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他把王忱带走了!”◎
“我都知道了。”
肃郁站在门口, 黑着脸说。
白落枫一怔。
他们开门进来时,只打开了玄关的这一盏灯。
这房间里的玄关灯似乎是出了问题,亮度很低。昏暗的灯光下, 肃郁神色晦暗地看着他。
他刘海留得很长, 灯光打下来,那双凤眼被藏在了阴影里, 几乎看不清里面的色彩。
他紧咬着牙,白落枫能感觉到他不甘和愤怒的情绪。
白落枫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瞒着肃郁的,只有一件事。
“……是吗。”白落枫讪讪地, “你知道了啊。”
肃郁沉默几秒, 缓缓点了点头。
“张孟屹告诉你的?”
肃郁又点了点头。
白落枫笑了一声。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白落枫说,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才刚回来,我怕这些事对你影响太大了,我就想等之后通关再说。或者活不了的话,那就一直不说了,等上黄泉路再说。”
肃郁听得心里发沉, 闷声说:“你该马上就告诉我的。”
“想告诉你的。”白落枫说, “可我打算说的那天,你跟我说主神跟你下了战书, 我就说不出来了。我怕你担心,怕你心疼我。分出这么多注意力给我的话,就耽误你通关了。”
肃郁沉默了。
他在那里沉默地站了很久,好像在和过去进行一场巨大的对峙,像一尊石像一样僵了老半天。
半晌,他抬起脚, 沉默地走向白落枫, 又沉默地抱住了他。
肃郁没有说话, 白落枫也没有说话,但他感觉到肃郁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
他们一直沉默。
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半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旧事被重新提起来,白落枫也没有和肃郁说太多。倒也不是因为不想,只是关于在精神病院里的事,他的记忆在经受治疗的时候就淡忘掉了很多。
他只能零零碎碎地说些像胡言乱语一样的话。
“那医生跟我说,很多伤害都不是靠一直回忆就能跨越过去的,人其实很脆弱,得去遗忘和淡忘才能跨过去。”
“他劝我忘掉你,很多人都这么劝我。”白落枫望着天花板说,“有段时间我真觉得全世界都疯了,真的。可每次这么想完,又觉得疯了的是我。”
“好像所有人看见的真相都跟我不一样,我就想是不是我真的精神病了。我又想,如果我精神病了,那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呢。很多病都可以看见幻觉的,为什么我连有病有幻觉都看不到你。”
“我外婆跟我哭,说求我别惦记你这件事了,也有很多人劝我说不就是陪了我两年不到吗,他自己自杀的,这就是他自己选的路,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们说你就只是跟我谈了几个月而已,连手都没牵几次,以后还有很多更好的。我再怎么折腾,你都不会活过来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们甚至不愿意给你买个棺材。”白落枫说,“他们要给你土葬,连葬礼都不愿意安排,说浪费钱。”
“我如果不闹,谁给你闹呢。”
“你是陪我没多久,但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我只要肃郁一个人,以后活得再长能遇到再多人,都再也不会有一个是你了。我就是爱你啊,我见不得你莫名其妙被说成自杀,见不得你死了还被他们拉出来,一具尸体被扔在医院门口闹事讹钱。”
“我怎么能不闹。”
“在我面前哭过那么多次求我别死的小孩儿死都不能安生。活着的时候他就不开心,死了还被当成工具拉出来讹钱,我怎么能不闹。”
“难道要我看着吗。”
“我得病的时候,你守在我跟前,你说我不能死,你说你只有我了。我以为你吓唬我的,可是都是真的。”
“你真的只有我,我不替你疯谁替你疯,我不管你,谁管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记得你不是自杀。”
他还要说,肃郁却听不下去了。他突然翻过身来,卷着被子将白落枫抱住了。
肃郁把脸埋在白落枫颈窝里,白落枫听到他混乱的呼吸声和气息,感觉到他在发抖。
白落枫笑了:“干什么啊,没事的,都过去了。”
肃郁不做声,抱着他的力度越来越紧。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事。”白落枫说,“说真的,你死了之后,我见到你家里人,我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
“好奇怪啊……死了之后我好像才开始了解你。”
肃郁在白落枫怀里深吸一口气。
“阿枫。”肃郁叫他。
“嗯?”
“我们去看海。”肃郁说,“等我带你从这儿出去,我们就去看海,看日出……你以前说你要做的事,我出去带你做。”
白落枫眼睛亮了:“真的吗?”
“真的。”肃郁说,“我向你保证。我会出去的,我能赢,我以后要待在你身边一辈子,谁都不能再这样动你。”
“真的啊?”
“真的。”
白落枫又笑了,可笑着笑着,他声音又发起抖来。
他哭了。
他笑着流了会儿眼泪,就转身过来抱住肃郁。这些年的委屈他自己说时无波无澜,肃郁说了这些,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肃郁怀里抽泣哽咽,肃郁紧抱着他,还低着头望着怀里的人。
外面阴风呼啸。
两个小时后,十一点半。
隔壁的403里,最后留在这个屋子里的是粱月时和施远。
施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进入了浅眠,但又醒了过来。
他有点睡不着,睁开眼一看,又见到房间里飘着层浅白的光。
那是手机的光。
施远偏过头一看,躺在地上打好的地铺上的粱月时还在玩手机。
“你搞什么,还不睡觉。”施远一脸困倦地催他,“小心明天出事起不来。”
“没关系,我不缺觉。”
粱月时这么说着,还是放下了手机来,把它塞到了枕头底下。
粱月时翻了个身,仰面朝向天花板,又转头看施远:“你不也还醒着吗?”
“刚醒。”
还有睡意的施远不想说太多话,说完这句他就也翻了身,背对着粱月时。
粱月时突然乐了声,他说:“施远。”
“嗯?”
“你觉得是我吗?”
“什么?空壳?”
“嗯啊。”
“不是。”施远说,“空壳不是傻逼。”
粱月时无可奈何:“你这人怎么总这样说话。”
“看不惯弄死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粱月时说,“你不怀疑我吗?”
正在试图入睡的施远无语了,他啧了一声,暴躁道:“你有病吧,上赶着让别人怀疑你!?神经!睡觉!”
“没有啦,我就问问。”粱月时说,“施远,我觉得空壳也不一定是空壳。”
施远顶着一脑袋被睡成鸟窝的头发回头:“啊?你说什么鬼话呢?”
“字面意思啊,空壳也不一定是空壳。”粱月时说,“你想,主神从来没说过那具空壳是他凭空制造的,对吧。那他可能是把现实里原本没有生命的物体,或者是这个游戏里原本没有生命的物体,被拉过来做成了空壳啊。”
“比如说,無菩村里的纸人,或者学校里的死人,那些原本被程序制定要去死的NPC,庄园里的那些娃娃或者人偶,或者那些女佣,现实里的一具死尸、纸人……”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能会有知识储备了,尤其是现实里的那些没生命的物体。一旦有了生命和灵魂,他们很轻易地就能知道现实里发生过的事了,毕竟他们都经历过,有记忆,只是没有灵魂去承载而已。”
他说的这话很有意思,施远精神了起来。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那具空壳并不是凭空制造的?”
“有这个可能啊,主神也没有说过是凭空制造的。”粱月时说,“就比如说我给我妹妹烧纸时用的纸人什么的,我顺便还烧给过她一些她的遗物,床上的抱枕啥的。”
施远陷入沉思,没回答这句话。
粱月时看了他一眼,眼帘一敛,露出些许意义不明的落寞神色。
突然,门被人咚咚敲了两声。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
公寓的晚上,外面阴风呼啸。
“谁敲门?”施远说。
“没听清。”粱月时躺在床上仰着头说,“风吹的吧?”
这种闹鬼公寓的夜半三更,有人敲门是最糟糕的情况之一。
他俩都希望是风吹的。
然而事与愿违,敲门声又咚咚响了起来。
施远情不自禁:“我操。”
粱月时一翻身坐了起来,他下床打开灯,敲门声又响了两声。
“粱月时!”
门口传来人的声音,那是詹文泉的声音。
正要去拿刀的粱月时愣了愣。
施远也愣了愣。他穿上拖鞋,跟着粱月时下地,走向门口。
粱月时问门口:“有什么事?”
“别在这房间里呆着了!”詹文泉说,“白裙子刚进这间房了,快出来!”
白裙子?那个女鬼?
粱月时和施远交换了个狐疑的目光。
粱月时一点儿不信这套说辞,对门口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追白裙子?”
“废话,他把王忱带走了!”
“王忱?”
“那个跟他一起回房间的。”施远说,“他队里那个胖乎乎的。”
“哦。”粱月时想起来了,又转头问门口,“所以那个白裙子带着王忱走了,你追了一路,发现她进我们房间里了?”
“对啊!”
“带着王忱?”
“是啊!”
“那你第一反应不是让我们救王忱,而是赶紧跑?”
第132章 头七公寓(二十)
◎【SECONDJUSTFIRST】◎
詹文泉急了:“王忱死了!这个白裙子把他弄死在楼梯间那边了, 然后就进了你们房间!你怎么不信我——你别在这个时候不信我啊!快出来!!”
粱月时嗤之以鼻,施远也嗤笑一声。
施远正要开口反驳,突然身后咚地一声响。
两人回过头,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阳台上的门居然开了, 白裙子低着头,正往他们这边飘过来。
长发把她整个人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施远和粱月时愣了两秒, 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
三秒后,403的门砰地打开,施远和粱月时逃也似的从里面飞奔了出来。
詹文泉站在外面, 他被突然打开的门砰地砸到鼻子。他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就见施远和粱月时已经飞奔了出去。
詹文泉大叫:“等会儿啊你们!”
疲于奔命的两个人停都没停下来, 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跑到楼梯间,他们看到王忱已经趴倒在台阶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没了声息。
詹文泉说的居然是真的!
施远头皮都炸了——听起来那么假的,百分百就是为了哄他们开门而编的事情, 居然是真的!!
在楼梯间这儿被王忱的尸体吓得停顿住的两三秒, 詹文泉追了上来。他喊了他们一声,施远转头看了他一眼, 就见詹文泉不知为什么也浑身都是血。
“快下楼!”詹文泉说,“下楼之后分开跑!施远,你往那边的304跑!要是她不追你你就去敲阮千的房间,追你你就继续往下跑,至少能活一路!”
“哈!?这什么——”
施远张嘴就要反驳,粱月时却抢下话头说:“他说的没错, 就这么跑!”
“……!?跑什么跑, 这个——”
“别说了, 来不及了!”
粱月时难得地提高了声音,对他嚷嚷道,“往前跑,别回头!”
说完这话,粱月时突然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施远本还要再说话,但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粱月时这一次的笑容诡异极了,讳莫如深又意味深长。
“就在这儿分开吧,”他说,“你往前跑,拜拜咯!”
他朝他眨眨眼,又露出从前那样爽朗的笑。
他们已经跑到了楼梯口,粱月时拉上詹文泉,往楼下奔去。
“喂!等——”
施远才发出几个音节,粱月时就带着詹文泉跑远了。
楼上传来女鬼窸窸窣窣的阴切笑声。此地不宜久留,施远啧了一声,转头奔向304-
凌晨三点四十分,白落枫躺在床上挨着肃郁睡着了。
他搂着肃郁的腰,靠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
肃郁手撑着腮侧身躺在他身边,低眸望着他,眼底里仍然有复杂的情绪涌动着。
他微微侧头,瞥了眼挂在墙上的表。
今天晚上倒是没有鬼。
肃郁心底思忖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突然,手机在枕头边上嗡嗡了两声。
肃郁起身,把手机从脑袋后面拿了起来。他点亮屏幕,是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阮千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现在怎么办?】
阮千问他。
肃郁臭了一整个晚上的脸终于放晴了些。他忍不住勾勾唇角笑起来,打字反问了一句话。
【你会哭闹吗?】
三点五十分。
白落枫还在睡,一阵轻轻的摇晃将他从梦里拉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顶着睡意睁开眼,是肃郁在晃着他的肩膀。
见他醒了,肃郁说:“醒一下,阿枫,要走了。”
白落枫迷茫:“去哪儿?”
“暂时不能说。”肃郁将他从床上扶起来,两手搓着他的脸让他更清醒点,说,“去找那个S1,要出事了。”
被他这么搓了几番脸,白落枫清醒了很多。他感觉到肃郁手心里的茧搓过了脸颊,睁着双溜圆的眼睛问道:“出什么事?”
“一会儿有人会叫起来,你做好心理准备。”肃郁说,“别吓到你,你心脏不太好。”
肃郁这么说着,收起双手,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后,就把白落枫拉进自己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
白落枫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一道几乎能刺破云霄的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即使早有预警,白落枫也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从肃郁怀里爬起来,看向外面,惊道:“是谁?”
“阮千。”肃郁说。
话音未落,外面又响起阮千的大叫:“什么东西!什么情况!?!到底什么!什么!!……救我!救我啊啊啊!!!”
声音撕心裂肺,恐惧至极,扭曲得几乎听不出来是阮千。
白落枫听得心头的肉都跟着突突。刚要开口问,肃郁就说:“演呢。别担心,她活得挺好的。”
“……演的吗?”
“演的。”
肃郁翻身下床,对白落枫说:“走了,去看看。”
白落枫跟着下床。
两人跑下楼,到了304,就见屋子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穿过人群,来到房间门口,就见张孟屹正把阮千拉在怀里安抚着。
她身上浑身都是血,吓得窝在张孟屹怀里一阵阵哆嗦,跟只受惊的小猫似的。
出《愿》之后她应该去进军娱乐圈。
肃郁心里暗暗嘟囔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孟屹看了他一眼,往房间里面努努嘴。
白落枫偏头看去。304的房间大开,灯也亮着。玄关处,文娟心脏上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身下已经是一大片血泊了。
文娟死了。
白落枫和肃郁脸上无波无澜。在这里来说,出现死人比他们吃饭都勤快了。
“怎么回事?”白落枫问。
阮千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出什么事了?”
众人回头望去,詹文泉一身鲜血地赶了过来。
他神色焦急,赶过来后就穿过人群:“怎么回事?谁叫的那么……”
在看到缩在张孟屹怀里满身鲜血的阮千时,詹文泉突然声音一顿,表情也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白落枫听到肃郁发出了一个差点没憋住笑的短促音节。
他抬起头,肃郁已经整理好了表情,脸和往常一样凶。
白落枫眨眨眼,心中差不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詹文泉也不是盖的,他也立刻整理好了表情。
稳了稳神后,詹文泉就询问道:“怎么回事?文娟不是和你一个房间的吗?你怎么搞的这一身的血,文娟呢!?”
“那儿呢。”张孟屹指指房间门口。
詹文泉立刻跑过去,看见文娟胸口中刀倒在地上,詹文泉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文娟!!”
他大声喊,飞扑过去抱住文娟,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嚎起来。
他哭着,众人也沉默下来。
詹文泉伤心欲绝,哭声嚎啕。等过了半刻,他才直起身,回头愤恨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刀捅死!?”
“鬼是不用刀的……是不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你装什么无辜!!!”
詹文泉指着阮千大吼,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来,冲上去就要弄她。
阮千正要起身,张孟屹就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阮千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
张孟屹一个侧身,抓住詹文泉的手腕一拧,他手里的刀就立刻掉到了地上。詹文泉脸色一扭,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攻向张孟屹。
这招没用。
一秒后,众人眼睁睁看着詹文泉被张孟屹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
咚地一声,听着就痛。
肃郁哼笑一声,对张孟屹做了个压住他的手势,拉着白落枫走进房间。
“好痛!”詹文泉在门口大叫,“你干什么!为什么拦我?!她杀人了!!”
“安静一会儿。”张孟屹压在他身上,好整以暇道,“别耽误人家办事儿。”
“啊!?你跟她一伙的吗!你还要让她杀人!?”
“并不是这样。”张孟屹说,“闭嘴看着就行了,别动。”
两人绕过死在门口的文娟,走进房间里。
四处查看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肃郁又走了回来。他把文娟拉起来,看了看她身下的血。
“接杯水来。”肃郁说。
白落枫点点头,去接了杯水过来。
肃郁往文娟身下一浇,血散开来,没留下任何文字。
肃郁皱皱眉,放下了文娟。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都黑。
白落枫在一旁瞧着,小声道:“超出预想?”
“也不算。”肃郁说,“但是这样就不好办了,走。”
白落枫不知道他说的“走”是去哪儿,但跟了上去。对他来说,肃郁去哪儿,他跟着去哪儿就好了。
肃郁出了门来,让张孟屹站了起来。
詹文泉也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盯着肃郁,说:“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合伙杀的文娟?”
“哪里,我只是想进去查探一下。你会碍事,所以我请你在外面躺了一会儿。”
“……”
詹文泉脸色不太好看,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我承认,我刚刚确实情绪失控了……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詹文泉指向阮千,怒道,“她杀了文娟,这是一定的!凭什么不让我杀她,这就该一命抵一命的!”
被他这么指着,阮千急了:“我没杀她!是她——”
“你没杀她?难不成是她想杀你吗!?我们可是队友,就算队里有一个空壳,就算你可能是怀疑她,也不能用动刀子的方式检验吧!”詹文泉怒道,“还是说你就是主神!?”
“我——”
“喂。”
阮千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她。
几人回头,施远刚从304这边的楼梯走上来。
他脸色更难看,从那边直直地朝着詹文泉走了过来。
“粱月时呢。”施远问,“粱月时不是跟你走的吗,他人呢?”
詹文泉一怔,表情里却闪过一丝和那张脸极其不符合、不自然、又一瞬而过的狡黠。
张孟屹愣了:“粱月时?又关粱月时什么事?”
肃郁也说:“什么粱月时?怎么回事?”
“十二点的时候,白裙子去了我们那屋子里,我们跑出来了。”施远言简意赅道,“他当时在门口拍门让我们跑,说白裙子先去的他那里。我们跑出去后,他就要兵分两路,他俩一起跑了,我跑的是这边。”
苏茶环顾四周:“这么一说,粱月时不在哎。”
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浮起。
肃郁立刻问:“詹文泉,粱月时在哪?”
“我不知道啊。”詹文泉无辜道,“我们下楼之后,白裙子一直追……我们就在一楼也分开了……粱月时往房东那边跑了。”
肃郁立刻抓着白落枫,跑向一楼。
*
肃郁还记得自己承诺的事。
于是他跑到楼梯间后就把白落枫背了起来,带着他奔向一楼。
跑下了楼,他们就见房东的房间的门居然开了,里面透出温暖的光芒,是那房间的暖光。
肃郁冲过去,把白落枫放下,拉开了门。
两人当即瞳孔骤缩。
房间里,遍地鲜血。
房东的尸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粱月时靠在墙边,满身鲜血和口子,衣服破烂,瞪着双眼,爆体而亡。
整个房间都是飞溅的血,那大约都是粱月时的血。
施远和其他人追在后面赶了上来。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这一幕,有一些人发出了惊叫声。
施远目眦欲裂,他大喊一声“让开”,推开了肃郁和白落枫,冲了进去,奔到那具尸体前。
“粱月时!粱月时!!”
施远扯起对方的衣领子拼命地晃,喊着他的名字,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粱月时再没有回答一声。
又有几人跟着冲了上来,大家围在尸体旁,喊着粱月时的名字查看他的情况。
但他没有回答,身上的血也快流干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阮千收起去探脉搏的手,对其他人摇了摇头,说:“没救了。”
施远难以置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呼吸粗重,僵硬地转过脖子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具尸体。
生离死别和被亲友发现已经死掉,向来都是最令人于心不忍的事情。众人纷纷别开脸,沉默不语。
“啊,”白落枫注意到了什么,“手机。”
众人望向了他。
白落枫指着被藏在粱月时右手下面的东西:“他手机好像碎了。”
施远回过神来。他循着白落枫手指的方向,去挪开了粱月时的手。
被捅了一刀的手机出现在眼前。这手机身上被开了个贯穿的洞口,屏幕已经碎裂,都能看见里面的零件了,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被破坏了?”苏茶说,“为什么?”
白落枫也不太明白:“不知道啊。哎,肃郁!”
肃郁抬脚往里走,白落枫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房间里,四周打量了一圈。一转头,看到了一旁的墙面,白落枫瞳孔一缩。
这面墙上,血字粗重恐怖地写着一行巨大又拥挤的英文。
【SECOND JUST FIRST】
似乎是早已料到会这样了,肃郁面色如常。看到这行血字后,他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偏头望向死了的粱月时的方向。
肃郁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来。
“我知道了。”他小声说。
他声音很小,小的只有离他很近的白落枫才能听到。
白落枫偏过头来,肃郁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知道了,阿枫。”肃郁说,“我们可以出关了。”
白落枫震惊:“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
肃郁小声跟他说完,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间。他的手指往屏幕上划拉了几下,似乎是往下拉了拉,确认了什么。
确认完该确认的东西,肃郁便拉着他往外走去。
施远还在验尸,他想从死了的粱月时身上找出蛛丝马迹来。
肃郁和白落枫走出来的时候,门口聚集的人还在研究死了的粱月时。
杨勤劝施远:“没用的……这不是人杀的,一看就是主神……”
“是啊,别查了。”
詹文泉说完,又见肃郁带着白落枫走了出来,就说,“怎么样,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有。”肃郁说,“那个不着急,我先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另一个队友在哪里?”
詹文泉顿了顿,才回答:“王忱?他死了。对吧,施远?”
“对。”施远声音发哑,“他死在楼梯间里了,那个白裙子杀的。”
“是吗。”肃郁拿起手机,向他们展示主播排行榜的界面,“这里,王忱的头像还没灰。”
詹文泉神色一紧。
其余人怔住:“啊??”
“?不会吧?”
“真的还是假的啊?”
“不是……那个排行榜的界面,我记得只要死了的话头像都会灰掉吧?”
“对。直播间能立刻检测到主播死亡,一旦死了,主播头像就会灰掉。”肃郁往下划了划,排行榜最下面是一排灰色的头像,“牛文筝和姚元凡,还有你的文娟,以及躺在这里的粱月时,都已经灰掉了。”
“也就是说,王忱还没死。”
詹文泉神色渐沉,原先亲和平静的面色消失,一种阴狠的颜色涌上脸去。
“终于把你那个死装的表情收起来了,S1。”
肃郁笑了起来,眼睛里涌上一种不输他的阴狠,“很好,我们都别演了,把你没死的队友请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今晚先更!祝大家小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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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头七公寓(二十一)
◎“倒也不能说是杀了。”◎
詹文泉突然朝他露出一个怔愣的表情, 好像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茫然又焦急地摊开手说:“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死装啊,我是被吓到了!王忱的头像还没灰?真的假的!?”
詹文泉这么说着,赶紧在手机的直播间上拨拉了几下, 也慌慌张张地查看了排行榜。
他又立刻惊呼起来:“我的天, 是真的!他怎么头像还没灰!?难不成他没死!?”
肃郁:“……”
白落枫:“……”
他也应该去进军娱乐圈。就是演技有点太拙劣了,可能要从十八级小龙套开始做起。
肃郁腹诽。
“王忱没死?”
施远正沉浸在跟他最亲近的队友去世的巨大悲伤之中, 脑子钝钝的,这会儿才把他们正说的话消化完。
他说:“这不可能啊,我看见他死了!”
肃郁问:“在哪儿?”
“就……四楼的楼梯间。”施远说, “他趴在地上, 流了很多血, 是死了啊。”
肃郁冷笑一声:“你没看见他的脸,对吧。”
施远一怔。
“后面还有个白裙子,你也肯定没空去确认他的死状。”
话说到这儿,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王忱是在装死?”施远说, “那他为什么要……”
刚把疑问说出半句, 施远立刻就自己想通了,脸上的茫然立即被恍然大悟与震惊代替。
他不说话了, 惊疑不定地看向詹文泉。
詹文泉反倒疑惑地朝他们眨眨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他装死,当然是为了给你和粱月时一个詹文泉说的都是真的的假象。”肃郁说。
“啊?什么假象?”詹文泉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在他们门外说的话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啊,他们是看到白裙子才跑出来的,我总不能可以控制白裙子吧?”
肃郁盯着他的眼睛, 没急着反驳, 沉默不语了下来。
白落枫望着他的脸, 看出他是在暗暗思忖了——肃郁在权衡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他还有顾虑的东西。
白落枫看得出来,旁人看不出来。对其他人来说,整个场面看起来就是肃郁被噎到了。
他回答不出来。
施远就说:“他说得没错,肃郁,他操纵不了一个女鬼的。总不能是他知道女鬼会出现,才策划让王忱去死,去我们房间里演戏吧?”
肃郁瞥了他一眼。
“万一呢。”肃郁说,“你能保证没有这种可能性吗?”
施远愣了:“啊?”
噗嗤一声,是詹文泉笑出了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跟亲耳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眼泪都笑出来了。詹文泉擦擦眼泪,说:“你这么讨厌我啊,这么扯淡的话你都说得出来?就这么想给我泼脏水啊?”
“是不是泼脏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肃郁拉着白落枫往前走,看起来是真的打算去四楼楼梯间一探究竟。
走到张孟屹身边时,他不动声色地松开白落枫,将他往张孟屹身边一推,示意他离开一会儿。
他走过来,詹文泉就也往外退了几步,跟着他出了门去。
有几人被跟着挤了出来,好几个人都出了门。
詹文泉走在最前头,准备带肃郁去四楼楼梯间看看。
他无所谓道:“要找就去找吧。但是话先说前头,我也不知道王忱为什么头像没灰,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
刚说完半句话,詹文泉的手突然被拉起来了。
他愣了愣,都没来得及看过去,突然天旋地转,詹文泉被抓着胳膊按着上肩,砰地摔到了一旁的墙上。
詹文泉后脑砸墙,两眼冒金星。
肃郁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立即伸进外衣里一旋,竟然从一直都紧拉着拉链的冲锋衣里面摸出一把刀来。
他一刀捅进詹文泉的肚子上。
杨勤一声尖叫,吓得赶紧往人后躲。
苏茶也大惊失色:“亡夫哥!你在干什么!?”
尖叫的这会儿空隙里,亡夫哥已经连捅了好几刀。詹文泉一声都没发出来,肚子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嘴巴里又呕又咳地有气无力地喷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倒在地上,过重的伤让他没法大声说话了。
他只能瞪着肃郁,疑惑不解:“你……?”
肃郁站了起来,夹起胳膊,用手肘擦净刀上的血。
刚刀了一个人,他脸上无波无澜。
“没什么原因,我不想跟你继续玩了。”他说,“我不太喜欢遵守让对方把戏演完的
这种规范,我没有什么职业道德。”
“什么……?”
“别演了。”肃郁说,“你这种玩法我早在八百多年前就见过了,你玩的比当时的A榜都垃圾。”
詹文泉脸上浮现起不安的神色。他猜到了什么,却不能相信,于是摆着一副没法理解他的意思的表情说:“哈……?”
“怎么,说到这份儿上你还不明白。”肃郁白了他一眼,“玩积分夺取机制的主播,我已经解决过三队了。”
詹文泉突然瞪大了眼。
肃郁说中了。
肃郁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鄙夷:“顺便一提,你是玩的最烂的一队。”
一句话让詹文泉气血攻心,他上身猛地一摇晃,喉结几动,猛地喷出来一大口血后,声音嘶哑道:“你什么——”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话,是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肃郁说,“玩得多了,直觉就能决定一切。”
詹文泉的表情扭曲极了。
“什么积分夺取机制?”
杨勤胆战心惊地问。肃郁往那边瞥了一眼,其他人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神色各异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将他们所有人扫了一眼,看到白落枫站在张孟屹旁边后,肃郁才收回目光。
“等会儿。”肃郁说。
他又俯身下去,干脆利落地抹了詹文泉的脖子。
詹文泉一声低低的惨叫,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OK了。”肃郁再次站起身,抹干净刀上的血,言简意赅道,“我不喜欢留后患,先补个刀。”
众人:“……”
“积分夺取机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肃郁撩起自己的衣服,将刀收回到后腰上,淡淡道,“你们应该都看过主播玩游戏需要遵守的守则。那守则没几条,有一条的规矩是不可以恶意刺杀队友,知道吧。”
“是啊。”苏茶怯怯应道。
“但是他说的是恶意,并不是不能杀。”肃郁说,“事实上,双方之间是可以夺取互相之间的积分的,只要不是自己动手来就可以。又或者,只要对方对你或者其他人展现了杀意,你就可以杀回去。”
有人听得大概懂了,有人却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玩家可以利用鬼或者激怒对方,用使对方对自己抱有杀意的方式反杀,来擦这条守则的边,而夺取对方的积分。”
肃郁把刀收起来,走向他们。
他刚杀完人,身上还全是血,此刻看起来也像个杀人鬼。杨勤吓得又叫起来,接着往里躲。
肃郁当他不存在,对众人说:“粱月时的手机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就是夺取的方式。用自己的刀破坏对方的手机,再把自己的手机覆盖上去,就可以夺取对方的积分了。那个三人组,就是用这种方式爬到S的。”
“是这样啊……”
施远明白了什么:“那也就是说,杀了粱月时的就是——”
“对。”肃郁回头瞥了詹文泉一眼,“就是他利用白裙子杀的。”
施远怔怔愣住,看起来完全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粱月时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
说完这话,肃郁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房间里面,粱月时还保持着他的死状。
肃郁看向那处的目光戒备非常,低声道:“倒也不能说是杀了。”
这话把愣神的施远拉了回来:“什么?什么意思?”
“没……”
肃郁本想说没什么,但嘭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
是远处的楼梯间那边掉下来了什么东西。
突然,走廊里的灯全都开始滋滋作响,坏了一样忽明忽暗。
以至于他们根本看不清远处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总被妈妈拉出去买年货orz,明天我一个人在家嘞,可以给大家写很多!
大家过年要好好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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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头七公寓(二十二)
◎【请指认主神!】◎
“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众人窸窸窣窣地说着。
肃郁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眯起眼, 摸住别在后腰上的刀,朝着那掉下来的东西走了过去。
“肃郁!”
白落枫担忧地喊了他一声,正要跟上, 远处突然传来嘶哑的呻.吟声。
那声音发闷, 乍一听像是什么怪物在黑暗里的低吼,但细听起来却能听出它十分痛苦, 咿咿啊啊地,像是努力地想发出完整的音节,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动静就是从楼梯间上掉下来的东西发出来的。
那东西是一团不成型的玩意儿, 正努力地朝他们这边匍匐过来。它动得很艰难, 看起来没有四肢。
肃郁心中了然了。
他停下了脚步, 回身说:“没关系了,那东西没危险。”
“诶?”苏茶眨巴眨巴眼,“可是它……它……”
“那是王忱。”肃郁说。
众人愣住,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过去看看吧。”
肃郁又拉开拉链,从衣内的兜里取出一把手电筒, 领着他们走了过去。
众人跟着他走近过去。
走近到那东西跟前, 手电筒的灯一照,一团血淋淋的肉团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不能说是人了, 只是一团混着鲜血和骨头的烂肉和肉泥而已。它还没死,一边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化开着,一边努力地发出着声音,朝着前面爬着。
看见他们走过来,它的声音甚至透露出了一丝欣喜,更大声地呜呜着呻.吟了起来。
众人毛骨悚然。
阮千说:“这……这是, 王忱?”
“是。”肃郁说, “这是夺取积分的副作用。”
“还有副作用??”
“是啊。”
肃郁将手电筒往下一压, 退后几步,回头对众人说,“积分夺取算是恶意行为了。主神虽然那个破样子,也喜欢主动破坏一些规则来恶心人,但他本人很在意玩家游戏时的游戏平衡性。说得明白点,就是他可以恶心我们,但我们不可以破坏他的规则来恶心他。”
苏茶咋舌:“哇,真是玩不起。”
“他一直这样。”肃郁说,“所以,为了保持游戏平衡,夺取来的积分如果超过一定的分数,就会出现反噬的副作用。”
说到这里,肃郁抬起手电筒,光芒再次照到已经变成一滩烂泥的王忱身上:“这就是副作用。”
众人不寒而栗,也对眼前人成肉泥的这震撼一幕哑口无言,有几人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有很多人知道在玩家死后可以用破坏手机的方式来拿走对方的积分,却没这么干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肃郁说。
“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可以这样做的?”张孟屹问道,“可以这样做的说明或者相关的规定公告,哪里都没有看到过啊。”
“主神会挑人来告诉他这种做法。”肃郁说,“简单来说,就是他看上谁就告诉谁,这是公认的沉默的秘密。知道的人,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还真是挺符合主神的个性的。”苏茶嘟囔。
“就是这样。”肃郁说,“好了,来干正事。”
“什么正事?”
“当然是……”
肃郁话刚说个开头,突然一阵阴风灌了过来。
众人立刻后背发凉。
阴风是从他们身后,肃郁前面吹过来的。
肃郁抬头,视线穿过人群,大家也跟着一同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席白裙。
她飘在半空中,头发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出现了!!”
杨勤又一声大叫,抬脚就往人后面钻。
众人无语,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
“来的正好。”
肃郁突然开口说话。
他收起手电筒,往前走了几步,穿过人群,又一次走到了他们最前面。
他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往前走。
白落枫见此,赶紧跟了上去,询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往前走一点。在这儿说话,他估计听不见。”肃郁说,“得哄主神开心。”
“哎?”
白落枫不懂他的意思,跟在他后面走了上去。
走到房东的房间门前,肃郁停了下来。他关掉了手电筒,把它收回兜里,在仍然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对那白裙子说:“我们从哪儿开始?”
白裙子没有作声,只是站在那里沉默。
不说话的鬼肃郁见多了,他不在意对方的沉默。
他自顾自地说:“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我必须解决你的事情。你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把这里变成一个鬼屋,我想,是因为你还对这座公寓里的人有怨气。”
“我猜的没错的话,留下来的那两户人家,对你做了什么。”
“是这样吗,王启?”
“王启??”
杨勤大惊失色,这时候反倒跳了出来,大声说着,“你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可能是王启!?”
“她就是王启。”白落枫回头向他道,“404里除了王启就没有其他人的指纹,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做到。要么所有人的指纹都没有,要么就有两个人的指纹。王启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做到只单独消除房间里一个人的指纹?”
“那……那说不定是那个女孩是个鬼,所以才没留下指纹的呀!”
肃郁反问:“你家鬼还会跳楼甚至留一具尸体?”
“那万一呢!”杨勤说,“你这话说的也太扯淡了,怎么可能被害的和害人的是同一个人!?你疯了吗你,要我说,就是王启杀了那个女孩,把她的尸体带回家,结果那女的的鬼魂跟了上来,把他杀了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跳楼自杀的!”
“那他为什么要把这女孩带回自己的房间里?”
“我怎么知道啊!”杨勤说,“反正你的推论也太扯淡了,她怎么会是王启!?”
肃郁说:“白痴,如果是她杀了王启,被装在那个行李箱里带进房间的是她的话,我们找到的那些线索又该怎么解释。”
杨勤:“啊?”
“记好了,这里的每条线索都有存在的理由。如果她是作为鬼魂杀了王启,她是另一个独立的个体的话,这里的线索一定会有关于她的。”
“身世、为什么在这里,原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定会有几条的。”
“但是一条都没有。”
苏茶说:“那不是因为警察没有找到关于她的消息吗?”
“就算找不到关于她的消息,也会给我们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思路开阔一点,这里可不是真实的办案现场,这是一场游戏。”肃郁说,“游戏必定会有线索。一旦某一个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指明,要么这个人对这场游戏来说无足轻重,要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有问题。”
白落枫接下话茬,对杨勤说:“推断之前,先想想自己的逻辑能不能把线索串联起来吧。如果那个女孩偶然撞见了他的分尸现场,王启又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回房间来解决,而不是在那个分尸现场杀了她?把她带回来有什么意义?”
杨勤唯唯诺诺了一会儿:“说不定是因为她长得像王启的妹妹呢?不是有一条线索吗,他总说农村总是重男轻女啥的,一定是因为他曾经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出了什么事……”
“我不是给你们说过有全家福了吗。”肃郁说,“如果他有姐姐或者妹妹,那张全家福里就会有线索了。”
杨勤被噎住了。他又很不服,支支吾吾地大声问:“那也不可能她就是王启啊,王启不是个男的吗!身份证和资料上都是男的了!”
“当然会是男的了。”肃郁说,“因为她被当成男的了。”
这句话相当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杨勤愣住:“啊?”
苏茶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不是自己本意来做男人的。她本来就是个女人,但有人不允许她是女人。”
说话的是张孟屹。
白落枫抓着肃郁的胳膊,回过头,张孟屹已经上前几步,走了出来。
他手插着兜,目光沉稳,那是个见过太多类似于这种事情的目光了。
“精神不稳定的母亲和酗酒的父亲,还是在农村,她又自己说了重男轻女。”张孟屹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苏茶立刻就懂了,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杨勤却还不明白:“这又怎么了?”
“她很有可能不是她母亲的第一胎了。”张孟屹说,“她父亲酗酒,也爱打人。我猜,她母亲应该生过了很多孩子,但都是女儿,就都被她父亲扔了,所以她这一胎后她母亲就疯了。生下来的孩子总是被丢掉,她接受不了吧。”
“她人疯了,又是因为生了女儿,这之后大概也很难再生孩子。顾及面子,她父亲就不能再把她扔掉了,只能对外说她母亲生了个儿子,生的时候摔到脑子才坏掉了——找些这类的借口吧。再之后,就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儿子养大。”
“从那封信上来看,她父亲也是很爱面子的人。恐怕她母亲失足摔死的事儿,也是她父亲做的。”肃郁说,“母亲疯了,她被当成男人养大,父亲一看也是疏于养育的人。长大后又有这样的家庭变故,母亲死了,父亲不管她了,这世上再也没人知道她是个女人了,她也没办法再做女人了。”
“一气之下,她就杀了她爸爸。”肃郁说,“那个行李箱里,装的一定是你父亲。至于密码,我想是你母亲的生日。我记得案件资料上写了她的生日。她虽然疯癫,但对你应该还不错。”
白裙子点了点脑袋,仍然沉默,却对他们说的话给予了肯定。
杨勤不懂:“那那些黑袋子里是什么?”
“是裙子。”肃郁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但她被当成男人养大,这辈子都没穿过女孩子的衣服吧。能穿着白裙子跳楼,应该是从哪里拿来了女人的衣服。”
“是我妈的。”
一道沙哑的声音开口。
众人一顿,抬头看去,说话的是白裙子。
她微微抬头,头发从脸前散落,露出一只幽怨的眼睛。
“是我妈的。”她说,“她,压箱底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还能穿。”
众人无言。
肃郁问她:“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和303还有501有关系?”
白裙子点点头。
“我告诉了303,我的秘密。”白裙子声音一顿一顿地,“她……笑话我,告诉给了我上班的,地方。老板……把我辞退了。”
“……501呢?”
“他从303那里,知道了……他,也……也做了,不好的事。”
白裙子欲言又止,看起来不太想说发生过什么。
肃郁理解地点了点头:“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杨勤说:“可是,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怎么会没找到东西?如果像你说的一样,那两间住户有问题的话,我们能在房间里找到线索才对啊。”
说到这里,他怯怯的目光带着些得意和幸灾乐祸地射向肃郁,“这不就说明,你刚刚的说法是错的了吗?”
肃郁无语了:“不要逼我真情实意地骂你傻逼。”
杨勤:“?”
白落枫无可奈何地帮肃郁把他都不想说了的话说了出来:“最先去查303和501的,不就是那三个S吗?”
杨勤这才想起来,猛地因为尴尬而羞红了脸。
“懂了,他们刻意把线索藏起来了。”阮千说,“如果要玩夺取积分的话,就不能让我们太快通关。把手里的线索藏起来,让我们卡关,多在这里待几个晚上,他们才有时间下手。”
苏茶也反应过来了:“那那天晚上,詹文泉推断的真相……”
“他装的吧。”张孟屹说,“他在误导我们,他其实也知道王启就是跳楼的女孩子。”
“就是这么回事。”肃郁说,“那么,女士,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白裙子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发现,我是个女人而已。”
“我觉得……这,不丢脸。”
“我爸,一直说丢脸。”白裙子低下头,伸手拎了拎自己的裙子,“这,不丢脸。”
“当然不丢脸,”肃郁说,“你很漂亮。”
白裙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笑来,听起来很是苦涩。
她说:“谢谢。”
“不客气。”肃郁说,“你想要自己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白裙子又苦笑了声。
接着,她的周围出现白雾,她的身体变得透明。
她化作了白雾,消散了。
头顶一直忽闪忽闪的灯光最后滋啦了两声,恢复了正常。
光亮的恢复让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却还是绷紧着神经不敢放松,紧张道:“她去哪儿了?没事了吗?”
“我们通关了吗?”
“还没。”白落枫说,“游戏的事情这样就算是解决了,但还有主神吧?”
他看着肃郁说。
肃郁的面色如常:“是啊,还有主神。”
他说完,转身面向房间。
直播间里突然蹦出公告来。
肃郁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自己手机里,直播间公屏上的公告。
【王启已经离开了这座公寓,恭喜本轮各位主播玩家,获得游戏胜利!】
【欢迎各位主播进入本场游戏的终极环节——】
霎时,所有人的直播间里都传出登登登的音效,像什么高.潮环节到来前的预告。
【当当!】
直播间里传出主神的声音,他又亲自配音着,大声地喊,【请指认主神!】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灭掉,接着,好几束灯光开始来回无规则地奔走,照射在每个人身上,还伴着越来越高昂的登登音效。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惊叫,赶紧都向中央靠拢,挤作一团。
肃郁下意识地拉住白落枫,将他护在怀里。
他们的惊慌惹得主神开心得不行,直播间里又传来他的大笑声。
“肃郁!”杨勤都哭了,大叫着,“你知道主神是谁吗你就通关游戏了!这下我们都要完了!!”
主神收起了笑声,声音诡异地温和下来,如和煦春风一般,说道:【来,诸位,告诉我,你们要指认的空壳的名字。】
灯光还在来回乱晃,众人紧张得几乎难以呼吸。
肃郁抱紧白落枫,开口:“粱月时。”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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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头七公寓(二十三)
◎“他是真正的S1。”◎
“粱月时。”
身旁奔走的灯束骤然停下。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事物都在这一刻停滞住了。
众人始料未及,难以置信地望向肃郁。
主神的声音也消失了,周围的灯束没有一束打在他们身上。
肃郁站在暗处, 目光坚定极了。
施远震惊半晌, 声音都吓哑了:“你说什么呢!?”
“是啊,怎么可能是粱月时!?”
“粱月时都已经死了!”
“你吓傻了吗你!?”
许多人的质疑声里, 肃郁一动未动,目光坚毅地落在空中的某一处,就好像在和谁对视着一样。
大家朝他费了半天口水, 肃郁半个音儿都没有回答。
苏茶受不了了, 急道:“亡夫哥, 你听我们说话没有呀!”
肃郁还是不说话。
空气中突然传来主神的嗤笑声:“你确定吗?”
“确定。”肃郁说。
“等等!!”
施远赶紧拦到肃郁跟前,朝着空气大喊,“不确定,我们不确定!等一——”
话还没说完,肃郁抬起一脚踹到他后腰上。施远活活“嘎”了一声, 扑到了地上, 当场扑街。
主神笑意吟吟:“你们好像有分歧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吗?”
肃郁并不回答这句话, 反而话锋一转,道:“你留下来的三条指向性线索,我已经都找到了。”
“哎?”
“你找到第三条了?”
“是啊。”肃郁说,“你的三条线索,分别是【NS】、【Before Christmas One】,还有【SECOND JUST FIRST】。”
众人各自茫然, 不理解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
“第三条的线索如果就那么直译过来, 就是第二只有第一。这样看起来当然莫名其妙, 但是如果把它看成是对其他线索解读的提示,就一目了然了。”
“那它的意思,就变成了第二位只有第一位,可以解释成,第二位单词或者汉字,只看首字母。”
“NS已经只有两个字母了,当然不会是它。”
“圣诞节那一个就不一样了。如果把第二个单词Christmas只留下C一个字母,整个句子就变成了Before C one。而把这个C当成英文字母的排行来看,在C前的一个,就是B。”
话到这里,众人懂了。
大家震惊地互看,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扭向房间里已经死了的粱月时。
“我们这里的B牌主播,只有一个人。”
肃郁举着手电筒,朝向房间里,照亮了那浑身都是血的尸体。
“粱月时,”肃郁对他的尸体说,“你就是空壳。”
杨勤说:“可是他都死了啊,直播间里的头像也已经灰了!”
“那太容易了,那可是主神的壳子。”阮千说,“一定是主神这样安排的。先把自己弄死摘出去,这简直是最好的让自己摆脱嫌疑的方式。毕竟谁会怀疑一个死人?这样一来,他就能开开心心作壁上观,看我们一群‘人’在这里内斗了。”
杨勤还是不同意:“可——等等等等!无论怎么样这也都太那个了!还是再……”
“不,我觉得这是最说得通的。”张孟屹说,“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个第二只有第一?”
“第一说不定指的就是这句话的目标,我们的目标,就是‘空壳’啊!”杨勤语无伦次地说,“所以……所以整个句子,整个句子的意思,意思……对了!意思就是,我们这里排名第二的就是主神的空壳!”
“现在还活着的人的话,第一是阮千,粱月时不算的话,那就是肃郁吧。”张孟屹说,“你看他现在像空壳?他在外面有老婆,我也查过他的资料,他是个实打实的人。”
“诶?”
阮千摸摸自己的下巴:“如果把已经死了的那些也算进来的话,那就是文娟。但你觉得我能杀一个主神?你觉得文娟那个搅浑水的样子,像空壳或者主神做得出来的事?”
杨勤无言以对。
苏茶睨他:“话说你真的很奇怪诶,为什么一直都在打断亡夫哥啊,还一直跟他对着干?他做了什么让你很讨厌的事情吗?”
“不用管他。”肃郁说。
主神又在直播间里咯咯地笑了起来,问:“确定答案了吗?”
“确定了。”张孟屹说,“我信他。”
苏茶紧随其后:“我也信!”
阮千也说:“我也信他。”
几人说完,都将目光投向施远。
施远明显有些迟疑。他的目光在粱月时的尸体上和队友们的脸上来回流转了一会儿。
纠结和犹豫已经在他脸上实体化。他望着黑暗里粱月时的尸体,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一帧帧闪过过去粱月时和他相处时的模样,和对他说的话。
粱月时爽朗的笑在回忆里占了大半,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忧烦的事。
“施远。”
阮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望着他的眼睛,沉静道:“我觉得他这个推理很有道理,是最符合逻辑的。我也知道你和粱月时呆的时间最长,但是如果他是空壳,平常就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你细想想,你应该是最能察觉出来他是不是不对劲的人。”
听完这番话,施远低下眼帘。
他思索着,眼底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他在迟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施远迟疑了很久,终于是抬眸看向肃郁。
“我也信你,”施远说,“就他吧。”
肃郁眯了眯眼,一眼就将他看穿了:“所以,他以前就有不对的地方。”
“是有。”施远承认。
肃郁笑了笑,没说什么。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杨勤。杨勤撇撇嘴,不情不愿道:“反正都这么多票了,随便你们。”
大家懒得理他,又将目光投向肃郁身边的白落枫。
白落枫眨巴眨巴眼,指了指自己:“我还用说吗?”
张孟屹闻到了空气里可恶的恋爱味儿,无语了:“这肯定是全世界最信他的人了,跳过吧。”
众人难得地轻笑起来,都挥了挥手。
肃郁低头对他露出了一瞬无可奈何的宠溺笑容,抬手揉了揉白落枫的后脑勺,抬头就又是一张臭脸。
“确定答案了。”他说。
主神的声音从直播间里传出来:“你确定?”
“我确定。”
直播间里突然响起急促的音乐,周围的光束再次开始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音乐越来越急,震得众人胸腔和心脏都一同跟着这阵音效砰砰作响,不由自主地跟着越来越紧张。
最终,所有的灯束砰地集中到一点,齐刷刷地全都照到了众人身上。
音乐突然炸开,变成欢快的庆祝音乐,还伴着欢呼和鼓掌的音效。
突如其来的鼓掌和欢呼让众人愣住。
苏茶说:“哎?什么?”
阮千说:“是答对了?”
张孟屹不太确定:“好像是吧……!”
话音未落,一旁房东的房间里传来砰地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肃郁揽着白落枫连连后退,举起手电筒一照,粱月时倒到了地上。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撑住地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
苏茶大叫:“活了!!”
“真的是他!?”
众人赶紧都一起后退几大步。
粱月时甩甩脑袋,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来。
他抬头,脸上又是那副灿烂的笑,和从前别无二致。
“这都可以猜出来,”他笑着说,“虽然早听主神说过了,但我还真是得佩服你一下啊。”
“那就不必了。”肃郁说,“这就算我们胜利了,对吧。”
“是啊,你们可以进最后一关了。”粱月时说。
“等一下!”
施远打断了他们。
众人看过去。施远一脸难以置信,站在人群最前面,脸色都青白了:“什么意思……等等,什么意思,真的是你!?”
粱月时无奈道:“你刚刚不是都想起来我不对劲了吗?”
这一句话塞得施远哑口无言。他的嘴唇哆嗦几下,嘟嘟囔囔道:“那个是那个……不对!怎么会是你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粱月时说,“我也很无奈的,宝贝。”
这话激得施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咬咬牙,硬着头皮无视了这一声“宝贝”,继续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是在我手里醒过来的啊。】
主神发话了,这次的声音却不是从手机里,而是实打实地从周身传过来的。
众人立刻警戒,看向周围。
主神的声音有好几道回声,听起来就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分辨不出具体的来源。
肃郁将白落枫往身边拉了拉。
【恭喜你,肃郁,这次是你赢了。】主神说,【但是最终会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肃郁一如既往地冷静:“你想要我怎么样?继续被困在这里?”
【我当然是这样希望着的了,亲爱的。】主神说,【如果要下一盘棋,吃掉棋子当然是我最喜欢的环节。……这么一说的话,这局让你赢了也不错,在最终环节吃掉你这个帅,听起来更有吸引力一些。】
杨勤懵了:“帅?象棋吗?帅为什么会是他?”
“当然是他了。”粱月时说,“除了他还有谁能当?”
“他……他就是个A牌啊。”杨勤嘟囔着说,“虽然……他刚刚确实很厉害,但那也是趁詹哥没准备啊,他不就是个喜欢玩阴的的A牌嘛!要吃帅,那也是詹哥啊!”
粱月时噗嗤了一声。
主神也笑了,他很夸张地爆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刺耳无比,嘲讽值拉满。
肃郁无语地睨着四周。
【A牌!】主神笑得不能自已,声音颤抖,【你们还真以为他是A牌啊?】
杨勤蒙了:“他、他不是吗……?他自己说的啊……”
“我没说。”肃郁说,“是你们自作主张说我是A牌的。”
张孟屹说:“开什么玩笑,那是你自己说的,在列车里。”
“我不记得。”
“但列车长确实是你。”
“不记得,不认识。”
张孟屹无语了。
主神笑得累了,他最后挤出两声嘲讽的哈哈笑声后,往后一倒,懒洋洋道:【你们还真是天真啊。一个能看透S组的积分夺取队的计划,设计让A牌反杀,还能唬住现任S1,一晚上秒杀三个人,甚至看出我什么计划,没有任何犹豫就能认定死人就是空壳的人,会是一个区区的A牌?】
杨勤更蒙了:“设计……反杀?计划?你在说什么……?”
知情者阮千主动出面道:“文娟被杀是他设计的。”
众人:“?”
杨勤:“??”
“在403吃晚饭的时候,他就用张孟屹的手机给我发消息了。”阮千望向肃郁,“他跟我说了积分夺取机制的事情,要我在对方准备杀人的时候反杀。毕竟我们的守则是,只要对方展现出杀意,又或者他有积分夺取的意图,出于正当防卫就可以杀人。”
“所以我演了场戏,杀了文娟,他猜到文娟的方法一定是激怒别人的杀意了。再之后,他让我演一场戏,就把詹文泉引了出来。”
“也就是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大概都在他的计划里。”阮千说。
施远听得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半刻他才回头:“那你也知道詹文泉会来杀粱月时?”
“知道,我猜第二个肯定是粱月时,他们很着急的,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把我们全部杀光才行。”肃郁说,“但我也知道你暂时不会死,那两个是用鬼杀人的,为求稳妥,肯定要先搞死粱月时再说,你的事会放到之后再解决。”
张孟屹说:“你就不怕粱月时被杀?你那时候还不确定他就是空壳吧。”
“我是不确定,但那也没关系。”肃郁说,“主神的线索,都是在死了人的地方出现的。如果文娟死后没有出现,就证明线索不是死人之后自动出现的,是主神去自己捣腾出来的。”
“那这样一来,选择用鬼杀人的那两个人杀死的人房间里就会只留下尸体一个人。对主神来说,就好布置线索多了,我是给他一个留线索的机会。”
“如果那里也没有,那就是主神得自己杀人来留线索,就得又折掉一个人了。”
肃郁的话冰冰凉凉的,仿佛每个人只是为他留下主神线索的白纸。
施远有些不寒而栗。
肃郁看了他一眼,说:“别误会,我是打算事成之后我帮他们复活的。”
施远愣了愣:“诶?”
“每个人有两个愿望啊,我跟阿枫说好了,我们只需要两个。有人牺牲的话,我们剩下的两个愿望可以给他用。这个做法,张孟屹也同意了,他也愿意拿愿望出来。他说他只要他老婆回来就行。”
肃郁指向张孟屹,张孟屹也点了点头。
张孟屹说:“前提是那人值得才行,詹文泉这种害人为生的,我是不会给他的。”
肃郁说:“粱月时当时毕竟有嫌疑,我不能告诉他积分夺取的事情,我也想靠今晚的事情试探一下他。再说我们是在和主神玩游戏,怎么可能大家都稳稳当当地出关?肯定会有风险,只能把折损尽量最小化。”
施远看向他的目光登时佩服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愿望也可以拿出来!”苏茶说,“我只要我男朋友复活就可以了,剩下的那一个可以给你们用!”
阮千附和:“我也在微信聊天的时候答应过你。我没问题,只要钱就行,另一个拿去给谁都行。”
肃郁偏头比了个OK,对她们说:“好队友,出去给你俩寄特产。”
苏茶对他乐起来。
“所以说,就算折掉两个人,算上我、阿枫、张孟屹还有阮千多出来的愿望,也足够今晚的人复活,并且过上正常生活。”
施远顿时感觉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伟岸起来。
他情不自禁道:“肃郁,你……你真是个,英雄啊。”
“谢谢你啊。”
白落枫拉拉他,提醒道:“全说出来没关系吗?主神在听。”
“没关系,都通关了。”肃郁说。
主神也哼笑一声,听起来挺无所谓的。
杨勤忍不住说:“所以你到底是谁啊,不是A牌的话……难道是个S牌?那又怎么了,詹哥他们也是S牌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粱月时说:“他和那些名不副实的S牌不一样。”
“啊?”
“他是真正的S1。”粱月时眼睛笑得弯起来,“五年前,这个游戏里真正的S1。”
“!?!??”
粱月时一句话,众人都傻了眼。
“不会吧,他是S1!?”
“他也是S1吗!?!”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输掉游戏了吗!S1怎么会输掉游戏的!?”
“我操亡夫哥你深藏不露啊!!”
“那他怎么会说自己只是A牌的!?”
众人一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肃郁说着,叽叽喳喳地兴奋个没完。
杨勤站在人群外围,表情复杂而扭曲,面对着眼前的盛况,再也说不出一句质疑的话。
肃郁在众人的簇拥下无所适从,两手推着,很困扰似的对付着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人。
白落枫被挤了出去。但他没恼,他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肃郁,呆了片刻,露出一个衷心的笑。
肃郁已经是会被人簇拥的人了。
白落枫想,不论如何,他都已经自由了。他有自己的天地,不是那个被困在家里的小孩。
他为肃郁高兴。
粱月时偏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烂泥的王忱气喘吁吁地躺在远处的地上。
粱月时抬起脚,往那边走去。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到处都是口子,但行动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本来呢,这种事在看不起你的S组三个人面前来说是最有意思的,可是你真是快刀斩乱麻,死都不让人家死个明白。”
粱月时这么说着,在路上张开双臂,跟个小孩儿似的蹦跶了几下,跳着来到了王忱面前。
他收起手,把手插进兜里,蹲下去,脸上的笑和主神简直一模一样。
“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粱月时说着,声线渐渐出现了重合,主神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一滩子肉泥。”粱月时说,“算啦,你还有口气——你可真是幸运啊,比起那两个死的太快的来说,你现在多少是可以死个明白。”
巨大的压迫感让王忱不敢吭声,嘴里的呻.吟声都安静了。
肉泥里的眼球恐惧地盯着眼前的粱月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粱月时站了起来,回头。
那刚刚围着肃郁兴奋的众人都停了下来,望着他。
粱月时伸出手。他把手捏成手枪的形状,对准了王忱。
地上的王忱感觉到了什么,他眼球里的瞳孔骤缩,嘴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啊啊声,眼球边上流淌出血泪来,整滩肉泥扭曲又滑稽得挪动着,拼了命地想逃离粱月时身边。
粱月时脸上的笑意渐浓,他嘴里发出短暂的“嘭”的单音音节,手上轻轻一弹。
那滩肉泥立刻鲜血淋漓地炸了满地。
有人惊叫起来。
粱月时睁开眼,甩了甩手。
他开口,是主神的声音:“这种垃圾,留着也没用了,对吧?”
肃郁黑着脸色看着他。
“我就喜欢你这种眼神。”
主神撸起袖子,拆开上面的绷带,露出不知为何腐烂了一大片,血肉模糊又鲜血淋漓的胳膊。
他将另一只手猛地插进伤口里,手指在其中搅动翻找。这看得众人眉头皱起龇牙咧嘴,替粱月时胳膊发痛。
片刻,主神从里面抽出一把血淋淋的钥匙来。
他抬手,扔了过去。
离得很远,但钥匙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弧线飞了过来。
肃郁伸出手,那钥匙正正好好地落进了他的手中。
“这一次,就没有休息空间了。”主神说,“打开公寓的门,就是我的空间。在这里整顿休息好之后,就去找我。”
“S1,想结束这一切的话,就来到我的面前。”
“杀了我,我就替你实现愿望。”
“不然,你们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主神笑起来,“不用担心,我会为你们找到适合你们的地方。”
说完这话,主神打了个响指。
粱月时的身体立刻开始数据化,他的身体化作粒子消逝而去,看起来要回到主神的空间去了。
“等一等!”
施远开口叫他,喊着,“那粱月时到底怎么回事,他说的全是谎话吗!?”
主神嗤笑一声。
“不,”主神说,“他没有说谎。”
“或者说,他迫不得已说了一半的谎,就是关于你们问他的他妹妹的车祸地点那一类的信息。他的确有妹妹,只是他妹妹不叫梁星星;他也的确被卷进了车祸里,但他并没有被送去医院。”
“S1,你还没有把问题全部解开。”主神说,“但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大声告诉我!今天这么肥的更新!你们!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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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头七公寓(二十四)
◎最终关卡:“主神的空间”已开启。◎
粱月时化作了粒子, 消失了。
主神刚刚给出的信息量太大,众人对着眼前的一片空荡荡愣了会儿神,都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信息。
肃郁抬起手, 看了眼手里的钥匙。
众人跟着他看向钥匙。那是一把生了些锈迹的钥匙, 还沾满了鲜血——那都是粱月时的血。
这就是打开公寓大门的钥匙。
众人目光凝重起来。
阮千低声说:“我们接下来……就是去杀主神了。”
“是啊。”肃郁说。
“我们能做到吗……”
“不管做得到做不到,这个时候都只能做了。”张孟屹说,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众人沉默,压力此刻如排山倒海般向他们涌来。
一时间, 谁都没有动。
“我说。”
施远打破了沉默, 众人抬头去看他。
施远面色凝重地看着肃郁:“他刚刚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肃郁:“谁?主神?”
“嗯。”施远说,“他刚刚说你还没有把问题全部解开。他……是给过你什么别的问题,或者提示?”
“确实有一句,但我也确实完全没想明白。”
“是什么?”
“他告诉我这次的指认游戏的游戏规则的时候,最后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肃郁复述道, “‘我很期待你们找到那具空壳,因为人类始终认为那是空壳’。”
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蒙了。
“什么东西?”
“什么叫做人类始终认为那是空壳啊?”
几人疑惑不解。
肃郁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理解。
他说:“我也不太懂,但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我们这些‘人类’在空壳的事情上存在着一定的固向思维。说明白一点,粱月时真正的身份和我们想的有出入。”
苏茶说:“可是,他的真正身份不就是空壳吗?还会有什么出入?”
“不, 从这句话来看, 是空壳本身的身份就和我们想的有出入。他可能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空壳, 我们一直认为空壳是主神做出来的‘架空’的产物,是在现实里不存在的。”
“但是,他刚刚是这么说粱月时的。”肃郁说,“‘他是在我手里醒过来的’。”
众人一怔,都多多少少明白过来了一些。
“原来如此,他说的是‘醒来’,而不是他做出来了。那‘空壳’就并不是我们认为的‘他凭空做出来的没有意识的产物’,而是‘存在于现实世界里并且没有生命的物体’,是经他的手得到了灵魂,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才是‘人类认为是空壳’的空壳。”
白落枫也说:“而且他说的是醒过来的,是不是就说明以前是醒过的……是死掉之后的尸体?”
“不,是一个没有意识和生命的物体的话,也可以说‘醒过来’。”肃郁说,“但这个范围就太大……你怎么了?”
肃郁边说边把钥匙塞进兜里,一抬头才看到施远神色难明,十分复杂。
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了下,说:“粱月时说过跟这个差不多的话。”
众人愕然。
肃郁问他:“什么时候?”
“就今晚。”施远说,“在403,他说主神从来没说过空壳是自己做的,很可能是把现实里的东西拉进游戏里,给他做了灵魂……这类的话。”
肃郁一皱眉。
他垂下眼帘,思忖起来。
阮千从兜里拿出湿巾来,擦了擦脸上被溅上的血。
擦完后,她把湿巾折了几下,抬手扔进一旁的房间里,回头对施远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啊?”
“我一直以为你对粱月时很无所谓,你平常就一副烦他烦得要死的样子。”
“真烦的话,怎么会每次都心甘情愿地跟他一个房间,又天天跟他一起走?”张孟屹说,“他天生脸臭而已。”
施远抽了抽嘴角。
他没回答这句话,又低下了头。有一瞬间,他脸上的神色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白落枫看到了他这一瞬间复杂的神色,问道:“他平时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施远抬头看他:“说什么?”
白落枫说:“就是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一些信息什么的。主神刚刚不像骗人,如果粱月时没有说谎,也在今晚跟你说了这些的话,就证明他是希望你知道自己是谁的。”
“白落枫说得对。”阮千也说,“怎么样,你对他有没有记忆?”
“他不是跟你是邻居吗?虽然就几个月,你之前说过的。”苏茶说,“是他早就去世了,但你不记得吗?尸体也算是‘空壳’吧。”
施远蹙紧眉:“这我不清楚,我好几年都没去那地方去过了。跟那个邻居家也不是很亲近,毕竟住对门也就才几个月而已……”
“估计不是尸体,他那个身份大概是顶替的。”阮千说。
肃郁从深思里抬起头:“什么邻居?”
“粱月时啊,他说他是施远小时候的邻居,就住在对门。”张孟屹说,“但他那个时候叫余董宇,据他说是之后他妈带着他改嫁,他就改了名字。”
肃郁一挑眉,转头问施远:“那他跟你说过他妈的事儿吗?”
“没。”
“之前住的那个小区和周围的人的事儿呢?”
“也没。”
“他平常就只说当时你怎么怎么样,自己当时又是什么什么样子,连你妹妹的事都很少说,是不是?”
施远的表情顿时惊悚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他根本不是你当时那个邻居。”肃郁说,“他是顶替了那个人的身份。”
苏茶奇怪:“为什么能这么断言啊?”
张孟屹说:“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余董宇,在那个小区里住过,就一定会说当时上学和自己妈妈的样子,因为这是他们共有的记忆。既然是老熟人,不翻些这种旧账就太奇怪了。”
“这些往事一能拉近乎,二能增加信任度,三在这种动不动就死死伤伤的游戏里,说这些也能开心点。”
阮千道:“既然不说,就证明根本不知道。”
肃郁说:“但他当时肯定也在,但是记忆不多,更多的是看施远离开去和那个余董宇接触,所以才不能多说,他害怕自己多说会露马脚。”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选择余董宇去顶替。你本身就有关于余董宇的记忆,他说错一句话就会全部完蛋,这样太冒险了。”
张孟屹说:“不过顶替了是肯定的事情,他可是‘空壳’,怎么可能是你那个邻居,你那邻居可是活人。”
“但他知道余董宇。”白落枫说,“就说明……他是那附近的物件?或者是别的什么……空壳能是什么?”
“说不定主神认为‘尸体’在人类眼里也是空壳,粱月时就是当时他周围的人,但是后来去世了。”阮千说。
张孟屹沉吟片刻,问:“怎么样,施远,你记得当时还有谁跟你年龄差不多吗?说不定是别的邻居,他肯定是认识你的。”
施远的眉头越皱越深了。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不出来了,肃郁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算了,那么在乎他的身份干什么,反正过不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白落枫问:“为什么?”
“按他的性格,一定会让粱月时出来为难人。”肃郁说,“知道他的身份就有利于战况,可以拿这个来刺激他,但实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只是会难打一点儿而已。反正我会负责撕了他,费一点事罢了。”
众人:“……”
阮千嘟囔着:“S1说话就是狂诶。”
张孟屹说:“说起来,如果你是五年前的S1的话,那那些论坛里的‘圣经’……”
肃郁茫然:“啥圣经?什么圣经?”
“写圣经的人在写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那东西后来会被奉为圣经。”阮千说,“你是不是在论坛里写过一些教新人和造福众生的帖子?一共三篇,《全类型游戏总结与注意点须知》,《过关的禁忌十条》,还有《劝各位必买的主播道具》。”
“啊,”肃郁想起来了,目光鄙夷道,“你说那三篇啊。那会儿是我队友说我脑子不太好了,我干脆就在论坛里自己手打了两篇至今为止的经验总结留给我自己看,写的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又怕违反什么规定给我删掉,第三篇就在标题加了个各位,叠了个厚甲,之后就有很多人去帖子下面问我,我闲着没事干回过几条。但是写那三篇的时候我头痛得很,写的一点儿逻辑没有……怎么,现在还在论坛里面?”
阮千说:“挂着呢啊,金光闪闪,全部置顶。”
“……你们也真是不挑。”肃郁说。
“还好,没那么语无伦次,我们这队也是靠那三篇从萌新熬过来的。”张孟屹说,“你别拽了,你再拽就拽到白落枫头上了。”
肃郁:“?”
他回头看白落枫。
白落枫拉着他的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肃郁一看过来,白落枫就红了红耳朵,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我……进来之前的准备期里,把那三篇全看了。”
肃郁呆了几秒,突然整张脸都腾地炸红了。
“是、是吗?”他磕磕巴巴地,“那那那……那还挺好的。有……有用吗?”
“很有用。”白落枫说,“你写得挺好的。”
“真、真真真真的吗?”
肃郁的脸更红了,他像个被老师点名起来大力夸赞的小学生似的,挠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哈哈着笑了起来,抓着白落枫莫名其妙地扭捏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也没有吧”“你觉得有用就好”。
那笑容跟刚刚面对其他人时嗤之以鼻又不屑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阮千忍不住了:“他他妈的精神分裂吧。”
“习惯点,他在白落枫跟前就是会换个人格。”张孟屹说,“他就是个恋爱脑。”
“不是恋爱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施远说。
苏茶是唯一一个看这一幕看得嘴角扬起的,她跟着姨母笑起来:“真好——”
其余人一同无语地睨向她。
“真是的,说出去谁能信这个b人是写圣经的S1。”
阮千吐槽着,又抬高声音说:“肃郁,我们怎么办?”
肃郁回过神,他转身看向他们,立刻又换上那一张臭脸。
“打开那道公寓的门,就是主神的空间了。照他刚刚说的,我们必须去找到他,杀了他,才算胜利。不然的话,我们都会被永远困在游戏里。”阮千说,“按照这个说法,主神的空间一定不仅仅是一个单独的空间,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地找到他的。”
“我想也是。”
肃郁赢了这么一句,正还要再说,手机里的直播间突然嗡了一声响。
众人循声去看自己的手机,直播间里出现了新的公告。
【恭喜各位,指认主神成功,获得本场胜利!】
【最终关卡:“主神的空间”已开启。】
【请在本关内休整完成,前往最终关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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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的空间
第137章 主神的空间(一)
◎“十八岁生日快乐,肃郁。”◎
公告上出现了十二个小时的倒计时, 那是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
“他还有点良心,给了我们十二小时休息。”
肃郁说着,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他抹抹眼睛, 哈欠打得他眼角泛泪。
“都是大半夜起来的, 觉也没睡好,先回去把觉睡好吧。”肃郁说, “等睡好了,再去开门找主神。”
“谁睡得着啊,都要找主神了。”苏茶说。
“睡不着也躺会儿吧。”肃郁说, “闭上眼睛, 数会儿羊, 不行就听点儿白噪音,总能眯一会儿。都要打主神了,都休息好再说。”
苏茶无奈:“好吧。”
“这里也没有鬼了,随便睡。”肃郁说,“那就这样, 都先休息去。别想太多主神的事, 越想着要杀他要杀他压力就越大,就越容易出事。”
众人点头说好, 伸着懒腰各自回房去睡。
杨勤从头到尾没吭声,到最后众人散去,他表情复杂地看了肃郁几眼,也转身离开了。
肃郁目送他离开,对着他的背影一挑眉。
他也带着白落枫离开了。
两人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 白落枫就说:“对不起啊。”
“哎?”
刚把门下意识锁上的肃郁回过头, 表情茫然, “什么?”
“我说,对不起。”白落枫说,“感觉这一次全都在靠你,我也没帮上你什么。”
“啊,你说这个。”肃郁拉着他走进屋里,说,“没关系,你靠我就行,这一次也没有什么难度。”
白落枫无奈道:“可我这也太没用了……”
“这不是没用。”
肃郁拉着他,让他在床边坐下。他上手给白落枫解下围巾,“是因为我在这里。”
白落枫一怔。
“阿枫。”
肃郁将围巾从他脖子上解下来,望着他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太好过。”
“进了这里,你也很辛苦。我知道这里很危险,说是刀山火海也不过分。所以我想让你早点出去,我想让你对我动手。尽管这对你很残酷,但我想,总比让你走更多更危险的路好。”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听他说完之后,我觉得我是混账,我大错特错。”肃郁说,“我不该再这么做了,不能连我都这么伤害你。不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让你受委屈。”
“你不是没有用,是我要保护你。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你跟着我,也算保护我了。”
白落枫被他一连串的话说得脸红,听到这儿后,他问:“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看着你,就特别想出去,毕竟跟你说好了。”肃郁支支吾吾起来,也红了脸,又很坚定,“只要看你一眼,神仙我都能去杀。”
白落枫愣了愣,脸更红了,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肃郁有些羞恼:“别笑啊,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他的脸也更红了。
白落枫笑着摇摇头。
“没有,你很好。”白落枫说,“肃郁,手拿出来。”
“手?”肃郁愣愣道,“为什么?要哪只手?”
“哪只手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肃郁“唔”了声,将右手抬给了他。
白落枫伸手到自己的后颈处,把吊坠的绳子解开来了。他把吊坠上挂着的东西卸下来,倒进自己的手心里。
那是一枚戒指。
白落枫捏着肃郁的手,把他拉过来,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这个,是我新给你定的戒指。”白落枫说,“你死以后,你带走的戒指也锈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你带着这种锈的戒指走,又去定了一对,想去放进你的棺材里面。但是到最后,我也没闹过你舅舅,它没能进你的棺材里。”
“没办法,我就把它做成吊坠了。也好,现在物归原主。”
白落枫说着,眼神又贪恋而满足地望着他手上的戒指,突然又笑了声。
“我总算把它交给你了。”白落枫说,“十八岁生日快乐,肃郁。”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突然从枪中射出的子弹,砰地射中肃郁的眉心。
他望着白落枫,眼中涌起汹涌的情绪,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死而复生地沸腾起来。
一瞬间,他又看到住院楼下的树木开花枯萎,又落叶归根。春来冬去,他看着白落枫的脸,仿佛又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些摇摇欲坠的叶子。
一切回到了起点,一切又好像即将迎来新生。
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肃郁动了动唇。他忽然慌乱失措起来,支支吾吾半晌,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
最终,他说:“我们出去过生日。”
“我……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们,我……我答应你,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我很强的,我是这里……最厉害的主播。”肃郁吭吭哧哧地红着脸说,“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走。”
“好。”白落枫说,“我相信你。但你不要勉强,需要的时候,就向我求救。我也想帮你,肃郁。”
肃郁脸上红的像要炸了,他极其用力地点了点头。
八个小时后,微信群里传来消息,众人也都醒了,大家一起下了楼。
苏茶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的壁纸是她的男朋友江旭。他们这会儿还在念高中,已经是个发达家庭的少爷的江旭半点儿架子都没有。照片里,他坐在苏茶对面狼吞虎咽地吸着螺蛳粉,抬头看镜头的时候嘴里还正吸溜着碗里的粉。
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苏茶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查看了时间后就锁上手机,走下楼梯。
转头一看,她吓得“呜哇”了一声,猛地后退大半步。
公寓门前,肃郁阴沉着脸,两腿叉开大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就像一座门神,凶神恶煞又杀气腾腾。
比主神都吓人。
苏茶懵了,眨了两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向站在他后面一脸无可奈何的白落枫问:“他怎么了?”
白落枫苦笑了下:“不小心给他加了个buff,过头了。”
苏茶又朝肃郁眨巴眨巴眼。走近了一看,就能看到肃郁脸上的杀气更明显了,瞳孔都缩小了,一双凤眼瞪得跟三白眼一样。
苏茶缩了缩脖子。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来了。看到肃郁这幅样子,大家反应各异,但都接受了。
人齐之后,肃郁就说:“那我开门了。”
阮千说:“不先提前制定一下计划吗?我们怎么对付他?”
“不必,不用制定。”肃郁说,“这次是他的主场,我们制定计划也不一定能顺利实施,我个人倾向于到时候我们个人看个人的造化。”
施远不太认可:“你怎么这样,这也太莽撞了吧?”
“因为对面就是个莽撞的人,”肃郁说,“主神可不是我们事先把所有可能的展开都预想到或者计划都制定完美就能对付的人,他会有各种你想不到的招数。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制定,自由地去做,把自己跟他放在同一个位置和做法上,反倒赢面还大点。”
白落枫问:“为什么?制定计划的话不是更稳妥点吗?不论主神是什么样的人,这边有作战计划总归是好的吧。”
“不,他很擅长套话和看穿人心,你们没对付过他。”肃郁说,“假设你们事先知道计划,主神就能看出来,并且会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为自己所用,所有的战术都会反过来变成对付我们的陷阱。”
“他最擅长击溃人的心理防线和看穿战术。倒不如空手上战场,两边脑子里面都没东西,反倒更好打点。”
白落枫懂了:“喔,意思就是他虽然两手空空,但能把这边手上的牌变成自己的牌。那还不如我们也空手上去,这样他什么都套不到,拼的就是肉搏了。”
“聪明。”肃郁回头揉揉他的脑袋,自豪道,“不愧是我家阿枫。”
白落枫笑笑。
众人已经懒得理他俩了,只说:“行,知道了。”
“那拼的就是我们每个人自己的造化了。”
“就是这样。”肃郁说,“你们也都多少打过几关了,基本的素质应该都有——你也是。”
肃郁看向杨勤。
杨勤也下来了,他神色一紧,瞪向肃郁。
“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知道,肯定是詹文泉跟你说了什么,那种人最会pua别人了。”肃郁说,“讨厌我也没关系,毕竟不差你这一个。但是别因为讨厌我就意气用事,大局为重。”
杨勤表情扭曲,不情不愿地应了几声。
“粱月时肯定也会出手,但他应该会用来对付你,施远。”
肃郁看向施远,施远神色一紧。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怎么杀死主神,可能也需要各自去寻找方法。”肃郁说,“那就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摇头。
“那我开门了。”
阮千说:“开吧。”
其余人也点头。
肃郁也朝他们点点头,从兜里拿出钥匙,回头朝向公寓大门。他将钥匙塞进门里,转动两圈,就听锁孔里传来一声轻响。
“门开了。”肃郁说。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起来。
肃郁一手拉住白落枫,一手握住门把,将门拉开。
门后冲出刺眼的白光,好几人抬起手来,挡住光芒。
白光涌进房间,眨眼吞噬了整个走廊。
肃郁手中突然一空,门把消失了。
白光的刺眼程度也骤然上升。肃郁撑不住了,他将白落枫按在怀里,闭上眼睛。
白光将他们所有人吞噬,周身升起阴凉的冷意。即使闭上眼,也能透过眼皮看到外层的剧烈光芒。
过了小半分钟,白光渐渐散去。
周围的冷意也散去了好些,一些奇怪的声音遥远地传到耳朵里。滴滴嘟嘟的,听起来像许多仪器一同运作着。
白落枫睁开眼。
面前是一道高大的铁门,铁门两边是蔓延向远方、同样是铁制的高墙。
脚下是一片泛着白雾的大地。白落枫回头望去,身后也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没有路,也没有尽头。
而且空空荡荡。
除了他紧抓着的肃郁,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肃郁,”白落枫说,“他们都不见了……”
“是啊。”肃郁说。
话音一落,突然嗡的一声,铁门上方传来了声音。
两人抬头望去,就见那门的上方居然有个摄像头。它微微抬起来,然后忽的一亮,伴着四四方方的一束光,一片投影照向半空中。
肃郁立刻明白了,他拉着白落枫前进,往门那边去了些,回头一看,一块四四方方的巨大投影出现在刚刚背后的天空中。
投影上一片雪花的故障画面,两人等了几秒,影像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会儿。
那断断续续了几下的影像中,白落枫看到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白毛。
他说:“那是……主神?”
“对。”肃郁说。
“还挺漂亮的……”
“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白落枫干笑一声。
说话间,投影的雪花消失,完整的影像出现了。
主神坐在屏幕面前。
摄像头离他很近,影像里只能看到他的大脸和肩膀。
他笑眯眯的,两眼眯成一条缝,耳朵上挂着十字的耳钉,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皮肤冷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也是一个面目表情和长相就透露出了一股危险之意的人。
“你好,S1。”主神开口道,“以及你这一次的小伙伴们。”
肃郁抓紧了白落枫。
打完招呼,主神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们这次真的能指认成功,我压根就没做最终游戏的准备。我狂赶了二十分钟,才赶出来这些投影。”
主神很夸张地往后一仰,伸开双臂手舞足蹈地说着,瞧着非常兴奋。
“时间太有限了,质量只能做到这样啊!原谅我吧,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很用心地给你们安排这场最终游戏呢——我真是太兴奋了!S1,你是第一个闯到这里来的!”
主神一拍掌,仰头更夸张地大笑起来。
“他好疯啊。”白落枫说。
“是啊。”肃郁说。
主神笑了半天,终于直起身:“好了,迈入正题了!——你们都长了眼睛,应该都发现了。现在,你们被分成了两个两人一组,以及一个三人一组。”
主神说,“正如我在八个小时前说过的,你们要在这个空间里找到我,并杀死我。”
“只要能杀了我,我就实现你们所有人的愿望。”
“但是,杀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主神微睁开眯起的眼睛,戏谑的得意在其中清晰可见。
他在屏幕中往前伸出手去,按键被按下的清脆声音传来。
投影又变成一片雪花,转而又滋啦几声,新的影像出现了。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突然咚地冒出来用血红立体字体写就的标题,还伴着劣质的咚咚音效——
【最终游戏:杀死主神!】
白落枫第一次看见这个。
如此紧张的气氛里冒出这种幼稚的动画,他只觉得诡异又紧张。他抓着肃郁的胳膊,贴到他身上。
肃郁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又来。
这个沙比怎么总爱做这种沙比动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忙了点事情,有点不够,我明天跟妈妈去办年货,看看能不能日个万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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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主神的空间(二)
◎【杨勤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动画伴着主神最喜欢的咚咚的音效往下进行着。
【欢迎来到最终关卡:主神的空间!】
【诸位的游戏目标为:找到真正的主神空间, 并杀死主神!】
真正的主神空间?
白落枫迅速抓住重点,思忖着——这意思是,这里还有很多假的空间?
未等细想, 动画的声音继续解说了下去。
【现在, 在每一组面前都有一道门。每一道门后,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里一共有二十五个独立空间。其中, 只有一个空间为真正的“主神的空间”,其余二十四个皆为“虚假的空间”。】
动画上出现了房间的3D展示图。它旋转一圈后平铺开来,变成平面的纸张上又拔地而起许多高低不同的长方体,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虚假空间。
【每一个“虚假的空间”的内部构造都不同, 每一空间都有一处“潘多拉的魔盒”, 请小心接触。“道具”存放在四个“虚假的空间”内——主神无法被寻常手段杀死,玩家必须从“虚假的空间”里找到道具,才能在“真正的空间”内杀死主神。】
【每一个“虚假的空间”内,都有两扇通往下一空间的门。门后的空间随机出现,“真正的空间”与“虚假的空间”都有出现的可能。当每一个“虚假的空间”内通往下一个空间的任意一扇门打开后, 该空间则进行封锁, 不会再进入随机池。】
【以上为本轮最终游戏的规则说明。】
刺啦一声,屏幕再次变成满片的雪花。
动画结束, 几秒的故障画面后,主神再次出现在屏幕中。
【这就是这次的规则了。】他说,【那么,我们就赶紧开始游戏咯。我现在就把门打开了哦,你们没有问题吧?】
说到这里,主神顿住了。
片刻后, 他笑了一声。
【其余人现在听不到你的声音, 但这个问题, 我可以回答。】主神说,【你们之中,有一位小伙伴问我,粱月时去了哪里。】
【他在其中一个空间里等着你们,带着你们想知道的答案。】
【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的话,可以试着杀了他。】主神说,【相信我,这样没坏处的。】
【那就这样,我开门咯。】
主神拿起一个车钥匙一样的物件,摁下了上面的开关。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笨重响声。肃郁拉着白落枫往反方向退去,回头一看,铁门正隆隆地向后开去,门框里的阵阵尘土跟着被震下来。
这道门似乎已经有许多年都没有被开启过了。
门后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铁门突然咚地一声停住,听声音是撞到了墙面上而停了下来。
门内的灯光闪了两下,开了。
这是一个破旧的实验室。
【门已开启,各位。】
主神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白落枫回过头,主神两手叉在一起,搁在脸前,又换上了那张眯起眼的笑脸。
【我在真正的空间里等着你们——游戏开始。】
投影啪地关闭了。
白雾之中,四野安静了。
肃郁没有犹豫,拉上白落枫说:“走。”
“好。”
两人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不大,四处都锈迹斑斑,墙面和桌子上已经发黄。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里,有两扇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门,看起来那就是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入口。
正打量着,突然嘭地一声震耳巨响响起。两人吓了一跳,肃郁下意识地将白落枫往怀里一护,回头一看,是铁门又关上了。
“搞这么大声。”肃郁嘟囔着骂,低头询问,“没事吧?”
“没事。”白落枫说。
肃郁说着没事就好,松开怀抱,拉着他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这实验室里的桌柜很多,他们要先寻找道具。
“直播间这次没有开启,看来是主神跟我们之间单打独斗的游戏,没有观众。”白落枫说,“而且故意把我们分开,不让我们在一起……他是想逐个解决吗?”
“我猜是。”
他这个回答让白落枫有些意外。
肃郁弯下身去打开柜子看了眼,闻到里面的味道,又皱着眉捏着鼻子直起身。
里面没有东西,却莫名有一股恶臭。
肃郁关上柜子,拉着白落枫走向下一个。
白落枫问他:“怎么听起来不太确定?”
“不是他的风格。”肃郁一手拉着他一手找东西,“主神这种实力,没必要把我们分开解决。他完全可以让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团灭……他或许是有别的想法。”
他这个S1是了解主神的,他说的对。
凭主神的能力,其实根本没必要将他们全部分开。
白落枫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尽管还不知道主神究竟是想干什么。
肃郁连着开了一排桌子都没有东西。他关上最后一个柜子,直起身来。
他没有急着去找第二排,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
白落枫看向他:“在想什么?”
“他刚刚说的规则。”肃郁说,“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一共有二十五个空间,每个空间被探索完之后就会上锁。每个空间里都有一个盒子,但道具并不是每个空间都有,二十四个虚假空间里只有四个空间存着道具。”
“是啊。”白落枫说,“也就是说,每间都只有六分之一的可能找到道具。”
肃郁沉下声音:“而且每个房间都找的太深的话,说不定就会启动那个潘多拉魔盒的开关……”
“也不知道那个潘多拉魔盒究竟是什么。”白落枫说,“潘多拉魔盒,我记得是那个希腊的神话。”
“是,里面装的不是好东西,是一定不能打开的魔盒。”肃郁说,“我们又不是傻的,找到盒子也不会轻易打开。当然,主神也不傻,所以他估计不会把盒子做成盒子的样子。”
“我想也是。”白落枫说,“这关很难办啊。找太深的话,说不定会打开盒子。可是如果不找太深,又可能找不到道具……”
“是啊。”
肃郁的脸色阴沉,他觉得事情很难办。
破旧的实验室里生锈的地方太多,空气里都荡起一股像是血味儿的铁锈味道。
白落枫再次询问:“我说,他说寻常的东西没办法杀死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肃郁说。
肃郁抬手把桌子上的一个小破盒子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几只蟑螂立刻从里面爬了出来,速度极快地四散爬去。
肃郁表情一皱,极其嫌弃。他把盖子盖回去,盒子扔到一边,转头一看,白落枫在看着他。
“怎么了?”肃郁问。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白落枫说,“你究竟跟主神打过多少交道?”
肃郁怔了怔。
他反问道:“怎么这么问?”
“感觉你对他的了解有点过头。”白落枫说,“如果只是在你死的时候做过交易的话,跟他的接触和记忆应该不多,不会了解到这个地步。”
肃郁苦笑了声:“确实。你猜的对,并不只是那么点接触。”
白落枫问:“发生过什么?”
“也没有很多。”肃郁说,“过去五年,我算是他圈养的一个宠物。”
“他有神力,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却偏偏是一个热衷于‘数据’和‘计算’的人。他喜欢创造世界、创造新事物,而这一切他都是用数据建造起来的。”肃郁说,“他对这些的热衷程度近乎是癫狂了。而且,那些数据并不是单纯的数据。”
“什么意思?”
“他是个神。”肃郁说,“他研究数据,但那些也不仅仅是数据。他是有神的能力的,毕竟只有数据的话,怎么能做出这些跟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的空间?”
“他的数据里有他的神力,它们是一体的。他的数据是活的,是能创造世界和五感,甚至能制作血肉和灵魂——他能将活体转化成数据,做成程序加入游戏里,也能将程序变成活体。”
“人的感情、思考、感觉,他能把所有非实物的东西都转化成数据,并且固定程序,由他操控。所有在这里的人,在选择进入这里的一瞬间,就已经变成他的数据了。那些游戏里的NPC,哪怕就是个路人,也都是这里死掉的主播。”
“死掉的玩家回归现实后,会在这里留下一具类似于半个灵魂的数据体。他能用数据制造灵魂和躯壳,将它们补充完整,再次变成一个‘人’——他是做得到的。不论我们在这里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他的傀儡。”
“话虽如此,他也不是完全能够用数据控制玩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能控制人的思想和五感,可感情方面他一直无法完美地操控住。就像我之前那样,一旦涉及到个人感情,NPC会有失控情况。”
肃郁说,“像我这样的人,从前也有过不少。除了涉及到个人感情以外,主神都能够很好地控制他们,毕竟他也会用提取数据的方式进行洗脑。只要他想,所有人都会对他忠诚。”
“但他并不满足于这样。”
“他对于控制‘感情’这件事很执着。我不清楚原因,但他就是疯狂地想要用数据控制所有人的‘感情’,他不信世界上还有无法数据化的存在。他有洗脑的能力,但他偏偏不用,就是非要执着地把人类的‘感情’变成数据。”
“但他一直没有成功。”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他让很多人留在这里,来做他的实验台。”
肃郁按住自己的胸口,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其中一个。”
白落枫听得毛骨悚然:“他……真的拿你做实验了?”
“是啊。”肃郁说。
白落枫一下子红了眼睛,呼吸都在这一瞬断了。
他感觉自己突然犯病了,心脏上像被人突然活挖了一块肉,心跳都跟着骤停了几瞬。
他望着肃郁,脑子里一时混沌无比。
肃郁是实验台。
他在这儿给主神做了五年的实验台。
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的画面,白落枫逐渐呼吸不畅。
肃郁见他这样,赶忙摆摆手说:“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被做过多少实验!”
白落枫一愣:“诶?”
“五年前,还有其他实验台。”肃郁说,“他的研究也有了很大成效,所以我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你……”
“我是试用品。他把他做好的程序用在我身上,看能不能完全控制人的感情而已。还有,我是S1,他有时候无聊,就把我放进游戏里,逼我玩游戏给他看。”
白落枫听得愕然:“逼你玩?”
“是啊。”肃郁光想想都觉得无语,翻着白眼说,“他会偷看现实世界的。看到什么贪吃蛇推箱子这类的游戏,都会自己做个现实版的出来,然后放我进去玩给他看。就是那种小孩斗蛐蛐的心理,我就是他养的蛐蛐。”
白落枫嘴角抽搐:“神经病。”
肃郁笑了。他伸手捏捏白落枫的脸,说:“我没什么大事,他找的实验台很多,用不着我做那么多的。毕竟我是S1,不好操控,他想研究的话,当然要找好弄的来。”
白落枫眼睛还是有点红,他将信将疑地看着肃郁:“真的吗?”
“真的啊。”肃郁说,“我从来不骗你,阿枫,相信我。不用心疼我,我可是S1,这游戏里没人比我厉害,主神也不敢多动我的。”
肃郁俯身下去,抵住他的额头,笑吟吟地用鼻尖碰了碰鼻尖。
“没有那么辛苦的,不用太担心我。没有什么开膛破肚的事情,我除了被他拿去玩游戏,就是去做NPC。做NPC的时候我没有意识,这五年就跟睡了一觉差不多。”
两人没有距离。白落枫抬着眼睛,他看着肃郁的眼睛里,小声地又问道:“你……没骗我?”
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敢大声地问。
“真的,阿枫,我没骗你。”肃郁轻抚他的脸颊说,“阿枫,不用太担心我,你就是总替我想太多,没个定数的事儿你都要替我委屈委屈。没必要,别这样。”
白落枫吸了吸鼻子。有了肃郁这些话,他多少放下了心来。
他正要回答些什么,突然刺啦一声,像是电流接通大喇叭一样的动静响了起来。
两人吓了一跳。
动静不小,他们都捂住了耳朵。
肃郁捂着耳朵,抬头寻找:“什么动静!?”
白落枫环顾四周,看到了目标物体:“肃郁!那儿!”
白落枫举起手指向那个地方。肃郁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实验室破旧的角落里居然真有个喇叭。
那喇叭前面结了厚厚的蛛网,蛛网上面还落了层灰。要不是有意去找,估计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电流声滋滋啦啦了一会儿,正常了。
它用机械声毫无感情地念道——
【杨勤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悲伤’已被释放。】
作者有话说:
表姐突然回家,秋野爆改德华……
我明天看看能不能多写点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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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主神的空间(三)
◎“哥,你把月亮拿回去了吗……”◎
【‘悲伤’已被释放。】
“什么?”
白落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 肃郁抓着他的手一松。
白落枫转头。肃郁的身形突然变得虚无缥缈,渐渐透明,手上冒起白烟, 好似将要消失。
白落枫怔住, 又大惊:“肃郁!?”
“别慌!”
肃郁比他反应快。他迅速看向四周,一边迅速掌握着目前的情况一边说, “是幻象!主神要放幻象出来了,他要让所有人都分开,大家都会陷入幻境!”
“只是分开而已, 不是死!”
“你去找个地方藏好, 不论看到什么, 都不要凑上去!”肃郁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答!主神跟你说话你也不要听进去,他会把你套进去,让你——”
他有太多想嘱咐的了,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最后的话说到一半, 肃郁就彻底消失了。
他的声音像突然被关了的收音机, 戛然而止。
周遭寂静下来,了无人声, 只有心脏在砰砰地跳着。
白落枫脸边淌下冷汗来,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后背发凉,僵着不敢动。
不知何时,四周渐渐起了白雾。
实验室破旧的景象在雾中虚无起来,四周的能见度肉眼可见地降低下来。
“阿枫。”
肃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白落枫浑身一麻。他回过头,五年前穿着校服的肃郁满身是血地站在他身后。
他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刀口, 双眼失神, 嘴角都淌着血, 麻木地看着他。
白落枫如坠冰窖。
“阿枫,阿枫。”
肃郁又叫他了几声。
白落枫不敢回应,脑门上又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
施远一脚撞上了铁制桌子。
他的膝盖骨好死不死和铁的边角正面接触,发出了咚的一声痛响。
“我操!”
施远这会儿正在找人,走路速度很快,四周的白雾也让他根本没看清东西。
这一下子也当然没收敛力度,便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抱着自己的腿骂骂咧咧了几句,望向四周白雾,“我真他妈服了……杨勤!你人呢!”
没人回答他。
杨勤在几分钟前打开了那个盒子之后,就消失了。
施远在白雾里边找边吆喝了好几分钟,都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撇撇嘴,又喊他们这组的另外一个:“阮千!”
阮千也没动静。
“到底怎么搞的……”
施远低了低身,揉着撞痛的膝盖,继续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心里又犯起嘀咕来。
这次的最终关卡,施远是和杨勤以及阮千一组的,他们是三个人的那一组。
进入这个空间之后他们就到处翻找。杨勤刚一打开一面玻璃柜子,刚刚的广播就出来了。
潘多拉的魔盒到底是什么?
施远原本以为那就是个比喻,主神的意思只是如果他们打开了这个东西就会有危险,比如会有鬼出来——但好像并不是。
那广播里说“悲伤”被释放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粱月时又到底怎么回事?
施远揉着膝盖,心想,如果他不是余董宇的话,那会是谁?
施远想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段住在余董宇家对面,和粱月时可能有关的记忆格外模糊。
脑海中又闪过粱月时在“愿”里和他的接触,他那张称得上是闪闪发光的笑脸实在刺眼,施远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他又想起主神把手伸进他胳膊上的伤口里搅动的画面,于是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主神好像对他并不好。
施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他又想起主神的话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粱月时没有骗他。他说粱月时确实有妹妹,又说他妹妹不叫梁星星;他说粱月时的确出了车祸,但是并没有送去医院。
那粱月时是死了?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原是一具尸体,是主神给他重新做了灵魂,让他复活?
那他妹妹……
“哥!”
一声呼唤打断了施远的思考。
声音很熟悉,是个女孩子,听着很有活力,光是听就能想象到她蹦蹦跳跳的样子了。
施远听出来了是谁。
但他不敢相信。
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倒流,他手脚都冰凉了。那声音离他很近,就在他身后,但他却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
“哥!哥——我回来啦!”
声音离他愈来愈近,不等他回头,便有一道身影跟着声音穿过了他,挎着书包跑到了他前面。
看清她的一瞬,施远脑子都白了。
施晴。
他亲妹妹。
他那死在车祸里的亲妹妹。
施晴背着书包走在白雾里,背对着他。她还在大大咧咧地往里走着喊着哥,问他晚上吃什么。
施远半个字儿都答不出来。
他大脑宕机了。望着他那早已死了的妹妹生龙活虎地活蹦乱跳,施远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过了会儿,他突然发现施晴有些透明,他能透过她看到后面的白雾。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施晴突然转过头来。
他和她四目相对。
施晴还是施远记忆里的样子。和他长得七八分像,白白净净漂漂亮亮也完完整整的,身上和脸上还没有那些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让人分辨不出她的模样的伤。
施晴眼睛一亮,笑着喊他:“哥!”
她朝他跑过来,刚向他这边来两步,突然就被撞飞了出去。
撞她的东西没有形状和身影,施远却感受到了一股强风袭来。
他看着施晴像块被扔出去的垃圾一样狼狈地飞出去,落进白雾里,再无声息。
施远愣住了。
他歇斯底里地喊了声施晴,追了上去,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被撞飞出去的施晴就这样在白雾里消失了。
施远站在原地愣神,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哥。”
施远连忙回过头,站在他身后的却是那天被他在医院里认领的施晴的尸体。
她半边身子都被撞烂了,脸上也有一大半的血肉模糊,身上满是泥污,校服染透了血。
她看着他,死去的双眼直勾勾的。
“哥。”她问,“你去哪儿了?”
施远猛地一噎。
他说不出话。
他也明白了。
这就是被放出来的“悲伤”。
死去的亲人和来到这里的理由,就是潘多拉魔盒的“悲伤”。
这是主神做出来的幻境。
他看着眼前的妹妹,看着她望向自己的无神双眼,感觉像有条蛇攀上了脖子,锁住了他的喉咙,越锁越紧。
他感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凉。
施远立马转回过身去,背对着施晴,不再去看她。
都是假的。
施远对自己说着。
他努力平复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到处都是雾,连通往下个门的路都看不见,能见度这么低……
而且这幻境一直持续的话,也没办法正常寻找道具。
必须要想办法结束幻境。
有什么办法能结束幻境?
主神可没说有什么方法能制裁魔盒,他当然也不会说。
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游戏就玩不成了,他们只能等着主神来把他们一个一个杀死。
这就是主神所希望的?
不,他应该不会。
按照肃郁的说法和主神至今为止的做派,主神就是一个玩心很大的神经病,他会给玩家很多挣扎和选择的机会,因为他最讨厌无聊。
这场最终游戏,他不会把它就这样变成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杀。
一定有能结束幻境的方法。
是什么?
施远思忖起来。
“哥。”
“哥,哥。”
“哥,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施晴在他身后幽幽地说着话,声音幽怨极了。
施远强压住心里的快疯了的愧疚和自责,伸手捂住了耳朵。
“哥,你看到我的……”
施晴又跟他念叨,但施远没有再听。
怎么才能结束幻境。
到底怎么做才能结束幻境……
施远闭上眼思索。
这样沉寂了片刻,施远突然睁开眼。
他知道了!
施远转身向刚刚杨勤去的地方跑去。
四周的能见度太低,施远猛地撞上桌角。
他惨叫一声,捂着自己二次受创的大腿,一瘸一拐地摸索着走了过去。
“哥。”施晴在后面一遍遍地问,“哥,你把月亮拿回去了吗……”
“哥,他不见了……”
“哥……他好像回去找你了。”
她哥没理她。
施远脑子里只有这关游戏,他无视了施晴的声音,朝着杨勤刚刚的方向奔过去。
施晴烂了半边的嘴角抽搐了一阵-
五年前死掉的肃郁站在白落枫面前不说话。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落枫。
白落枫头皮发麻。
肃郁刚刚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白落枫对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默念着那些话,好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都是假的。
他闭了闭眼,对自己说,都是主神做的幻象,就为了让他们心神动摇。
但是做这些有什么用……是为了折磨他们?
按照那个主神的作风,大概就是想看他们再次看到这些过去杀人诛心的画面时露出的表情。
毕竟他最喜欢折磨人。
“恶趣味的混账。”
白落枫低低骂了声,把手插进兜里,别开眼睛不看了。
身后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周身的白雾散去了一些。白落枫有些意外,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回头这两秒的空,又有滴滴嘟嘟的声音响起来,像是有人在电子面板上用手指点击了什么。
原本破旧的实验室此刻居然焕然一新,中央破旧的一排堆满杂物的大桌子变成了一张洁白的实验床,靠着墙的那排桌柜上摆了电脑,实验床的两边摆了一些瞧着很高级的电子仪器。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在实验床上,头上和脸上都被贴了许多金属片,那些金属片都各自连接了几条电线。
他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穿着欧式长袖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白发男人在他头上的电子仪器的面板上点了一会儿,又回头去床后几米的电脑前握住鼠标,操纵了一些东西。
是主神。
白落枫望着这一幕,明白了什么——他早已看出躺在那里的就是肃郁了。
主神哼着歌,白落枫听出了那是三年前的流行曲。
“怎么样?”主神问道,“害怕吗?”
“没有。”
是肃郁的声音。
主神嗤笑:“你怎么从来都不怕?你之前的实验台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大呼小叫地哭着求我。你不是也很疼吗,每次都叫得跟杀猪一样,这都不害怕?”
“不怕。”肃郁声音闷闷的,“都是早就说好的事。”
主神又笑了。
他松开鼠标,走回到实验床床头来。
肃郁在床上努力扬了扬头,抬头看他。
主神站到床头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主神笑意浓浓:“你真是每次都会让我感叹一下,感叹‘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在这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被你用这种代价复活的人说不定在外面花天酒地,谈着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牵着手呢,没准儿这会儿连你是谁都忘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值得吗?”
大约是这种话听得太多了,实验床上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
主神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问:“你从来没后悔过吗。”
“没有。”
“半点儿都没有过吗。”
“没有。”
“命都没了,也没□□回,一直被我关在这儿。就算这样也不后悔?没有怀疑过一点这样做值不值?你是不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傻了?我提醒提醒你,你可是本来可以好好去上大学的,不用受这种罪。”
“我知道。”肃郁说,“我要的就是他能出去花天酒地。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躺在这儿,别问废话。”
主神这次沉默了很久,脸上的笑意都难得地消失了。他的眼神凉薄地落在肃郁脸上,而肃郁也冷漠地回望着他。
片刻,主神又重新展露笑颜:“是吗?那就太好了。”
他把电子面板拉过来,“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开始咯,我看看这次能从你脑子里抽取多少出来。”
他点击了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肃郁立刻僵直了身子。那些抽取数据的电流来势汹汹,金属片上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电流。
肃郁猛地扬起头,浑身立即绷紧。他抠住手边的东西,在一阵阵控制不住的痉挛里,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肃郁!!”
白落枫大声叫他。
他本能地想要跑过去救他,但还没迈出脚步,那站在床头欣赏他痛苦挣扎的主神突然转过头来。
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向了白落枫。
白落枫愣住,顿在了原地。
主神向他眯起眼,嘴角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
白落枫心脏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立即升腾而起。
那双眼睛里的猩红十分诡异,在周遭的光里红得极其异常。
主神朝他转过身,竟然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白落枫想逃,但一动都动不了了。仿佛半夜时被鬼压床,一股力气将他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主神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肃郁在那张床上挣扎着。他呕血了,一边惨叫一边咳嗽,喉咙里喷出了鲜血。他惨叫得破了音,却无济于事。
他挣扎不开。
没人救他。
主神也在一步步接近,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甚。
突然间,主神的身影骤然消失,连带着那张实验床和肃郁也都消失了。
连白雾都在一瞬间被抽了帧一样消除,实验室再次变得破旧。
白落枫站在原地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大喇叭就又响了起来。
【施远已关闭潘多拉的魔盒。】
【‘希望’已被释放,‘悲伤’已经消散。】
另一空间里,施远按着刚关上的玻璃柜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直起身,回头一看,阮千和杨勤都出现了。
阮千还好,杨勤是真吓得不轻,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喇叭里的公告一连响了三遍,把施远的光辉事迹播的人众皆知。
阮千正把背贴着墙,瞧着是刚在白雾里一寸寸在墙面上摸索着下一空间的入口。
她给施远比了个大拇指,说:“牛逼啊,怎么关的?”
“关上魔盒。”施远说,“潘多拉魔盒的传说里,虽然潘多拉把魔盒里的灾厄都放了出来,但因为及时地关上了盒子,把最后的希望保留在了里面。”
阮千懂了:“原来如此。‘希望’可以抵消灾厄,所以遵循那个传说的话,幻象的解决方法就是及时关上魔盒。”
作者有话说:
施晴:把饭喂到我哥脸上他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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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主神的空间(四)
◎“不是一向都不怕死吗?”◎
“是啊, 只要及时关上盒子就可以。但问题是,盒子并不在原地。”施远说。
“啊?”阮千愣了愣,“盒子不在原地吗?”
“不在啊, 我刚刚去杨勤开盒子的地方找过, 结果根本不在那里。”施远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一张桌子,“我碰到的是那个。盒子是我之后摸着找到的, 费了一点时间。”
阮千骤然懂了。
“原来如此,是空间扭曲了。”阮千说,“刚刚的幻象里, 我们也没看到其他人。也就是说, 主神创造的幻象都是扭曲的空间, 我们接触到的物体都被空间扭曲了位置,就算想要关上盒子,盒子也不会在原来的位置上。”
“是这样的。”施远说,“而且,传说中的潘多拉是立刻就关上了盒子的。盒子里的灾厄都是立刻飞出, 希望也是在魔盒里最后留下来的。所以没猜错的话, 关上盒子就能收回负面影响的这招,还有时效。”
“一旦超过时间, 就算关上盒子也没用了吗……”
阮千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处,忧心道,“其他人也能注意到就好了。”
“没问题的吧,那边有个S1。”施远说,“张孟屹也不是傻子, 白落枫也靠得住。”
“但愿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阮千回头, 杨勤扶着旁边的柜子,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喂,你还好吧?”阮千说,“坚强一点儿啊,这才刚开始。”
杨勤哈哈干笑两声,应了两声说他没事。
嘴上这么说,手上他却扶着柜子,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施远说:“刚开始就是幻象这么强的东西,之后恐怕只会越来越难搞。”
“正常,这可是主神。”阮千说,“但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反制魔盒了,也算是个收获。而且,我们这个空间的魔盒位置已经被破解了。”
杨勤站直身子,说:“那我们就不怕会开出魔盒来了,可以放心大胆地找道具了?”
“你也不傻。”施远说,“那快找吧,把这个空间尽早搜完。”
阮千回过身,回答也不回答,干脆利落地行动起来,打开柜子就找道具去了。
施远见此,也不和杨勤多说话了,转头去另一边搜寻。
“可是,找得到吗?”杨勤迟疑地动身,开了旁边的柜子说,“刚刚主神不是说了吗,二十四个空间里只有四个是有东西的。我们这才是第一个空间,可能性也太……”
突然闶阆一声。
那听起来像是什么金属掉到了地上的声音。
杨勤停住话语,施远也站起身来。两人齐齐向着发出声音的阮千那头看去,就见她手中捏着柜门,低头弯着腰,看起来是有什么东西从那柜子里掉了下去。
正好,从他俩的视线看过去,阮千脚下的那块地方都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两人看不到那是什么。
施远站起来,走了过去。
杨勤关上刚开的柜子,走了过去。
随着往前行进,那处地方慢慢进入了他们的视野里。
掉在地上的是一块白布。那块布里,躺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白布是用来包住它的。
“是什么?”施远问。
“是找到了吗?”杨勤问。
阮千把东西从地上拿起来。她揭开白布,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呼吸一滞。
阮千同样震惊无比。她倒吸一口凉气,在他们瞪得溜圆的眼睛里,她又摸到白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展开白布。
她从白布里抻出了一张纸条。
她念出上面的字:“恭喜你,找到了杀死主神的手枪。”
三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幻象消失,白落枫四周看了一圈,却没看到肃郁的身影。
他直起身。
实验室就这么大一点,一眼就望得到头,他不可能漏看。
“肃郁?”
白落枫叫了一声,无人应答。他转过头,心中正纳闷,就见到那边通往下一空间的一扇门竟然开了一条缝。
白落枫一怔。
该不会……!
他赶忙跑上去。
果不其然,其中一道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里面隐隐流转着风,传出呼唤一样的风声。
像在叫他跟着进去。
白落枫瞳孔微颤-
【施远已关闭潘多拉的魔盒。】
【‘希望’已被释放,‘悲伤’已经消散。】
这条公告一连响了三遍。
周身的白雾消失了。
肃郁抬起头,他面前是一道门。
门是雪白的,电子的粒子漂浮在门上,无数的数字和公式时不时半透明地浮出来一下,又很快消散成同样的粒子光芒。
这是一扇看起来很高科技的门。
肃郁又望向四周,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
仿佛置身于什么梦境之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像无边无际的深渊。
唯一的色彩,就是他面前这扇门。
肃郁稳了稳神,回过头。
刚刚打开的上一个空间的门已经消失,这也是当然的。
别无他法,肃郁只好走上前,将手掌覆盖在这扇高科技门旁的锁上。这锁上面只有一个手印,想必这就是密码。
【掌纹识别中。】
和刚刚广播里一样的机械声音响起,手掌下方闪起来回闪烁的白光。
【识别成功。】
门开了。
门后是一段往上的台阶。几层台阶之上,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半透明的电子面板之间,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翘腿坐在电脑面前。
肃郁一瞬浑身冰凉。
他认得这里。
这里是主神的实验室!
肃郁站在门前,僵住不动了很久,终于是咬了咬牙,走上了台阶。
坐在电脑前的白发男人也转过头来,一双血色的眼睛向他眯起。
是主神。
“呀,”主神笑着说,“欢迎,你是第一个来到真正空间的主播噢。”
肃郁眉目阴沉。
“你故意的。”他说。
“怎么这么说?”
“门后的空间虽说是随机性的,但你是‘开发者’,肯定能暗中操控哪道门后会随机到真正的空间。”肃郁说,“我被投放进去的虚假空间,和我开的那扇门,你都能做暗箱操作,很轻易地就能把我第一个带到这个真正的空间里。”
“道具只有四个,并且分布在二十四个虚假空间里,其他人再怎么运气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道具,并且带着道具闯进这个真正的空间。所以,如果我的第二个空间就遇到你的话,你就能最快速度地杀了我。”
“这就是你想要的。”肃郁说,“你想最快地消除掉这场最终游戏最大的威胁。”
主神一直都眯着笑眼听着,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含着笑。
他说:“怎么就不能是你这个人运气太差呢?”
“我运气确实很差,所以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抽中这种一发入魂的牌。”肃郁说,“还剩下二十四个空间,能进入这个空间的概率是1/24,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头上。”
主神笑出了声,点着头说:“你这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你说的没错。毕竟你的水平完全没有退步的迹象,太吓人了。”
“本来那三个积分夺取的人可以玩很久的。只要粱月时死了,你们就也不会怀疑我,我能作壁上观地看完一场你们内讧的好戏。可是你这个人啊,真是非常不解风情。你一下子就把事情全都解决了,搞得那些让我期待很久的戏码全都没了。”
主神露出遗憾和无可奈何的神情,“你怎么总是这样?所以这次我就学你了,把会威胁我的因素先铲除,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肃郁不吭声,脸色却有些发白了。
他手上只有自己从道具超市买来的东西,这轮的关键道具一个都没有。
主神能用来收拾他的东西却很多。
“噢哟,这表情倒是很难能在你脸上见到啊。”主神说,“除了五年前你快死的时候,我还真没见过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S1。”
“不是一向都不怕死吗?”
“是因为这次会决定你和白落枫最终会怎么样,所以终于害怕出局了?”
“害怕他会因为你彻底死了而崩溃吗?”
“因为坦白过了,已经有更深的感情了,所以不敢再在他面前死了吗?”
“还是害怕你死了后,我会对他出手?”
“你害怕他会绝望?会死?会因为你而和你一样痛苦?还是怕我会告诉他你在我这里经历的所有事情?”
肃郁脸色逐渐铁青。
主神又笑出了声:“都有啊?”
“没有。”
“你声音都抖了。”主神笑着,收起翘着的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了,别担心,你知道的,我很喜欢玩。”
“你要干什么?”
“放松一点。”
主神手指一挑,一面电子面板立即受了召唤,向他飘了过去。
主神的食指摁住面板。
面板停在他手上。
主神笑眯眯地道:“我呢,把你先叫过来,确实是想先弄死你的。”
“但是就这么弄死你,也未免太没意思了。”主神说,“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赶得上,来玩个游戏吧。”
主神手指飞快地点着面板,熟练地输入了一长串代码。
“规则很简单,别被杀死就行。你可以用手上的所有东西进行反击,当然,前提是……”
主神按下回车,那一长串代码立刻在面板上散发出光芒。
地板上,有一个什么东西竟然爬了出来。
那是个漆黑肮脏的焦尸。他呜呜地叫着,两眼空洞,脊背已经直不起来,就那么佝偻着身子,朝向肃郁。
以他为首,又有很多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从地底里爬了出来。他们呜呜地朝他低声叫着,手里都各自拿着一些刀和其他器具。
“前提是,你能不能反击了。”
主神这话意味深长,肃郁却听得心不在焉。
肃郁总觉得那最开始冒出来的焦尸眼熟。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骤然惨白:“孙睿!?”
“你还记得啊,真是个长情的人。”主神笑着说,“明明他被炸死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肃郁脸边淌下冷汗来。
那具焦尸显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叫孙睿了。他扬起脸微微抬起头,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发出呃呃的声音。
那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完全是个焦黑的怪物。
肃郁心中不是滋味儿。
孙睿是他的队友。
五年前,他们一群人在彼岸列车里,孙睿用自己做导火索,炸了列车。
肃郁还记得,他是为了救自己病重的母亲进来的。
但最后他放弃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肃郁问。
“谁知道呢,他怎么会在这儿。”主神说,“也没关系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睿要杀你了。”
肃郁向下看,见到孙睿手里拎着一把钝了的斧头。
肃郁明白主神的意思了。
站在那里所有的尸体,都会来追杀肃郁。
他可以反击,但是这些里的一大半都是他曾经的队友。
狠得下心的话,他就可以杀。
主神这是要让他在这里玩一场跟昔日队友的大逃杀。
主神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喇叭。他拍拍喇叭,打开开关,声音立马提高了两倍:“好了,各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看到那个小孩了没?”
“杀了他,我就放你们走——那么,游戏开始!”
所有尸体发出一阵干吼声,速度极快地朝他冲了过去。
一个个瞧着跟要散架似的,动起来却那么快。肃郁吓了一跳,赶紧向一旁窜逃出去。
他的动作太狼狈太滑稽,主神被逗得立刻开怀大笑起来。
笑声落进耳里,肃郁咬牙切齿,只觉得主神的声音刺耳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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