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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穿越中世纪163


    卡尼尔伯爵夫人当然不会对路易莎不保证答应毛纺织行会的请求有什么意见, 她本来也就是因为堂妹的情面,答应做个‘中间人’而已。有谁做中间人的,一定保证事情能成呢——或许有吧, 但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路易莎是在圣诞节晚宴后一个礼拜才见的毛纺织行会代表,主要是圣诞节前后都很忙,行程早就定好了。就算是空闲时间,也是抽空缓缓的, 毛纺织行会的事又不是什么急事,肯定不够临时插队的程度。


    毛纺织行会来的代表总共有5人, 除了行会会长外, 还有一名副会长,以及两个行会里说一不二的实权派,并维尔德先生。最后一个维尔德先生在其中,虽然也是行会里的重要人物,却也是差了一档。不过,他姓‘布里奇’, 是这次求见能成的重要人物,所以也就带上了。


    主要是他在那里,卡尼尔伯爵夫人看堂妹的情面,总归会帮忙说说话的。


    路易莎见了这些行会代表,听他们说了一些面子上吹捧的话,并没有做太多反应。伸手不打笑脸人,好话微笑应对就好了,却不主动说什么。


    最后还是卡尼尔伯爵夫人, 到底是‘中间人’,也不能看洛特马斯毛纺织行会的人太生硬。便开口说道:“殿下,毛纺织行会的先生们来见您, 除了向您请安,表示对您的敬意,也是有一些事想请您帮忙的。”


    卡尼尔伯爵夫人开了这个头,毛纺织行会的人就连忙说‘是啊是啊’,跟着这才顺着说道:“殿下,您或许不知道,泽布兰这些年毛纺织行业看起来是很兴旺,可实际上的难处只有我们这些呢布制造商和布商心里知道。”


    说着就是他们的不容易了,大到税收太重太杂,小到他们现在梳毛工艺中使用拨弓法,全都是阻碍。只听这一番说法,倒觉得洛特马斯,整个泽布兰,甚至全低地,毛纺织都做不下去了呢!现实却是,这些年他们发展的很好,赚得盆满钵满。


    路易莎是比较支持工商业的,毕竟那代表的是先进生产力。不管‘资产阶级’是有多糟糕、多值得防备,那也不是现在占绝对主流的封建地主阶级可以随意否定的。所谓先进和落后,好和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当然,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真要是不当人了,资产阶级治下的国民比封建地主治下的国民生活更糟糕,那也不是没有,现代一大堆例子呢!


    不过,再支持工商业,路易莎也记得,身为一个中世纪人,既要记得防备商人群体,还要谨慎处理所谓的‘先进生产力’对此时社会的影响。不是说先进生产力直接上马就行,还得考虑后续影响。


    路易莎过去做的产业,要么就是奢侈品,再赚钱也和社会基石的普罗大众无关,既不影响他们的生产,也不影响他们的消费。要么就是细分领域的小产业,也和基础生活无关,稍微给生产力拨快一点儿,就算有影响,那也是好的影响。


    但在纺织业,路易莎就小心谨慎多了!这又不是之前在阿乌尼奥时的丝织业,首先那就不是新技术,只不过是从东方引进来的而已。其次,本土本身就没有丝织业,做这个产业不会对谁有冲击,只会增加工作和消费——毛纺织却不是这样,真正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到时候牵一发动全身,要干预不难,难的是控制干预的结果!


    就像是路易莎上辈子时,英国搞‘圈地运动’,于是羊吃人就开始了。站在后世的角度,固然可以说,这是牺牲一代人,为后来英国的辉煌岁月奠定了基础——土地用来养羊,为纺织业的发展提供了原材料,同时农民被驱赶到城市,又为工业革命提供了充足且廉价的劳动力,堪称是一鱼两吃,两难自解。


    但代价是什么呢?代价就是城市出现大量的赤贫人口,童工随处可见,资本对人的压榨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明明是象征着科学、文明、理性、凌云壮志的工业革命时代,实际上的儿童夭折率、人均寿命,却相对于封建社会有了大幅度倒退。


    这还只是‘辉煌岁月’里,最浮于表面,谁都看得到的‘代价’。至于光明之下的阴影,看不到的地方,连记录都留不下的悲惨,那就更多了。


    最惨的是能够记录下来的吗?路易莎知道不是的,她以一个华夏人的经验可以判断,能够被记录下来,说明能够被看到,那就不是最惨的。就像能以最大声量叫惨的,那还是能发出声音的……所谓地狱十八层下还有第十九层,这才是世界的现实。


    路易莎愿意做决定,成为拍板付出代价的那个人吗?她不愿意。


    一方面是,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明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百万人、千万人的命运,还能去承担起来。是的,这一步或许总有人会迈出去,她迈出去,还是别人迈出去,对这个世界来说没差别。但是,这对她个人来说,是不同的。


    这或许有些自欺欺人了,可人类很多时候就是靠自欺欺人才能安然地活在世上的。


    另一方面,路易莎想的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有一天她终究会做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也得考虑清楚一些再动。这样 ,使其对普通人的伤害小一些……生产力的发展进步或许必然要经历阵痛,可阵痛和阵痛也是不同的。


    所以,路易莎并没有随便答应毛纺织行会的代表们,详细听了他们的困难与诉求后,考虑了一番才说:“你们的请求我都知道了,但这些事都不是我能做决定的,这都是纪尧姆殿下该处理的事——就算我要帮你们在纪尧姆殿下面前说话,也得有更深的了解才行,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


    “毕竟,要是我为你们在纪尧姆殿下面前说话,就是以我的信誉为你们担保了。如果纪尧姆殿下说你们提出的困难与实际不符合,是你们说了谎,那我也就一样说了谎。”


    路易莎都这样直接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她说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这没毛病,泽布兰的领主始终是纪尧姆。所以路易莎帮他们在纪尧姆面前说话,就是用纪尧姆对她的喜爱与信任做担保……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路易莎这个‘担保人’是首当其冲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又过了一个礼拜,洛特马斯的毛纺织业工人都复工了,路易莎挑了一个有空的日子,就去参观视察了——不同于别的地区有漫长的圣诞假期,低地地区的毛纺织工人,基本都是1月6日开始,就陆陆续续结束圣诞节假期复工了。


    当然,‘漫长的圣诞假期’其实很多时候就是个伪命题,一些行业会规定假期,但此时的工人很少是拿稳定工资的,带薪休假更是听都没听过。再加上收入低微,基本就手停口停了——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漫长休假?


    结果要么是在家计件加工的,早早就结束假期开工了。要么就得找一份别的零工权且做着,好歹保证生活。


    路易莎在毛纺织行会核心成员的陪同下,参观洛特马斯的毛纺织业,是按照工序来的。这也是路易莎的要求,这样便于她这样的外行人理解洛特马斯毛纺织业的业态。


    所以这首先就是分拣羊毛的地方,维尔德先生还被派出了给路易莎做介绍:“……殿下,您瞧,这就是羊毛分拣工的工作了。他们得一边剔除出羊毛中的砂土,以及破损的羊毛,然后分为精、中、粗三个等级。”


    “高登兰生产最好的羊毛,不得不说,他们的修道院真的很擅长繁育出色的绵羊……但他们还得反过来向我们购买呢布,就是因为在制作工艺上远不如我们,从最初的分拣羊毛上就差得远了。据说他们要么不分拣,要么分拣得很粗糙,不同品质的羊毛混纺,粗细根本不分,只能织造中等偏下的产品。”


    路易莎看分拣工确实做的比较仔细……或许是因为分拣后连着洗羊毛这道工序,洗羊毛根本不是个人玩得转的工序,所以连带着分拣这种其实可以家庭内做的工序,也是集中起来做的——基本是分拣完毕,立刻就拿去洗了。


    当然,应该也有不少需要洗的羊毛,是一些分拣工带到家里去做的。但这路易莎就看不到了,她是被直接带到一个洗羊毛场参观的这道工序。


    这家洗羊毛场规模不小,挖了好几个方形池,水池内铺设了石板,也在缝隙处糊了砂浆,防止渗水。洗羊毛要用的水是从流经城内的河流引进这些水池的,而另一头有水闸可以放出污水进河流——方便是很方便了,路易莎看那些河流也污染得挺严重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洛特马斯水网密布,以它的纺织业污染水源的规模,这儿的市民早就无水可用,生活不下去了。要说路易莎来之前听说,洛特马斯整座城市都是一股洗羊毛的味道,真不是假新闻……洗羊毛很脏很臭的,可能就比硝皮强一些了。


    路易莎并没着急对这种随意的、大规模的排放污水的行为说什么,而是就看着洗羊毛工往水池里放一些‘化学药剂’——清水可没法子将羊毛洗得干净蓬松!一般来说,都是要用‘碱’来清洗,才能洗掉羊毛上的油脂。


    后世,这种‘羊毛脂’因为对皮肤很有好处,一些护肤品上还会用。不过要从洗羊毛的水里提取出‘羊毛脂’,这就属于路易莎的知识盲区了,估计就算能做,成本也会高得惊人(估计就像玻璃银镜一样,要用很多化学药剂)……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路易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按了下去。


    “……殿下,这里,这里有清洗完成的羊毛,在碱水里清洗后,又进入清水池清洗。再然后就会被铺平在这些木板上晾干……晾干时,工人还会顺便拣去之前未拣干净的沙砾等杂质——那边正在拍打的就是晾干差不多的羊毛了。”


    路易莎随着维尔德先生的指引,看到了一个工人正在拍打一大片木板上晾干的羊毛。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拍飞一些尘土并使羊毛蓬松,方便下一步梳毛。


    梳毛工工作的地方就不在这边了,于是一行人又乘船去另一处工场。去的时候,维尔德先生还向路易莎解释:“殿下,梳毛工场规模往往不大,尤其是粗梳部分,很多都是工人在自己家完成,然后送到工场精梳的。”


    这算是给路易莎打了一个预防针,当她看到洛特马斯所谓最大梳毛工场,也就是十几个工人时,就不奇怪了。


    负责粗梳的几名工人都围绕着一个挺大的工作台工作,这个工作台活像个大木桌,中央堆满了待梳的羊毛。都是晾干后纠结成团成片的,需要先将其‘松开’,这就是所谓的‘粗梳’——让路易莎意外的是工人使用的工具,那并非是人工造物,而像是一种植物的刺果干燥后样子。


    路易莎好奇地拿了一个,询问道:“这是什么?我曾经在普罗万也见过梳毛工工作,他们都用一种‘梳理板’,到没见过这种……”


    维尔德先生连忙解释说:“殿下,那是起绒草,用他的刺头梳开羊毛是传统的做法。至于说梳理板,我曾见过,洛特马斯的梳毛工是有使用的,只是不是所有人都用。”


    路易莎说的‘梳理板’其实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是一对手握式、完全使用人力的小工具。


    梳理板形状很像是‘气垫梳’,大体是木头制作,但一面有好几排斜伸着的金属‘梳齿’,然后还穿过这些梳齿蒙了一层皮革上去——用的时候就是一手握住一把梳理板的握手,一边的梳理板梳齿上挂着一些纠结的羊毛,另一边的梳理板就‘刮’上去,将挂着羊毛梳下来。


    这样左右倒腾来回几遍,再纠结的羊毛也松开了。


    相比起‘起绒草’这种植物干燥后得到的梳理工具,梳理板肯定是好受力多了,也耐用。这算是一个技术进步,直到机器取代人力,梳毛这一步一直都是用这种梳理板的——不过,就像这个时代很多技术进步一样,扩散需要时间!


    身处时代当中,因为过去的‘技术惯性’,除非是飞跃式的技术进步,不然‘整体换装’都有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新旧技术都是混着用的。


    路易莎也理解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点了点头,就去看另一边精梳工的工作去了。


    相比起粗梳的‘技术落后’,精梳工这边要显得好很多,因为是用一部机器完成的——这种名为‘精梳机’的机器,大约是后世的单人课桌大小,由一个人操作。其核心部件是操作时位于操作者面前的‘梳片’,‘梳片’上全是梳齿,这些梳齿精梳时还得先进行一番加热,这样羊毛才好比较顺畅地在它上面移动,从而达到精梳地效果。


    在路易莎观察精梳机地时候,维尔德先生抓住机会就说起了毛纺织行会的‘诉求’之一:“殿下,梳毛工作是如此费时费力,而如果允许我们使用拨弓法,这一道工序就能省下不少人力了。”


    经过维尔德先生解释,路易莎才知道,拨弓法其实弹棉花的那种做法,利用弓弦振动使缠绕的纤维分开,从而达到梳毛的效果。这种做法是有它的优势的,但泽布兰的法律似乎是不允许这样做的——此时的很多法律以后世人,甚至当代人的感觉来说,都显得莫名其妙。


    可没办法,谁知道当初立下这条法律时发生了什么呢?总之立下这条法律,又有了判例后,多数时候后面的人就只能这么做了。立下规矩想要再改变,那阻力就大了。不说其他利益相关方怎么想,只说能拍板决定法律的领主,除非是事关自身利益(还不能是一点点利益),就对改变既有规则不感兴趣。


    领主贵族这种封建地主,就是最保守的!恨不得一切都能永远不变呢!


    路易莎依旧没有直接开口答应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前往下一处工场,这是一处纺线场。不少纺车整整齐齐地摆在开阔的室内,每架纺车后都有一个工人照管。


    从路易莎的感觉来说,这些工人的纺纱动作都断断续续的,很不连贯。而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就知道了,这是因为纺纱和卷纱是没有协调好的两个部分。纺一圈的纱线后,还得将这些纺好的纱线从锭子末端转移到卷线的位置……真是打乱节奏、耽误功夫!


    “就不能想办法改进纺车吗?纺线和卷线完全可以同时进行啊。”路易莎下意识开口。


    这倒不是说,她知道这种纺车该怎么造,而是她本能觉得纺车应该是那样的。这种‘本能’可能来源于她曾在某张图片,某个视频里看过的老式手摇纺车,反正她印象里纺车的转动应该是顺畅的,不会为了卷线断断续续。


    不过她也想不起来那种老式纺车是怎么做的了,所以这会儿说这个也没用。一旁陪着的维尔德先生大概是不太懂,就顺着说道:“是的,纺车应该改进得更好才行,现在纺车纺出的纱线,品质不如纺线工手纺,没有那么均匀紧致。所以行会规定,纺车纱线只允许用在纬线上,经线还是得纺线工手纺才行。”


    这个纺线场只有纺车纺线,所以全都是制纬线的。至于制经线的纺织工,那基本都是‘纺线女’这个群体了,她们肯定是在家计件工作啊。


    “但你们还是用了纺车纺线……看来,纺织业永远缺纱线,这不是传闻。”路易莎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


    虽然觉得纺车纺线品质比不上手纺,但制造商的底线也就是经线不用那种纱线了,纬线还是要用的。之所以这样,就在于制约纺织业生产扩大的,一般都是纺纱这一环节。这一点,无论是中世纪,还是工业革命初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织机的发展很快,手工纺纱根本跟不上!现在出现纺车,效率高了不少,所以拼着品质下降也要用——当然,站在路易莎这个现代人的角度,纺车出的纱线或许当下品质差一些,但它代表的才是‘未来’。


    手工纺线已经到极限了,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更好更快。纺车则不同,机械化的路才刚刚开始呢!


    维尔德先生还被路易莎的‘懂行’吓了一跳呢!就从他们‘勉强’也要用纺车这一点,就想到了纺织行业一直受纺纱效率低下之苦——说实话,要不是纺纱这一环,产出已经到了极限,毛纺织业的规模扩大还要更快!


    “是,是的,一直以来,纺织业都缺少纱线。所以即使知道纺车出的纱线差一些,也只能使用,不然很多织机就要无纱可用了。”维尔德先生顺着说了一句,又觉得路易莎似乎对纺出低劣纱线的纺车并无恶感,反而挺认真地看着那些放着。便试探着问:“您认为纺车怎么样?”


    路易莎和此时的贵族当然不是一个思路,贵族才不在乎纺车提高的工作效率呢!他们只会要最优质的商品,反正也不是买不起……所以很容易排斥纺车这种事物。


    此时听维尔德先生有些忐忑的语气,她倒是很肯定地说:“纺车当然很好,至少比手工纺线要好。要我来说,手工纺线从古罗马时期就基本如此了,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纺车则不一样,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将来的上限要比手工纺线高得多。”


    第164章 穿越中世纪164


    看过纺线之后, 织布之前的工序就只剩下一个络线和整经了。


    外行不懂这是做什么,但说起就很简单了。络线是将纺线时卷到卷线杆上的纱线,卷到卷线板或者络车卷线轮上, 目的都是为了使纱线卷出圈径一致的线捆。这样,很容易就能确保取下来的线捆规格一致,而且系成一束一束的,清洗、染色、上浆也方便。


    络线完毕, 清洗、上色、上浆之后(如果选择在这阶段做这些工序的话),就可以制成规格分量一致的纱锭了。当然, ‘纱锭’说的高大上, 其实还是换一个东西绕线而已。一般会用小木棒样式的纱轴绕线,纬线纱轴得安在织机的特定位置,还得调整排布好,这个过程就是‘整经’。经线则简单一些,纱轴安装到中控的梭子中就行了。


    经过了堪称‘漫长’的前期准备工作,到了狭义上的‘织布’工序, 反而比较简单了。不过就是操作织机,梭子带着纬线由左向右,筘子一上一下压紧纬线,然后又是踏板一踩一松打开相反的滑道,让梭子可以再由右向左——之后就是一直重复这个过程了。


    路易莎注意到,织场的织布机基本是两人操作一台,这是用了现在正流行的‘四轴织布机’。这种织布机能织造更复杂的花纹,关键是幅宽也更宽, 就导致必须得两个人操作——如果不是两个人操作,别说很难顺畅操作了,就说那个幅宽, 也会让一个人两只手难以来回倒腾梭子了。


    大概也是觉得,织布这个工序太‘主要’了,反而没什么可说的。路易莎在参观织场时,毛纺织行会的人也都没有说太多。最多就是路易莎对一些特定纺织花纹感兴趣时,会在一旁适度做出解释。


    “……多添加了综片和踏板后,就可以通过调整经线,织出一些简单花纹了。譬如菱形纹、斜纹、人字纹……您看,就是这个,这就是综片,挂在框顶上呢。”


    相比起‘乏善可陈’的织布环节,倒是之后的‘整理’工序,有不少对路易莎来说算‘新鲜’的东西——的确‘新鲜’,当初她是在普罗万参观过那儿的毛纺织工坊,但也就是织场那个部分,其他就没看了,毕竟当时她也没想着动纺织业。


    ‘整理’的工作,是从修整刚织完的布料开始的。维尔德先生让路易莎可以近前看刚刚纺织完毕的呢布,不需要他开口说什么,路易莎也很容易看出来,这和自己平常买到的呢布很不一样。


    一些洗羊毛、梳羊毛时都没有去除的杂质留在了纱线中,现在出现在布匹上,就是一个嵌上去的小瑕疵。至于说,因为纱线不均匀而展现在布上的线结,织布时出纰漏导致的错织、漏织等,那更是司空见惯。


    出现在货栈里的呢布很少见这些,当然不是因为布商的质检严格,不合格的都处理了。都辛辛苦苦经过前面那么多道工序了,能修补回来的肯定是尽力修补。


    所以路易莎看过这匹刚织完的呢布后,就有专门的工人,一只手拿着镊子挑拣掉杂质,另一只手拿着刀片刮掉线结。另外,跟着还有人用阵线手工修补织布时的纰漏……


    等到这些做完,这匹呢布才依稀有些路易莎印象中成品呢布的样子——依旧和最终的成品呢布不同,因为还要经过缩绒、起绒、剪绒等工序,而这些靠后进行的工序,看起来只是织布产业的‘边角料’,实际却是影响成品外形至关重要的一环。


    其中,缩绒最为复杂。这个步骤是为了使呢布纤维之间变得紧密,缝隙尽量缩小,表现在外就是织物变得更紧密均匀平整了。


    一般缩绒要经过化学和物理双重的改变,化学改变就是用‘缩绒剂’去浸泡。而所谓‘缩绒剂’,各有不同的配方,但一般就是肥皂、泡碱、草木灰、陈尿这些东西。有的缩绒剂会混合好几样,甚至全都要,有的成分简单一些,可能就一两样了。


    路易莎注意到了,洛特马斯这家缩绒场是用了陈尿的,因为放在靠墙处的尿桶实在是太显眼了,味道也实在无法忽视——路易莎都尽力不去想,自己平常买到的那么多布匹中,有没有用到陈尿的。生活在中世纪,尿实在是一种太常见的清洁剂了,说不定某个和她有过接触的人,衣服就用尿洗过,还会赶时髦用尿液漱口……


    如果总是心里过不去这一关,那她在中世纪就没法生活了。


    路易莎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将那当成是一种普通的化学制剂就行了,本质上就是一些化学成分么?更别说,缩绒之后还要清洗呢!这和小孩子用尿布,尿布清洗晾干后反复使用有什么不同?既然可以接受重复使用的尿布,这其实也一样……


    是的,清洗,在用‘缩绒剂’浸泡足够的时间后,呢布就可以用清水冲洗一番了。这个过程中要发生的就是‘物理改变’,工人会用棍棒击打呢布,使其纤维黏合地更紧密——当然,这其实是以前的做法,现在都有模仿人工击打呢布的‘缩绒机’了。


    用人力脚踏或者水力带动水碓的方式去槌打呢布,更省力,速度还更快,一经发明立刻在纺织业铺开。就是这样导致了这一工序的进入门槛增加,不再是过去那样,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就能在家做了。现在这一工序基本都是呢布制造商开缩绒场完成,效率更高,成本还比个人做要低。


    相比起缩绒,起绒和剪绒就要简单轻松多了。


    起绒,一般就用起绒草去刮缩绒完毕后的呢布,这个起绒草和前面梳毛时用的起绒草是一个东西。但不同于梳毛工序上,起绒草有被梳理板替代的趋势,再起绒这个工序,大家基本都是用起绒草的——起绒草刺果紧密布满外翻的三角形刺,刮着织物表面起绒足够用了。如果要制作处差不多样式的工具,效果不见得好多少,成本却是明摆着的。


    当然,起绒草依旧有不耐用的问题,起绒过程中被磨损后就得替换新的。但这在起绒中,其实不算什么缺点,真的用一个足够耐磨损的起绒工具,还得担心那么尖锐,还那么坚硬耐磨损,会不会刮坏呢布的问题。


    起绒的目的是为了使呢布变得柔软,同时部分纤维向上竖起,增加保暖性。这当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样刷毛起绒之后,呢布表面就不平整光滑了,卖相看着不好。为了这一点,才有的剪绒工序,用剪刀像剪草坪一样修剪竖起来的纤维,呢布表面就能重新平滑了。


    路易莎最终看完了整个毛纺织的工序,唯一少看的大概是染布。但也不能说少看,因为她之前看到染纱线了,染色这一道本来就有染线或者染布两种做法。一般染线还是高档货常见的做法,染布就要次一等了,但这也不差,因为真正差的,甚至普通的布料,根本不会费染料去染。利用羊毛本身的颜色就行了,白、灰、棕、黑……颜色其实还挺丰富的。


    看完之后,路易莎并没有立刻给毛纺织行会一个答复,而是说了要‘考虑考虑’。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回领主宫后,海莲娜好奇地问。见路易莎不说话,她还赶紧补了一句:“我可不是替那些呢布制造商打听消息,我只是很好奇。按照您一直以来对工商业的扶持倾向,那些呢布制造商的请求,不说全部答应,至少也会答应一部分吧?”


    路易莎想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纪尧姆殿下才能做的决定。”


    听路易莎这样说,海莲娜和其他侍女互相看看,纷纷露出了默契的眼神。还是吉娜最年轻,藏不住事儿,说道:“是的,您说得对,这是纪尧姆殿下才能做的决定,但您是泽布兰的女主人,当然可以向纪尧姆殿下提建议。”


    没有说出来的是,这种建议由路易莎来提,纪尧姆是不会否定的。一方面是纪尧姆本身不在乎这种事,看他以前的统治风格就知道了。另一方面,就是纪尧姆愿意和路易莎分享权力,不介意她参与到他的领地治理中。


    之前在阿乌尼奥,纪尧姆让路易莎主持扶持阿乌尼奥丝织业的事,就是最明白不过的示意了。


    听吉娜都说到这里了,路易莎除非给一个确定的回答,不然就没法往下说了。路易莎又偏偏在纺织业上想的太多,不能轻易给出确定回答,最后也只能摇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路易莎这里不说了,反而是晚上时纪尧姆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听说您今日去参观洛特马斯的毛纺织业了?”


    见路易莎点头,他又以一种谨慎的语气说道:“那么,您认为洛特马斯的毛纺织业怎么样?”


    路易莎不假思索道:“很棒啊,这些年低地地区城市的毛纺织业都发展很快,洛特马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借由北海航道运输的廉价粮食,城市可以养活足够的工人,又由这些工人将高登兰的优质羊毛加工成高档呢布……”


    “听起来那些呢布制造商赚了不少。”听路易莎说了她对洛特马斯毛纺织业的部分认知,纪尧姆没有评价她的的认知,而是说到了一个称得上众所周知的事实。


    又沉默了一会儿,纪尧姆忽然说道:“其实我并不在乎那些呢布制造商,我是说,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告诉我。嗯,在这些事上,我一直都需要一些来自外界的建议,而您又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是吗?”


    啊……路易莎明白了,纪尧姆是以为,她一直不向他提这件事,是担心冒犯他。毕竟大大咧咧就对丈夫领地上的事务指手画脚上了,落到大多数男人身上,肯定第一反应就是不满——可纪尧姆并不在乎这个,他当然希望路易莎能‘放轻松’。


    “啊,不是,我知道……”路易莎本来想简单应付过去的。虽然不至于说谎话,但就像她对侍女们也没有完全解释心中顾虑一样,面对纪尧姆她其实也没有和盘托出的想法。解释起来太复杂了,而且对方还不一定能理解这种来自后世的思维。


    但看到对方认真的态度,就连此时此刻,也是专心倾听的神态。路易莎一下就感到良心在痛了。【路易莎:啊,我真该死啊.jpg】


    于是应付的话语止住了,路易莎深呼吸了一次,想了一下从哪儿说起,然后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有一些行业事关重大,在我考虑明白之前,很难轻易去插手——就像毛纺织业,它是很多人的生计,看起来让它更好更兴旺,绝对是一件好事……”


    “但是,关于纺织业我有太多想法了,一些拿出来绝对能促进它大发展的想法,这个‘大发展’绝不同于在特鲁瓦制作几面只有大贵族买得起的玻璃镜,它能改变和决定太多事了。”


    “所以我忍不住想了很多,我会想,到时候人们会不会因为纺织业的回报丰厚,导致地主将土地都用来养羊,地主将佃农赶走,于是‘羊吃人’呢?那种时候,城市里的呢布制造商肯定也是双手赞成的吧?因为只有那样,才会有足够的工人支撑起越发壮大的纺织业。”


    “再然后,人们的生活会因此变得很糟糕……”


    纪尧姆虽然不认同路易莎这段‘胡思乱想’中的很多设想,但还是认真听完了——他不认为,路易莎这样聪慧的人,会感觉不到这番想象里的漏洞。最简单的,真的‘羊吃人’了,城市的粮食供应肯定就有问题了,到时候肯定会发生粮荒,粮价大涨!


    于是粮食又变成了更有利可图的商品,放羊比不过种粮……这还和路易莎上辈子工业革命时期不同,那时候农业虽然还没有迎来大变革,生产力和古代没有太大不同,但有来自新大陆的粮食啊!那些粮食品质上佳还便宜呢!


    历史上的英国就是那样的,殖民全球的时代,粮食基本都来自殖民地了。


    还有商人们肆意妄为,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会做很多糟糕的事……说实话,这更不可能,商人哪有那么强的能量?毕竟这还是古典社会,商人有再多的钱,贵族一句话也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生意的社会。


    所以为什么路易莎还会想这么多不可能的事,仿佛她真的见到过那样的未来一样——只有真正见过的‘事实’,才会在完全不合理的情况下,又让人笃信……纪尧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当然知道现实才不讲究‘合理性’,合理性是需要编纂谎言的时候才会注意的。


    纪尧姆倒没想过路易莎是后世人,他一个中世纪人的脑洞还没那么大。他只能想路易莎还是道德感太高了,所以‘关心则乱’,这才钻进牛角尖,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路易莎也看到了纪尧姆脸上的‘不赞同’,说完后无奈道:“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不管怎么说,当一个决定可能影响到很多人、很多事的时候,我总是容易犹豫不决——您可能很少有类似的烦恼吧,我看您是非常果决的人,真是让人羡慕。”


    纪尧姆的确‘果决’,这方面他其实是战场思维。毕竟多数时候,在战场上,统帅做出决定,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也比犹豫不决、错过时机要好得多。


    不过,他做决定很果断,并不代表他不能理解路易莎那种‘责任感’……因为一切都由自己决定,所以荣耀会归于自己、罪孽也会归于自己,那是一种非常沉重的压力。纪尧姆属于做决定的时候想的比较少的那种人,所以压力他都可以暂时排除影响。不过他想了一下路易莎的性格,就不意外她现在无法摆脱这种压力了。


    道德感和责任感都很强的人,就是会把一切糟糕的影响揽到自己身上。


    对她这样,纪尧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总不可能简单劝说就让路易莎改变性格,改变一直以来的思维方式吧?而且他也不觉得路易莎这样是什么大问题——世上善良的、有责任感的女士很多,大众也不指望她们是杀伐果断的、利己主义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纪尧姆很多方面又和此时多数男性没什么差别了,总是会下意识将女性放在一个弱势的、柔软的、纯洁善良的……刻板形象里。不符合这个刻板形象,他虽然不会太在意,但符合刻板形象,他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并本能觉得这样更好。


    所以,纪尧姆也只是对路易莎说:“如果您有一些对泽布兰工商业的建议,就直接让克莱尔骑士去传话安排。我已经对一些人说过了,要听从您的吩咐。”


    总体来说,纪尧姆身边的人倒不介意路易莎插手这些事,因为之前纪尧姆都不在意这些事——虽然纪尧姆不在意,却也不允许他们随便涉足,这大概是吸取了他父亲路易三世的一些教训吧。现在看看路易三世养大了贪心的那些人,都什么样子了!


    因此如果不是路易莎出来主持,也没人能从中得到好处。反而是有路易莎得到了纪尧姆的允许,可以做一些事,他们这些人跟着,也多少能得到一些好处。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之后又过了几天,路易莎还是给了洛特马斯毛纺织行会一个答复。总的来说,一些路易莎觉得不会引发生产力质变,又有利于毛纺织业提高市场竞争力,同时路易莎的观念里也觉得合理的请求,她都给答应了下来。


    其实不只是洛特马斯,泽布兰其他城市,也能得到同等条件。毕竟都是纪尧姆领地内的城市,也不应该洛特马斯独占优越条件——这些城市对纪尧姆来说,没有一定要特殊对待的,而对路易莎来说,就更没有了。


    “殿下,洛特马斯毛纺织行会送来了礼物。”卡尼尔伯爵夫人在路易莎督促其他人收拾行李时,过来禀报了这件事。


    之前在毛纺织行会说明自己的目的前,路易莎是拒绝了他们的贵重礼物的,毛纺织行会也能大概明白她是‘无功不受禄’的意思。这样‘讲究’的贵族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大家明白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现在路易莎都答应了他们的部分请求了,他们想来,路易莎应该愿意收礼物了吧?送来的礼物还是当初那一批,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虽然路易莎没有答应全部请求,但一开始毛纺织行会也没想过全部请求都能成功,博弈的过程中肯定是有所取舍的。


    再说了,当初都拿了这么多礼物了,现在再拿出来,比之前还少。丢脸什么的不说,他们也得考虑路易莎会怎么想啊!会不会对他们不满?大钱都花了,还要因为想要省一些小钱,送礼讨好感谢不成,反而得罪人,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路易莎扫了一眼礼物清单,并没有说太多,点点头就算是收下了。她还真不是在乎这份礼物,只不过这时候风气就是如此,她不收下面的人反而不安了。


    见路易莎同意收下礼物,卡尼尔伯爵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一事不烦二主,之前求见路易莎,毛纺织行会找了她做中间人。现在送礼物,也是直接找她递到的,这一方面是担心路易莎不要,另一方面也有借机给卡尼尔伯爵夫人好处的意思。


    毕竟路易莎现在是泽布兰的女主人,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事要求领主、领主夫人。所以,卡尼尔伯爵夫人这条人脉不是一次性的,就得好好维护一下。


    卡尼尔伯爵夫人收起了礼物清单,也看向正在整理行李的侍从,说道:“后天就要出发回西岱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路易莎点了点头,又说:“嗯,这也没办法,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其实是不用这样着急的,还可以在洛特马斯多住半个月到一个月。但战争要来了,战场需要纪尧姆殿下……”


    第165章 穿越中世纪165


    路易莎和纪尧姆以最快的速度回归了西岱, 谁让这时候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瓦松上头呢——战争的起因是伏京公爵叛乱。


    伏京公爵是瓦松六大世俗贵族之一,领地位于王领西北部。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伏京公爵就是招安了蛮族首领封在北方的, 伏京公爵称得上是瓦松‘第一反贼’。一有机会,就会叛乱一波,情况不对,又会回归‘瓦松大家庭’。


    这次是因为伏京公爵的领土主张没有被满足……怎么说呢, 他的领土主张有一定道理,但也就是有一定道理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有一定道理, 结果却不能成行的事。更何况是‘领土主张’这种最容易大家都有道理的事儿, 光只是有道理可不够。


    伏京公爵对某个瓦松王室某个宗室贵族的领地有主张——伏京公爵的母亲也确实是这个王室支系的女儿,在这个王室支系绝嗣的当下,他绝对是可以主张继承领地的人之一。但谁让王室也可以主张呢?


    总之就是这样的事后,伏京公爵主张路易三世已经不能行使君主的权利与义务了,就推路易三世最小的弟弟成为瓦松新国王……嗯,路易三世最小的弟弟娶的是伏京公爵的妹妹, 这里面肯定是有一番利益交换的。


    在瓦松内部,伏京公爵也是出了名的武德充沛了,这一次的事不可能轻松看待。王室这边不必想,就召唤纪尧姆领兵了。也就是这种时候,安娜王后那些反对纪尧姆的也会有一些庆幸,庆幸王室有一个天才统帅。


    哪怕还没有在战场上取得优势,只说纪尧姆要统帅军队,士气就起来了。大家都说, 王太子殿下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路易莎记得原著中提过这场战争,赢家当然是王室这边, 但也没提具体情况,只是从其他人的谈话中说了这件事而已——不过,其实没有关于原书的记忆,路易莎也能猜到这一场战争是王室赢了。


    如果王室输了这么关键的一场战争,后面罗佩家族怎么可能还那么稳?


    虽然路易莎知道纪尧姆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方面是原书是这样写的,多少有些剧情惯性。另一方面,此时的战争死人归死人,纪尧姆这个级别的统帅,却是能俘虏就俘虏,绝不会轻易让他死的),但她还是在纪尧姆去前线前,给了他一个护身符。


    怎么说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蝴蝶效应之下,真的就发生意外了呢?至于说护身符有没有用,就当是希望它有用吧。反正穿越这种事都有了,路易莎无神论归无神论,很多时候还是会灵活地‘求神拜佛’的。


    “您将圣父给的赐福圣物送给了我,我没有圣物给您,只有这个。”路易莎将一个金质的素戒交给纪尧姆:“这是我的姑姑‘布鲁多的安娜’在我年幼的时候就给我的。那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她为了我奉献了好几场弥撒,最终得到了主教送的这枚戒指,据说它曾属于主教的舅舅,嗯,就是‘格里高利’中最著名的那位。”


    “据说这枚戒指在主教手中时就显示出了一定功效,佩戴在我身上后,我的病很快也好了……所以一直以来,它也是我的护身符。”


    路易莎小时候在丰特罗的修女院,也不是顺顺利利到12岁的。这年头瘟疫什么的太常见了,即使修女院相对与世隔绝,传染性的瘟疫不太容易蔓延。但正是因为修女院的封闭性,这里一旦爆发瘟疫,基本上人人都会中招。


    路易莎就在8岁那年中招过一次,然后就得到了这枚戒指。虽然她认为得到这枚戒指后不久就恢复健康,这应该是巧合,但不妨碍她讲这枚戒指当做是一个‘幸运物’‘护身符’。别的不说,求个心安还是可以的——现在其实也就是求个心安而已。


    纪尧姆接过了那枚戒指,这的确是个男人的戒指,路易莎之前只是携带,却从没戴过。而他试了试,却是戴在中指最合适,便没有再摘下了。


    “希望您能一路顺风,安全健康地凯旋!”路易莎见纪尧姆戴上了戒指,祝福他道。


    纪尧姆点了点头:“您请安心,我会为您带来一切胜利与荣耀。”


    虽然这场战争严格意义上和路易莎没什么关系,但按照此时的惯例,一场战争的胜利,以及由此而来的荣耀,到底归谁所有,其实并不看实际受益人,只看主持战争的人怎么说——从某种角度来说,‘为您献上胜利与荣耀’的说法,真是一种惠而不费的卖好。


    当然,路易莎知道纪尧姆不是这个意思,他大概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而且他确实想和路易莎分享自己的胜利与荣耀。考虑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他要和路易莎分享这些,倒也理所当然,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就这样,得到路易莎送的护身符的纪尧姆以最快的速度出兵了,毕竟战争不等人、军情如火啊!而路易莎则是暂时留在了西岱这边——她计划纪尧姆不在西岱时,就回自己的宫廷所在地拉尼。不过也不好纪尧姆前脚走,她后脚就走,这方面路易莎总是有一些此时人们无法理解的‘客套’。


    在路易莎的思维习惯里,这就好比和老公回他老家一趟,老公有事临时走了。自己虽然也不会在老家多呆,但也没有老公一走,自己立刻就没影的道理。好歹要在老家呆几天,该尽的礼数尽到才是。


    不过路易莎也没有那么心大,就住王宫。如非必要,纪尧姆都不住王宫的,现在他人不在西岱,对宫廷了解更少、更无多少人脉的路易莎,就更不会住这里了。她就按照纪尧姆交代的,住到了西岱城外的罗本都。


    “……罗本都这儿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一开始还觉得一个算是‘农舍’的地方,就算有王室的别墅在,也不会太方便。没想到,纪尧姆殿下已经将这儿扩大了不少,就是供给此处的庄园离得比较远,物资采买经常要依靠附近的村庄,有些不方便。”落脚在罗本都后,海莲娜迅速对这里有了判断。


    路易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纪尧姆殿下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很早时候不是王太子时,就有心将罗本都经营起来,当然不会在扩建的事上犹豫。到现在,其实已经不是一般王室狩猎别墅的规模了……”


    “就是一点不好,这里原本就只是王室用来狩猎的地方,周围基本是山林,适合种植的土地不多,也就没有建设成一个庄园。相比起很多宫廷,物资供应会麻烦很多,虽然也能从比较近的庄园调拨一些,但很多物资本来就不适合远距离运输的。”


    与其从别的庄园调,还不如就近从一些村子里买呢!只是这样,采买本身就是一件复杂的工作了,和很多城堡和宫廷农产品‘自给自足’相比,不方便之余,还容易滋生出腐败——当然,现在的罗本都才刚刚开始起势,后面这个问题还不明显。


    “不过,我们也不会长久住在这里,所以也不用我们操心。”路易莎想到了罗本都的问题,却无意叉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纪尧姆的地盘,就算纪尧姆对她再纵容,她也不会在这种无必要的地方插一杠子,磨损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和信任。


    这是路易莎在过去数年间,和巴尔扎克伯爵打交道积攒的经验——最重要的是分寸!既不能太过疏远,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也不能太过贴近,真把两个人当一个人了。维持良好关系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不要当对方的家,有什么事最好摊开了说,随时保持沟通。


    当然,这也就是关系有比较好的基础的情况下才适用的,不然互相有猜忌的话,一开始就不能这样了(路易莎和巴尔扎克伯爵是父女,是继承人与被继承人的关系。和纪尧姆则是夫妻,纪尧姆还非常爱她……这当然是适用的)。


    总之,路易莎抱着‘做客’的心,和罗本都这边的人,上到总管,下到普通侍从,互相之间都客客气气的。这样一来,虽然显得生疏了一些,但连一次脸红都没有过,倒是让罗本都的人对她印象非常好。


    这也算是人的本性了,近之则不恭嘛,很多时候有些距离感不是坏事。


    然而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也不能只呆在罗本都。这里是人际关系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完全可以不管西岱的纷纷扰扰。可路易莎不是隐士,这样的地方呆的舒服也不能一直呆啊!不然她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去拉尼呢?


    就是得和西岱一干人,至少打一圈照面啊!


    所以只是在罗本都,以‘休整’的名义呆了两天,路易莎就时不时会进城一趟。每趟一般只待一两天,这样就可以选择住在纪尧姆在西岱城的宅邸,名正言顺地拒绝王宫的‘邀请’——一些人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总是想让路易莎住到宫里去。


    路易莎倒不觉得是有人想谋杀自己,杀纪尧姆可以让安娜王后的儿子上位,这倒是让一些人有动力搞搞阴谋。但杀她有什么用?除了激怒纪尧姆外,什么用都没有!纪尧姆一样能继承王位,大不了另外娶一个贵女联姻。


    当然,路易莎一死,巴尔扎克伯爵就可能不再那么铁杆支持纪尧姆,这是纪尧姆的敌人希望的。不过这个理由的动力是不足的,毕竟巴尔扎克伯爵就两个合法婚生女,路易莎生下继承人前死掉,布鲁多的继承人也只是换成伊娃而已。


    而伊娃嫁的是外国君主,而且是和瓦松没有太大利害关系的外国君主。这种情况下,就算路易莎死了,巴尔扎克伯爵很大可能也不会转而支持别人,毕竟已经上船了,这时候转投另外的派系,图什么呢?最多就是没那么‘铁杆’而已。


    但即使路易莎这样减少和西岱人们的接触,和大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难免成为一些人的谈资。毕竟,大家谈不谈论她,其实和她怎么为人做事没有关系,只看她所处的立场,以及身份地位值不值得议论而已。


    而很显然,路易莎作为纪尧姆的妻子,连带着也就成了一些人的敌人。更不要说,哪怕她不是纪尧姆的妻子,她的行事作风也碍了一些人的眼——以她的立场,她的‘身份地位’,被负面地议论,这其实是可以预计的。


    “太子妃?哦,那可太糟糕了。我是说她是不是显得太高高在上了?自傲于自己的美貌和出身么?要我说,她那堪称最糟糕的性情,完全是周围的人太过推崇她导致的!”


    “……所以,奥维德在他的《爱情疗法》中所谈到的,完全是至理名言,即使是时间过去一千年,也一样熠熠生辉。‘你要尽可能把女子的优点看成缺点,有意歪曲一下你的评价。如果她长得丰满,就说她臃肿不堪;加入她肤色不太白皙,你就说她黑不溜秋;而一旦她身材苗条,你就可以指责她枯瘦如柴了’……听听啊,只有这样才能始终保持对女人的厌恶感,不至于为她们轻易耍了。”


    这番堪称‘典中典’的厌女发言,放在后世,哪怕是真正厌女的人,也不敢实名去说了。最多就是用一个假名,在网上发表这番暴论,发泄一下心中的戾气。事实上,真要追究的话,这都够得上‘PUA’了,打压对方的信心,不是最典型的PUA吗?


    但在此时,却是人人都可以拿出来说,一点儿不觉得有问题的。甚至有很多女人也觉得这话不好听,却是陈恳实在的语言……没办法,这就是已经被PUA成功了。


    “如果在太子妃殿下成长的过程中,总有这样的打压,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惹人厌。总是能够夸夸其谈,对这也发表自己的意见,对那也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她还自己做决定,天呐!一个女人,居然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我承认她很美,有很多嫁妆,可我宁愿要一个听话老实、没有一分钱嫁妆的丑妇,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这辈子就不会有安宁的时候了!总要担心她是不是想要自作主张,是不是想要操控我!”


    “说实话,我很同情布鲁多的骑士们,尤其是给太子妃陪嫁的那些骑士,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女人的支配,这是最糟糕的事。女人做不好指挥的活儿,她们总是会把事情干得很糟糕,最后由男人收拾残局——”


    “打扰一声。”和这位唾沫横飞,议论路易莎正上头的男士一起的同伴,忍不住打断他道:“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女人的确挺糟糕的,各方面都是。但您刚刚说的这条,可能不包括太子妃殿下,她一切事务都处理得妥当,从来没有出错过呢。”


    “那样就更糟糕了!”被打断的男士直截了当地道:“就是这样一再地成功,助涨了这个女人的气焰!真要是叫她狠狠跌几个跟头,说不定她现在能谦虚一些呢!您想想看吧,一个屡屡自己做决定,还没出过错的女人,她会是怎么想的?”


    “怕是要更加傲慢,更加自说自话地支使人了!”


    “‘男人治人,女人治于人’的铁律可不能被打破!要我说,这方面,王太子殿下是很让人失望的!他是个骑士的表率,却不是丈夫的表率。身为丈夫,他应该用语言和拳头教导自己的妻子,纠正她的错误行为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予她更多权利和自由!我听说,纪尧姆殿下给了太子妃非常多的特权,让太子妃在他的下属面前,一样说话算话——哎呀!这怎么能行呢?”


    “我只能说,如果纪尧姆殿下一直保持这样被一个女人迷惑的样子,今后等他清醒过来,他一定会后悔的!他会为她毁了自己,这是不可逆的,没有人能弥补他的损失!”


    这位口无遮拦的男士显然不知道,他的话全都落入了路易莎的耳朵:他们说话的地方是王宫一角,而路易莎就在他们斜对面门洞边,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能够听到这样的议论,也不单单是因为‘隔墙有耳’,宫廷里就不可能有秘密。也是因为类似的议论挺多,就算听不到这个人在宫廷里说,也可能在教堂里听到那个人说!


    “殿下……”跟在路易莎身边的博福特伯爵夫人之前就是在王宫做女官的,太清楚宫廷里这些人的多嘴多舌了。这时候见路易莎听到了这些,担心她会发怒,有心想要劝劝……毕竟这时候发怒了,除了当场出气了一回,之后却得面对更多议论。


    然而路易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也不管其他,就光明正大走了出去,让议论得正欢快的人看到了她——在路易莎注视的目光中,他们应该清楚路易莎都听到了!


    这个时候,倒是收敛了不少。毕竟,男人对女人是有心理优势不错,可性别优势很多时候也得屈服于尊卑优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多男人也不会朝着王后、女王赔小心了!


    不管刚刚对路易莎是多么地不屑一顾,都得承认她是布鲁多的女继承人,是王太子的妻子,她有她的身份和权力——如果她想的话,她当然可以让说她坏话的人付出代价!当然,非要这样做的话,对她的名誉会有很大的影响,因为谁也不会喜欢强硬的、脾气大的女人。


    也是因为这个,议论路易莎的男士收敛归收敛,脸上却没有忧虑。他笃定路易莎就算全听到了,也不能对他做什么!最多就是斥责他一番。就是这样,也免不了传出去被人批评是‘咄咄逼人’呢!


    路易莎仔细打量着刚刚长篇大论的中年男人,忽然笑了一下,对自己身边的侍女说道:“真有趣,他怎么不说了?难道是因为见到我这个当事人来了……也知道自己的话只能背后说,不能当着面说吗?”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人之一了,如果他能够当着我的面说,我还尊敬他是个敢于说真心话的人呢——似乎有些面熟?对了,不就是上次在教堂外向我行礼的那位吗?他谦卑的动作、讨好的语气,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寥寥数语,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形象就出现了。


    被路易莎这样说的中年男人脸都涨红了,忍不住道:“您在说谎!我当时只是出于礼仪去问候您,根本、根本没有……”


    路易莎露出轻蔑表情:就这?就这?


    这不是连吵架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当别人攻击你的时候,绝对不要自辩,一旦陷入自辩就是被动挨打了!自证清白多难啊,不然怎么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呢?


    所以路易莎刚刚才不会分辩自己如何如何,又或者指责对方说了自己什么呢!她只会说对方糟糕的地方——换个说法,这也是‘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了!


    看着对方慌张急躁的表情,路易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随意道:“您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是敢做不敢当罢了……说起来,您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您也不是第一天在西岱了,难道大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对方向自己问好时,态度距离‘谄媚’还有很远的距离,但要说‘态度良好’,那是没问题的。而一个内心深处对自己如此不屑的人,却会主动问好,而且态度还不错。能是什么原因?不过就是习惯了向上攀附而已。


    果然,不出所料的,就连之前的同伴也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了——同伴当然知道他的行事作风,知道路易莎说的事,他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第166章 穿越中世纪166


    “我丝毫不奇怪, 太子妃殿下会这样。”西敏公爵听了卢卡斯说到的宫里发生的事,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晃脑说道。


    卢卡斯的父亲就是王室近卫队的队长, 他日常也是在宫廷厮混的。即使眼下因为他们父子转投了纪尧姆这边,在宫廷受到了排挤,那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消息灵通、一清二楚!所以路易莎前脚点了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 他后脚就知道了。


    出宫和西敏公爵等人打牌时,顺嘴就说起了这则八卦。


    见西敏公爵一副‘不奇怪’的样子, 卢卡斯也点点头说道:“太子妃殿下的确是个性格如男性一般刚强的女人, 这一点和她纯洁缥缈的容貌简直大相径庭……但说实话,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负面评论,我经常觉得大多数男人的想法充满了矛盾!按照他们的观点,一个女人天性是糟糕的,软弱、善变、放荡……总之就是人类堕落的根源。”


    “而一个女人要想在道德上尽量向好,就得像一个男人一样, 像男人一样重视荣誉自尊,像男人一样坚定不移,像男人一样忠诚、坚强——我们私下来说,其实做到这些的男人也是极少数,也就是这些人才是‘典范’。”


    “在评论家的观念里,做到了这些的女人,她就只是身体上的女人了,精神上已然是个男人, 这绝对是值得赞扬的。然而,当太子妃殿下真的处处像个男人时,他们又感到畏惧了, 所以要用批评的方式去毁掉。”


    “这让我想到了《尼伯龙根之歌》里的描述,女王布伦希尔德就拥有男性的一切品质,甚至她还像男人一样孔武有力,是个强大的女战士。这样的她被人称作‘女魔头’,男人们都害怕她……似乎人们只是口头上希望女人像男人,如果女人真的像男人,男人可受不了。”


    “您这番话着实富含哲理!”同桌一起玩牌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一位伯爵的次子。因为无缘继承爵位,本身也对战争不感兴趣,更不想进入教会,所以如今是以宫廷‘吟游诗人’的身份游走各个宫廷的。


    这倒不奇怪,此时吟游诗人,尤其是宫廷里活动的吟游诗人,和普通艺人很不一样,多数都有个贵族出身。


    这位吟游诗人是饱读诗书之辈,这时便道:“您已经在分析人类那隐秘的心理动机了……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的生灵,得通过划分出与自身不同的‘他者’,才能确定自身的存在。譬如说,如果没有平民,又怎么有贵族?不以贱,何以贵?”


    “这也是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女人,也就无所谓男人,以及男人的优越地位了。”


    “您这样的话可不能在外面说!”西敏公爵笑嘻嘻地道:“我并不在乎这样的事儿,但就是我,听起来也不会很舒服。如果叫外面一些人听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污蔑您呢!”


    这位吟游诗人满不在乎道:“我正是因为知道您不在乎,所以才说的。我难道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样的想法吗?我也无意改变男性的优越地位,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呢!只不过,我看不惯一些人的虚伪和自以为是。”


    大家都知道吟游诗人说的是什么事,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这件事最近成了西岱茶余饭后的谈资。


    吟游诗人暗指的人是克莱门特伯爵,就是那位参加过路易莎和纪尧姆的婚宴,以污蔑妻子不贞,而将妻子关押起来的贵族——他最近大概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那可怜的妻子去世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死前,个别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已经是骨瘦如柴了,而且衰老得厉害,根本看不出她才三十岁,还让人当她五十岁了呢!


    说实话,就她的状态,早早去世也是意料之中。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死也就死了,大家虽然同情这位贵妇人,但人都已经死了,是很难再有什么话题的。就算当时感叹几句,一段时间之后大家也就忘记了。之所以这次成为西岱的热议话题,完全是因为克莱门特伯爵,他后来的一些做法。


    克莱门特伯爵才不在乎自己死了妻子呢!即使这位妻子已经为他生儿育女。他甚至很高兴妻子的去世,因为这样他就能再娶一个了。而对这个时代的贵族男性来说,娶妻绝对是大赚的,妻子的嫁妆远比丈夫送的礼物多,而且丈夫可以名正言顺使用!


    不得不说,未来妻子一份丰厚的嫁妆对现在的克莱门特伯爵非常有意义,因为他的经济情况可不容乐观!


    克莱门特伯爵图财,而且他还是个色中饿鬼,所以也图色,他就想找一个嫁妆丰厚又美貌的妻子——说实话,这有些困难,一方面是他已经有合法继承人了,这对想要联姻的家族来说是个减分项。另一方面,就是克莱门特伯爵的名声不太好了,大家可都知道他是怎么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


    说是家族联姻,不用在乎幸福不幸福,可父母子女天性,完全不在乎女儿未来的父母也少。而且就算不在乎女儿的幸福,那牺牲也要有意义啊,克莱门特伯爵并没有比别的潜在联姻对象更有优势……所以一开始克莱门特伯爵一开始的求娶之路并不顺利。


    最后没办法了,克莱门特伯爵将希望放在了王室身上,想要娶一位在王室监护之下的贵女。


    王国之内,无论是未嫁的贵女,还是新寡的贵妇,一旦他们失去监护人(既没有丈夫,也没有父亲),她们的监护权就会有限地归到王室手中。王室会为这些女性介绍丈夫,由此还能得到男方的‘谢媒钱’呢!


    因为这些贵族女性要么可以吃绝户,要么就是分到了丈夫的大笔遗产,同样嫁妆丰厚,所以在婚嫁市场上极为受欢迎,愿意迎娶她们的男子多的是!而‘谢媒钱’往往也不会少,王室经常可以在这上面大赚一笔。


    克莱门特伯爵本来就和安娜王后一派走的很近,算是有‘关系’的,所以他要娶一位王室监护之下的贵女并不难。很快就有了合意的人选,那是一位男爵的遗孀,继承的遗产不少,才25岁,长相清秀可人,各方面都符合克莱门特伯爵的要求。


    可那位男爵遗孀对自己的丈夫很有感情,并不想这么早再婚,便以此为由请求可以等一年在结婚——西方古代没有华夏那么明确的守丧期,但守丧的概念也是有的。在和配偶感情很好的前提下,不愿意太快进入下一段婚姻,更是人之常情。


    也就是此时很难拒绝身为监护人的‘王室’,不然这位男爵遗孀很可能根本不想再婚……当然,这也未尝没有她厌恶克莱门特伯爵这个人的原因,毕竟克莱门特伯爵在外的名声可不太好!


    王室收了男爵遗孀给的好处,倒愿意帮这个忙,毕竟这是两头吃好处,为什么不呢?只是这样一来,极大地惹恼了克莱门特伯爵。有人亲眼看到他,闯入了那位男爵遗孀的住所,抓着她的发辫将她从房间里拖了出来,然后拉到教堂举行婚礼。


    有人想要阻止他,他便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妻,她完全属于我!我想怎么对她,轮得到外人开口说什么吗?有些人真是奇怪,自己家的事儿不管,倒关起别人家的事儿了。如果这样也可以,就别怪我对你们家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其实他说的那种‘权力’,是属于丈夫对妻子的,未婚夫是否对未婚妻有这也的权力,这非常模糊。一般认为这没有,但如果未婚夫的地位远远高于未婚妻,那又不同了——克莱门特伯爵倒没有比男爵遗孀高贵到哪儿去,可他坚持要行使这份‘权力’,在无人为男爵遗孀出头的情况下,这也就是默认事实了。


    的确有一些人同情那位可怜的男爵遗孀,更多人则是单纯看不惯克莱门特伯爵的作风。但在他的‘威胁’之下,又不是利益相关者,谁又会无缘无故坏他的事呢?所以在圣诞节之后没几天,他就强迫男爵遗孀和自己进了教堂,即使那位男爵遗孀在教堂一言不发,这桩婚事也成了。


    显然,克莱门特伯爵提前买通了主持婚礼的神父,让他对这场婚礼的反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不然那么多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是怎么早早订婚的?别说他们不符合教会要求的年龄了,按照规矩许下婚姻的誓言也做不到啊!


    这当然是因为有神父们放水配合!


    再然后,就是大家听说新的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受到了虐待,似乎克莱门特伯爵非常不满她要求的推后婚期,认为这给他找了很大麻烦……


    当有人看不过去而责备他时,他便将自己说成是一个受害者。说自己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他受到了她的蛊惑,因她身上女人的变化无常而堕落——他甚至会抱怨,他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骑士,有什么可指摘的,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指摘他?


    他认为,这就是给了那些女人太多赞美的恶果,叫他这样的男人活受罪!


    “您在说克莱门特伯爵吗?”有人摇了摇头:“他是有些太过粗暴了,那样对待一位女士,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真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至少别让新的伯爵夫人像之前那位一个结局。”


    克莱门特伯爵这种人真的恶劣到头了,多数人都看不惯。不过这多数人里面,其实也就是像这位一样,认为他有些‘粗暴’……就,非常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一样。


    “这样的希望是不切实际的。”卢卡斯摇摇头说道,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我们这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似乎要交好运了——我今天从宫里出来时,听到有人说,太子妃殿下让人去问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愿不愿意去她身边做侍女。”


    “如果能长期在太子妃殿下身边做侍女,倒是不必受太多克莱门特伯爵的虐待。”


    路易莎还真让人去问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路易莎是在一次宴会上,亲眼见到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被克莱门特伯爵粗暴对待,再联想到一些传闻,动了恻隐之心——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不过见到了和没见到是不同的。


    见到了,能帮就帮一帮,这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也不能瞎帮,所以她让人调查了一下那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过去和性格,确定她是真的抗拒现在这段婚姻后才让人去问她的。而且问的也很直接,开门见山就是,让她去做侍女是为了保护她,没有别的意思。所以这不仅对克莱门特伯爵没好处,反而意味着路易莎对克莱门特伯爵印象极差,算是在小本本上记了他一笔!


    这样的话,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是否还愿意去做侍女——别看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是被迫结婚的,现在看起来也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内心想法谁说得准呢?后世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有配偶家暴时很惨,别人帮忙又转过来维护配偶的情况,更别提这个时代了。


    对于这样的人,路易莎也只能祝福并请他们锁死,千万别祸害别人!


    而现在么,这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回答非常干脆,几乎是迫不及待答应了下来!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丈夫不会放过自己。


    “……唔,请她不要担心,这看起来难道不是对他有利的么?他很大概率答应。至于答应了之后,实际没什么好处,那时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路易莎得到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回复之后,不在意地说道。


    看起来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这件事很难解决,但身份如果够高就简单了,路易莎现在就是这样。她身为太子妃,要求一位贵妇成为自己的侍女是很容易的事儿,一般丈夫也不会拒绝,因为妻子和太子妃,或者说未来的王后走得近,这都是有好处的。


    至于说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真的成了侍女了,用华夏人能理解的话就是,她都是皇家的人了,还讲什么夫妻子女之道呢?好比元春省亲,作为女儿、孙女,她应该向贾政夫妻、贾母行礼的,这才是封建社会的孝道。但实际却是这些长辈向她行礼,因为在是女儿、孙女之前,她先是皇妃,是皇帝的女人,君臣之道显然优先级更高。


    到时候路易莎要把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带在身边,让他们夫妻不能‘团聚’,难道克莱门特伯爵还敢在路易莎面前耍威风吗?当然不能,那样可是挑衅了身为王太子的纪尧姆和王室!


    而且路易莎身边的骑士也不会看着他放肆!路易莎可不是普通的贵女,她是女继承人,身边是真有不少直接效忠于她的骑士的!


    “要是克莱门特伯爵不愿意放妻子来做侍女怎么办?”海莲娜有些担心这种情况。路易莎身边的侍女都是和她三观相合的那类了,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自然抱有相当的同情,很愿意路易莎将她接纳到身边,给予庇护。


    “他不会拒绝的。”路易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髻已经梳好了,就站起了身:“如果他拒绝,我会让人去‘说服’他,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雨果夫人在一旁温和笑道:“殿下对权力的运用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啊。”


    雨果夫人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关键上!路易莎早就不是刚刚穿越而来,对未来迷茫,但又只能‘随遇而安’的她了。在回归布鲁多宫廷后,她也尝试着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她有做继承人的才华,至少对比普通中世纪人,她有后世的见识,做个优秀继承人绰绰有余。


    她缺少的是此时大贵族对权力天生、自然的运用,她喜欢一切按照规则来,将自己摆在了弱者位置(规则正是对弱者的保护)……甚至本能排斥运用权力!


    而随着路易莎在高位呆得越久,总算是有了一点儿权力在手的样子,这让见证她‘成长’的雨果夫人很是欣慰——克莱门特伯爵如果真的拒绝路易莎,那地位比他尊贵,手中牌远比他多得多的路易莎,有的是办法威胁,甚至为难他!


    这就是‘不能拒绝的理由’了。


    路易莎无意在这上面说太多,最后也只是说:“希望克莱门特伯爵识相,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过两天就要离开西岱了,耽误了预定离开的时间,这会很麻烦!”


    还好,一切顺利,如路易莎所希望的那样。克莱门特伯爵并没有拒绝路易莎对伯爵夫人的邀请,他认为妻子成为王太子妃身边的侍女这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自己还能在安娜王后和王太子之间两头下注。


    为此,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说话:“您这是交好运了!能去太子妃殿下身边做侍女,今后就会是王宫里的女官……我希望您能明白,您完全是沾了我的光,如果不是因着您有了一个好夫家,太子妃殿下哪里知道您?”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心中冷笑:是啊,的确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夫家呢!如果不是她这个丈夫对她的虐待,引起了太子妃的注意,太子妃的确不太可能知道一个男爵遗孀,更不会想到要让她去做侍女!


    克莱门特伯爵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我希望您记得,您现在是我的妻子,只有我的前途光明,您才能跟着享福哩!所以在太子妃和王太子殿下面前,得多多说我的好话,有什么好差事适合我,也一定要搞到手!”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很想告诉他,你别做梦了!但她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惹怒对方,除了带来一顿殴打,没有别的作用。所以当下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有离开这个恶魔的希望了,她反而不能再破罐子破摔。


    似乎是认为新婚妻子得到这桩‘美差’后,知道了嫁给自己的好处,很自然的就顺从了很多。克莱门特伯爵也不觉得她忽然这么听话有什么奇怪,心里满意的情况下,晚上占有她时也没有那么粗暴了——虽然这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没什么两样,她一样为这被迫的关系而感到屈辱、恶心!


    第二天她去路易莎身边‘报道’前,还以此时的偏方做了避孕……她本能排斥为克莱门特伯爵孕育子嗣,只要想到这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当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带着解脱的心情来到罗本都时,这边是已经在装行李了。她甚至不用卸下自己带来的东西,直接就被交代将行李搬到打着巴尔扎克家族徽记的车上——路易莎这次离开西岱,是以布鲁多女继承人的身份去拉尼建立自己的宫廷,马车上当然都用巴尔扎克家族的纹章!


    “您来的很及时!之前我还在担心,如果克莱门特伯爵不愿意放您来做侍女,到时候还得想办法,不是又得多耽误几天了吗?”海莲娜最先注意到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正好手头的事也做完了,便干脆过来和她打招呼,并带着她熟悉人。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有些初来乍到的不自在,张望了一下,没见到路易莎,有些紧张道:“请问,太子妃殿下——”


    “我知道,您肯定想先去向殿下请安,不过殿下正好去骑马了。”海莲娜笑着解释道。


    路易莎过去很畏惧骑马,基本是能不骑就不骑。不过,之前一段时间受纪尧姆的影响,倒是有些接受骑马了。所以现在偶尔也会骑马,但她还是只骑最温驯的马儿,而且坚持不打马,基本就是骑着马慢走而已。


    第167章 穿越中世纪167


    去拉尼的路上, 路易莎、海莲娜、吉娜、博福特伯爵夫人和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挤在一辆马车上。之所以一般只坐三四人的马车上坐下了5人,主要是因为要玩儿游戏的话,还是人多比较有趣。


    因为是在马车上, 不够平稳,多数游戏都玩不了,所以5人在玩儿闭着眼睛也能玩的游戏——原本是想玩‘狼人杀’的,但对面总共四座的马车, 就算挤着坐也就能坐6人,而6个人开一局‘狼人杀’还是太勉强了(也有新人局, 可以只要6个人, 1狼5平民,可那是不算法官的,算法官也7人了)。


    总之,最终选了别的游戏。


    路易莎简单解释了一下游戏规则——其实就是‘我是卧底’的游戏,总共有5个纸条,其中4个是一样的, 另一个相似而不同。5人去抽签,抽中不同的那个就是‘卧底’。每个人描述自己纸条的内容(可以说谎),卧底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是卧底,但随着游戏推进也可能感觉出来,这个时候可以故意靠拢其他人的答案,混淆视听。


    大家会在一局终了之后投票选出卧底,如果始终选不出来,那就是卧底赢了!


    这个时候也是有‘卧底’这种存在的, 被称之为‘间谍’。所以这个游戏没有用‘我是卧底’这样有现代感的名字,而是被命名为‘间谍游戏’。


    路易莎之前已经教过身边的人玩‘间谍游戏’了,这次还要解释游戏规则, 主要是为了第一次玩儿的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她可没玩过。


    虽然解释了一遍,游戏本身也挺简洁易懂的,但有一些窍门和关键还是得玩过才知道。所以路易莎也没有说太多,简单解释过后,直接说道:“这是很简单的游戏,也很有趣——只是说的话,感觉不出来?玩儿一两局吧,玩过就会了!”


    于是5人抽签,都是提前写好的纸条。第一局有4人抽中的是柑橘,1个人抽中了橙子。这是两种相似点非常多的水果(本来从基因上,也属于近亲了),很容易混淆,这也是‘我是卧底’游戏的抽签应该有的迷惑性,不然就没法玩游戏了。


    实际完全不同的水果,但描述起来却变得很有迷惑性。一方面大家不能直接说自己抽到的是什么,一是怕自己是间谍,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大概率不是卧底,如果不小心说的太明白,不就让卧底知道其他人抽到的是什么了吗?


    如果让卧底猜到其他人抽到的是什么,那混入其中就变得佷容易了!


    “秋冬成熟”“外表颜色是黄色的!”“水分充足,酸酸甜甜!”“太子妃殿下很喜欢它的香气!”“特鲁瓦城堡附近的园圃中就有它。”“可以榨汁喝!”……


    一开始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还不知道娱乐性在哪里,但随着游戏进展,她也逐渐投入其中了。心里暗暗猜测着自己到底是多数人一方,还是唯独一个的‘间谍’。


    这个游戏其实很考验个人的口才和反应能力,既需要察言观色,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友军还是细作。又需要根据情况表达,在不露底的前提下,让自己不像是在‘混’……混的太厉害了是会被当成是卧底的!


    另外,到了投票阶段更需要口才!好的口才可以让原本岌岌可危的自己转危为安,还拉别人顶包下水……当然了,这也不只是口才,还看这个人心里有没有算计,要懂得抓住别人的痛脚、转移注意力等等。


    而这类游戏在此时天然就有生存的土壤!


    西方自古以来都将‘演说’‘辩论’当成是非常重要的技能,甚至有‘演说家’‘辩论家’这种存在。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因为城邦生活采用民主体制的原因,人们就经常要通过演说和辩论的方式说服他人了。在那时,智者学派甚至以教授他人演讲比辩论技巧为生!


    到了罗马帝国晚期,就有了‘七艺’,指的是算术、几何、天文、音乐、文法、修辞、辩证法。其中文法、修辞、辩证法,也都是在为演说、辩论、写作打基础!


    这七艺发展到如今,还是那七项课程,只不过又被分出了三科、四学。其中当然是三科‘文法、修辞、辩证法’更为基础,少数有机会上学的人,大多也就是学完了这三科,由此就算是文盲了。至于四学‘算术、几何、天文、音乐’则属于进阶课程,学完后就可称之为‘知识分子’了。


    从这可以看出,此时虽没有了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民主制度,官员、学者也不再需要通过公开演讲、辩论的方式争取支持者,才能上位。但人们依旧非常重视一个人的口才,一个善于辩论、能说会道的男人,总是会被认为是有能力的。


    这也不奇怪,毕竟西方世界也没有华夏的科举制度,甚至就连举孝廉、九品中正制都没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出身,就根本不可能出头!而局限这些王孙公子中,也不知道其能力怎样,上位者要怎么挑选合用的人才?也就是看口才了。


    哪怕是纸上谈兵呢,也至少是读过兵书,而且脑子灵活才能做到的吧?这就能把不少人比下去了。


    所以‘我是卧底’‘狼人杀’这类游戏正是考验口才、反应的,很容易就能得到认可。而且游戏本身就很有趣,怎能不征服中世纪没什么有趣游戏可玩的人们?


    甚至不需要玩,旁观本身都很有趣味!旁观站的是上帝视角,什么都知道,等于是将其他人的表现收入眼中。有的时候是为卧底或良民紧张,有的时候则是觉得某个人的表现非常搞笑——站在上帝视角,看着某个高手将其他人耍的团团转,是挺好笑的。


    平常路易莎身边的人,经常就是一些人、一些人旁观,也觉得很有趣。


    就这样,第一局玩到了第三轮,总算指出了谁是间谍——是海莲娜,她抽中了橙子!她也玩儿的很好了,居然第三轮才找到她这个间谍!要知道,总共就5个人玩儿,玩到第三轮就淘汰了两人,只剩下三人了。如果第三轮还找不到间谍,就会她这个判间谍胜利。


    因为剩下两人时,互相指认就会平票,良民这边肯定就不算赢了。


    而就是在这样一局亲身游戏里,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迅速理解了游戏的关键,同时也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并对第二局跃跃欲试起来。


    “好吧,现在是海莲娜输了一局,除她以外,其他人都积一分。”路易莎主持着游戏,给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各发给了一个玩纸牌游戏时用的筹码。她们玩‘间谍游戏’之前约好了,结束后再算筹码多少,分出输家和赢家。


    是三个赢家两个输家,输家要负责去到拉尼城堡以后的琐碎安家工作……搬到新地方了,想也知道会有多少繁琐重复,没人喜欢,但又不能不做的工作!


    不只是路易莎她们这5个人在用游戏决定到时候谁去做事,其他侍女似乎也在另一驾马车上,用她们的方式决定出另外的‘倒霉蛋’。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摩挲了一下发给自己的筹码,这筹码是用一种厚实巨大的贝壳制作的,所以能做到长8厘米,宽2厘米,厚接近1厘米。除了正面以外,其他部分都是镀金的,正面则是贝壳内光彩瑰丽的那面。而且正面上部,还镶嵌了米粒大小的珊瑚珠,显示‘点数’。


    这筹码很精美,不过克莱门特伯爵并不惊讶,因为此时的大贵族,赌博用的筹码都很精美。像这样用海洋贝壳制作的,甚至都不算奢侈,只能说比较有想法。毕竟不同于华夏,‘螺钿’装饰在西方并不流行。


    也不是西方世界对贝壳不感兴趣,实际上因为‘海洋文明’的关系,他们对贝壳的了解更深,应用更广!只不过总体来说,他们还是更喜欢色彩艳丽、造型奇特的贝壳。也就是说,喜欢贝壳的‘外部’,多过纯白幻彩的‘内壁’。


    这或许和西方世界更容易接触到海洋有关,相比起淡水河湖里千篇一律,且壳外普遍黯淡的蚌壳,海洋里的贝壳就多种多样、奇异瑰丽多了。所以前者能够利用的,本来也就只有幻彩的‘内壁’,于是也就造就了一批螺钿工艺,以及相应审美。后者则不受约束,很多时候不做加工,贝壳本身就很美了!


    像路易莎有一些海螺高脚杯,虽说为了立住杯子,加了金银底座,又为了杯口耐用且整齐,还包了金银。但作为杯身整体,就是完整的海螺,并没有加别的修饰。而也就是只有海螺壳,也够美够珍贵了。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现在真正在意的是路易莎……今天她才算真正接触路易莎,而路易莎作为她今后的‘上司’,可以决定她一切的人,由不得她不在意!


    其实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此前也见过路易莎,只不过那只能说是她认识路易莎,路易莎不认识她。那时候的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只觉得‘布鲁多的路易莎’是个相当幸运的贵女,高贵的出身、不可计量的财富、倾国倾城的美貌,甚至高贵丈夫的真心爱慕,她全都得到了!


    也因此,外界传闻她性情高傲时,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并没有想太多,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一传闻——太理所当然了!这样一位人生一帆风顺,什么都得到了,受主眷顾的贵女,性情高傲一些才是常理。


    就是这样一个她过去认为‘高高在上’的贵女,在她近乎于绝望时,向她伸出了援手。说实话,那一刻她还以为那是一个玩笑,但哪怕心存怀疑,她还是抓住了伸出来的手……她受够了克莱门特伯爵,那真是最糟糕的丈夫。不,她甚至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的丈夫,只认为那是个恶霸!


    而现在,虽然接触的时间还不长,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已经感觉到了路易莎和传闻中的大不同。她可没觉得路易莎傲慢、咄咄逼人什么的,相反,她觉得路易莎特别平易近人,甚至对自己身边的人过于没架子了。


    别说对侍女了,就是对女仆,她都往往是用商量的语气的……说实话,克莱门特伯爵夫人都不觉得自己会对女仆那么和蔼宽容。


    传闻和自己亲眼所见,哪一个比较可信?当然是后者。不过,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并不觉得传闻是毫无来由的,特别是传闻和现实差了这么远时,往往说明了一些其他的问题——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排除众多不可能之后,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答案!


    路易莎很可能对地位不如她的人很和蔼,至于地位与她相当,甚至更高的人,她则会有攻击性的多……这种人在华夏有一个专门的说法,是‘傲上悯下’,这是一个褒义词。毕竟华夏人传统上就不喜欢对上卑躬屈膝、对下恃强凌弱的人,‘傲上悯下’就完全与之相反了。


    在西方的话,虽然也会描述一些英雄有这类品质(譬如‘侠盗’之类的传说,就是劫富济贫的,就很类似),但现实中基本不会有贵族这样。


    对路易莎这样一个大贵族继承人,居然会成长出这样的性情,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她和很多人一样,下意识认为这是路易莎12岁以前,生活在单纯而虔诚的修女院的缘故。


    不过这也只是为路易莎的罕见风格找了一个解释,而不能减少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初见这种风格的惊奇。


    “您好像一直在关注着殿下?”当晚,路易莎的队伍停下来休息时,海莲娜和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住一个房间。海莲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到现在为止,路易莎,以及路易莎身边这些得她信任的人,都给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但都是好的不一样。包括海莲娜,这个比她还年长好几岁,却从未嫁人的学者之女,她觉得海莲娜是个可以信任的好人。


    “啊,我能理解您的想法。”海莲娜露出了一个‘我明白’的表情,然后就笑了起来:“但这也是殿下的个人魅力所在……很多人发自内心地追随在太子妃殿下身边,崇拜她、尊敬她,这是一种很难言的吸引力,或许等您服侍殿下更长时间就能深有体会了。”


    “太子妃殿下不只是对某些人会充满攻击性,又对身边的人,特别是弱小者非常关照。我只能说,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毫不迟疑的善意——她当然会防备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这并不妨碍她施予善意。”


    “我得说,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天然如此的,更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充沛的‘善意’,仿佛任意挥洒也没有穷尽……呆在太子妃殿下身边的人很难不被这一点拽住,就好像完全相信她就好了,不用担心陷害、背叛、阴谋,以及其他一切糟糕的东西。”


    “您明白这种感受吗?从某种角度来说,太子妃殿下用她的善意和地位,构建了一个人间的‘伊甸园’,受她庇佑的人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谁能拒绝这个呢?”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才来,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她能理解海莲娜这番话的意思,毕竟这本来就是很多人所追求的——物质极大丰富,人物个个优雅美丽,充斥着音乐、诗歌等文艺,永远如同春天般明媚的宫廷,不就是人们极力在凡世复制伊甸园、乌托邦的具现么?


    宫廷在这个时代如此有吸引力,正是因为大家都在追求‘世外桃源’啊!


    而就在从罗本都出发开始,第三天一早,路易莎他们一行就抵达了以这样的目标建立的一个新宫廷,拉尼城堡——这儿距离西岱实在是太近了!即使他们都走陆路,路上走的还很慢,一两天也到了。


    路易莎将在此建立自己的宫廷,而这次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到修缮改造初步完成的拉尼城堡……准确地说,拉尼城堡改造还没有完成,只有城堡主宅做的差不多了。真要等整个城堡按照设计修缮改造完毕,照雷欧大师给出的期限,怎么也得到今年冬天了。


    “拉尼城堡的底子很好,毕竟这里原本是布鲁多的‘第一线’,城堡规模不算大,但非常‘扎实’……这是最耗费金钱的‘轴心环形城堡’了,本来也只有一些军事团体和大贵族才会修建。”路易莎她们到达的时候,雷欧大师来迎接他们,还带路易莎参观来着。


    “轴心环形城堡啊……”路易莎了解地点了点头。在中世纪生活了十几年,又在城堡里住了数年之久,她对这个时代的城堡也算有了一定了解。


    所谓‘轴心环形城堡’,大概是最接近后世想象中的中世纪城堡的了,建造极其工整。


    顾名思义,这样的城堡从建筑图纸上看是轴对称的,内外两个堡场属于层层嵌套构造——内场的幕墙还会比外场的幕墙高不少,这样敌人进攻时不只是需要攻克两道高墙,还在于攻克第一道高强厚,依旧没有制高点优势。


    ‘轴心环形城堡’别的不说,防御力是经过实战检验的高!凡是真正的‘轴心环形城堡’,只要城堡本身稍微大一点儿,都是能让攻城方失去信心的!历史上真不乏见到是‘轴心环形城堡’,就越过这个点,进攻其他目标的……


    作为布鲁多宫廷的特鲁瓦城堡,还是最新建好的,都不是‘轴心环形城堡’。这一方面是因为特鲁瓦的地理位置,用不着这样的城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真就是雷欧大师所说,实在太贵了!


    拉尼城堡比较小还好,特鲁瓦城堡是布鲁多宫廷所在,规模根本小不了。修轴心环形城堡,那即使是富有的巴尔扎克伯爵,也多少有些遭不住啊!


    参观时,路易莎首先站在拉尼城堡的外场幕墙上,眺望着城堡外。


    拉尼城堡不像特鲁瓦城堡,是由山和河一起保护,这里地处平原,连丘陵都没有,只能依靠护城河的保护——拉尼城堡的护城河是一个水坝工程,从流经拉尼的一条主要河流引水,然后又将水泄入不远处的一处溪流之中。


    这个护城河可没有想象中的狭窄,就从路易莎的眼光来看,其实更接近一个‘沙洲’在宽阔的河道或者湖中了。所以不能叫‘护城河’,而应该叫‘防御性湖泊’……


    这当然很有好处,方便防守、提供充足水源之余,也让城堡的卫生情况很不错。毕竟拉尼城堡就和此时很多拥有护城河的城堡一样,也将护城河当成是‘排污渠’一样使用。得益于这‘防御性湖泊’的体积够大,自净能力够强,反正看起来真的非常干净,和乡村河湖没什么不太。


    当然,卫生情况这么好,应该也和拉尼城堡只有少数守着这里的骑士、普通士兵居住有关——据说,需要防备罗佩王室的年月里,这儿驻扎了有50名骑士,以及450名普通士兵。不过几十年前开始,这儿就只有十来个骑士,以及三四十名普通士兵了。


    因为从那时起,布鲁多和王室的关系就很‘友好’了,毕竟离得这么近,如果布鲁多领主不够‘听话’,恐怕早就势同水火了……当初王室要和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布鲁多缔结婚约,事情那么顺利,也有之前关系不错,没有结死仇的原因。


    不然的话,布鲁多这边肯定是要引入别的强大的联姻对象,拼着打仗也不叫罗佩王室染指布鲁多——这又不难做!布鲁多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和瓦松王室打仗固然麻烦,但能得到布鲁多的话,凡是有一些力量的国王、大诸侯,都不会拒绝。


    第168章 穿越中世纪168


    路易莎在外场幕墙上, 还可以看到有几艘小船正驶到城堡大门前的码头,这是运送物资的船——拉尼城堡几乎是位于一个湖泊中的沙洲上的(虽然这是人工形成的地利),这不像是普通护城河环绕下的城堡, 可以用吊桥,哪来的那么长的吊桥呢?


    一旁的雷欧大师还在为路易莎介绍:“……拉尼城堡原本就是轴对称四边形,四角分辨有一座圆形塔楼,其中西北塔楼与西南塔楼比较适合居住, 两座塔楼与城堡主宅并列联通,都位于南北一线上。”


    路易莎之前就参观过正在修缮中的拉尼城堡了, 所以知道这四座塔楼的情况。其实四座塔楼光从外观来说, 高度差不多,占地规模也差不多。但城堡唯一的出入口就位于正东方向,东南塔楼和东北塔楼和它在同一面,应对防守的压力就会比较大。所以当初修建的时候,这两座塔楼墙壁更厚,内部空间是一个圆形, 实际使用面积非常小,条件相对西面两座塔楼肯定会差一些的。


    至于说西面住起来不舒服,这倒问题不大。因为拉尼城堡的塔楼都在四个角上,而且向外凸出,也不是在正西。再加上外面还有一面外场幕墙挡着,只要不是顶楼,其实也还好。


    至于位于西面的城堡主宅,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因为不像外凸的圆塔楼,主宅是朝内堡场开门的。位于西方,就是坐西朝东的意思, 朝东本来就不差。而且城堡墙厚、举架高,与其担心太晒,不如担心光引不进去,太寒冷阴暗了!


    “……经过改造后,内门楼会成为士兵的主要居住区域,内门两侧的警卫室面积都足够大,靠外还有外凸的防御塔。以后可以在防御塔值班、警卫,警卫室就完全作为生活空间了——四层警卫室空间足够大,楼梯都是内凸的旋转楼梯,没有占警卫室的空间呢!”


    路易莎倒是不知道内门楼的情况,不过她站在外场幕墙看过去,还是能看到尤其显眼的内门楼的。


    位于正东方向,城堡轴对称那根‘轴’上的入口,其两侧就是内门楼。两侧的内门楼都由三部分组成,首先是外凸向外堡场的D形防御性塔楼,然后是与防御性塔楼联通的方形警卫室建筑(D形防御塔楼不是弧形,而是直线的那一面,就是对着警卫室建筑的那面),最后则是内凸向内堡场的圆形旋转楼梯塔。


    整个内门楼看上去特别大,光是一侧的占地面积就赶得上两个四角的圆形塔楼了,不过其实际的建筑内面积并不大。主要是这里守备压力大,墙体格外厚,上层又设置了一些防御设施,留给房间的空间就不大了。


    不过不大归不大,住一些负责守备城堡的士兵肯定是足够了。拉尼城堡原本的守备士兵就不多,路易莎将这里设为宫廷后,虽然不打算‘裁员’,但也没有加人的想法。毕竟她现在是瓦松王太子妃,在这里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这些守备士兵基本就是撑门面用了而已。


    “至于东南塔楼和东北塔楼,可以住一些单纯负责守备工作的骑士,以及在宫廷任职,但职位较低的人。”雷欧大师指着东面的两座塔楼继续对路易莎说道:“这里空间比较小,又几乎没有套间,都是单个小房间或者能让许多人一起住的大房间……”


    此时依旧有很多小贵族城堡内,只有一个像样的房间留给领主夫人。其他人,甚至连带领主,都会睡在壁炉足够大,光线比较充足,空间也不缺的城堡礼堂。所以一些骑士以及宫廷里职位不高的人,要共用一个大房间,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有问题。


    到了这时候,路易莎也觉得高处看的差不多了,慢慢走到了外场幕墙西南角。这里比西南塔楼要第一层楼,但这里和西南塔楼之间有一架主材为木头的室外楼梯连通——这其实也是方便平时内外之间往来设置的。


    就算是战争期间,只要外幕墙没有失守被敌人攻占,这架楼梯也可以留着,方便士兵通行。至于等外幕墙都被敌人占领了,这里一把火烧掉也不难。这也是此时城堡喜欢室外木制楼梯的一大原因,除了节省室内空间,也方便在极端情况下毁掉,大大增强城堡的防御性!


    通过楼梯来到西南塔楼的楼顶之后,路易莎走靠里的旋转楼梯就下楼了……不知道是不是过去拉尼城堡修建时不用考虑领主在这里居住,而更多要考虑防御的原因,这里基本都是占室内空间比较大,但便于防守的旋转楼梯(旋转楼梯的话,基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格局了,即使面对敌人攻楼,也还有一拼之力)。


    内门楼两侧就有两个旋转楼梯,而东北塔楼和东南塔楼,大概是仗着墙体厚实,竟然直接在朝向内堡场的一角,在那儿的墙壁里修了旋转楼梯——由此可以刻看出,这两座圆形塔楼的墙体是真的厚了,不是路易莎在特鲁瓦城堡的‘红塔’居住时,那种在墙内修绕塔墙内楼梯的厚,而是可以选一个点修旋转楼梯的厚!


    当然,也是朝向内场墙体不需要那么强的防御,也就不需要那么厚实了,才可以空出来做旋转楼梯。


    再然后就是西面的两座塔楼,也各有旋转楼梯。不过旋转楼梯就不是修筑在墙壁里了,而是在塔楼和城堡主宅的交接点,这也方便了主宅里活动的人上下楼了。


    而且主宅也不是只和两座塔楼共用两个旋转楼梯,它还有一个自己的宽绰楼梯,是‘平行双跑楼梯’,就是那种‘Z’字楼梯。这个楼梯安排在城堡主宅的厨房旁边——城堡主宅就是背靠内场幕墙,外朝内堡场,南北走向的一座长方形建筑。


    其底楼南边,也就是靠近西南塔楼的那边,就是厨房。


    过去这个厨房北面依次是‘楼梯间’、储藏室和大礼堂,但在经过改造后,原本的储藏间变成了一个小客厅。平常如果不是晚宴,路易莎又不想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就可以在这里吃。而且吃完饭后,这里还可以作为一个休息游戏的空间,和大礼堂里正用餐的人分开。


    至于说储藏室,则挪到了和厨房相连的、靠南面幕墙的建筑里——这里其实是增建的,原本这儿空缺着,就为了和靠东的巨大粮仓隔开。


    粮仓对立志于坚守的城堡来说,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建筑了,这是城堡长期坚守的底气所在。为了防止可能的意外,和厨房空间上隔开也是很合理的。


    而现在,拉尼城堡都要‘自废武功’,不搞什么防御城堡了,粮仓的重要性自然也大大降低。现在的做法是,原本的粮仓东部依旧是粮仓,但西部就隔出来做了城堡里普通仆人的‘宿舍楼’——这样专门给普通仆人准备‘宿舍’,也算是一个‘创举’了。


    像路易莎在特鲁瓦城堡的红塔时,能住在红塔阁楼的也就是路易莎的贴身仆人,其他仆人还是另有地方住的。但这所谓的‘另有地方’,往往不是专门的宿舍。大概来说,就是厨房的仆人住厨房、马厩的仆人住马厩之类。


    原本在布鲁多宫廷时,路易莎做不了特鲁瓦城堡的主,也就是管管自己的红塔。现在要在拉尼建设自己的宫廷了,理所当然的,她就把给所有仆人宿舍住安排上了。


    这不仅仅是她身为一个现代人,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看得到的地方,能做还是会做的问题。也是哪怕从最自私的角度,这还关系到她在乎的卫生健康呢!


    还是那句话,人不是孤立存在的!她想要自己活得卫生健康,身边能接触到的人就不能活得太脏。最简单的,比方说路易莎自己努力保持卫生了,可为她浆洗衣服的女仆没条件讲卫生,浑身都是跳蚤什么的,不是很容易就传到路易莎身上吗?


    跳蚤臭虫是这样,病毒细菌也都是这样。


    有了专门设立的宿舍,要设立卫生标准就简单多了——拉尼城堡这边,早就有仆人进驻了。路易莎则是专门派人,从一开始就抓了卫生这一块!每个进驻的仆人,都要剃头、洗澡,洗澡的时候都用肥皂!


    好在西方古代也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剃发本身是难度不大的。就算有些女孩儿,爱惜长发不想剃,管事也可以讲道理,说明这是为了防杀虱子等,今后只要按照拉尼宫廷的规矩来,就不会受这个害了!


    这倒不是说,今后一定不会长那些东西,毕竟生活习惯和条件摆在那儿。但肯定不会有过去那么厉害!要知道,此时普通家庭的家庭活动之一就是坐在炉灶前互相捉虱子……


    讲道理的同时,也说拉尼宫廷的生活条件,这叫‘诱之以利’!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基本上再爱惜长发的姑娘也都愿意了。头发剃了还能再长,可这会儿要是始终不愿意剃发,那就只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要知道,他们中一些人,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回的地方。


    也不只是剃发洗澡,去掉身上的虫子什么的。另外还从衣服、寝具等东西上下手,拉尼宫廷提供干干净净的新床、新寝具,仆人们有自带寝具的,基本就一次性卖二手了——为了方便,管事特意从城里找了几个做二手服装生意的小商人,当面收购。


    衣服也是这样,旧衣服都处理了,拉尼宫廷给仆人发制式新衣服!既能达成路易莎干净卫生的要求,还体面非常(此时的贵族倒是很在意后者,所以一些能被看到的仆人都会有号服,这和路易莎相反。体面不体面只是顺便的,主要还是为了卫生)。


    因为有新的发给,仆人们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就算有些人可惜那些旧东西就便宜卖了,想偷偷藏起来,也有管事盯着,不能做成——在住进宿舍前,是有人守着门口检查每个人的行李的!仆人也基本没什么行李,检查起来也简单。


    有了这样的‘开始’,之后拉尼宫廷又是以路易莎的章程运转,现在自然是干干净净的。凡是了解拉尼城堡的人,都能感受到这里普通仆人的不同。即使有些人得干体力活儿,干活儿难免会灰头土脸,但那种脏和外面人们的脏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前者像是一段时间没住人的房间,刷漆的梳妆台上有一层浮灰。后者则像是油腻腻的餐桌,脏污都沁进去了!


    而之所以能有这样的不同,努力是多方面的。比如,日常宿舍那边甚至会检查卫生,就和后世学校里搞卫生检查一样。这不仅仅检查房间的地板、家具是不是干净的,就连衣服寝具也会查看——要做到这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不过就是衣服、寝具都专门雇人清洗罢了。


    既然不是自己清洗,上面又抓得紧,那仆人们也没有理由脏寝具、脏衣服坚持不洗啊!


    每天拉尼城堡外都有一艘专门的洗衣船来,收走城堡里各种用过的纺织品,包括但不限于衣服、寝具。这些会随船去到河流上游,那儿有专门修建的洗衣房,水源干净,还有足够大的晾衣场。


    晾衣场的问题是必须要考虑的,毕竟拉尼城堡的规模本身就不算大。而且拉尼城堡的内外堡场,外堡场在两道幕墙下,见光不多就不说了,内堡场也是一览无余,就根本没有适合做晾衣场的区域。特别是在路易莎的规章下,城堡中肯定是每天都有大量纺织品要浣洗,那就更难了!


    又比如,城堡里这次修缮改造,还专门修了公共浴室。公共浴室的存在解决了大家洗澡难的问题,进一步为保证健康卫生的生活提供了基础——公共浴室就设在内堡场北面,靠着北幕墙。过去这边连着城堡主宅的大礼堂,首先是礼拜堂,然后就是面包房和一些其他的杂用房间。


    这次就是将杂用房间改成了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总共两间,一间男浴室,一间女浴室。今后不只是仆人,凡是没条件在自己房间内,由仆人伺候着沐浴的,都可以很方便地来这儿洗澡。


    之所以选择将杂用房间改造成浴室,也是因为它挨着面包房,实在是太合适了。很多大型的面包房就喜欢兼营浴室,因为烤面包会产生大量的热,专门做一套装置,就能烤面包的同时烧水了,并不多费燃料……


    像面包炉下面就有不少蜿蜒的陶制水管,在烧热面包窑炉时,流经水管中的水也会被加热,然后旁边的浴室就能接到水管送来的热水了。而这是淋浴装置用的热水,至于水池里的热水,要往其中加入烧热的石头,从而得到。这就更简单了,烧热窑炉时在窑炉内放大石头就可以了。


    在公共浴室里洗澡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先在淋浴头下打肥皂洗干净,然后才能下水池去泡。


    路易莎从西南塔楼下到二楼,中间还对吉娜说:“西南塔楼还没有整理完毕,不过至少一楼和二楼已经修缮完毕了……一楼是一个小餐厅,今后就是拉尼宫廷中任职的人的‘食堂’了。除了晚餐去大礼堂吃,其他餐食也该有个用餐的地方。”


    “二楼、三楼、四楼,都会是‘办公室’。嗯,所有的公事都在办公室完成好了,拿到自己房间私下处理,既无效率,也不像样。嗯,就连我的‘公事房’也会放在这里,独占一整个三楼。二楼则归管理城堡事务的人使用,四楼最不舒适,是给分管外面事项的管事准备的,反正他们不常在宫廷,这边预计只有他们的助手或办事员。”


    路易莎的‘公事房’独占一层,倒不是她摆谱,而是她大大扩展了自己的‘公事房’。按照她的计划,她的公事房可不会像此时的国王、大领主那样,只有小几个书佐,以及名为书记员,实际就是抄写员的杂工——她的‘公事房’,书佐名义上还是叫书佐,但书佐之前都会有一个前缀,表明他们具体分管的一摊。


    就像是亚兰骑士,过去就一直是路易莎的账房主管,还监管对下的审计。这次干脆就为他正名了,挂了‘会计书佐’的名字,手下还领导着十几名书记员。这些书记员可不是做抄写的,个个都是会计来着!


    这确实是‘膨胀’了,像巴尔扎克伯爵的公事房,也就是4名书佐,10名书记员。而在路易莎的公事房,亚兰骑士这一个书佐下,就对应了十几名书记员——这还是拉尼宫廷草创,直属于路易莎的产业不多,会计们也就管管路易莎的私账、私产,再查查拉尼城堡的账目进出,其他就连路易莎经手的那些产业都查的不多(毕竟那些还是巴尔扎克伯爵的产业)!


    不然,十几名书记员根本不够用!谁让路易莎对账目这一块看得重呢?


    而要说公事房里的书佐,谁手下的书记员最少,那就是吉娜了。吉娜是‘秘书书佐’,顾名思义,她是路易莎的秘书,她的手下就只有4个书记员的位置(此时才找了一个,处于尚未满员的状态)……这4个书记员,也都是做吉娜的助手的,而不用传统书记员的抄写工作。


    之前路易莎犹豫着要不要弄的蜡版油印,这也可以拿出来了。以后路易莎的公事房要抄很多份的文件,刻一个蜡版很快就能印好,而如果只是一两份,那也随手就抄好了……专门的抄写员,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了。


    吉娜看着已经修缮完毕,就连‘家具’都已经进场的西南塔楼二楼,还有些好奇——这会儿,已经有人在这里工作了!


    西南塔楼二楼有两个单独的半开放办公室,这两个半开放办公室属于一座城堡最有权力的三大仆从之二,总管和仆役长(至于侍卫长,其办公点在门楼那边,自成一派)。其他的就都是公共办公空间了,这里摆放着四张长桌,长桌前却不是长椅,而是一把把椅子,这就是分开的‘工位’了。


    西南塔楼二楼,给吉娜印象最深的,就是毫无装饰,单纯就是刷白的墙壁。这当然是为了增加室内反光,让室内尽可能明亮一些——这时的城堡,就算有了玻璃窗,采光也很难说让人满意。而且后世室内暗一些还能打开璀璨的电灯,实际并不影响太多,这时的城堡可不能够!


    路易莎在西南塔楼安装了不少非常低的壁灯,长桌上也密集摆放烛台,都是为了方便光线不好的时候办公。至于说有没有用,只能说希望有用吧……


    下到二楼后,路易莎就没有继续往下了,而是直接来到了主宅二楼。这里整个二楼都是她的套房,就像当初的红塔二楼一样!只不过相较于红塔二楼,拉尼城堡的主宅二楼可有它的3倍多——这也没办法,即使红塔是‘巨塔’,也比不过正经的城堡主宅啊!


    拉尼城堡不算大,可那也是和特鲁瓦堡那样的大城堡相比!


    这一会儿,路易莎还没走进套房,还只是到对开的双扇门前,海莲娜便急匆匆从楼下上来,正好与路易莎撞见。


    海莲娜还愣了愣,才对路易莎说道:“殿下,特鲁瓦来信!是伯爵写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对了,送信来的骑士还在外面,您可以见见他、让他送回信——他刚刚告诉我,现在宫里还在庆祝,庆祝波拉格王后怀孕了!”


    虽然说,伊娃都结婚几年了,她今年也有16岁了,身体健康、夫妻生活正常的话,怀孕也很正常。但是,路易莎很容易就想起伊娃原书中的死因,正是‘难产’呢!要知道原书中的她,怀孕生产时比现在还大一些呢——或许正是因为不愿意去想这个,路易莎就下意识不想,以至于现在突然听到,尤其意外,一下都愣住了。


    第169章 穿越中世纪169


    在原书中, 伊娃是和菲利普王子结婚的,直到菲利普王子继位前夕才因为难产而死。而现在,就连纪尧姆都还没有继位, 所以伊娃怀孕的时间无疑是比原书中提前了的。而单从年龄来说,肯定是现在怀孕还要更危险。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只看年龄,原书中伊娃怀孕的年龄,虽然在现代也算是早孕了, 但也应该是18岁以上了。不算个人体质差异的话,这个年龄怀孕生产, 因为年龄小、身体发育不足而有的障碍其实就没什么了。


    她之所以难产, 要么是体质问题或单纯运气不好,要么就是怀孕期间各种问题的积累——有可能是古人缺乏怀孕期间的常识,但这个可能性其实不高。生育这种事,由于‘实践’太多,又尤其受重视,除非是古代条件下难以做到的, 不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很多事不是不知道,而是无法支持。像是谁都知道,怀孕期间,尤其是早期和晚期,要充足休息。但很多妇女即使是临产前也要劳动,保证休息和营养根本做不到。


    还有老生常谈的,营养要全面但不能过度,不然可能导致补过头, 胎儿过大,无法生产的问题。这更是早有说法的,只不过很多条件好的产妇管不住嘴, 身边的人也有意无意忽视而已。


    路易莎倒是还知道一些此时人们不知道的生育注意事项,但要么以古代条件根本无从谈起。要么需要当事人足够自觉,持之以恒地执行,根本不是说一下就有用的——更别说,以伊娃和路易莎的关系,路易莎说的她根本不会听。


    其实,路易莎更多还是怀疑问题的积累来自心理方面,毕竟从原书剧情来看,她和菲利普的感情很差。菲利普不爱她只是小事,古代社会的贵族联姻要说‘爱情’,向来都是有很好,没有则是日子照常过。


    关键是,她深爱着菲利普,自己爱的人是自己的丈夫,但他不爱自己,这已经很痛苦了。偏偏所爱之人不是不会爱人,只是恰好不爱自己,这就更痛苦了——菲利普王子作为小说男主角,爱着女主角索菲亚,这也是伊娃作为原书中的恶毒女配,之所以对女主角百般刁难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她的恶毒,读者才好接受男主角对她这个妻子的‘精神出轨’。


    这样一想,路易莎就觉得伊娃这次怀孕风险应该比原书中小不少……据她所知,伊娃和波拉格国王就算不是眷侣,在王室夫妻中也能称得上‘正常情况’。


    但要说完全没风险,那不可能,古代社会妇女生育就是过鬼门关,年轻的妇女第一次生产尤其如此。所以该有风险还是有风险——而这就是路易莎也只能假装不存在,不去深想的了。不然怎么办呢?她自己现在也结婚了,过夫妻生活,她和纪尧姆身体没问题的话,怀孕也是随时可能的。


    路易莎不可能为了规避生育的风险避孕或者怀孕后堕胎……古代可不是现代,避孕的手段大多数都没用,图一个心理安慰而已。就算是一些有用的手段,往往也有害于身体,并且失败的机率不低。


    至于堕胎,那更是极其危险的!现代堕胎都伤身,而古代粗暴的堕胎,不外乎服药或者物理手段——服药就是用‘毒药’,基本不用指望对身体伤害小了。物理手段更直接,从高处往下跳或者直接用棒槌击打肚子,都是最常用的。


    想想都可怕,一通操作下来,和直接生的风险也差不多了,弄不好也会死人。


    除了这些伤害和风险,比较不符合现代人刻板印象的是,堕胎在宗教上并没有什么阻碍。虽然后世对堕胎设置重重障碍,甚至基本禁止的国家,多数都有一个宗教上的理由。但在此时,教会还真不怎么在意这个事儿。


    首先就是老生常谈的,胎儿算不算人的问题。确实,如果胎儿也算人,堕胎就算杀人了,这别说宗教了,就是法律也不允许啊。现代限制堕胎的国家,往往也会围绕这一点反复拉锯。譬如,定8个月的胎儿才算人,不再允许堕胎,那也还好。毕竟,这个月份还会选择引产的人也不多了——且不说伤身和忍不忍心的问题,都到这个月份了,早干嘛去了呢?


    或许会有特殊情况吧,但那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了。


    而在此时,大家没有定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对于几个月胎儿算人规定下来,对此只有一个模糊的感觉……模糊感觉的结果就是,堕胎都不是问题。


    另外,堕胎不是问题的重要原因是‘现实’,说的更明白一些,一个平民家庭是养不活太多孩子的!但要让男人不过夫妻生活,多数又做不到,结果就是如果怀孕了,要么堕胎,要么遗弃——然而,遗弃在此时是重罪,不是法律上的,而是宗教和道德上的!


    ‘现实’是最无法对抗的,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宗教上又有怎样的教诲,最后总得面对现实。教会不可能一边禁止堕胎,一边又对养不活的孩子视若无睹,那是真的会发生大规模人道灾难的!而这也会动摇教会的根基。


    “伊娃怀孕了啊……要送一些礼物过去吗?”路易莎听到海莲娜的话,愣了一下后就点了点头说道。不然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和伊娃的关系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原书中伊娃的结局实在让同样身处中世纪,要面对一样危险的她也感同身受,她可能连这点儿触动都不会有。


    路易莎一边说着,一边往城堡主宅二楼内部走——这里是完全由她支配的空间,是红塔二楼3倍大,可想而知会有多宽敞!


    虽然是比红塔二楼使用面积大了很多,但她在这里设的卧室其实并不比红塔的大。因为卧室太大了反而不利于休息。再考虑到冬季保暖的问题,就更不宜把卧室弄太大了。


    对此,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此时贵族卧室房间很大的,往往是兼做其他的空间的,很可能卧室、客厅、书房等加起来就一个房间。路易莎的卧室就是一个单纯睡觉的空间,隔出来做的小一点,大家也觉得正常……当然了,这个‘小’是相对此时贵族居住房间来说的,实际再怎么也有二三十个平方了。


    事实上,拉尼城堡大礼堂面积就有四五百平方米了,肯定比不上一些大城堡动辄大几百平方米,甚至上千平方米的规模,但也不算小了。再加上旁边的厨房、小餐厅,城堡主宅底楼面积在六七百平方米的样子,二楼并未有减建,自然也一样。


    六七百平方米的面积,路易莎将楼梯间左边150个平方左右的面积单划出来,作为一个会客厅。一些访客,甚至西南塔楼那边有事见她的下属,都可以在这里接待。而不用像原来在红塔那样,外来访客也只能在客厅接待,公私不分、欠缺隐私。


    另外,除了一个空间颇大,感觉上就很气派的会客厅,这里其实还隔出了一个10平方左右的茶水间。虽然楼下就是厨房,要吃喝都很简单,但总归要上楼下楼,还是不如旁边就有一个茶水间来得方便。这里可以制作简单的热饮和流食,存放一些食物便于取用也没问题。


    穿过这个会客厅和楼梯间,路易莎才算真正来到自己的居住生活空间。


    这里总计大约500平方的超大空间称得上奢侈!路易莎在这里光是卧室都设置了4个。除了属于她的最大最好的‘主卧室’,以及留给纪尧姆的一个(不管纪尧姆会不会住这里,预先肯定是要准备的),另外两个是给服侍的侍女和女仆的。


    主要是晚上或许有一些临时需求,比如说按点照看壁炉、要喝水什么的,近前就有人确实方便一些。而且这也给其他人省事儿了,早上那一波活儿基本就是住这里的侍女和女仆做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两个房间其实并不固定属于某个人,可以看作是‘值班室’。


    路易莎的那个‘主卧室’,严格意义上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套房了。除了卧室外,还有一个小客厅一样的起居室,梳头穿衣、私人时光等都可以在这里进行。至于‘卫生间’,其实主要是浴室来着,这里甚至有可以排水的石砌浴池。不算很大,但同时容纳两三个人洗澡啊没问题。


    这省了每天收拾浴桶的麻烦,也不用洗完之后舀水倒出去。就是上水还比较麻烦,这主要是因为路易莎不愿意接受‘自来水’——拉尼城堡顶层是有此时比较常见的集水池的,可以收集雨水,然后通过管道输送到城堡各处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自来水了。


    路易莎不接受这种自来水,一个是因为集水池存的水是死水,有时也不知道存了多久了,本身就不够干净。另一个则是因为藏在墙体中的‘水管’不出所料是‘铅管’,这也是此时房屋排水管道最常见的材质了,成本低廉、易于获取呢!


    铅管水什么的,路易莎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可能还会用?别说是饮用了,就是洗澡也不愿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后世的卫生间,往往是由厕所和浴室共同组成,而路易莎的卫生间就是浴室。至于厕所,则安排在隐蔽的角落里,就是一个马桶而已——虽然做了双层设计,这个马桶底部铺着草木灰、碳粉和有香气的木粉,再加上是路易莎专用,每天都还要清理,谈不到有什么异味。但此时将浴室和厕所放在一起,还是算了吧!


    这时人们都是浴室是浴室,厕所是厕所的,一个极干净,一个极肮脏,都想不到要将它们放在一起。后世会那样安排,其实是出于节省空间、方便做防水、厕所无味等多方面的原因,现在可没有那样的条件……


    而且,这也是因为拉尼城堡是内外双层幕墙的城堡,护城河在外幕墙外面!而城堡主宅背靠的内幕墙,外侧就是外堡场,在这面墙上修厕所,到时候就怕‘画面太美’了。


    不过拉尼城堡也不是没有墙上的厕所,除了外幕墙上的,内幕墙外侧也是有厕所的。不过这种厕所的厕口下方,都是砖块砌起来的,可以看作是一个砖块组成的‘管道’,管道通向的是下方的厕坑……然后就是像普通厕坑一样,时不时清理就好。


    那个味道也很重,而且清理时味道更是半个城堡都能熏到,所以这次修缮改造时,路易莎就让人全给拆了。至于城堡里用厕所怎么办,路易莎按照华夏古代常见的做法,全都要求用马桶。这样没有积攒,每天都清理,反而干净卫生了。


    就像每天有船来收脏衣服去洗一样,每天也有船会来收走城堡里前一天的马桶,运送到河流下游……其基本处理方式照着当初城市改造中的做法就可以了。


    “好吧,我得先去给伯爵写一封信,然后将信和礼物一起送到特鲁瓦……礼物就委托伯爵派人送去好了,伯爵肯定也有东西要送给波拉格王后。”路易莎一边和一旁的侍女说话,一边穿过了宽敞的客厅,走向书房。


    要说路易莎这个客厅也确实很大,和旁边的会客厅一样,也有150平方的样子。可以想象,150平方的面积,没有墙壁遮挡,就实实在在的150平方,那该有多阔——如果是一个正方形,就接近40米*40米了!


    路易莎对这里的定位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客厅’,而将之当作了一个综合厅,其主要功能是玩乐用的。除了有供多人休息时使用的‘沙发角’,首先就是玩桌游时可以使用的‘桌游区’,一些纸牌游戏、棋类游戏等,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然后,有一张台球桌摆在比较靠外的位置,桌球也是路易莎引入的后世游戏之一。不愧是后来能推广开的游戏,可玩性没得说,教给其他人之后,也迅速流行,在特鲁瓦时就挺受欢迎的,这次干脆搬进了客厅里。


    弄出台球桌、台球、球杆不算难,毕竟都不是难做的东西。台球桌用木头制成,台面蒙上一层绿色绒毡就可以了,球杆则更简单——最贵的大概是台球了,一整套台球小球都是用象牙制成的呢!


    路易莎知道很早以前台球小球就是用象牙做的,后来科技发展了,才用其他材料代替了象牙。这时又没有其他材料选择,便直接用了象牙。


    此时象牙资源还相当丰富,象牙说起来是昂贵的材料,‘象牙珠’‘象牙杯子’‘象牙把手’什么的,一直都算作珠宝之列。但真正了解象牙的价格,又会觉得其实也没那么贵了,至少对有钱人是这样的。


    再之后,还有一个靠窗的小小的音乐区,这里靠窗坐席旁的橱柜里收纳着各种乐器,可以供兴致上来的人组一个小型乐队演奏了。


    最后,客厅中央的位置,上方是一盏大吊灯,地上则铺着一张圆形的大地毯,这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开阔区域,但其实可以是一个‘舞台’。既可以叫艺人来表演,还可以临时设置喜欢的娱乐活动。


    也是为了贴合这客厅的享乐定位,这里的整体装饰尤其华丽,甚至因为面积比底楼的大礼堂小不少,华丽程度不让的情况下,更为精致。


    不过路易莎没有在这样华丽精致的客厅有任何停留,也没看侍女们在这里正玩什么,径直就走进了旁边的书房。书房也是一个大房间,比红塔那个书房可大多了,这里面有一排排沉重致密、光泽细腻的热带硬木制作的书架,狭长高大,还有镶嵌着透明玻璃的柜门——塞满了书的数个大书柜,本身就是一种财富的炫耀了。


    虽然说,路易莎这些书,大部分也不是那种用金箔、稀有颜料装饰的珍本,但此时无论什么书都不便宜,很多贵族的藏书也是屈指可数呢!所以这么多书,怎么也价值连城了。甚至这都不只是财富的事儿,还是权力的象征!


    如果有钱无权,也不见得能收集到其中一些书籍。


    路易莎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给巴尔扎克伯爵,主要是表示对伊娃的祝贺,并委托伯爵将她的礼物一起送去波拉格。这样例行公事的信都不需要打草稿,不一会儿就写完了装信封。相比之下,要列礼物清单还麻烦一些,不过这也没什么,路易莎叮嘱了雨果夫人一声,向来仔细周到的雨果夫人就会替她做好。


    雨果夫人去到一旁推敲礼物清单去了,她原本在玩儿的台球就少了一人,路易莎干脆顶上她的位置坐下。


    玩台球的时候,路易莎就想到了最近的‘无所事事’,说道:“城堡里还没有修缮改造完毕,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我想去附近庄园里巡视,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实‘不方便’只是借口,有什么不方便的呢?而且就算不方便,也不是路易莎这样出去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拉尼城堡的修缮改造又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路易莎的真正目的还是想出去散心玩耍、打发时间,只不过不好那么说而已。


    而且路易莎说巡视庄园,这也是有说法的。除了纪尧姆当作礼金送她的那些庄园,巴尔扎克伯爵也送了她许多庄园做嫁妆。巴尔扎克伯爵送的庄园主要是在拉尼和普罗万,这也是为了方便路易莎人在西岱和拉尼时管理。


    这些庄园到了路易莎手里,她还从没去过,只派过查账员、巡察人下去查账什么的。她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也算是了解一下自己的私产,做到心中有数。


    这说起来,也是日子过的太悠闲自在了,原来在西岱的时候,一天都不得空闲,路易莎可没时间想这些。


    “巡视庄园?这很好啊,现在是春天了,庄园里应该景色很美吧?”博福特伯爵夫人击出一球,想了想立刻表示同意。她根本没考虑路易莎去庄园干活儿的,就觉得巡视私产也是顺便,听路易莎的话更觉得她是去玩儿的。


    其他人跟着博福特伯爵夫人之后,也表示了同意,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一局桌球完了,从球袋里拿球上来,准备开下一局时,路易莎看到了一旁只是看,却并不玩的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想了想便明白了,对她说道:“您不会么?刚刚看了一会儿明白规则了吗?不如来玩玩儿吧。”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是新来的,过去可没接触过这些游戏。她甚至不比博福特伯爵夫人和卡尼尔伯爵夫人,她们好歹还在布鲁多宫廷呆过一段时间,就是那段时间接触过台球——博福特伯爵夫人尤其喜欢这个,短时间内就入迷了,这次见路易莎的客厅里都设了台球桌,最高兴的也是她。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看起来对台球也很有兴趣,不然刚刚也不会站在一边一直旁观了。所以当路易莎问起,她也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真要让她上手,她又显得有些犹豫:“这……我还没有完全弄懂规则……”


    路易莎不在意地点点头:“这个简单,亲自上手玩两局就知道了,所有游戏都这样。来吧,你来玩儿,和博福特伯爵夫人做对手,我在一旁教你。”


    路易莎将球杆递给她,在她上手后说道:“您刚刚在一旁应该已经明白了,台球游戏必须先用白球将一颗红球撞入袋,然后才能任选一颗彩色球来打。啊,这白球又被称之为‘母球’。在彩色球被撞进球袋后,要取出重新摆到原本的位置上,接着再打红球,红球进洞再打彩色球,一颗红球一颗彩色球如此循环。”


    “等到红球全部撞打进袋之后,就按所值分数不同,由低到高去打彩色球。从低到高是黄球、绿球、棕球、蓝球、粉球和黑球,这样直到所有彩色球入袋……不用记,一边打一边了解好了。”


    接着路易莎又简单说了怎么计分,怎么交替击球等等。


    这是‘斯诺克’的玩法,其实台球还有很多其他的玩法。不过路易莎上辈子只玩过斯诺克,所以在中世纪‘推广’台球游戏,也采用的是斯诺克玩法。


    第170章 穿越中世纪170


    因为路易莎想要巡视名下庄园的决定, 不少人又忙碌了起来。不只是侍女侍从们要做准备,庄园那边也要通知到位——微服私访是不可能微服私访的,那样太不方便了。至于说‘突然袭击’, 那也不太可能,最多就是前面一两个庄园能成,后面都收到消息了。


    既然是这样,就别给一次度假之旅上强度了(主要目的确实是度假, 然后才是清点私产),还是提前通知下去, 让下面庄园做好准备吧。


    就这样, 路易莎的行程称得上愉快。她选择了好几个占地面积比较大,彼此之间有些距离,但又一天之内可以抵达的庄园作为‘巡视落脚点’……这样也不用找别的地方落脚,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这种行程安排,在中世纪就算是比较有旅行体验的了。


    期间, 住的比较舒服的地方,可以多住几天。而条件一般,庄园本身也乏善可陈的,可能就呆一天,甚至睡一晚第二天就走。


    如此,在巡视开始半个月后,路易莎已经呆过了5个庄园,又新抵达了一座名叫‘羊角庄园’的庄园——这座庄园得名, 一是因为从地契上看,庄园轮廓形似羊角。二是因为庄园本身的土地适合种植的比较少,多半是用来牧羊的。


    这座庄园的居民对‘羊’很有感情, 庄园命名带有‘羊元素’也是很正常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座庄园是牧业为主,农业为辅的,所以面积格外大,有两千多邦尼尔(邦尼尔和公顷差不多,所以就是两千多公顷了)。这比不过供应布鲁多宫廷的白湖庄园,那儿作为一个农业为主的装运,都有三千多邦尼尔呢!不过,在拉尼,已经算非常大的庄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尼靠近西岱,挺多贵族、富商都愿意来这里买地建庄园,导致市面上一旦有土地出售,立刻就会被买下。潜在买家多,竞争充分的结果就是,土地特别细碎,很少有大的庄园——这倒是和华夏古代京畿周边的情况有些像,除非是皇庄之类,不然就是再有权有势的人家,也很少在这里有很大的整块土地。


    一个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要低调,而且不管效果如何,至少华夏古代都是强调抑制土地兼并的。再来,京城多的是权贵,大家都有钱有势的情况下,靠权势和金钱搞土地兼并其实也不大行得通……拉尼现在这种情况,也有类似的原因吧。


    所以,羊角庄园能有眼下的面积已经非常了不得了,这还是因为这儿以牧业为主,土地相对没那么‘受欢迎’呢!


    “羊角庄园的羊,和普罗万的羊是同样的羊种吗?”路易莎来到羊角庄园后第二天,就开始了解这边的情况。


    一旁的庄园管家连忙回答道:“是的,殿下,这也是现在大陆上最好的绵羊之一。这是从高登兰的大修道院引进的公羊,再配合本土就有的优良羊种繁育来的,羊毛品质其实比高登兰很多地区更好。只不过,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养这种羊……”


    路易莎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现在高登兰出产的羊毛鼎鼎有名,但那也是强在产量和品质,甚至包括价格等的综合。真要说没有比高登兰羊毛更好的羊毛了,那不存在,只不过大规模生产之下,高登兰羊毛有足够的优势。


    “那么,我们这儿的羊都是在拉尼销售啦?”路易莎很自然地说道。因为拉尼是出名的皮毛市场嘛,作为拉尼附近乡村的产出,绵羊送到拉尼销售处理,本来就是最佳选择。


    “您真是什么都知道,殿下。”庄园管家讨好地说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明:“我们庄园与城里的一些商人有合作,每到要宰杀绵羊的季节,他们就会派羊倌来赶羊。不过大多数时候,绵羊还是要用来剪羊毛的。”


    “那时候,一些布商就会来采购羊毛……”


    绵羊也免不了生老病死,所以到了时候也会分批屠宰。但相比起卖羊,卖羊毛才是羊角庄园这样大量放牧绵羊的庄园的日常,以及主要收入来源。


    “与我们庄园合作的布商,就不是拉尼本地的了,而是来自普罗万。”庄园管家解释道。


    拉尼是皮毛集散地,城市里也多是以屠宰、硝皮等为业的,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纺织业了,只是很少,供应本地都不足够。相反,旁边不远的普罗万却是一个纺织中心,至少有三千个家庭以纺织为生——很难说,拉尼的纺织业没有发展起来,没有离普罗万太近的原因。


    毕竟此时的城市,规模稍微大一些的,纺织业都多少有些存在感。拉尼本地自己就养羊,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按常理来说,纺织业的路子应该是比较通畅的……


    “现在还不是剪羊毛季,庄园里没有那么热闹,如果殿下您是夏天来的,就能看到牧民们忙碌了。”其实就现在肉眼可见的,庄园里已经挺忙的了。春耕季刚刚开始,农民们很是活跃。至于牧民们,也抓紧时间牧羊吃草、接羊羔等。所谓的不忙,只是相对更忙的夏天而已!


    不同于大草原上放牧,春天就要忙着转场了。庄园里的羊不算圈养,也基本没有了转场负担——庄园里的草地,不论领主自营地、自由农的自留地,还是公共地,的确都划分了地块,用于轮流放牧,保证放牧可持续。但总的来说都离牧民的家不远,至少没远到需要牧民转场。


    没有转场负担的牧民,却一点儿不比自己在阿尔卑斯山放牧的同行来的轻松。因为他们会养更多的羊,而且春天是接羊羔的好时候,一点儿不能松懈——在庄园里养羊,人手一般是不缺的,限制养羊极限的是庄园土地的承载力。


    另外,庄园里其实也不只是养羊,还养了一些牛马。主要是,不同牲畜,吃草的‘精细度’不同。有经验的牧民主要养一种之后,本来就习惯混养一些其他的,充分利用草地,避免浪费……而这,显然也是牧民们不得闲的原因之一。


    路易莎听着庄园管家的描述,还是有些可惜的。她都可以想象到了,那时候绵羊的羊毛正是最丰厚的时候,一团团蓬松柔软。当牧羊姑娘赶着一群群绵羊从远处来,就像一朵白云在移动(因为主要是白羊),也是难得一见的乡村景色了。


    路易莎当然知道,庄园里的生活不是真正的田园牧歌,牧羊女也只是在诗人笔下才清纯可人,一副没受过生活的苦的样子,大家其实生活的很苦。不过就像现代人也知道农村生活不容易,却不妨碍他们周末去‘农家乐’一样,路易莎也是差不多的。


    正在路易莎有些畅想的时候,吉娜走了过来,说道:“殿下,来了一位庄头,似乎是来找罗斯先生的。”


    羊角庄园可不算小,人口也不少。虽然同样大小的土地,放牧容纳的人口要少得多,但这里依旧有3个百户村——所以,为了管理方便,庄园管家不止一个,庄头就更多了。这时候吉娜只说是‘庄头’,路易莎和庄园管家(就是罗斯先生),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么,您先去处理您的事儿吧。”路易莎没有多想,就让罗斯先生先去工作。庄头既然知道庄园管家是在路易莎这里,还来找他,那肯定就是有正经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正经事。路易莎自觉自己就是想有个人领着了解羊角庄园而已,倒也不必耽误人家工作。


    相比起路易莎的无所谓,这位罗斯先生就‘恋恋不舍’多了,心里很不满庄头来找他——难得有在主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呢!这时候走了,天知道太子妃殿下还能在羊角庄园呆几天,期间又能不能再见到!


    但再不舍也没办法,路易莎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离开。


    罗斯先生走出庄园主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羊角庄园六七名庄头里,他比较欣赏的一个——这个庄头是个年轻人,才二十几岁,之所以这么年轻就能选上庄头,是因为他父亲就是庄头。


    不同于庄园管家是‘外来客’,庄头却是农奴们推选出来的,也都是农奴,连自由农都挨不上这个职位……这是真正的坐地户!


    而一般庄头们需要熟悉农事,分担一部分农事官的工作。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农奴中有声望,这样上传下达,有这样的人居中,才好管理协调——倒不是说庄头都是‘工贼’,是帮着领主压榨农奴的,他们的作用更多是‘上传下达’。


    一方面确实方便了上层管理,另一方面,也能在压榨太过时,让农奴有一个向上的‘发言人’,不会立刻诉诸暴动。只有在这之后,压榨依旧,才会有暴动之类的。


    这个年轻庄头的家庭,是此时庄头家庭的典型:家里几代都在同一个庄园扎根,男人多又扎实肯干的基础上,家里就十分阔气。说是农奴,其实比多数自由农人家都强得多,不只是佃着庄园的好些地,还养着好几头大牲口。服劳役,还有要出牲口的时候,总少不了他们家呢!


    在罗斯先生的印象里,这个年轻庄头勤劳踏实,比较配合工作。而且能识得几个字,他自己的工作,需要文字的部分,也比他父亲强多了。也是因为这些,他才对他印象较好的。然而,这次事后,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要变一变了。


    别的不说,至少‘没眼色’是真的……这么大个庄园,这个时节,能有什么事,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了。再大再紧急,又能到哪儿?非要这个时候将他叫走吗?


    想到这里,罗斯先生便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他还真不能不听……眼下路易莎人在庄园里,庄园里的行政效率都提高了不少,这是为什么?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都不想恰好被抓住行事不利,所以一时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而已。也不是图表现,大家都清楚表现好也不见得怎么样,这可是极其讲究血统的中世纪!而是不想留下坏印象,留下坏印象后滚蛋都是轻的。


    年轻庄头,着急地说:“庄园里的一群纺线女,将格拉斯夫人给打了!格拉斯夫人扬言要把她们都送上法庭。”


    罗斯先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道:“那个女人就和她那死去的丈夫一样,都是最吝啬的守财奴!要我说,她的丈夫应该早就下地狱了,她今后也不会例外的——如果我说了算的话,当初就不应该叫她进庄园,继续庄园和她丈夫的契约!”


    格拉斯夫人的丈夫是个布商,去年刚刚去世,她并无再嫁的打算,觉得守着家业,养活子女挺好的。于是便接管了丈夫的资本、人脉,接着做布商……当初格拉斯先生就在羊角庄园买羊毛,接着到别处洗羊毛、梳羊毛等后,再又回到羊角庄园,请这里的妇女纺线。


    这件事本身看上去没毛病,但问题是,格拉斯先生就像他的诸多同行一样,有拖薪欠饷的毛病。针对弱势而工资分散的纺线女,发给报酬他是能拖就拖,直到他去世时,欠羊角庄园三四十名为他工作的纺线女(有兼职的,也有主职的),平均每人六七个月的工资!


    等到了他人没了,大家以为拿钱的时候到了。因为此时的法律就是这样的,继承人继承财产时,得优先还账。除非和债权人协商后得到了谅解,私下有一番章程,不然清理不了旧账,是没办法继承财产的。


    或许有人可以越过这一条规定,不过这条规定确实是起着作用的。


    经此,羊角庄园为格拉斯先生工作的纺线女确实拿到了一部分工资,大概是总共欠账的一半左右吧。至于剩下那一半,根据格拉斯夫人对法官所说,她丈夫留下来的财产根本无法偿还巨大的债务,不只是纺线女,还有很多其他地方欠着债呢!


    当然,有格拉斯先生欠别人的,也就有别人欠他的。归拢来算一算,格拉斯先生的资产应该还是正数……


    但不管怎么说,格拉斯夫人就以此为理由,让法官宽限她的还账期限,先还一部分。剩下的,让她能够挣钱、收账,慢慢还——而她能挣钱的基础,就是继承格拉斯先生的财产,运转起他的生意。


    总之,经过一番操作,纺线女们就只拿到了欠薪的一半,剩下的要看格拉斯夫人什么时候有钱。而就是这样,格拉斯夫人依旧来了羊角庄园,要求曾经为格拉斯先生工作的纺线女,能够照旧为她工作。


    这倒不是格拉斯夫人自我感觉良好,明知道自己欠着人家的工钱,还要人家继续给自己打工。这主要是纺线女说起来也是供不应求的,对于布商来说甚至是‘资本’的一部分,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虽然,纺线女的门槛低,只要有一个纺锤和一根卷线杆就能做,生活无着的妇女首先就会想到做纺线女。而且这工作在家就能做,普通的家庭妇女也经常兼职做这个补贴家用。但是,之所以会有谁都能往这一行钻的景象,正是因为来多少都容得下啊!


    在很长时间里,纺线速度都是纺织行业的桎梏,整个行业其他工序无法扩大,就是因为纱线出产到瓶颈了——现在已经有海量的人口挤在这一道工序了,再想要通过增加生产者的方式增加产出,不是不能,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所以,格拉斯夫人如果不找到这些纺线女,依旧为她工作,不然她要再找别的纺线女,都很费功夫!她又不是找一个两个的,这是一群,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全职的呢!这哪里是随便就能再找的。


    别的纺线女都有自己合作惯了的布商,偶尔有要‘改换门庭’的,那也没用啊!格拉斯夫人总不能这里收一个,那里收一个——这样不说效率低,要攒够人手不知道哪年哪月了。就说到时候各处发羊毛、收纱线都是大麻烦!哪里像之前,只要来羊角庄园就够了。


    格拉斯夫人也是装得挺好的,以女人的身份拉近和纺线女们的关系,表明自己不是真的想欠薪不还,而是真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所以恳请纺线女们能和她一起度过最初最艰难的阶段,等到一有钱,她会立刻还钱。


    一边是以寡妇的身份,博取同情,动之以情。另一边又用还没还的一半欠账为诱饵,诱之以利。最后还真让她成功了,那些纺线女答应继续为她工作。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她和她的丈夫真是一类人,拖欠纺线女报酬一点儿不脸红。一旦有人不干了,她就用未给的报酬威胁,话里话外要是不继续做,今后还给欠账时,她们就得轮到最后——这轮到最后的意思,就是遥遥无期了。毕竟商人永远有欠账在外,弱势的纺线女去要账,总能以还欠着别人的推脱。


    也不是说不还,就是手头紧,欠别人更多更长时间……如此就达成了实际上的不还账了。


    因为这个,羊角庄园的纺线女已经闹过几次了,所以罗斯先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都不需要年轻庄头解释,就知道格拉斯夫人为什么被纺线女打了。无非就是纺线女要账要不到,又实在急等着开销,火气上头了呗。


    年轻庄头肯定是站在纺线女这边的,怕她们吃亏,这才来找庄园管家罗斯先生去‘协商’——这是当然的,不管怎么说,那些纺线女都是羊角庄园的人,是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们’呢!


    这年头,无论东方西方,可都是有很强的地方抱团倾向的。尤其是庄头这种职位,都是‘乡亲们’选出来的,更要有事罩得住、肯出头……要说格拉斯先生这种庄园管家,或许还会因为纺线女们的无足轻重,格拉斯夫人这种布商的‘有利可图’而动摇,庄头们却是没那么容易失去立场的。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可能,只是说要加钱。而这对格拉斯夫人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她真要那么有钱、那么大方,就算会拖欠纺线女们工资,也不会做得那么难看——应该在格拉斯先生去世后,接手遗产前,就还清一次欠债的!这可是影响名声,乃至上天堂之事的!


    年轻庄头之所以想到找罗斯先生,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罗斯先生这里有几分面子。二就是他觉得在羊角庄园两个庄园管家,以及其他说话有用的先生们中,罗斯先生人还比较正直。之前他就对格拉斯夫人这个人表示过不满,这次也更有可能站在纺线女们这边。


    果然,罗斯先生虽然很不高兴他来找他的样子,这时候依旧板着脸跟他去了事发地。一边走,一边还道:“送上法庭?她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这事儿送上哪儿的法庭,城市法庭么?羊角庄园可是太子妃殿下的庄园,城里的法庭哪会为了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庄园里传唤人。”


    “庄园法庭?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除非她舍得钱财,将大家都买通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如果真的舍得花钱,也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之后又是骂骂咧咧,能有十几分钟吧,罗斯先生这才在年轻庄头的引路下,走到了事发地。


    在罗斯先生准备客串一回调解员时,他却不知道,离得不算远的庄园主宅那边,视线无障碍、站在楼上居高临下遍览庄园风光的路易莎,也看到这边聚集了很多人。实在是人群越聚越多且吵吵嚷嚷,在这庄园比较安静的时节里,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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