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洗完澡已经很晚, 方幼宜觉得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新生小羊的味道。
纪临舟先洗完澡正在阳台那边打电话。
她走过去,听见外面阳台那边有打火机的声音。
方幼宜以为他又在偷偷背着自己抽烟,刚刚准备过去抓他, 但空气里没任何烟草的味道。
纪临舟空着手,只拿着打火机在手上,并没有抽烟。
他似乎也听见身后的动静声,转过身看她, 抬了抬眉, 把手中的打火机给她看。
方幼宜抿了下唇, 走过去,环抱住他的腰, 从他手上拿走那只打火机。
纪临舟垂眸看她,跟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 挂断了电话。
“没抽。”
他低头看她,举起手给她检查,
“已经戒烟了。”
方幼宜下巴搁在他胸口, 嗅着他衬衫上的气息,
“我知道, 不过打火机我也要没收。”
纪临舟挑眉看她, 伸手摁了摁她的脑袋,
“这么霸道?”
方幼宜没忍住笑了,但故意很凶地说,
“是啊,就是这么霸道, 反正我要没收。”
她把打火机拿到手上,双手抱住他的腰,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命令的说,
“你以后都不准抽烟。”
纪临舟低头视线看着她,做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但眼睛里带着很淡地笑意,点头说,
“好,戒掉。”
阳台外面的风飘进来,两个人在边上站了会儿,纪临舟抱着她进房间。
在拉萨待了一周,调研组活动项目终于结束,方幼宜提前两天跟纪临舟先回了京北。
原因是钟静给她发消息,说小芒好像到了发情期,每天都在她家里捣乱。
飞机一落地京北,方幼宜先去了钟静那边接小芒到医院做绝育手术。
手术过程很快也很顺利,不过医生让小芒暂时留在医院观察几天。
小芒麻药还没完全消退,眼睛可怜兮兮的从航空箱里看着他们。
方幼宜心里有点不忍,也有点小愧疚,感觉好像绝育做的太快了。
纪临舟不以为然,打电话让徐易把车开了过来。
方幼宜之前搬走很多东西都还在老房子那边的出租屋没拿过来,纪临舟让徐易先离开,开车带她先去了趟老小区那边收拾东西。
走了一段时间,屋子里落了不少灰。
房子也小,纪临舟一进门就显得拥挤。
“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
方幼宜转身进房间。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站在她客厅阳台外面的窗边,走之前方幼宜担心下雨,把窗户全部封了,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了,正在往楼下看。
“收拾完了?”
他看她出来,转过身问她。
方幼宜摇头,
“东西有点多,要不下次再来收拾吧。”
纪临舟往客厅里看了眼,淡淡抬了抬眉,
“那今天先不回去,就在这边住下。”
方幼宜愣了下,
“啊,不太方便吧。”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她一个人还好,两个人总觉得有点拥挤。
“哪里不方便?”
纪临舟进屋看了眼沙发,
“你先收拾房间,客厅我来。”
方幼宜奇怪的看着他,还是妥协,点了点头,
“好吧,也行。”
她进房间先去把之前的床单换下来,又从衣柜里取出来新的换上。
房间不大,走之前很多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也没花多少时间。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正依靠着厨房那边的岛台在翻看她之前留在上面的一本植物杂志,是之前老周给她的,上面有她发布的一篇关于兰草的论文,作者排版很明显。
方幼宜走过去倒水,
“晚上吃什么?要下楼去吃吗?”
纪临舟合上杂志放好,
“我订了餐,马上送过来。”
方幼宜哦了声,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亮,她走过去拿起来。
是方老太太那边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有没有回京北,回家吃个饭。
方幼宜低头看着,想了想回过去说自己有点忙,等有空单独去看她。
她这一趟进藏很多事情想通了,自己跟方家其实早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方菁离开以后她就应该割席的,但总是顾念着方老太太,还有方世益父子两曾经对自己的好,总是妥协着牺牲自己。
纪临舟在旁边看见她发过去的消息,并没有说什么,只问她,
“你最近很忙?”
方幼宜抬头看他,捂着自己的手机,
“不准偷看我的手机。”
纪临舟伸手比划了下两个人的身高差距,
“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的。”
方幼宜把手机合上,走到沙发边坐下,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我打算在offer下来之前去趟港城。”
“去港城干什么?”
纪临舟很自然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拨弄着她耳边落下来的头发。
方幼宜侧头看他,
“你说呢?”
纪临舟想到宁絮,没有再问,只说,
“订周末的机票?”
方幼宜点了点头,
“这周末,刚好回来小芒出院。”
订的餐很快送到,吃完饭,纪临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方幼宜正在阳台外面研究她那些藤蔓,准备拆掉自动浇水设备,因为好像不太好用,还是死掉了不少。
纪临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他身上带着她浴室里的味道,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落到方幼宜的脖颈上,她没忍住缩了缩肩膀,
“你身上都是水。”
她转过身推他。
纪临舟假装不知道,故意用湿漉漉的头发从身后蹭她,手掌从她肩膀上往下探进她的睡裙里,低头去吻她。
方幼宜担心被人看见,推着他往阳台里面走。
纪临舟吻着她,把她抱起来进房间 。
这一晚方幼宜睡的很安稳,醒来的时候还是早上,楼上习惯性的传来做饭和小孩上学的声音。
昨晚担心隔音问题,两个人只做了一次,纪临舟全程捂着她的嘴巴,但故意很用力地,手臂紧紧地圈着她。
虽然只有一次,但方幼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累,最后只趴在他肩膀上动都不想动,被抱到浴室去洗澡。
从房间里出来,纪临舟居然在厨房做早餐,她闻到了小米粥的味道,走过去抱他。
纪临舟没转身,手放在她手背上,
“醒这么早?”
方幼宜其实还是困的,脸埋在他后背上,身体重量也靠着他,
“被你吵醒了。”
她故意说。
“我有发出什么声音吗?”
纪临舟似乎把她的话当真了,把炉子上的火关了,转过身抬起她的脸看她,
“我看看,”
方幼宜半闭着眼睛仰头看他。
“黑眼圈。”
纪临舟手在她眼下按了按。
方幼宜抬手打掉他的手,生气了要去浴室洗漱不打算搭理他。
纪临舟笑了声,将她拽回来,
“这边隔音不太好,晚上回公寓那边吧。”
方幼宜点头,手环抱住他的腰,人还没完全的醒,跟他讲梦话,
“我好像还做梦了。”
“嗯,”
纪临舟抱着她从厨房离开,去外面的浴室,
“做什么梦了?”
方幼宜迷迷糊糊的,身体往后靠着他的胸口,看他打开水龙头给她挤牙膏,
“忘了,但好像是梦见你了。”
纪临舟沉默了一下,把牙刷放到她手上,从镜子里看她,
“梦见我什么了?”
“我想想,我梦见我们还在吵架,”方幼宜嘴巴里有了泡沫,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你特别伤心,问我是不是不要你了。”
纪临舟靠着洗手台看她,居然全部都听清了,倒是没笑,反而很认真的,
“然后呢?”
方幼宜刷完牙,人其实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吐掉嘴巴里的泡沫,从镜子里看着他说,
“我当然,”
方幼宜原本是想说自己肯定是拒绝了他,但话到嘴边又改口,
“我当然是抱着你,说没有啊。”
纪临舟从镜子里看着她,走到她身后,拿起边上的毛巾打湿给她擦掉嘴边的泡沫。
方幼宜转过身看着他,手臂圈着他,看他的表情,
“你什么表情,我该不会梦到的是真的吧?”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环抱着她的腰,低头认真的给她擦脸,
“没,不过我也做了一个梦。”
他把毛巾扔到一旁,躬着身把她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
“你梦见什么了?”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有点好奇。
纪临舟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力度稍微有点大,
“想知道?”
方幼宜点头,讨好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快说。”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颈把她拉开点,低头看着她,
“跟你的不太一样。”
他声音低低的,很平静,
“梦见你从家里搬走,我跟着你追出来,你提着箱子在马路边等着红绿灯,我跑过去想要拉你,一晃你就不见了。
不知道怎么又在车里,我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外面在下雪,好大的雪,马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我从车窗里看见你,你好像变老了一点,但还是很漂亮,正牵着个小女孩在过马路,我开口想叫你,你没听见,我急急忙忙跑下车去追你,一把抓住了你的手,你转过头看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问你这些年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说你已经结婚了,指着旁边跟你很像的小女孩告诉我,说这是你的女儿,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打扰你。
我只能看着你走,然后又回到车上,从车窗里看见我也变老了。”
方幼宜愣住,没想到他做的梦是这样的梦。
纪临舟笑了一下,碰了碰她的脸,
“幸好我一觉醒来,发现你还躺在我旁边。”
方幼宜眼睛有点红,
“你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梦啊。”
纪临舟手臂松松的圈着她,好像认真的想了想说,
“奇怪吗?”
方幼宜手抱着他的脖颈,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的咬了他一下,
“不奇怪吗?我怎么会跟别人结婚生孩子呢?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伸手刮了刮她有些红的眼圈,抹掉她下颔没擦干净的水珠,托着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嘴唇上吻了下,淡声说,
“是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方幼宜仰头看了看他,手脚并用的四肢圈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脖颈里,闷声不讲理地说,
“忘掉这个梦,以后都不准再想。”
—
周末去机场之前先去了宠物医院看了看小芒,小芒恢复的很不错,已经能够开始自如的玩逗猫棒,医生说可以马上接回去。
但还要去港城看宁絮,所以暂时先让小芒在医院没接回家。
落地港城是下午,天气很好。
纪临舟没告诉宁絮他们要回来的事情,两个人在机场叫了车过去。
方幼宜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准备礼物,又拉着纪临舟去了弥敦道那边给宁絮挑礼物。
纪临舟在街道外面等她,马路上人流穿行着,还有穿着洛丽塔衣服的年轻女孩在拍照。
旁边有一面墙贴了不少照片,是这边的街头摄影师随机拍摄的,基本都是路人照片,已经十几年了。
纪临舟站在路边,抬头往墙上看了眼。
不少照片已经褪色,根本看不太清,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
方幼宜很快挑选完礼物出来。
纪临舟视线从墙上移开,走过去拎着她挑选的礼物问她,
“买的什么?”
方幼宜选了好久的礼物,神情有点苦恼,
“不知道买什么,选了一条丝巾,她会不会不喜欢?”
纪临舟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走,穿过人流和马路,挡住边上的人,
“不会,你买的什么她都喜欢。”
方幼宜仰头看他,
“你好敷衍。”
纪临舟抬眉看她,
“哪里敷衍了?”
方幼宜甩开他的手假装生气往前走。
纪临舟追过来重新扣紧她的手,根根穿进指缝里,紧紧扣住。
“我以前来过这里。”
两个人走到街角,方幼宜忽然看着旁边的道路指示牌说,
“弥敦道。”
“你高中的时候?”纪临舟还记得,她说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来过港城。
方幼宜点头,有点高兴,
“嗯,那天我一个人跑到这里……”
二月末的港城,气温已经回升,路边梧桐树冒出点绿色的枝叶。
车辆和人流仍旧不息,天色慢慢暗下来,身后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照片墙里,有一张边角泛黄的老照片。
时间倒回到八年前的某一天——
方幼宜站在弥敦道的街头,看着手机上方菁发过来的消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关机丢回背包的最底层。
芭蕾舞鞋和舞裙都在一个小时前被她换了下来,她身上只穿着松松垮垮过分大的印着短耳朵兔子的T恤。
天还没黑,她还不能回酒店,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街头乱逛。
弥敦道这边打卡的游客很多,方幼宜沿着街角往前走,肚子好饿,想要吃东西。
不过身上的港币已经都花光了(这个时候手机支付还没开通),她站在甜品店外面看着橱窗里的奶油蛋糕咽了咽口水,又走开,蹲在边上等日落后回酒店。
对面街角有人在拍照,一辆很漂亮又过分高调的黑色跑车停在路边。
方幼宜看了一眼,没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只有一截冷厉好看的下颔线条。
她撑着下巴,有些走神的想,港城的男生会比方淮昼还要好看吗?
她视线一直盯着车窗,想看对方下车。
车里的人好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手腕很白,骨节清晰,上面覆盖着一块腕表。
方幼宜看见街角的摄影师在对着车里的人偷拍。
闪光灯亮了一下,在白天也显得刺眼。
她抬手挡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车已经开走了。
可惜,没看见对方的长相。
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了。
叮叮伶伶的风铃声响起,身后的甜品店门忽然打开,有冷气从身后吹过来。
方幼宜愣了愣,转过头,
“你喜欢这块蛋糕吗?”
店员冲着她笑,手里拿着刚刚她从橱窗里看的那份奶油蛋糕。
方幼宜点头。
“蛋糕的买主刚刚打电话说不要了,让我们随便送给其他客人。”店员笑眯眯的说,
“刚好你在外面。”
“啊。”
方幼宜看着递过来的蛋糕,原本想拒绝,但肚子叫了一下。
她伸手接过。
粉色的奶油蛋糕,上面还点缀着白色的珍珠,有一只可爱的奶油兔子。
方幼宜咬下第一口蛋糕,甜到发腻。
但是,谢谢蛋糕的主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要请他吃奶油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