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悬在空中。
“坐那去。”言秋指了指窗边的沙发。
她自己则去床头对着灯控嗒嗒嗒直拍,明亮的房间一点点变黑,最后只余喻霄身边一盏落地灯还亮着,柔和的黄灯在一室黑暗中有些刺目。
皎洁的冷月就在全景落地窗外,直直射进来,喻霄觉得那月光要穿透他的身体,跟那盏唯一的灯一起审视他,像言秋的另一双眼睛。
房内当然没有别人,言秋就是引君入彀。瞧这个人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对,她干脆以毒攻毒。
她在床尾榻落座,左腿叠在右腿上,人斜靠在左边扶手,风衣将她小腿以上的身体包裹得严实,即使姿态散漫,也是端庄不容侵犯的。
她好整以暇,故意跟喻霄隔开一定距离,因为只有物理上的距离才能让她对喻霄维持冷漠,以便展开审问。
“忙?晚两天回?”
“是骗你的。”
言秋后槽牙咬紧,差点没绷住。
“骗我,监视我,跟踪我,然后呢?”
“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段时间,跟你外公见面的时候,他提醒过,是为了安全考量。”
“说谎。”
“……春茗之后。”
他们太熟悉了,就像他见到她开门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做了个局诈他。言秋也从他语气的停顿中察觉到他的犹豫和掩饰。
她从神态到声音都更为冰冷:“说实话。”
男人唇线抿紧,一瞬间好似一片被灯光烤干的、正待凋零的落叶。
言秋手指掐进软塌里,逼自己狠心一把,不能心软,一定要刺穿他所有暗藏的阴云。
于是她警告:“喻霄。”
喻霄整个人一抖。
“对,从一开始,从我重新拿到手机的时候就开始。我联系上霍小凯,让他帮我去你学校看看你……我想知道你的一切。”说这话的时候,喻霄出现短暂的无法呼吸的状态,她好像厌恶他了,会不会真的就不想要他了?
言秋双眼直直盯着他:“你不该这样做。”
果然……
喻霄疲惫地闭上眼。
倏而听到她起身的响动,眼前的光感继而暗下,是她来到了他身前。
喻霄睁眼就吃了一巴掌。
言秋没怎么用力,但把男人僵硬的呼吸打通了。
“你他妈明明可以联系我。”
言秋忍了多时,每个字都是从齿缝挤出来的,她真是要被这男的气死了,打了一下不解气,按着他胸口往后推,一边腿屈膝顶在他腿间,强制把他整个人禁锢在椅背和她之间,迫使他仰头跟她对视。
由自己主导的俯视,才是真正的居高临下。
言秋自上而下地,跟灯光和月光一起,把他看个清楚。
头发垂塌,胡渣尽显,神情阴郁,男人变成淋湿的狗。他穿的一件灰色条纹短袖,后背一片深色,是被汗湿了。
现在正是凉爽舒适的天气,怎么会这么大汗。言秋不禁皱眉,手捞进他后背一摸,满手冰凉。
他竟冒了一身的冷汗。
像炸毛的猫被人类安抚地顺毛捋,他麻痹的神经开始软化,身体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着。
言秋抽了几张纸巾,粗鲁地给他擦汗,凶巴巴的:“你胡思乱想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我怕你根本不需要我。”他看着她,偏执、哀怨、消极。
言秋动作停了停。
他说:“可是我只有你。”
这就是他不能示于她的心魔吗?挖到底部,她触到了他深藏的,与他的张扬不羁大相迳庭的脆弱不安。
可他又凭什么任由自己的不安放大对她的曲解呢?
“我也是只有你!”
喻霄别开脸:“不一样,你有很多朋友……霍小凯说你跟别人交往,我以为你早忘了我。”
啪——
言秋又给了他一巴掌,比刚才用力,他冷青的脸被她拍出点血色。
“你早告诉我你没死,我也不用为了不那么难过费那么些劲儿转移注意力。”
“有区别吗?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能怎么样,我能做到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我隔着太平洋耽误你的人生,我做不到。”
“那你现在就给我放下这些狗屁,少动不动自己别扭钻牛角尖。我对你很差吗,让你要这么如履薄冰怀疑我试探我?”
“对,是我小肚鸡肠我斤斤计较。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接你下班让人看见了传到罗董那里,你是不是也没打算说?这么久了,你也没有告诉你家人我们的关系,中秋你们团聚也跟我没有关系……因为你没那么需要我,所以你不会着急,不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
言秋冷笑:“所以你就骗我回不来,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阴暗角落里满脑臆测。”
喻霄的鬓角又湿了,这次是情绪上涌的热汗。他五官固然冷厉,可看向言秋的眼睛那么潮湿,他吸气,再吸气,耳朵红了,眼尾也红。
“那你讨厌我吗,还需要我吗?”越问声音越低,最后只如蚊声呐呐。
言秋把团在手中的湿润纸巾抛进垃圾桶,她双手离开他,但膝盖还顶着:“不知道答案的话,这里硬什么?”
她说着话,膝盖往前慢慢挤压,直到顶实。她淡漠地盯紧喻霄的脸,看他耳尖眼角的红色晕染到嘴唇,看他难以自抑地张开红润饱满的嘴唇,看他的神态从紧绷到不自觉的放松,看他如此渴望地看到她的渴望。
切实的欲望比所有语言都更能缝补他破烂的心。
膝盖处收到一个反作用力,言秋听到男人的嗓音从飘忽落到实处变成极具颗粒感的沙哑:“我想听你回答。”
对,就是这样。
我可以质问你,你也可以索求于我。
言秋视线抚摸过男人锋利的下颌、滚动的喉结、起伏的胸膛以及忍不住挺动的下流的腰腹。她唇角一勾:“也别费劲找人监控我了,你就自己跟着我吧。我把你绑在腰上,揣进包里,到哪你都跟着我……”
膝盖处的对峙越发强硬,言秋抬脚,黑色缎面的尖头高跟鞋抵着男人的浅色休闲长裤。她勾起脚,鞋底擦着撑满的鼓包处轻轻踩上去。
“就今天,你给我把这事儿听明白了。我们这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一辈子不算短,我们会遇上很多事,你不能有什么想法总自己憋在心里,不要让我猜,也不要猜测我……我当然知道你小气啊,你忘了你‘小小’的名字怎么来的了?我从来不抗拒真实的你。别小气还强装大度、不舒服还装轻松,太拧巴,我不喜欢。”
喻霄专注地望着她,听着她,她每一个字是泠泠清泉浸润他。
她说要他真实,所以他不掩藏他的贪心不足,摸上踏在他身上那截玉骨似的小腿。
他承认:“是我错了。”
“好,那你改了。”
言秋很满意,当他摸到她藏在风衣里的玄机,她脚下的东西霎时弹跳,她加了点力压下去:“在那之前,我要惩罚你。”
轻轻一动,言秋的衣摆就像银杏叶舒展,喻霄让它飘舞,如同一场秋雨带来的归宿。
喻霄吻上言秋的膝盖。
特地订的270°城景浴缸房,言秋还做了些别的准备,比如点了瓶半甜红酒放在冰桶里镇着,比如在自家百货店拿了条捆货用的麻绳,比如换了一套紧身镂空皮裙。
室内昏昧,整个城市的灯流和夜空成了大荧幕。
圆形大浴缸临窗放置,人在其中,犹如置身悬崖。见不到下方景象,繁华或萧索,都与他们无关,只有那一轮明晃晃的月,若远若近,一直看着他们。
就是在荒野的孤岛悬崖吧?他们有头顶的月光和汪洋海水泛动的月影。
又或者他们是乘着一叶孤舟呢?否则这种焦急和晕眩感从何而来?
总之,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幕天席地,越是远离人群,越是想贴近对方,多近为止呢?最好今生今世都绑在一起。
粗糙的麻绳一圈圈绑在男人的身上,他以犯人的姿态跪下,蓬勃的肌肉被勒出道道凹陷,双手被束在背后,牵引绳穿过脖子的束缚伸到前方,由言秋握在手里。
言秋坐着浴缸平滑的边沿,她拉扯着,迫使他更靠近。
但没多久,言秋意识到失误,她哪里还需要把他拉近,他简直贪婪得想把她榨干。
她不由得手往后撑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高跟鞋踩在他胸腹。
她命令道:“停下。”
喻霄仰着头大喘息,在克制野兽的本能。他呼吸的起伏加剧了皮肤和麻绳间的摩擦,偏白的皮肤很快出现了交错的红痕,与言秋优雅的鞋、光洁的腿形成鲜明对比。这巨大的反差又使他们如磁铁两极般相吸。
言秋要喻霄停下,可又忍不住搭上去。
这个角度让喻霄再度失焦。
柔软、光泽的皮革紧贴曲线,上身是吊带的设计,风光尽显,掐腰处一边做褶皱处理,另一边挖空露出那段惊人的腰线……
喻霄深深地吸气。
“好渴。”他向她乞讨。
“哦。”言秋淡然起身,去取冰桶,拿出里头的红酒,再去找开瓶器,站在浴缸旁慢条斯理地动作。
女人的身体成熟、性感,姿态从容,眼神淡漠。
等待的时间里,喻霄喉咙干涸欲裂,这漫长的几分钟才是真正的惩罚。
木塞发出清脆的一声“啵”,痛快地离开了瓶口。
渺渺的白雾带着酒香,像她的笑容一样清淡。
“张嘴。”
冰冷坚硬的玻璃瓶口抵在他温热的嘴唇,随着瓶身的倾斜,言秋把酒瓶抬高,浆果红色的酒液从男人嘴里溢出,越来越多,乱七八糟地淋在他身上,流过他身上的勒痕,渗入麻绳里,落入他旺盛的一丛体毛,浇灌那里的一团生命。
他凌乱、堕落、脏污、美丽,他整个人都是她打造的疯狂的作品。
言秋迫不及待跨入浴缸,膝盖顶着他喉咙把他推到最边上,牵引绳绑在水管。
他的肩膀宽厚,她坐上去。
“张嘴。”
这晚,他们摘下人类的理性,尖叫、怒吼,就当霓虹和车流都是观众,他们在展示生命最原始的意义。
湿润的绳子把言秋磨红,言秋还没说疼,喻霄先三下五除二把快挤做一堆的绳子解了。
“你……”
“难道你以为你网上学的那些招数能绑得住我?”
“哼。”言秋叫得嗓子没力,懒得跟他逞口舌之能。
但是绳子解开了,他身上的红痕就有些触目惊心了,刚才有点忘形,有些地方都磨破了皮,出现了细细的小血点。言秋心想还好没绑下面,她抚摸那些痕迹,吻上去,尝到了甜蜜的酒香和淡淡的腥甜,一边觉得好美,一边又心疼,问他:“疼吗?”
喻霄看着她脸上出现迷恋的情态,答她:“疼。”
嗯?
出乎意料的答案,这人竟然会说疼。
言秋埋头在他身上,不禁掀了掀眼尾瞧他。
明火执仗。
他有理有据:“所以弥补一下。”
言秋被托着脖子翻了个面仰躺,巨大的阴影落在她脸上。
换他说:“张嘴。”
薄云流过,圆月依然皎洁。
这时候,喻霄又觉得月亮变成了他的眼睛,跟他一起看着他的言秋是如何全然地接纳他,她眼角渗出了难禁的泪,温软的双手仍然坚定地抓住他。
中秋确然是团圆的日子。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时间不过是 言秋同时拥……
中秋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喻霄和言秋去了位于金江市的日胜科技总部。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也就是明面上的管理者冯玉生先生接待了他们。
冯玉生的长相更接近中国人,只是发色偏黄,圆眼镜和稀疏的发量很担得起技术核心的形象。
“哈喽,你就是Shaw想死地要回到她身边的女孩。”冯玉生的中文发音很标准,只是语言组织水平跟他的个性一样不打弯,“such a beauty.我现在更理解他一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
言秋笑着和他握手,不失诚恳地恭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虽然喻霄没怎么提过,但是我在一些报道里了解过你,你非常优秀,再次表达我的荣幸。”
冯玉生爽朗地笑:“Shaw应该多向你学习怎么与人说话。By the way,你叫我Jack就好。”
“Jack?是不是那个……”
“泰坦尼克。”冯玉生无奈地耸肩。
喻霄低头对言秋解释:“他跟人介绍这个名字的时候,十有八九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言秋问他:“那你问了吗?”
喻霄挑眉笑,摇了摇头,略有些得意。
言秋莫名所以,对抗属性升起,先横他一眼表示你拽什么。
Jack毫无自觉地打断两人的眼神交火,肯定地说:“我明显感觉到他当时也想问,只是看出了我的不耐烦!”
喻霄:“你感觉错了。”
三十好几的男人一捋孤高的发际线,隔着六百度镜片给喻霄做了个幼稚的鬼脸。
言秋瞧着两人随性熟稔的交流,略有一些欣慰。
轻松的闲谈中,三人步入日胜园区。
与威科分散办公区和生产区不同,日胜科技总部的办公大楼、研发中心及各事业部生产厂区都规划在自己专属的园区之内。放假期间,园内几乎无人走动,更显出整个园区的空旷豪横来。风从大门进,绕过几十栋高高低低的楼房,荡起湖水,抚过山丘,钻进小树林也仍然未能离开日胜的地界。
啊……好羡慕啊。
言秋抱着取经的态度参观了乘用车电池生产基地,这也是日胜目前最大的厂区。日胜科技拥有高标准的无尘生产车间,三人仅是进入参观通道,也要带上防尘帽和鞋套。
生产设备已经做到全自动化,精密的机器在一个个密闭车间安静地运行着,只有少数的车间里有穿着全身防尘的工程师在做设备的检测和调试。Jack向言秋依次介绍了卷绕、气检、烘烤、注液、化成等制造流程,喻霄则不时补充说明一些具体数据。
言秋现如今在这个领域也算一只脚入了门,在两位行业领头人的讲解之下,收获颇丰。同时,她也在脑内快速拓展自己的业务链。
电芯的原料他们有自己的完整链条,那生产设备呢?组装材料呢?言秋对每一个环节进行了细致的提问,三人畅谈一阵,又驱车去其他事业部参观。
言秋对行业先锋研发和生产的高要求、严标准有了更深入具体的认知,短暂的惊叹和艳羡之外,她更是感到一种充满干劲的兴奋——瞧,目标线就在那里,只管去追!
而且,也不是样样都不可企及。
“你们这个组合材料的外壳,我们威科也能做到,等华北基地投入使用后,产能还能更高。”言秋隔着手套在掂量电池板冰凉的外壳,老练又有点小骄傲,“而且,成本会比你们低。”
信息即价值,言秋从交谈之中辨清自己手里的筹码。
俩男人闻言,不禁对视,只是似乎没有达成共识。
他们的精神对话大概是这样——
“啊,瞧瞧你这漏勺!”
“对,我老婆真棒。”
当然,Jack不是真的计较,毕竟,除了言秋肯定算自己人之外,这个行业发展下去,技术壁垒的弱化甚至消失是必然趋势,到了那时,市场就从卷技术变成卷成本。如果能早一步做更低成本的布局,对企业而言是绝对的好事。
“愿闻其详。”
他们慷慨相授,言秋也不藏着掖着,也不露怯,从威科掌握的资源渠道和制造水平谈到行业版图的扩大及优化,到后来已是从容自荐的姿态。
“如果有幸成为日胜的战略合作伙伴,日后威科华北基地必然会为日胜科技设立专属的厂区。”
谈罢,Jack哈哈大笑:“你们中国那句话说的很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言女士,你让我想起了Shaw当初游说我的样子。”
言秋立时看向喻霄,发现他噙着淡然安宁的笑意,好像就在等着她看过来。
他在主动向她敞开他的过去了。
其实,上回喻霄跟外公的解释里就有许多留白,不过有实证在,外公才不会去揪着细枝末节,而言秋又不是主动去撬人嘴巴的风格。
今天,言秋在Jack那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创业故事,那也是一段,言秋不曾得知、无法想像的喻霄的人生。
Jack双臂环抱,一手张开卡住自己的脸,嘴巴不自觉撅起,陷入回忆:“事实上,我的母亲没有留下遗愿,我来到中国,是为了逃婚。”
大约六年前,就职于全球知名能源企业的青年才俊Jack遭遇了绑架,而绑人者正是还未更名的喻明希。
当时,喻明希已然放弃螳臂当车的挣扎,遵守喻江辉的规矩生活,安分上学,一年就拿到了ACT和语言成绩。在金钱的额外加持下,他进入了一所老牌名校就读商科。
喻江辉解除了对他的人身监视,他开始想尽办法赚钱。不能是小钱,滴水只会蒸发,是聚不成河流的。
不久,喻明希成了当地一个团伙的打手。亚洲人,块头比最大的还有些差距,但是人人都知道,Shaw最不怕死,所以最狠,赢得最多,又能办事,又闷葫芦不跟人吵架,他很快成了老大的心腹,拿到了油水颇多的夜店的管理权。
Shaw同时也需要帮忙处理老大的家务事,比如他女儿的少女心事。是的,老大有位十七岁的女儿伊丽莎白,正是到处看上男人的年纪,那阵子便是看上了死活追不到手的成熟冷静理工男Jack,无计可施之下,使用了一些父亲的常用技能。
所以,这是一起“情绑”。
意外的是,Shaw比伊丽莎白更看中Jack。
在筹备绑人阶段,喻明希对Jack做了详尽的调查,知道他的专业水平有多高的价值和前景,并且,还存在地利人和的条件——Jack和上司不太对付,导致他的研发并不十分顺利;Jack对伊丽莎白非常抗拒,满脑子想跑路。
伊丽莎白年龄不大,手段狠辣,每天下班才让人去绑Jack,晚上好话歹话磨他结婚,第二天白天又放他回去上班。Jack报警也没用,一来他没受伤,二来么,警察是老大的熟人,告别的时候甚至预祝他结婚快乐。Jack对美国失望透顶。
在一次送Jack回公司上班的路上,喻明希提议让他远走中国,自己可以帮他规划逃跑以及后续发展方案,作为交换,他们要进行深度的经济合作。两个见识相当的男人一拍即合,一个月后Jack就跑到中国注册公司了。喻明希则忙着善后,伊丽莎白因为丢了情郎大发雷霆,这令喻明希不得不去物色其他男嘉宾。
与此同时,巨大的天时送上门来。老大染上了严重的性病,加上身体被毒品和酒精掏空,没撑几个月就去世了,给伊丽莎白留下了巨额财产。伊丽莎白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得委托给喻明希管理,于是乎,日胜科技如一颗明星冉冉升起。
Jack叹息:“五年前,我的头发还很好的时候,我很受欢迎。但是我的父亲是个英国人,所以……”
……言秋难以进入Jack的幽默,满心想着喻霄是怎么不怕死,又跟人怎么争勇斗狠,他的生活怎么充满混乱和伤疤,还有,伊丽莎白……
感觉无人回馈他的说笑,Jack清了清嗓子,正经说道:“事实上,即使没有这笔意外之财,Shaw也已经通过同门的人脉谈到了几笔不小的投资,他就是这样一个优秀可靠的人。说起来有点肉麻,但是因为“被绑架”而遇到Shaw还是挺幸运的,否则我也没这么顺利实现自己的理想。Shaw是我见过最有眼光的人,所以,很期待将来和你的合作。”
言秋眉眼一挑,故意说:“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很遗憾我个人的表现还没有达到令你认可的水平,我会继续努力。”
Jack大眼睁圆,被言秋的敏锐惊了一下,赶紧说:“不不不,是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你跟我预想的一样出色。”
“joking.”言秋当然不是真的想靠语言去争得真心的恭维,只是在职场久了,这种带刺的俏皮话已经成了肌肉记忆,错估了没受国内某些糟粕荼毒的外国人的敏感度,也连忙一笑,真诚地说:“喻霄结识你,也是他的幸运。这句不是恭维。”
Jack怔愣片晌,喃喃道:“这是最好的恭维。”
这天是个爽朗的晴天,金江市临海而建,气候宜人,天都比夏城的蓝,澄澈明亮地映进窗子里来。秋日午后的阳光干爽温暖,柔和描画出三个向光而立的人影。
从见到Jack开始,言秋就刻意一直和喻霄拉开了点距离,也许是因为有点依恋羞耻,觉得更应该展示自己的主体性。而喻霄一看她社交范儿起了就知道,事业型女性的形象怎么能有个黏糊的拖油瓶挂着,因此识趣地保持半步远的距离。
然而此时言秋双手张开,带着一捧熠熠的光裹住了喻霄的手。
坚定的独身主义者Jack这时想到了一个词:一对璧人。
“现在好像有点儿懂了。亲密关系大概也不全是负累。”
海风温润,带了点鲜活的淡腥味儿。绵密的细沙吱丫轻响,记下人们并行的长长的足迹。天气晴好的节日,沙滩上来往如织,前面的脚印很快被后来的人覆盖,密密麻麻的图层,也是人们重叠交错的人生轨迹。
言秋和喻霄难得漫无目的地闲逛,不时避开擦身而过的行人,在嘈杂中也寻到平淡的自在,他们牵着对方的手,感受到安宁和长久。
他们还在摆摊的冰柜里买到了老冰棍,拆开包装袋含进嘴里的时候,他们看着对方开始笑。
年华似水流,二十七岁也仍有十七岁的默契。
“没受太多伤,至少……疤都没留到现在。”喻霄很清楚,言秋在意的是什么,在反覆的打磨与确认中,他学着向她打开自己,而无需担心会否被接纳。
“还骄傲了你。”
言秋脚尖撬了把沙子踢到喻霄鞋上。喻霄低头,鞋子挪去贴她鞋边。
“没骄傲。”
“我也没生气。”
八年,喻霄要强大到足以挣开喻江辉的禁制,八年已经足够幸运顺利。言秋记挂他的安危,但也不忍心苛责他的冒险。
两人对视一会儿,言秋没忍住卡嚓咬了一口冰棍。
……喻霄那天生上勾的嘴角抽了抽,开始嚼。
言秋冰棍在嘴里,憋着笑,大力吮吸。
不消片刻,喻霄抢先抽出干干净净的雪糕棒,炫耀地跟言秋晃晃。
言秋鼻腔哼哼,吃干净最后一点,拿出雪糕棒敲了敲他的,跟他形成一个倚天屠龙相拼的“X”形。
喻霄跟她比划了两招,在她用蛇形剑法一路进攻之际,修长的手指亲自上场一把将她武器夹紧抢走,转身轻轻一甩,两根小木棒在夕阳画布上划出转瞬即逝的漂亮弧线,落入小摊的垃圾桶里。
言秋脚步紧跟,趁喻霄转身,已经上前两步脚尖顶住他后脚跟,导致他一回头就要重心不稳撞上她。
正中下怀。
喻霄巴不得撞上去,于是顺势把臂膀一张,好似老鹰扑食,攻守之势异也。言秋缩着肩哇哇叫,喻霄半拥半推把人掳走。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清爽色系,言秋是宽松的亚麻衬衫配浅蓝色微喇牛仔裤,喻霄则是成套休闲的白色短袖短裤,看着好像是这蓝天下自然生成的一对。
小摊主是个肤色黝黑、脸颊红润的中年妇人,不住地扭头去瞥俩人打闹,捂着嘴满脸甜笑。
俩人拖拖沓沓踢了一路的沙子,最终停在离海有点儿距离的一块石头边上,游人多去踩水踩沙了,这边沙薄人少,是一个相对安静的小空间。
喻霄叉着言秋的腰把她托到突出的大石头上,他们勉强平视。言秋双臂交叠,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是我看你要耍什么花招的表情。
喻霄就直接问了:“还想知道伊丽莎白的事?”
言秋一怔,眉梢松下来,嘴巴抿着笑:“现在都这么容易被你猜到了。”
喻霄静静呼吸。
言秋不笑了,面色一沉:“还真有事?所以她才这么信任你!”
“不是,本来其他人都是傻子,她也没别的人能信的。”喻霄有点紧张,但还是全部交代:“只是,Jack跑了之后,伊丽莎白有一段时间把目标转移到我这了。”
“噢……”言秋下巴抬起来,眼风也变得薄薄的,古装武侠戏里落叶能削人的那种薄。
“……除了刚开始没防着被她偷袭抱到过一次,我很快推开她,大概只有几秒钟,之后就没让她碰到过我。后来没多久我就给她找到了个满意的,生了两个孩子,现在都离婚再婚了。”喻霄正正经经一口气说完。
言秋还是:“噢……”
喻霄低头,眼睛瞥地上:“就手臂碰了一下。那霍小凯说你大学的时候……”
言秋竖起一根手指压他嘴巴上:“禁止翻旧账。”
喻霄抬了抬眉,表示收到。
言秋手指一曲,转而顶住他坚硬的下巴,拨动那张俊脸左看右看:“我只是在想,Shaw哥这么英俊潇洒,英勇睿智,还以为故事的走向会是伊丽莎白对你情根深种,难以忘怀,至少也是对Jack的程度吧。”
喻霄任凭她勾着他下巴把玩,他在想她说的话,还在想,除了她,还有谁会、谁敢、谁能这样捏着他的脸胡闹。
“没有的。”他忽然说,“她都不知道我,所以不会的。”
言秋顿了顿,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是洗净一切浮尘的轻盈。
他的注视给了她某种预感,她不禁问道:“知道?怎样才算知道?”
夕阳被海风吹来,飞鸟与游人相应,这世界啊,跟那海浪一般,奔涌又撤退,似远似近。
青涩的、不驯的、成熟的、温情的、紧张的他的声线都重合。
“至少,知道我最讨厌松鼠鳜鱼。至少,收到过我一整年的酸奶,一眼就知道我是生气还是无聊,相信我的底线,接受我的放肆,睡得迷迷糊糊也会下意识叫我的名字……还有,想起她,我就觉得还能活下去。”
言秋想起电影里一句台词:Time is but a river flowing from our past.
时间不过是一条流经你我过往的河流。
“好苛刻。想来想去,就只有我了。”她是高兴的,但又情不自禁眉头一耸,隐约有哭意。
“对。”他答得斩钉截铁,跟那天对罗开荣说“言秋是最好的”如出一辙。
言秋笑了出来,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喻霄深深地吸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言秋,你大概也知道,我没什么理想,从小就是。后来,是为了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你身边,再后来,是为了看起来更好一点地回到你身边,我才渐渐找到了一些可以称得上想做的事……我没有别的抱负,你才是我的理想。”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有了细微的抖动。
言秋捞起他握拳的手,摸到他掌心热乎乎的汗意。
他紧张得要死了。
言秋岔开他的手指,手跟他扣在一起,他压紧。言秋能感受到他的脉搏,感受到他心脏是跳动。
“言秋……”他生硬地又喊她,有种无头苍蝇的焦急。
言秋扯了扯他手,好笑地问:“定了FL的珠宝来求婚?”
喻霄薄薄的眼皮颤了颤,随即舒展飞扬开来。
他耳朵尖红红的,整个人有点卸力地倾向言秋,额头搁她肩上,承认了:“你知道了……果然还是直接说比较轻松。”
言秋一脚后退半步支撑着,才接住这好大一只,这人是真放松地依赖她,她揉揉他后颈。
他更沉了,拱拱脑袋蹭她,半短的黑发在她颈间沙沙响,偏冷的声线也变得黏糊糊的:“快答应吧……”
言秋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好像心脏被他捏着揉弄,又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可能是给他压的。但还想他更用力一点,她也摸着他的背挤压,像用他给自己打气。
是,他就是她的氧气泵。
“嗯……忙过这一阵回去正式见见我爸爸吧。”
男人强壮的手臂环抱她的身体,脆弱的头颅则栖息在她的怀抱。
言秋同时拥有了软肋和盔甲。
远处,天色变为了蓝橙渐变,炫目的暖调围绕着赤橘的夕阳缓缓降落到海平面上方,金濛濛的数道光束辐射开来,整片深蓝的海面便被覆以细碎的金光,一望无际的斑斓。人们感叹于这鬼斧神工的壮美,层层围在海浪线边上,用眼睛或相机捕捉那艳烈光束和色彩分分秒秒的变化,他们也受到光与热的祝福,赤霞批身,此刻天地与共。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缠 潘斯明的行踪还是个……
今年最后一个季度来到。
辉上集团经历了小半年东拆西补的奔忙,还是没能等到翻盘点,债务危机全面爆发。那笔预想中可解燃眉之急的救命资金,竟投给了一家半死不活的老牌客车公司。据悉,那家客车公司不久前被新晋能源巨头收购,背书强大。
木已成舟。
辉上集团内部几经震荡,董事会和部分高层受多轮约谈,又碰上上面肃风纪抓典型,这下竟牵出商务部长潘斯明多方运作勾连、挪用公款、行贿官员之事,在被带走调查之前,他人已经处于失联状态。集团掌门人喻江辉则持续奔走善后,他的动向和发言三不五时就要盘踞热搜榜。
雄霸商界几十载的辉上集团就此衰败,因其所涉行业甚广,连带的负面影响还将如水波一般层层传导,各关联企业、银行乃至上级部门都需要采取行动应对。
而国之大,一口锅装不下,有的是片叶不沾身的群众,以百分之百的闲心去研究、普及此事,对于他们而言,也就是近期多了个茶余饭后能展现自己很懂经济和民生的谈资。
言秋倒是跟此事有些许关联,甚至就她自身而言,她是受益者,不过她心态平和。这亦是基于,她越来越习惯在震荡中醒来……
因为聚少离多,能在一起的日子,喻霄都很放纵。这人身强体壮,精力充沛,自从上次被言秋“强制”摊牌,他是彻底敞开了,没个节制,睡前两次是常态,有时早上醒了还要来。有时给言秋累恼了张口冲他,他也死皮赖脸,就亲她,手上柔缓又有劲道,给她弄得喜怒交织,一边骂他,一边夹他。有时言秋不太累,也有心情跟他玩久一点,就坐在他身上,不疾不徐地摇,还能跟他说话。什么都能聊,辉上的事就是在这个状态下聊的。
“Shaw总也是够欠的,特地买了个眼看快倒闭的客车公司跟辉上抢资金。”言秋自己掌握节奏,可以舒舒服服讲风凉话。
她头发好长了,落在胸前,喻霄给她拨到肩后,手就放她那不走了。
“那笔钱足够做客车更新和业务转型,对辉上却是杯水车薪,不好浪费。”他说得大公无私,要不是手上玩着红樱,还以为在开什么股权投资大会。
被掐得有点疼,言秋抓着他手把他手指张开,增大接触面积。
“那你说,喻董知道是你干的么?先把威科的账清了就跑路落井下石,真够吃里扒外的。”
“言总,别分不清里外啊,你这,才是我的里啊。”
男人一个重读,动作也跟着用力,哑着嗓子说:“明明是,水不流外人田。”
“啊……”言秋差点坐不住,喻霄腿屈起来给她支撑。
他仗着耐力好,继续跟她聊:“喻江辉知不知道,也没空管我。只是,有一个隐患。潘斯明你记得么?”
“嗯……”怎么可能不记得,不就是让他们分离的始作俑者,在言秋心里那是蛇蝎一样的人。
喻霄收到的消息说,潘斯明躲去了新加坡。要跟进那边的消息,需要在当地组建信息网,目前他无法得知潘斯明的动态。但是潘斯明其人,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喻霄在言秋身边安插私人安保,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止这个。只是之前潘斯明一门心思扑在游小姐和银行的人脉上,喻霄又装模作样落败出局,他才一时没查到言秋这边。
言秋听着,热汗不停从身体里洇出来,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越发混沌,欣快又难耐地煎熬着。
“……那喻总你可得努力了,早点拔除隐患,帮助警察叔叔把他绳之以法。”
她说话的声儿都是从鼻腔冒出来的,细细的哼哼,娇得要命。喻霄听得两眼猩红,抓住她的某些称呼不放。
“叫人叔叔,那叫我叫什么?”
言秋想到什么,哼哼笑:“弟弟。”
“呵……”
喻霄咬着牙扯了扯嘴角,言秋就感觉身后那双腿因为发力变得邦硬,然后就天旋地转地被他压住了。
“你再说。”喻霄逼问她。
他们体型差比较大,躺着面对面的时候,喻霄总要搂住她往上捞。这一下没预留足空间,没捞成,得轮换一下支撑点来捞,左右一歪,俩人跟连体不倒翁似的摆了摆,凶没凶样,言秋缩在他怀里直笑。
“弟弟……”
喻霄没绷住,被她惹得也笑了笑,但也有点恼火,紧紧抱着她抬高,给她一下来到最深。
言秋立刻像小鱼儿似的张嘴出气。
他气顺了点儿:“还敢说,你是姐姐你不怕?”
服气是不可能服气的,言秋腿在抖,但输人不输阵,她一定要说:“我不怕……”
飘起来的尾音给喻霄吞了下去。
言秋的腿更抖了,一扯一扯地抽起来,清泠泠的山泉一样嗓音被煮成奶糊似的。
喻霄突然停下来,额角憋出来的青筋好像几道闪电,非要逼她说些好话。
言秋皱着眼呜咽,急得抓住他。
但他不动,不配合,她很难成功。
言秋翻他一眼,心想大不了就停这儿,大家一起憋着吧,打算钻出去了。可这混蛋洞悉她心态,一把抓住她狠狠来了几下,感觉又续上了,言秋瘫软着哼哼。
喻霄盯着她的反应,到紧要关头,又给她暂停。
“叫什么,嗯?”
言秋心里大骂混蛋,张嘴却是细弱的哭腔:“哥哥……”
快点……
催促的话都不用出口,难以描述的愉悦乍然而至。
不得不说,满意的某体验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关系的黏合剂,即使身处异地,喻霄也不会有之前那么重的分离焦虑。而言秋不用再操心他的情绪问题,自己自然也挺舒坦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其中也包括他们所预计的潘斯明的动势。
几日的时间,潘斯明的行踪还是个迷,他的报复礼包已然送达。
近期热搜常客辉上集团的关联标签再度上榜,不过,这次的内容并非负债多少个亿、关停什么项目、变卖什么资产,而是简单八卦了总裁喻江辉的家庭情况,重点曝光喻江辉在册的独子喻霄在还是“喻明希”的年少时期的种种劣迹。
甚至都不用额外花心思找材料,直接上以前校论坛去搬运帖子整理一下就行,时间线之充实准确,小学初中高中的素材应有尽有,最后以他高三疑似侵犯女同学却不了了之,直接退学出国镀金来收尾。十分经典的案例:富人之子从小胡作非为目无法纪,就算违法犯罪也可以通过钱权摆平,几年后改个名摇身一变又是名校海归天之骄子,即使如今家道败落,可那些还不上的集团负债有多少已经转化成了个人资产?
本来最近辉上集团的热度就高,现在这么一个挑起群体对立情绪的内容丢出来,堪比冷水入油锅,舆论炸开,网友群情激奋地讨伐。
凑热闹的人多,许多喻明希的校友参与其中,添油加醋地发布从前道听途说的小料,给他的恶人形象火上添油。也有很小的声量表示,曾跟喻明希接触过,认为他并没有如论坛截图所言那么凶恶,但是气势比起诛讨之声太过微弱,因为不符合主流倾向,反而还被讨厌喻明希的那波人嘲讽。
更甚者,见到对喻明希有维护之意的网友性别是女,就脏言恶语骂她“见到个没眼歪嘴斜的有钱人就跪舔”云云。是的,这事能引起巨大的舆论风波,还得益于男主角那卓绝的外形。二关于喻明希外貌的细分话题,之后形成了比主话题更声势浩大的讨论,当然,这是后话。
以胡翔伟为首的几个以前7班的同学热心联系言秋,表示他们可以一起去声援喻明希,言秋却之不恭,把磨刀霍霍的霍小凯跟他们拉了个群,他们叽里咕噜讨论作战方案。言秋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高中同学们好像还不知道喻霄已经回来了,于是把主人公也拉入群。
……
霍小凯抽空打招呼:[哥来了。]
这一句“哥”激起千层浪,多年未见的男同学们纷纷变回高中时期的聒噪少年,咋咋呼呼刷屏。
当然,这么小规模的团队并不能在泼天的咒骂声之中力挽狂澜,谁让那主角小时候确实挺混,又没法证明“侵犯女同学”是假。
当事人本人也没多在乎自己的名声,都是言秋自己看得来气。喻霄还在视频电话里吊儿郎当逗她:“天天拧着眉,再不久就要看起来比我老了,姐姐。”
“喻明希!”言秋拿他讨厌的名字骂。
今时不同往日,喻霄听得像被抓痒痒,还笑:“还说我是小气鬼,你才小气鬼,以后应该你叫小小。”
言秋忿忿瞪他。手机对面的男人就坐在她家的书房里,在用电脑处理事务,屏幕是仰视视角,看起来应该是他把手机靠在了她养的那小盆豆瓣绿。他没有丝毫多余笔划的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狭长的眼睛生出了一道细细的笑纹从眼尾延伸出去,言秋觉得那像是他看她的眼神炼化出来的一条实体的丝线,缠缠绕绕地将他们绑在一起。
数一数,她在首都,他在夏城,他们已经五天没在一起了。
想他。
言秋叹气,软声道:“小小……”
“嗯,”他应声,“没事。”
言秋提着的心就好像被那根丝线包裹着,落地了。她的男孩啊,被风吹、被雨打,还是好好长成了定定在那里就能让她心安的挺拔的大树。
……
言秋就心安了一天,血压又上来了。
不出两日,网上喻霄的扒皮贴已经扒出日胜科技了,并直指,日胜科技早期启动的巨额资金来自喻霄之手,辉上烂尾的工程、拖欠的账款都落入了管理层及其家属口袋,是以掀起了一轮对日胜科技的举报狂潮。
“这才对,如果只拎以前的芝麻小事出来说,我还挺看不起潘斯明。”喻霄还是笑得轻轻松松,在电话里对言秋说。
他人已经在金江总部了,而言秋正在候着飞回夏城的航班。
奔波周折又频频生气,言秋嘴里长了两个溃疡。她骂道:“这些网友都是傻的吗在那听风就是雨。”
Jack也在那边骂:“卧槽这一天接了多少个投诉电话了那些个傻X天天闲着没事干脑子不要了可以挖出来丢进粪池去产沼气!”
喻霄说:“听到没,Jack中文现在挺好的。”
“啧。”
“嘿!”
喻霄现在像个稳当的大家长:“不会是长期的影响,我们花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做出来的可不是能被抵制的产品。”他站起身,用遥控器打开了百叶帘,明朗开阔的科技园区让秋日澄明的阳光送进窗户里来。站在高处望出去,自有一种壮阔的澎湃在心中油然而生。
“高的人不怕被说矮。”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有一语定乾坤之感。
Jack感慨当初没白花钱建自己的地盘,气不顺的时候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胸怀自然就开阔了。
Jack自我消化了一会儿,又能雄赳赳气昂昂出去战斗了。
电话里,言秋那边传来登机的广播,喻霄对她说:“新加坡那边还没找到潘斯明,我怀疑他已经换身份离境。你回了夏城出入都当心点……”他想说,那个人会想尽办法去摧毁他所在乎的,又怕墨菲定律,最后只说,“我后天就能回去。”
言秋边快步走边夹着电话掏纸巾,准备上机前去一趟厕所,应得也匆忙:“好。我这周事不多,应该都在夏城。”
算算能聚三四天呢。
飞机在天空划出长长的、看起来毛茸茸的白线。
早前,言秋跟喻霄摊牌后,她身边的安保撤了不少,为了预防潘斯明的报复,以不影响正常生活行动为前提,还是留下了几位随传随到的保镖。
言秋回到夏城,是霍小凯来接的机,他大谈他们战斗小群的成果,说已经成立了喻总全球后援会,粉丝基础正在壮大。
言秋:……
这话题热度高,言秋高中那个尖子班3班的微信群里也有谈及。之前在同学聚会上当众讽刺过喻霄的那男同学,拿着网上的老料新料,这会儿拿足了底气,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言秋直接怼:[别毕业多年智商反倒给母校丢脸。]
刘加程很快出来表态,艾特了那个男同学,说:[在群里聊积极有益的东西,不要传播负能量。]
言秋把群折叠了。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她需要有用的信息。
她下属和同学被冤枉受委屈她都会想办法帮她们讨公道,现在她的爱人受不白之冤被千万人唾骂,她却无能为力。
隔天中午,已经鲜少使用的Q突然弹出了新的消息提醒。言秋习惯性点进去消除红点,未曾想竟见到了“有用”信息。
一个平日里就挺八卦的女生发出来一张看起来是偷拍视角的人物照片,并说:“在XX商场遇到这个美女,好眼熟啊,是不是咱们级以前上过校花榜的?”
照片虽然角度刁钻,但像素高清,那女生又露出了大半的脸。言秋一看便认出,是凌芊芝。
如果自己的公关没有效果,那么,另一位当事人的证言呢?
即使喻霄多次言明网络上的中伤对他无关痛痒,网民头脑发热的抵制也不会真的对日胜科技产生实质影响,但言秋怎么能忍受看他背着冤屈,甚至被打上犯罪分子的烙印?
下午就一个会,结束后,言秋径直去了Q群里提到的那个商场。路上喻霄给她发信息,说可以提前回来,正在去机场途中。
“你去旧城了?”他问。
虽然言秋身边的安保轻简了,但他们俩装了共享位置的软件。
按他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让她费这力气。谈成的话,晚点再告诉他吧。
言秋说:“嗯,过来见个客户。”
旧城这个老商场属于一个老牌地产集团旗下,立在横通八达的商业区中央,承担着这片临近大学城的偏低端化商区中流砥柱的位置。
班群里发的那张照片里,凌芊芝微微弯腰露出了工牌的全貌,工牌上字迹虽然看不清,但言秋认出那个排版和LOGO属于那个地产集团总部。
总部的写字楼就在商场背后,言秋进入大堂,去找前台。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跟贵司凌芊芝女士有预约。”
言秋穿着素雅的通勤装,白色雪纺衬衫和米棕色的西装西裤,看着就优雅干练,此刻还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前台接过她的名片一看,更不会怀疑。
“是招商部的凌芊芝,对吗?”招商部经常有客户来访,前台对部门人员都有印象。
言秋一颔:“是的。”
前台拿着门禁卡出来领言秋去左手边入口,帮她打开通道闸:“言经理,上到6楼左转就是招商部了。”
“好的,谢谢。”
过程很顺利,言秋在招商部门口刚站了片刻,就见到凌芊芝抱着文件匆匆走过,她没怎么变,就是整个体型比以前大了点,还是喜欢化艳丽的妆,不过技术好了很多,虽然比年少时的稚嫩张扬多了疲态,但言秋觉得她这样比以前好看。
言秋想了想,没叫住她,就在门口进去的休息区等待。不时有路过的职工注意到她,问她找谁。
言秋说:“凌芊芝,她说忙完了过来。”
对方便没再问。
反正下班都要从这里走,言秋不怕等不到,就不影响人上班了。
六点出头,天濛濛黑,职工们陆陆续续下班,没多会儿,凌芊芝也出来了。言秋跟上,叫住她。
她回头,先是有点疑惑,下意识问:“你是?”
刚问完,她便收住了话头。明亮的灯光足以让她们看清彼此的脸。
凌芊芝很快扭头,有点生气地往前走。
言秋不疾不徐跟着:“能聊聊吗?请你吃个饭?”
她的音色向来是令人舒服的。
凌芊芝没说话,进了电梯,言秋也跟着进去,电梯里还有其他人,言秋就静静等着。凌芊芝在1楼出去,走出写字楼,看样子是要穿过几栋商厦。言秋在穿梭的光影中叫她的名字,凌芊芝越走越快。
“喂!”在蜜雪冰城欢快的音乐声中,言秋的声音越发清冷锐利,“凌芊芝,上过校花榜的女人这么没种吗?”
凌芊芝脚步狠狠一顿。
……
聊完,两人从奶茶店分别,言秋看地图附近都是红色拥堵,便多走了一个街区去到个冷清点的地方打车,竟然还等了五六分钟才见到车子移动。这老城区的交通果然一塌糊涂,难怪凌芊芝都要把车停几百米开外,还好没自己开车过来,否则要路怒症发作。不过她懒于开车这毛病也是喻霄惯出来的。
网约车终于来到,言秋打开车门,边报尾号边上车。手机上,Q弹出一条消息提醒,但车门关上,言秋点进去就刷不出界面了。
车子快速行驶出去。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悬崖 你羡慕我,被喻霄……
言秋看到手机信号栏变空了。
刚报号码的时候,司机没应声。
言秋心率激升,偏了点头,去看戴着口罩的司机。打车界面的司机是个圆脸男人,而现在驾驶位的男人,皮肤冷白,肩宽臂长,侧脸有着锋利的轮廓,是言秋十分熟悉的轮廓。
车子不知向哪拐了弯,驶离了一锅乱粥的高峰期交通。随着这一个调头,言秋感到头忽地变重,而身体发软无力,脖子甚至不太撑得住沉沉的脑袋。
车里应该有信号阻断器和浓度不高的麻醉药物。
心跳越快,言秋越要逼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身体没有更糟糕的反应,意识也还能维持清醒,应该只是为了让她跑不了。
言秋干脆往后一挨,淡淡开口:“好久不见,潘斯明。”
“哈哈。”潘斯明口罩戴得严实,阴冷的声线有嗡嗡回响,像电视剧里的妖怪特效,“确实是有意思的女人,难怪喻明希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为了逃出来找你把腿都刮烂了,整个辉上也不要了,就为了摆脱老头的控制……”
“羡慕吗?”言秋打断他。
潘斯明一时愣住,难以置信:“什么?”
车子把车水马龙抛在后头,前方是凄冷路灯被夜幕浸染。言秋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路,她把手心抠出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你羡慕我,被喻霄这么重视。”
“哈!哈,哈……”潘斯明猛地笑了几声,一开始好像觉得很荒唐,后面则阴沉沉地低下来,“你们这种人,真是令人厌恶。”
“怎么说?”
“难道不是吗?!不用经营,就有人站在你们身边,做什么都是轻轻松松。而我,从出生开始,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窗外的景物变成模糊的色块飞驰而过,好一段距离没有红绿灯了,路旁的建筑几乎都是低矮的楼房。他们来到市区边缘了。
潘斯明变道超车,言秋无力地被甩到门边,她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连开窗跳车都做不到。她还不清楚潘斯明的意图,手机没网络,喻霄他们也找不到她……
“装什么可怜。”言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喻霄因为你,被折磨成什么样。”
必须得快点套出点信息来,言秋正着反着找话刺他。
“替他鸣不平吗?他该!不是都没残废吗,不就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几年我也躺过来了,哈哈……喻江辉是没打过我,但那是因为他知道,我这破烂身体不经打,打死了我,上哪再去给他儿子找块磨刀石?”
言秋在门边偏斜的角度,看清了潘斯明露出来的侧脸。他跟喻霄一样,骨相很好,轮廓深邃,眉弓、鼻梁、下颌线无一不精致。
以前有这么像么?言秋印象中,潘斯明是更接近清秀的长相。
她微叹:“你也是喻江辉的儿子。”
“儿子!连姓都没有的儿子!”
潘斯明有点气急败坏,油门一踩一松,言秋犯恶心,直冒冷汗。没等唯一的听众反应,潘斯明自顾自发泄下去。
“你以为喻明希是被打压被放弃的那个?喻江辉曾经说过,老鹰让雏鹰学飞都是直接从悬崖上丢下去的。还不明白吗?喻明希才是他要培养的鹰!”
“若是你在如今境地也能起飞,那你也是鹰。”
潘斯明有一会儿没说话,大概是有所震动,车速也匀下来,言秋恶心感暂缓,悄悄拿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缓慢地在备忘录打字。
“哈哈……”潘斯明忽地冷笑,阴冷恶毒的感觉又来了,“说什么废话,我如今境地,还不是喻明希造成的?”
言秋打完字,把手肘挪到车门扶手上,靠那点支撑,艰难地贴着车窗把手机举高。
“喻明希把我当傻子耍,也把你当傻子了,言秋小姐。”他语气突然变得文雅、怜悯,好像一个正义的绅士。“你一直这么替他着想、心疼他,他可不见得也跟你一样哦。你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位红颜知己吗?就是把家产都给他投资的天真小美女。”
言秋好像被刺激到,使劲儿拍门大叫:“你想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说着,他降低车速,在副驾摸出一台平板,卡在扶手箱的凹槽里,开给言秋看。
那是一段摄像头偷拍的视频。
半裸的男人和女人在床上极尽纠缠。男人上身还穿着短袖,因为体型健壮,动作间背肌不时奋力隆起,连带腰臀、大腿的肌肉也成条成块凸出,右腿外侧一道长长的疤痕格外明显。女人则是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女,看着年纪不大,满脸投入地勾着男人接吻。
言秋刚才一嗓子嚎尽了体力,现在背后冷汗涔涔,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抖:“放的什么狗屁,看不懂……”
对,就是这种悲愤、绝望又自欺欺人的语气。
潘斯明看着就在前方的山林,大发慈悲地把车靠边停下,给言秋重播视频。也就几分钟的时长,让她看清楚,好让他能记录下她痛苦怨恨的样子,给那个人留个纪念,算作他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画面中,交II媾的男女侧头亲吻,男人深邃的五官和分明的棱角无比清晰地进入言秋的眼帘。
她仿佛被刺痛般闭上眼,不愿再看,可那疯狂的吱啾和撞击声回荡在车里。
“好可惜,喻明希对你不太忠诚哦。”潘斯明轻轻笑着,启动了车子。
“停下,别他妈放了!”言秋声音几乎出不来了,只有嘶哑的气,好像喉咙被割伤,含血含泪。
潘斯明眯着眼一哆嗦,浑身都舒爽了,他腾出手把视频音量放大,循环播放,再把摄像头调整正对着忿忿流泪的言秋的脸。
等着吧,喻明希。你对我负的罪就让你爱的女人来还吧,你没有摔死在悬崖,那就让她替你坠。
……
八年前那个夜晚,凄风冷雨。
瑟瑟秋风携着漫天的雨笼罩下来,整个世界仿佛蒙尘。
为了节能,学校在宿舍门禁后把照明关了大半,校园好像昏昏然凝固了,唯有不绝的雨丝和被风雨打落的树叶带来窸窣的动静。高挑单薄的少年避灯而行,步声比一丝雨水还轻,速度比风吹还快,像游走人间的修罗,没有影子,只有他自己。
老器材室是以前最老的教室宿舍楼改的,离哪儿都不着边,校警巡逻也不常来附近。
夜雨中的那栋矮楼格外幽寂。
两层的老楼,只有一楼做器材室,存放比较老旧的球类和球拍,二楼则是直接荒废了。
一阵风过,掉皮的老木门吱吱呀呀地抖开又合上,好像一个百无聊赖的老巫师疲懒地打了个哈欠。
是啊,他等在哪儿呢?
如果是潘斯明,他会在哪里等着观看猎物上钩呢?
楼外四周都是校道和草坪,离任何一处不用淋雨的遮蔽物都有超过二十米的距离,而潘斯明的身体淋不了雨,他也受不了离得太远。
毕竟,这可是他亲自编写的好戏,当然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喻明希批了一身的雨雾,细细的水珠凝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像晨露的簇拥。可他在雨里久了,密密麻麻的水珠还是聚成了水流,无可避免地将他冲刷。数道水痕在他脸上,好像流泪。
他是不会流泪的。
二楼有一条走廊,上面堆着七七八八的杂物,在走廊末端的角落,应该恰好能看到底下器材室门口的景象。而器材室门口一侧的楼梯是通向二楼走廊唯一的路。
这楼老是老,不过墙面做的是石米墙,摩擦力管够。喻明希绕过楼后,无声来到走廊一侧的底下。从下往上看,那里被杂物和发霉的围栏挡得严严实实。他目测着,这个高度,他从助跑开始,五秒足够。
高瘦的少年直立雨中,他微微仰起头,承接昏昧天幕降下的一切。雨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剑一样薄又利。原本要落在他鼻尖的雨丝蓦地改向,斜飞出去。
是风来了。
他后退两步,屈膝,前倾,锐利的目光要刺破这黑夜。
这样的雨夜,对潘斯明来说是有点冷的。尤其今晚,凌芊芝开口要求他的穿搭,他在衬衫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背心。
他蹲在这旮旯快十分钟了,腿开始发麻。
他拿出手机,打算再放点料催一催那人。
这夜足够黑,调到最低的屏幕光也能照清潘斯明文弱秀气的脸,照清楚背后烈风袭来之时,他满面的惊恐以及,眼中骤然升起的兴奋。
只要喻明希来了,无论如何,都是输。
一身湿泞的少年以闪电的速度给了潘斯明后颈一记手刀,对方便两眼一黑,软趴地倒下了。喻明希捡起落地的手机检查,一手扣着潘斯明瘦削的前胸把他上身抬高,边翻着手机边把人拖下楼,任他两条瘦长的腿磕在层层石阶边上。到了楼下,喻明希把手一甩,潘斯明摔在地上,昏沉中的痛感让他缩着滚了一圈,一半的身体滚出了屋檐外。
喻明希去器材室查看情况。
比他想像的更糟。
室内阴冷封闭,空气凝滞,尽是异味,体育器材特有的陈旧橡胶味里混合了某种来自人体的腥膻。高瘦的女生趴在体操垫上,衣衫破烂,看起来失去了意识。喻明希扭头出去,几下扯下来潘斯明的上衣,再一脚把他踹出去淋雨。
喻明希把潘斯明的衬衫敞开挡在眼前,一路只看着脚底一点视野,去到凌芊芝脚边,才把衣服一扔铺住她大半的身体。
看得出她呼吸还算正常,大概是潘斯明给她喂了迷药,不是危急的情况。喻明希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查看四周,在隔了两排的架子高层处发现了一个小型摄像机,正好对着原本衣不蔽体的凌芊芝。
如果他按照潘斯明的剧本,先进了器材室,潘斯明将会获得一段他和意识不清的凌芊芝半夜共处暗室的视频,剪去前因后果,他万口莫辩。
当然,现在的情况或许也在潘斯明的预想之内,他可以离开,可以选择跳出这一趟浑水,但潘斯明手上有能伤害言秋的东西,他能清理他手机里的,也清不了备份。
潘斯明不过就是想毁了他,那就,来吧。
喻明希出门拨了两个电话,雨势好像更大了。地上的潘斯明已经湿透了,湿寒很快对他孱弱的躯体产生了伤害,他蜷缩着痛苦地哀呼几声,接着猛地翻了个面,头颈青筋暴突,眼睛被牵引似的半睁,眼球上翻,身体绷着急促地抽搐起来,嘴巴不停冒出白沫。
一道闪电劈过,照出潘斯明狰狞铁青的面部,他一双手僵硬地抬起,抽成爪状,像是索命的恶鬼。
这幅德行了,会死吗?
喻明希背靠墙壁,薄薄的眼睑半耷着,有种冷淡的疲倦感。
他在想,再过一会儿,言秋就会给他发晚安信息了。估计来不及回了。
跟着第二道闪电一起来的,还有警车和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和刺眼的车灯穿破这沉寂蒙昧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