,要是知道,她估计会产生一阵“这是我?”的惊异。
虽然困惑礼明栎暴富的过程,但她从没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反而欣然接受,能被带着享福更是大妙。有钱完全是对方的能力,细究起来和自己没太大关系,她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该扯到自己身上来。
真正与她有关的是驯鹰。具体原理还没搞明白,谢为知担心的是,以作弊的方式驯出的鹰,是否适合于展示?毕竟炫富让旁观者伤心,其他的事情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但是——
马蹄疾驰,蓬草扬尘,远处的猎物若隐若现,谢为知判断着方位与距离。
下一秒,猎鹰如离弦之箭一般离去,而她则在原地停下,等着摄影师追上来。
直播间里露出一个挺拔的背影。
【画面癫得我脑浆要倒出来了,到底是谁在拍摄】
【我建议你善良,拍摄人有可能是另外一位[流汗黄豆]】
【啊原来两人是绑定出现的吗?抱一丝,当我什么话也没说】
【所以主播被我们养成啦?活久见,竟然能看到直播内容,我对未来满怀希望】
【与前面的感受完全一致】
【!等一下,什么东西飞过去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ohhhh捉到野鸡了!这下谁分得清我和主播谁在野外活得久一点啊】
【都说了俺们皇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笑】
猎鹰振翅原路返回,脚上赫然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野鸡。
谢为知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礼明栎,没有说话。在后者露出困惑的神色时,她笑了起来,只是问:“山林上的野鸡能吃吗?”
现在也不方便打字,礼明栎小声地说:“当地人好像就是这样过冬的?”
她把镜头往下偏了偏,没彻底暴露主播的正脸。
谢为知眨眼:“那今晚喝鸡汤?”
礼明栎欢快应道:“好!”
——但是,这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谢为知坦白,她讨厌有些事情自己做不到,甚至不被允许,但她太“聪明”了,所以不会去白费力气,为此浪费情绪。
很早之前,谢为知就看到了驯鹰视频,很感兴趣,只是没有具体做过计划。等礼明栎暴富后,她本以为自己不再受任何限制,然而制作PPT时一了解,却发现在当地,这一技艺传男不传女,她是无法找到女性驯鹰人教导自己的。
她很困惑。
或许基于一点生气,谢为知这次行程的态度说不上好,显得很有攻击性。然而此刻,看着猎鹰衔来猎物,她却感受到了释然。
之前的表现有点夸张,她评价道,但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这就够了。
谢为知也不多说,只是和礼明栎轻轻道:“那我们先回去?”
她的身影走向了镜头后方,手机交接,两人原路返回。
主播一如既往没招呼一句观众,就好像随手开播,给大家看一眼近况而已——
【又到了悲伤的离别时间,你们两人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策马猎鹰都会,所以你们圈子还要学这个吗?真幻视御林场上围猎了谁懂啊】
【虽然但是,主播你手上的老鹰是金雕吗,我有点害怕,国一诶】
“是金雕,不用害怕。”主播的声音从镜头之后传来,“取到了资格证,也是在驯鹰人的监管完成的驯鹰,所以是合法的事情。”
还会说“不用害怕”呢?本以为直播到此结束,网友们立刻打起了精神。
【又来了,主播答疑时间!恳请直播间的大家注意点礼貌,别把家掀了(抹眼泪)】
“家吗?”谢为知声音一顿,啼笑皆非:“好。”
怎么还让别人帮她维持起秩序了,谢为知有些惊奇。
【啊啊啊主播我没有在说你啊!】
评论人汗流浃背,打字速度快到飞起。主播是在开玩笑吗?咦主播还会开玩笑吗?
【我主不要调戏窝,窝会受不了的[可怜巴巴]】
【我的娘嘞,这是什么日子啊,天要下红雨了,主播你终于要揭露自己的背景了吗】
【丸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主播你是老中人吧?】
谢为知发现她还是看不懂直播间风向,为什么突然问起了国籍背景?她看向礼明栎,试图询问后者说法。
礼明栎挠脸。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背景,大家是从哪个地方看出来的。
不过下一秒,礼明栎发现自己想岔了。毕竟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俩总要有个挣钱的身份。然而她可以确定,此刻无论说哪个身份,都是在给后者贴金。
因为她有时都会为系统的财力感到震惊。
【明明如月】:有点小钱,没有背景
【重新定义《小钱》】
【没有背景,但是在网络建立朝廷。每日一问,咱们朝廷还有官让我当当吗】
【真没背景,不会哪天突然蹦出来是谁家继承人逗我们玩吧?】
【明明如月】:你谁?
下一秒,评论人被踢出了直播间。
网友突然想起来最初主播开播的时候,榜一的态度可是“别来沾边”,连说话的人都会被踢出去。只不过后来主播冷淡了一点,而榜一则自动热闹了起来,开始引导气氛。怎么,你们两个的“亲民”程度还有个固定的总和?
【很为有些网友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感到害怕,煮波我们是清白的哇】
有人转移起话题:【主播之后是要养这只鹰吗?驯好的猎鹰只能有一个主人】
【几天没见主播骑了马,几天没见主播又驯了鹰。我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追了全过程,那该有多幸福】
谢为知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快:“我会放生它。”
【为什么啊,有资格证那完全可以留下吧,那么漂亮的鹰】
为什么呢?谢为知也在反思。
“是很漂亮。大概因为,我并不是真心想饲养一只猎鹰?”
或许因为她可以这样做,所以她随手完成了,也没在乎过旁人的想法。又或许——
“我驯养猎鹰,因为有人认为我做不到。”她说,带着一点浮于表面的歉疚,但更多的是笃定:“所以我要证明,它一点都不困难。”
谢为知打定主意,不会再复刻这次的做法。如果哪天独自前来,她或许会实打实地熬一熬。又或者,在生产力足够充足的年代,她也没有必要再因为一点不甘,去折磨一只老鹰。
当然,这些反思一定要在事情完成后,她并不后悔。
直播的最后一幕,她与榜一来到山崖,镜头拍摄着她的背影。捧着猎鹰,摸了摸它的后颈,然后往天空一抛——
后者扑腾翅膀稳定身形,头也不回地疾迅远去。
“完成。”主播说,一扫之前的严肃,语气轻巧:“喝鸡汤去,大家再见。”
就那样利落地离开,关闭了直播。
评论区因为沉重的气氛而寂静许久,顿时一片哗然。
可惜,因为直播间的关闭,只有寥寥几语来得及发出。
【皇帝!】
第79章 人家有大图谋。
陈驰发现她的生活被两个人的消息包围了。
2025年一月中旬, 将近年关,在海外审查业务的母亲也回到国内,一家人罕见地在一个桌子上吃起了早餐。陈母说起了业务后续安排,陈驰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突然听到一个人称, “小礼总”。
如果只是普通人名,陈驰不会那么惊讶, 然而在称呼之后, 出现了一款她并不陌生的游戏。
半个月前,MINGYUE在外网开账号宣称,旗下开发的游戏被命名为《朝觐》, 将于2025年推出正式版,并且确保所有资金只用于该项目。
同一时刻, 游戏官方关注MINGYUE,这一举动立刻证明了该账号的真实性, 造成的结果不亚于深海投雷, 顿时引起四方震动。一日之间, 该账号粉丝破百万, 不少人表达惊讶、质疑, 并且纷纷询问主播是否也会开通账号, 只是无人得到回应。
“前所未有的开发模式。没人做过, 也没人敢这样做。”
谈到这里,陈母显得很有兴趣, 放下筷子继续说道:“一亿美金从零开始只做一款游戏,拿钱去烧时间造口碑。人家不仅有钱, 而且很有魄力,冲着造神去的。只要收尾做得漂亮, 企业一跃到顶层梯队,旁人劳心劳力培养不出的认同感、号召力,人家一口气就拿到了。”
陈父接话:“合作起来也大方。”
“大方。”陈母肯定道,“所以只要不是太有危机感的,也愿意做一把生意。经济下行的时候窜出来一个龙头,带着大家往上升一升,只有傻瓜才会拒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家有大图谋。”
陈驰默默举手:“我没看出来。”
从父母口中听闻自己关注的主播的名号,还听闻了一耳朵从未想过的商业谋划,陈驰内心十分复杂。
陈父安慰道:“等着你妹给你留一口饭吧,我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陈驰一想也是,她妹还能把她饿死吗,于是放下危机感,联系起了狐朋狗友。
朋友上来就说:“陈驰,我们去放鹰,你来不来?”
陈驰沉默以对。
她想起就在昨天,MINGYUE发布了一段游戏视频,老鹰的建模栩栩如生,羽毛纤毫毕现。被一双手放飞后,老鹰直冲云霄,掠过山林平原,一路上画面清晰,色彩和谐得可以做截图。
虽然惊讶于游戏的进度,但转念一想制作方的金钱攻势,陈驰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游戏厂商里最新流传出了两个新笑话,其一是榜一雇人烙煎饼,烙一个要一分钟,烙两个要多久——还是一分钟,因为榜一会雇两个;其二是在榜一的金钱攻势下,某人劝说同事未果,选择独自跳槽,没想到两天后,榜一直接收购原公司,前同事再次成为同事,两人面面相觑,都很尴尬。
然而榜一四处撒钱,却不给人人傻钱多的感觉,大概因为她花的每一笔钱都不冤枉。换言之,要想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必须烧掉那么多的数额。
即便人们认为有些瑕疵是可以忍受的,花钱不值当,然而对方就是愿意为了让马身更逼真一点多烧几十万。在富姥面前谈性价,她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年龄上圈里的大家都能与之对标,但是在花钱的程度上,陈驰的朋友们已经望而兴叹了。要是哪天陈驰她妈愿意支持她创业,陈驰也不是不能比一比。
即便在直播间,主播从没展示过她的奢侈品,但是所有人都认同一件事——她们超出常人理解的富有,资产上或者精神上。
原本关注主播的人还抱着“她在玩什么好玩的,我也来参考参考”,变成了“主播目前在练这个,我不能错过”,这些自带光环的少爷小姐们,此刻开始追逐起他人的光环来。
陈驰完全理解朋友提议的缘由,她正准备回复,却听见母亲对父亲说:“中午和小礼总有栋楼要签,我不回来吃饭了。”
陈驰猛地抬头:“谁?”.
礼明栎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以为只是花钱就好了,没想到随着钱越花越多,她自己也逐渐变得忙碌起来。一个又一个决定做得她头晕目眩,事业也就顺水推舟地一步步搭建,起码外表看上去一派繁荣。
到后来,她真的要有自己的一栋楼,成为了“让闺蜜专门送鸡汤”的总裁。
一路上,和一群比自己大两三轮企业家们洽谈,礼明栎能感受到他们彼此都很不适应,而越到上层,这种突兀感也就越重。到最后,当别人谈论起她是否白手起家时,礼明栎只是默默微笑,说了一句“我有背景”,然后避而不谈。
这套应对方式完全是和谢为知学的。在她的导师被她送去参加了好几个国际会议,回国后旁敲侧击她的身份时,谢为知给出的就是这一句回答。
“……你导师跟你真是有福了。”
听到了这件事。礼明栎沉默半天,委婉评价道。
谢为知面露不好意思:“这能说吗?我打算把她培养成院士,给自己做一下家门。我自己就慢慢来,感兴趣什么研究什么,不急着追头衔了。这也是学阀的一种吧。”
人家是望子成龙,自己飞不动,下个蛋让后者使劲飞,而谢为知心有底气并不着急,开始激励起自己的导师来。
谢为知佯装叹气:“毕竟我和她的师生情谊也就这么几年。”
事实上,这也是院领导的意思。自之前的谈话后,两方就这一点达成的协定,谢为知的资源会朝她的导师和学院倾斜——多吊诡的一件事啊,还没毕业,她就快要混成知名校友了。
礼明栎不知背后一层,但她仍有自己要说的话:“你对你导师寄托的希望还挺大。”
谢为知眨眼:“四十岁正是冲的年纪。”
四十岁是冲的年纪,二十岁也是冲的年纪。年末将至,西京召开了一次各大高校的青年学者交流论坛,汇报人除了一些青年老师,还包括取得突出成果的博士生。
里面有谢为知的名字,并且是临时确定的,就看当事人是否愿意参与。谢为知感到其中有运作的痕迹,但没怎么想明白是何用意。毕竟在会议上做了汇报,名义上是个荣誉,但细究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礼明栎询问导师。托谢为知的“福”,她对近来学术圈的消息颇为了解(她自己就是其中几篇新闻的主人公),回答道:“有人想认识你。”
张玉林看着自己年轻的博士生,有些话想说,最后又觉得不必多说。到了这一步,她的学生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反而是机会会错过她。连自己的好友都和自己打探起情况来,想来漩涡中心的人感受更多。
谢为知身边风平浪静。
暴富第一天,她就删了手机上的通讯软件,谢为知对于网络联系实在没什么兴趣。此刻她后知后觉,对于有人要认识自己感到惊讶。
怎么,也想成为她“学阀圈”的一环?谢为知感到好奇,同意了邀约。礼明栎听闻后,当即表示她要去。
通行证倒好拿,但谢为知是汇报人,和参会人不在一个位置,没有办法及时顾及到后者。这种暗暗分高下的场合,没有必要结伴而去。
“其实没什么必要看。”谢为知诚恳建议道:“很学术的会议,你不会感兴趣。”
“要的。”礼明栎坚持道:“我又不开全场,进去给你拍个照片就走。学术圈开刃,值得纪念。”
谢为知决定到时候上台汇报,注意点出入口和场下。
而另一边,谢为知的汇报时间在下午,礼明栎完成楼房确定后,正好能前往会场看完汇报,接闺蜜吃饭。她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见到了一个“熟人”。
表面上,她很客套地和陈驰打招呼:“你好你好。”心底却觉得事实奇妙。
陈驰——简中互联网活跃的富姐。一言以蔽之,礼明栎看过她炫富。
神豪宿主还没酝酿出什么感想来,却听见陈驰凑进来握手,眼睛亮晶晶地说:“我是主播的粉丝。”
礼明栎战术后仰了一下。
为了拉进关系,陈家长女还是使用了最近正火的时尚标签。但非要说,她确实是。
“主播现在正在忙什么?如果冒犯的话可以不用回答。”陈驰想了想,又忍不住说:“但我感觉她有件自己一直在做的事。”
榜一忙碌于开发游戏,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把一款巨制游戏压缩在一年内完成,即便解决了所有资金问题,拿钞票开道,这依然是一件工程量巨大的项目,不意外榜一那么忙碌。然而主播呢?那个说“所以我要证明,它一点都不困难”的主播呢?
陈驰不认为她会彻底悠闲下来,起码不会像自己一样。
这句话说到礼明栎心坎去了,她顿时提起了兴致:“她做汇报去了。”
“做汇报?”
陈驰有些没听懂,什么汇报需要主播来做?那可是——
主播啊。
第80章 事已至此,先听会吧。
主播要做什么汇报?
——学术汇报.
谢为知做过几次学术蝗虫, 和一堆大拿们在茶歇的时候大拿特拿。当时她甚至不是参会人员,而是学校派过去的摄影记者。
在那个时候,谢为知绝没想过,不过三年, 自己跳过了“与会人员”的身份, 直接进阶成了汇报人之一。
除了被点名的第一瞬间有些紧绷外,谢为知接下来的场合表现得堪称从容。她仿佛回到了与张玉林签合同的那天, 优势在她, 主动方也在她。自己非来经历检阅,而是来展示和体验。
用接地气的话来讲,肚子里有墨水, 晃起来就是不慌。
晃着晃着,谢为知视线一扫, 看见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周密林。
谢为知更熟悉她的网名,2047。
汇报人眼皮跳了跳, 但声音还是稳的。她移开视线, 接下没再往观众区观察, 而是平静地直视前方, 和某个想象中的存在进行汇报, 最后顺利地完成了全部内容的展示。
下台的时候, 谢为知心里还在想着直播间网友哪来的, 没怎么咂摸出汇报结束的感悟,一个恍惚就落座了, 耳边只剩鼓掌的余音。
回过神后,她也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随后看向台上。
谢为知眨了眨眼睛。
事已至此,先听会吧.
投刊时, 为了表明研究的严谨性,谢为知特地点明了资金数额。但是在汇报中,面对着一众参会人,她无意摆出这个大概率会吓到人的数字,只是阐述了自己的实验对象和实验设计。
然而即便如此,当主讲人说出了自己的研究范围后,张玉林依然听到周围传来了嘈杂的交谈声。
有的人自己换算起来,得到一个庞大到难以理解的数字。更可怕的是,这是一个独立完成、没有任何企业投资的项目。
在确定主讲人没有说错时,交谈的声音更大。
素满香和张玉林同处一院,即便已经看过了具体论文,此刻也忍不住对她说:“就这一篇,以后所有关于西京水质的研究,都得参考引用,都绕不过。”
后者表示不止如此:“省水质局也找她要了数据。”
旁边的人听到了谈论的内容,看了一眼张玉林桌子上的名牌,上前结识道:“张教授是吗?你好你好。”几人互相介绍后,她又惊讶问:“汇报人是你们学校的吧?”
“她的学生。”素满香补充。
“这样。”说话人心思活动了一下,又介绍起了自己的方向:“其实我们的研究领域有重合的地方,也有互补的地方,有机会可以一起合作……”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一定。”
你来我往之间,张玉林不由得瞥了一眼自己的博士生汇报人。青年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但她神色认真,也没有人
上前打扰,与她攀谈。
下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情绪淡淡的,带着自成一脉的专注感,并未特地关注几个为她鼓掌的业内专家。
但没人觉得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她走着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
张玉林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会议暂停,谢为知抽空看了一眼手机消息。礼明栎表示带了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来,并且选择在她当主讲人的场合见面。
【礼明栎】:我炫耀一番,你随意
谢为知想了想,稍微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当学生时,成绩好有天然的光环,两人很习惯拿谢为知好学生的名头为各种活动做背书。特别是在老师和家长面前,谢为知出场有奇效。
才认识了新朋友,就带着对方往她主场的会议上撞。谢为知只能理解,礼明栎需要一点汇报人的身份。
会和周密林有关吗?然而谢为知转念一想,对方充其量算得上是老朋友。但也有很大可能是熟人偶遇——
手机再次冒出一条消息提示,【周密林】来讯。谢为知不知怀着何种心情点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最后不得不承认,对方就是因她来的。
为此还发了一篇道歉小作文呢。
谢为知常常以己度人,却总是为各种人的抽象屡受惊讶。此刻,她选择放过自己,向对方发送了一段话。
【谢为知】:我准备去见礼明栎的新朋友,你打算一起来吗
在马场见面时,几人交换过了姓名。
【周密林】:谢谢您。我去!
……不用谢吧。
谢为知收起了手机.
陈驰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编辑了好久。
礼明栎很想尊重对方隐私,但只随便一瞥,她就看得明明白白——这不是准备发朋友圈吗?
察觉到礼明栎的注意,陈驰立刻抬头发誓:“我绝对不会透露主播的具体信息!”
如果不是陈驰这一句,礼明栎还不知道对方在编辑相关内容。但知道了,她自觉有权把关一下舆论,询问道:“发的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凑过去看。陈驰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最后选择摊开来看,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
【在听主播老师线下上课[戴墨镜]有的人还在追尾气,有的人正在见正主。为了保护主播隐.私就不给你们放图了,自己脑补一下吧】
礼明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对方:“陈驰你……”
陈驰讪讪道:“开个玩笑,我也有朋友关注主播。”
礼明栎倒是觉得这条朋友圈很“陈驰风味”。陈驰挺爱炫,但不喜欢单纯地炫富,而是喜欢炫耀玩法(虽然基本上以有钱作为基础)。礼明栎嘴上绝不会承认,她其实关注过陈驰账号,作为全网网友围观过富姐生活好长一段时间。
陈驰凑上来的时候,礼明栎惊讶;陈驰表示关注榜一和主播的时候,礼明栎惊讶;而陈驰表示以后可以多一起玩玩时,礼明栎惊讶之余还有点暗爽。
她与谢为知自己玩自己得太久了,而飞速发展的事业又因为大多是线上交易,基本上公事公办,不太让人有实感。礼明栎对于富有的认知一向基于物质上,初碰脑海里的名利场边缘,很是新奇。
要是别人打算一起来听谢为知汇报,她绝对让对方打哪来回哪去。然而“陈驰”加上“听学术报告”,这两个相悖的词汇,让前穷姐们粉丝·现有钱企业家·学术圈相关人士多了一分看热闹的想法。
虽不清楚陈驰到底想结交自己,还是结交谢为知,或者打算一网打尽,但是这并不影响礼明栎改变主意,和谢为知说了一声,带陈驰一起来听她汇报。
甚至拿的是内部的渠道,否则还得交会费。
但在这之外,陈驰和礼明栎又很能聊得起来。陈驰玩得多,许多东西信手拈来;礼明栎虽对某些事项涉猎不深,但她分分钟百万业务又弥补了这一点。陈驰这种纯玩咖,在掌权的实干家面前总是有些自卑的,于是两人一个听,一个问,关系进展飞快。
高低得让谢为知带我全玩一趟。神豪宿主心里做好了计划。
然而这些都是发生在谢为知上台前的事。礼明栎看过议程表,当前一位汇报人上台时,她就暗暗抽出了一半注意力;等前者下台,她更是摆好了全套设备。
于是陈驰知道,她来了。
陈驰看向了台上。
而主讲人讲起了她不久前才见刊的论文。
任何遮脸的舆论场名人,一旦露面,总会有见光死的风险。特别是直播行业,网友会根据主播的人设与声音自己脑补,而事实与想象总是有出入,甚至还有许多人就是不喜欢对方露脸,为此脱粉的大有人在。
然而,以上情况基于主播售卖幻想,提供情绪价值。
而主播——
陈驰只能说,并非她的形象完全满足了全网遐思。
而是,她是哪个样子,她便是那样。
“我是本次的汇报人,谢为知。”女人朝台下颔首,看向背后的PPT大屏。
——她甚至是个学者。
第81章 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陈驰囫囵地听完了会, 敲敲打打发了一条朋友圈,又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被带去见了主播。
主播粉丝线下见面——这一听起来就自带故事性的场景,实际情况却又与世俗印象很不同。主播是刚做完学术汇报的主播,而粉丝又是从未被主播招呼过的粉丝, 几人见面如水一般平静, 起码表面上如此。
谢为知先和周密林汇合,她朝对方点点头, 神色如常, 于是一切纠结与错位好像都过去了;接着礼明栎又带着陈驰来到她面前。谢为知并不认识陈驰这位网络红人,但是对于礼明栎的朋友,她的态度是很慎重的, 先打的招呼:“你好,我是谢为知。”
谢为知看人一向认真。她气质如此, 当她有意识表现出这点时,很少有人不受用, 于是在场有两个人态度有异。
一是周密林, 她认出了陈驰的身份, 并不认为对方整日玩乐有多出色, 但偏偏主播态度前所未有的尊重, 于是她无可遏制地感受到不平;而另一人则是陈驰, 对着学者又一次的自我介绍, 她竟有片刻沉默。
汇报的开场重演,对方似站在台上的学者。
——主播其实默默在所有人背后做学术?
原本对于陈驰来说, 自己玩对方也玩,或许有朝一日彼此能玩得来。然而如今主播榜一两人, 一个花费千万在网络上做局造名声,而另一个花费千万去做实地研究, 而所谓玩乐,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别有用意的一笔?
陈驰有一瞬间情愿不知道这点。
“你好,我是陈驰。”
她最终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声自我介绍。
对面人友善地朝她弯了弯眼睛.
而几人汇合后,直接转战餐厅,主播请的客。
“本来是想庆祝礼明栎定址成功。”谢为知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及我顺利完成汇报,定了这家餐厅。”
虽然一行有四个人,但谢为知自觉领了东道主身份。事实上,她对于今天做了详实的计划,各项活动无缝衔接,正如她突然暴富的那几天,享福都享得很特种兵。
这一个月里,谢为知带着礼明栎吃吃、喝喝、玩玩,顺带做点学术,势必把没见过的都体验一遍。谢为知不算乱花钱,但她很舍得花,并且善于吸取教训。
圣诞节当日,西京下雪,她包下了一家网红天空餐厅的露台,举办了一场音乐会。由于准备时间充足,她请来了自己与礼明栎两人喜欢的乐队,并且按照自己的心意请人重设计了餐厅的布置。
她其实并不过圣诞节,但真以此为理由攫取快乐时,又把节日气息过得很浓厚。吉他手坐左边,歌手坐前面,雪扬扬洒洒落下,露台上的圣诞树附上了一层白霜,细碎的小灯闪闪发亮,歌声悠扬。
那确实是温馨且热闹的一个圣诞午夜。
普通客人当然不行,但是谢为知钱多到实在没处花,她参了很大一笔股,勉强也能被员工称为一句老板。并且,她消费并不使用任何一笔折扣,是实打实的营业流水。
如果说礼明栎是在线上当神豪,那么谢为知就是线下的天使投资人,有空礼明栎还会看看营业情况,但也无所谓亏不亏钱。神豪宿主当时体会到了池子又注水又放水的真正内涵,那就是一边她们在这里乱花,一边资金池又在注钱。
总之,过得好确实会让人心态都平和起来,谢为知会面时态度平和,也有部分原因在此。
更何况今天还有两个好消息。
谢为知这话一说,陈驰立刻明白今天有多特殊,自己肯定也沾了不少光。她一拍掌,也露出高兴神色:“定的是我家的楼,这么大一笔生意,按理来说我们这边得办庆功宴。”
只是礼明栎做的决定太快,时间又紧,之前的邀约也就没约上,而一些不好直接在明面上说的话,也就一直没机会让对方听到。
而这时,陈驰想了想,突然小声说道:“你们或许听过陈氏的歌舞团?”
在主播这么学术清贵的脸面前,她说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
伤风败俗的玩意。
周密林心里有些计较,面上不动声色:“陈氏制胜的法宝?”
陈驰摆手,像是没听出周密林的意思一样:“靠这个当法宝我们家早就饿死了,庆祝的时候看个热闹,让大家高兴就好。”
她知道从哪下手成功概率最高,转头对礼明栎说:“因为排练档期原因,表演没法当场预定。不过今天他们应该有为你做准备,而且每栋楼有唯一的表演,你去就能直接看到。”
她话里话外表现得很热情,如果叫那些捧着她的玩伴看见,大概会很惊讶。最后陈驰笑眯眯地说道:“要去和我说一声就行,算我业绩。”
话都说到了这一地步,礼明栎面色微妙:“网传的歌舞团啊……”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东西,但就是没有一个片段流出,饥饿营销做得很好。陈驰突然提起,礼明栎确实有些好奇。
线下过得太充实,网上冲浪的时间都短了不少,听到陈氏的时候都缺少了梗敏感性。礼明栎略表反思。
据说早年间陈总不满市面上表演良莠不齐,没有同一水准,特地花了一笔资金逐渐了一班歌舞团,为公司内的各大商业宴会进行私人表演,能见人不能见人的都有。当年还有好多网友求到陈驰账号下,宣布只要陈驰带全网观众看,她就是大家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那看看呗。”
礼明栎看向谢为知,而后者很随意地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感兴趣的话,那就看看呗.
等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
陈驰先拿出了单子,看向礼谢两人,询问道:“是想看刚一点的还是柔一点的,露得多的还是露得少的?有偏好的演员吗?”
这是什么问题?在礼明栎看过来的时候,谢为知微微拧眉,坦言道:“我对这些了解不多。”
周密林心里对陈驰判罪加一等,立刻予以安慰:“不是太正经的东西,玩乐而已,也不需要了解。”
谢为知笑了起来。说实话,她一直不知道周密林到底如何看她,又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或许得找个时间说明白,不过此刻,她态度直白:“内容和尺度我都无所谓,但是不要对着我就行。”
对方话说得这么透,谢为知也并非毫无意识的傻瓜,她对此并不避讳。
而陈驰对这番描述很有既视感,保证道:“绝对不会冒犯到任何客人,这点放心。”
平心而论,前面拉菜单一样的详细调查,后续给出答卷总不会差。而谢为知有自己一套美学素养,她认为跳得不错。
青年们长手长脚,容貌周正,跳得齐,姿势又很大开大合,很有律动感。
上面跳的时候,陈驰还在下面透底,说这群人每日要开筋多久,又要做什么医美项目,保持体脂多少白度如何,每月都要经历多么严肃的校考,绝对是顶级的水准。礼明栎也表示了自己的支持:“祝你们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陈驰很感动:“会的会的。”
跳完之后,首席上来敬酒。一桌四位宾客,他的少东家身体往一侧偏,说着什么,很高兴的样子。首席眼神一动,知道客人的等级不逊于少东家之下,于是脸上的笑容更深,端着杯子就走上前来。
“女士们喝茶就好。”他一副熨帖和煦的笑容,“我敬大家,我喝白的。”
出乎他的意料,场下的客人并不热切,甚至于,她们有些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