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养兄如妻


    那忽然变换的称呼亲昵暧昧。


    从褚文清嘴里非常流畅地说出时,没有一丝卡顿,就像是已经在背地里叫过千遍万遍一样的自然。


    可联想起他平日的作风,那二字顿时就失去了亲近含义,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怪异的瘆人。


    不清楚的,估计还以为褚文清是故意在讥讽人。


    也确实是带着些刻意的成分。


    只是这刻意并不是针对许玉潋,而是针对那出现在他家中的陌生男人。


    这样的举动和圈占领地的小狗没什么差别。


    许玉潋听见了那一声称呼,只是道:“稍等。”


    没有往别的方面多想,因为褚老爷子也经常这样叫他。


    或许是他这位虚伪的上级,准备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友爱也不一定。


    毕竟现在讲究民心,新官上任,总归要注意一些。


    虽然褚文清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放在官场上,他以后或许会是一方清廉公正的青天大老爷。


    招呼着不知为何仍然站在原地的二人坐下。


    许玉潋声音是如常的轻柔温和,回答道:“这位是我最近认识的新朋友,苏言澈,他就住在我隔壁。”


    “之前我因为生病请假的时候,还多亏了他来照顾我,不然我都不一定能这么快恢复。”


    话语间还不忘给褚文清多添了一双碗筷。


    邻居?


    恢复靠他照顾?


    短短两句话听得褚文清无名火起,越看苏言澈越觉得碍眼。


    都说相由心生,就凭苏言澈这模样,鼻塌嘴歪衣衫破旧的,这样的人如果成了邻居,他夜里都要多防备几分才是。


    一眼就能看出是和他们不在同一条路的人,许玉潋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他本就不愿意让许玉潋住在这里,不是说自作多情想要管对方,只是,明明他可以给许玉潋更好的生活条件,哪怕只是作为同僚之间的帮助。


    何必让青年一个人待在这处偏僻地。


    周围都是山野农田,一到夜晚就黑得无法视物。


    青年的屋子又没什么防护,半人高的篱笆,一踹就能踢开的房门。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如今又认识了这样一个邻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不论是哪个,都不如让许玉潋和自己离开来得好,之后他一定要找机会把人带回去。


    见许玉潋说着说着就要去给自己装饭,褚文清赶紧阻拦,“你去坐着,我自己来。”


    坐回位置上时,许玉潋正在和苏言澈介绍他。


    话语里不乏夸赞,把他的形象说得格外的高大伟岸。


    听得褚文清都有些脸热。


    他端着样子,拿着装满了白米饭的碗也像是捏个茶杯似的,“在你眼里,我真的这么好?”


    褚文清有意无意地看向对面。


    见苏言澈不自然地低下头一个劲吃饭,面对许玉潋的话,也只是含糊地应声,褚文清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得意。


    像是在说,看吧,我才是许玉潋最亲近的人,就算你住他隔壁又怎样。


    你算什么东西。


    “自然,褚先生待私塾众人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吃饭时许玉潋不太喜欢说话,只是褚文清又问他,他又不好不回答。


    垂着眉眼,青年嗓音清润柔柔,像是有些累了,少了些活力,只慢条斯理地说话。


    今日忙了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就有些饿了。


    本来早该开饭的,结果褚文清突然来了,现在还这么多事。


    好麻烦。


    话说着说着就不走心了,多是挑些场面话去夸人,讲到后面,许玉潋用上的大多形容词都有些疏远。


    不像是真心,更像是随手挑了点词。


    大概在想着把褚文清的品性夸赞到天上就好,和往日里那些人的阿谀奉承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说出这些话的人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让自己很在意的人这样夸他,这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心中愉悦欣喜,毕竟第一次亲耳听许玉潋对他说这些。


    但一想到对方可能只是在敷衍他,说出来的那些都并不是对方真实的想法,这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底。


    他宁愿对方没把他说得那么好。


    最好是能提起些日常的事情,让他听听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好就最好,不好他就去改,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誉,他更想要的是和青年接近一些。


    无论是距离还是心灵。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褚先生谦虚了……”


    “不用叫我先生,小池叫我的名字就好。”


    “褚公子谦虚了。”


    褚文清面无表情地夹了点菜到许玉潋碗里。


    不懂褚文清的心思,许玉潋言罢,又开始对之前生病时的照顾表达感激,话里话外都在夸赞苏言澈的好心。


    褚文清眉头皱起,欲言又止,“你生病的时候,明明我也给你找了郎中……”


    他拿着筷子有些别扭地夹着米粒,带着些不服气,但又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有点丢脸,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许玉潋没听清,又侧耳靠近褚文清,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褚文清毕竟是他带来的朋友,落座时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屋子里空间不大,小小一个饭桌,一边摆上两个凳子就有些挤了。二人坐得很近,许玉潋这样一凑近,几乎是和褚文清贴在了一起。


    青年发丝间的清香丝丝缕缕地转进他的鼻尖,褚文清在此时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呼吸,正微弱地擦过他的脸侧。


    余光里,他轻瞥着青年白皙莹润的侧脸。


    脑海里所想的东西都在此刻放慢了不知几倍,眼瞳里倒映着的东西,是那几缕割断暖黄光线垂落慵懒的发丝,青年小巧挺翘鼻尖下静待回答时微弯的唇。


    只要他现在转过脸,就能够轻易地吻上他肖想已久的人。


    “没说什么。”褚文清否认了。


    连带着脑海里那些未尽的幻想一同掩埋,身侧被遮盖住的手臂早已因为攥拳而显现出了青筋。


    耳根冒红。


    他看着许玉潋听完就乖乖点头应声的模样,心中对他好哄的评价又再次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样的青年要是不将他留在身边,好好的看着他,褚文清真怕哪天他就会被人拐跑。


    “原来你就是小池的邻居啊,久仰。”


    久仰二字说得飘忽,听不出久仰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轻蔑。


    言下之意,原来你就是妄想待在许玉潋身边的那个人啊。


    居心叵测,诡计多端,但是再怎样想方设法,也无法撼动属于他的位置。


    褚文清高傲的态度轻易刺穿了苏言澈所剩无几的自尊。


    哪怕苏言澈此时对许玉潋只是有些,有些连自己都还未捋清的好感,被人这样一说,他难免觉得冒犯。


    二人之间的差距,苏言澈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这个时代最为普通的百姓。


    靠天吃饭,没有什么学识也没有多少钱,住宿简陋吃食粗糙。


    可写字看书,考取功名,这其中所用的银钱如汹涌的流水般消逝,他能够给对方这样的生活吗?


    就算他拼了命地去赚钱,那这其中所花费的时间,小先生又凭什么等他。


    拿出自己这十几年来所有的积蓄,恐怕对于褚文清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日的收入罢了。


    李小先生不是他能够觊觎的存在。


    他这样美好的人,该是伸展着不断向上的枝芽,不该被自己这样的泥泞所打搅。


    但他不配,褚文清就一定配吗?


    感情一事从来都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不过一个和自己怀着同样心思的人,现在说出这种话,是以怎样的身份说出口的?


    只怕褚文清是也在忌讳着自己吧。


    因为在小先生的眼里,褚文清和自己没什么差别。


    没有特殊的对待,摸不到底可有可无的态度,每一个出现在许玉潋身边的人,都有获得青睐的机会。


    所以褚文清才会无法抑制地产生了类似于嫉妒的情感。


    连他这个才是见了第一面的人,褚文清忍不住对他露出如此防备的态度。


    虽然防他防得没错,自己确实对小先生有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可褚文清这以眷侣自居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烦意乱。


    苏言澈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褚公子说笑了。”


    “我何时开过玩笑。”褚文清一袭白袍中着墨黑纹金长衣,面容俊朗清逸,略微冷硬的气质含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即使是在简陋的屋子里,他端坐在那里就自有一种登上高堂的感觉。


    没什么情绪的视线审视着对面局促垂首的男人,褚文清淡淡道:“还多谢阁下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小池了,今后有需要的地方,阁下只管开口。”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苏言澈和许玉潋这几日的交情归结为一场交易。


    苏言澈是见过褚文清的。


    褚家那位年少便功成名就的公子,在夏初的时候来了镇上的私塾,富有才识,许多人都梦想着找他指点一二。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但苏言澈没想到对方的心机竟也如此深沉。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话。


    只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却又不懂该如何去回绝那一句话。


    思考片刻,只说:“褚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阁下不必客气,小池的事就是我的事。”


    “……”


    无形的硝烟没有蔓延到许玉潋那边。


    他们这边针锋相对,每一句话都是绵里藏针,一旁的许玉潋已经开始夹菜了。


    许玉潋只知道他该开饭了,再不吃,桌上刚热好的饭菜就又该冷了。


    后来过来半天,发现旁边两个人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许玉潋才咽下嘴里的饭,眨了眨眼,提醒道:“你们还不饿吗?”


    接连不断的交谈声终于停了下来,转而变成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


    过了一会,褚文清憋不住了。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偷瞄了无数眼,认真吃东西时脸颊一鼓一鼓的青年过于可爱,他状似无意地夸赞道:“没想到小池你做饭还不错啊。”


    “不过我的厨艺也还行,下次换你来我家尝尝我做的菜吧。”


    许玉潋抬眼,有些诧异地扫过褚文清碗里的饭菜,“可是你都没有吃我做的那盘菜。”


    褚文清夹菜的动作一顿,“这些不是你做的吗?”


    “不是啊,是苏言澈做的。”许玉潋点了点苏言澈面前所剩无几的一盘菜,“只有那碗是我做的。”


    正好是褚文清一直没夹过的一盘。


    啧。


    褚文清咬牙,怎么千算万算算错了这一步,倒是给苏言澈占了先机。


    “啊,难怪吃起来这么奇怪。”他没什么负担的当场改口,转而夹走了那碗里的最后一块,“还是小池你做的最、”


    他神情猛地一顿,眼神震惊看向苏言澈。


    苏言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手喝了杯水。


    许玉潋没发现,再抬眸时褚文清已经吞下去了,男人对着他点点头,“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你也这样觉得吗?”


    许玉潋轻笑了声,漂亮秀气的侧脸微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苏言澈也是这样说的。每次我一下厨,做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吃完的。”


    “你觉得好吃就再好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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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2 章   养兄如妻


    敲门声不急不缓,来人唤过了一声许玉潋的名字后就不再言语,好似笃定门内的人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到来。


    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许玉潋眼睫迟缓地眨了下。


    是谁?


    这个时间点谈不上是深夜,但也不算是什么傍晚了。


    他和苏言澈忙活的这半天里,别处的人家早就吃完了晚饭,该到了歇息的时候。


    再加上他刚来这镇子没多久,并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


    谁会这样得空,来这样偏僻的地段寻自己?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灶台里未尽的炉火依旧在燃烧,火星爆裂,发出细微响声。


    “我去看看。”


    明明是离门最远的那方,苏言澈却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手中的碗筷无意识地放回了桌上,清脆碰撞声终于拉回了许玉潋的思绪,他赶紧站起身拦住了对方,“我来吧,怎么能让客人来开门。”


    话毕,见苏言澈只盯着他不动,许玉潋以为对方是不太好意思,便又弯起眼眸轻笑,柔声道:“你回去坐着吧。”


    白皙柔软的指腹按压在肤色略深的手臂上,用了一点力去推,想要把苏言澈往回带。


    没能推动,那一点力气对于苏言澈来说如同挠痒似的。


    感受着手臂间微凉绵软的触感,他动了动眉间,自己主动后退一步,回到了餐桌旁。


    视线追随着那披着深秋长衣仍显清瘦的身影,苏言澈并未坐下。


    “好,先生小心些。”


    许玉潋不解回望,那眼眸含着清凌凌的光,似在疑惑。


    不过是开个门,这有什么好小心的。


    没有时间等苏言澈的解释,许玉潋发觉自己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门外还关着一个来找他的人,要是他们再这样讨论下去,或许外面的人就要等不及了。


    “来啦。”他大声回应着再次响起的敲门声。


    身后盘发散落的几缕发丝在走动间无意晃动,许玉潋快步走到门边,手腕使劲,拉开了那扇木门。


    下一秒,屋子里突然回荡起了格外响亮的“吱呀”一声。


    本身就不富裕,孤身来到这个小镇,路上吃住所花费的文钱就已经给小先生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以致于在后来寻找安身之处时,他已拿不出足够的银钱。


    兜兜转转,来来去去。


    温润的读书人面对着本地的商人,也不知道行业上的价格虚高,去说说价,瞧着瞧着就选了镇上这一处比较偏僻,靠近农田的旧屋子。


    虽然屋子破旧,但主体由泥砖和长木构成,称得上是风雨不透。


    当然,主要还是胜在价格低廉。


    屋顶上铺满了黑瓦,是前几年时兴的屋顶样式。


    如今鱼鳞似的瓦片已经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野草占领,参差不齐的绿草和苔藓长满了房顶,年前刚清理过一次,一到秋天,就又长满了。


    经过时间锤炼,风雨侵蚀,很多地方,类似于门窗桌椅,都因为氧化泛起了黄意。


    再带上着那黄泥土,大雨一淋就泥泞的小院子里一看,这个地方显然不是许玉潋久居的好去处。


    本来是打算拿了工钱就琢磨着换个住处的。


    不过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住在这一处的人家多是靠土地吃饭,质朴纯善,很好相与。


    平日里和许玉潋还多有往来,聊天之间几乎是把他这个孤零零的小先生,当成了自家的人一样招待。


    这种被大家善意包围的环境,许玉潋很喜欢。


    左右他也没有那么娇气。


    这个房子也只是外面看起来破旧,内部只要好好打理一番,也足够舒适暖和。


    他就这样短住一段时间也没事。


    这样想着,于是后来许玉潋便打消了要换一间屋子的念头。


    他没想到褚文清会突然来。


    更没想到自己年久失修的木门会在此时发出这么大的摩擦声。


    发现来人是谁后,许玉潋原本半阖的眼眸在那一瞬间睁大。


    他微微下垂的眼尾平日里看着人时,浅棕眸子盈盈润润,总是含着种如水的温婉感。


    此时因为抬眸的动作,被撑得浑圆,线条钝感流畅,连淡粉的唇瓣也不由自主地开合着,更将他身上那股懵懂的纯然展现得淋漓尽致。


    细腻无暇的面容犹如最为珍惜的神秘画布,由上天点缀浓郁的水墨色勾勒眉眼,细看如远山蒙雾,远看抬眸间便山川动摇。


    春意坠下点点烂漫颜色,唇瓣间是碾碎了汁液的莹润晃人,又似柔软贝肉内暗藏珠宝的漂亮外壳。


    “见到我来很惊讶?”


    身体前倾,褚文清眉头一挑,几乎是要和许玉潋贴在一处,手背在身后,拿着的是前来看望人所带着的礼品和药物。


    心神在见到许玉潋的第一眼开始就开始晃动,有些难言的悸动感。


    并没有太在意木门的刺耳响声。


    褚文清一直都知道许玉潋住在这,曾经还因为安全问题,和对方提过私塾会提供住宿一事。


    本以为许玉潋会欣然同意,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


    其实褚文清来这件事也没什么,虽然时间点显得有些不对。


    只是门响的时候,那声音令许玉潋觉得有些尴尬罢了。


    过了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没有,只是被开门的声音吓到了。”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脾气不太好的上级诚实道:“你要来怎么没跟我说?”


    “胆子真小。”一个人住在这晚上会害怕吧。


    之前还拒绝自己说他在这边住也可以,其实背地里早就害怕得要死了吧。


    ……和自己逞强什么,自己难道还会笑他不成。


    只要他开口,自己立马就会接走他。


    褚文清垂眸,眼神往许玉潋身上扫了几眼,又转而看向屋子里。


    视线落在那明显有第二人存在的客厅时,蓦地一顿,再开口时他声音已带上了冷意,“风这么大,要一直在门口和我说话,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吹着我也就算了,吹着你这个生病的人就不好了吧。还是说……你一直待在这不让我进去,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家里?”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褚文清顺理成章地跟着人进了屋子。


    许玉潋习惯了褚文清这样莫名其妙的发言,听他说那些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长不短的路上,他伸出手要帮褚文清那东西,“我来拿吧。”


    毕竟是主人家,别人都提着礼物来拜访了,他也不好就这样看着对方提,多少要帮些忙才是。


    “走你自己的路,这么点东西要是用得着你,那我也快变成废物了。”褚文清抬高手中的袋子,看了眼许玉潋伸出来的手,不咸不淡地呛他。


    不止是人长得精致漂亮,光是看那个身段褚文清就知道,许玉潋这人骨相也是按着最漂亮的样子生的。


    那么小一只手,莹润的一层皮肉裹着纤细的指节,玉似的脆弱美丽。


    该是作画写诗的手,若是像自己这样胡乱地提起重物,真让人担心会不会就这样让他碎了一地。


    褚文清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


    他读圣贤书十几年,不是修身养性就是考取功名,人的骨相皮相,有什么区别,于他看来,好像怎么长都不过是那个样子。


    要么人模人样,做人做事还算规矩,合乎礼仪,脑子灵光些能听得懂他的话,要么是些生了人形却未开灵智的。


    褚文清好似生来就是这样挑剔的性格。


    说得难听些就是刻薄,连褚老爷子都对他有些无可奈何,骂他这张嘴迟早要吃亏。


    他无所谓,说什么话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若是别人受不住与他何干?


    他本就厌恶那些莫名其妙上赶着的人,要是有人因此远离他,他求之不得。


    可偏偏,褚文清就是觉得许玉潋这人哪哪都正好。


    最初的时候褚文清其实对许玉潋没那么想法。


    一个被他父亲塞过来的学徒,显然是个想要借着关系来攀高枝的,他不仅没有什么想法,甚至有些故意针对许玉潋。


    教学,备课,褚文清到处都挑点刺,想要许玉潋知难而退,自己离开私塾。


    却没想到对方都一一温和应下。


    像是根本没感受到恶意似的,在临走前还乖乖问他,“还有需要我改正的地方吗?没有了吗……好吧,褚先生,今天还多谢您的指点了。”


    褚文清后悔了。


    这个新来的小先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比起从前见过的那些学徒,许玉潋性格温和些,愿意听话,教起学生来也算是合格,声音还有些意外的好听。


    走在前面的小先生忽然回身看了他一眼,视角差异,那一眼眼尾飘红,眼睫上翘,在褚文清看来,就如同带着钩子似的在故意勾他。


    “褚先生吃过饭了吗?”


    褚文清一步追上他,二人并肩而行,“因为想着某人可能不会好好吃药,所以特地去找了适合的药和补品,一下课就忙着这件事,连饭都没有吃到。”


    其实吃过了。


    不过褚文清觉得,他都给许玉潋精心准备了这么多,特地前来拜访,吃顿饭不过分吧。


    他都没尝过许玉潋做的饭菜,也不知道是先便宜了谁。


    身为私塾新来的小先生,许玉潋交友难道不该先和自己说一声吗?难道不知道老爷子会很担心他吗?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是真的愧疚了,许玉潋捏着手停下脚步,唇瓣抿起,“那您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饭菜都是刚热好的,您来得正好。”


    嗯……也不是没有那么差劲的程度。


    其实许玉潋是他这几年见过最优秀的先生,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对待学子,他总是能做到最好。


    和他在一起,褚文清第一次感受到那样轻松的氛围。


    他们无需过多言语,只是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受到契合。


    落叶的秋季,飘散的桂花香,纸墨的独特气味,无人的私塾书房内,他曾偷偷轻吻过青年温凉的手背。


    没有完全被关严的内门被重新打开,饭菜的香气涌出。


    褚文清终于看清了那个抢先他一步的人。


    “这位是?好像从来没见过啊。”褚文清冷眸微眯,并不等苏言澈说话,径直走近接过礼品去放的青年,亲昵叫他:“小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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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3 章   养兄如妻


    吃过晚饭,苏言澈主动揽下了收拾碗筷的任务。


    几道菜三个人,碗筷不算多,只是洗了半天也没结束。


    苏言澈今日干活的速率明显下降。


    厨房,也就是灶台附近。


    这里离前厅不远,水流的声音压下去后,不用刻意侧耳倾听,就能清楚的听见屋内另外二人的谈话内容。


    “你之后还准备一直待在这里?”


    视线凝于青年背影,褚文清靠在桌子旁,斟酌着该如何说动对方跟自己离开。


    “褚文清,你为什么又这样问?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说过几次了。”


    眉尖轻皱,许玉潋手上动作不停,回答着那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这里是我家,我除了待在这,又还能往哪儿去。”


    拗不过褚文清一直提起名字的事情,许玉潋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改了口。


    虽然只是完整的名字,但也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褚文清对这点略为满意,又不太满意青年的回复。


    他很少会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眉间隐去烦躁,只食指不住地叩着茶几,“你住在这里不合适,这一处离私塾那么远,往来上课很不方便。”


    茶几被他敲出了几声轻响。


    一道清凌凌的眼神迅速锁定了褚文清,“啊。”


    许玉潋家里只有那一个茶几,是唯一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家具。


    他有点担心褚文清会把他茶几敲坏,赶紧低头从褚文清带来的东西里掏了个糖果,递给对方。


    褚文清果然不敲了,视线在许玉潋和他手中的糖之间转动。


    这还是许玉潋第一次给他送东西。


    虽然是自己给的,但到许玉潋手上再转赠,不就是送给他的礼物了吗?


    在许玉潋紧盯地目光下,他动作犹豫地剥开了糖衣。


    “虽然是有点点远。”许玉潋重新转过了身,这才开始思考褚文清的话。


    早就不是第一日去私塾上课了,私塾和住处之间的距离许玉潋烂熟于心,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方便不方便。


    他以为是褚文清是故意挑刺,找借口要来责怪自己。


    贝齿不自觉地咬住猩红唇瓣,齿印点点,许玉潋心中还是有些生气,语气也不是那么好了,回他,“可我又不会迟到。”


    说完许玉潋又有点心虚,因为他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过话,“是真的呀,你明明也知道的。”


    唇齿间甜味晕开,褚文清轻啧了一声,“我又没说你的不好。”


    “这月月钱我会给你翻三倍,就当做是给你买药的补贴,至于剩下的钱……”


    “很快就到冬天了,你既然不愿意去我给你安排的住处,那你就自己租个好点的屋子,别待在这里了。”


    褚文清一直觉得这屋子破。


    是那种指不定哪一天一阵大风刮过就要塌的简陋。


    起初许玉潋倔也就算了,偏偏天气转凉他身体还不好,褚文清没法看着他乱来不管。


    许玉潋还在整理着褚文清带来的东西。


    最重的部分便是那十几袋的药材。


    是他吃一个月的分量,除了治疗风寒的,还有些是疗养身子的补品。


    上面有标注熬煮需要注意的事项,笔锋锐利,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是褚文清的字迹,十几袋,每一袋都写了字。


    闻言,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眼睫翘起,不太明白褚文清的意思,“可是我之前旷工了,没有月钱,翻多少倍都没有月钱。”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扣你月钱?”褚文清眉头一挑,觉得自己带着这么多东西来,已经足够能体现自己的好意了。


    他把糖纸揣进口袋里。


    知道许玉潋不愿意接受自己太多的帮助,也没说给他买个宅子,退了一步,“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换。”


    “换去镇子里租个近的住处,差多少钱我给你补,就算是……私塾给你这个新先生的福利。”


    “哦,多谢你。”许玉潋不为所动,捏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药在研究,“不过我最近不准备换,还是算了吧,月钱照常给我就好。”


    他还是觉得自己待在这挺好的。


    不需要别人可怜的,或者觉得他过得惨惨的,自己吃得饱穿得暖,这还有什么好说。


    褚文清人还挺好,居然不扣他月钱,果然是个青天大老爷。


    碗筷终于收拾完了。


    关上碗柜门的声音闷响一下,苏言澈擦着手走出来,步伐有些急促,“你们在聊住处的事情啊?”


    他这样说着,动作有些慌乱,手上的水沾湿了身上粗糙的布衣。


    “是啊,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偏僻,怕小池哪天遇到点事也没个照应。”褚文清意有所指,眉间有被人打扰谈话的烦意,视线冷淡。


    不太赞同对方的话,许玉潋敛着眉间,温声道:“四周都是熟悉的人家,我待在家里又能有什么事。”


    像是为了应和许玉潋的话,苏言澈连忙道:“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院子里喊我一声就好。”


    “我就住在隔壁,有事的时候先生您知会一声,我立马就来帮忙。虽然我会的东西不多,但就算是再难的东西,我也愿意去学。”


    他肤色微深的脸上是风吹日晒后略显野性的深邃轮廓,和褚文清这样常年和纸笔打交道的文化人不是一种风格,独有的庄稼人气质令他说话时看起来十分诚恳。


    因为深知自己在别的方面比不过别人,没别人有本事,所以在付出这一点上格外的尽其所能。


    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希望能够让自己进入青年的视线。


    人和庄稼是一样的,今年如此,明年虽然一样是那个名字,那个地点,可未必会是相同的结果。


    抓住季节和时机,叫老天能看见他的诚意,或许能够得到一场及时的甘霖。


    本就是他触碰不到的云端,哪怕只是短暂地停留在他的上空,也足够他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感到庆幸。


    许玉潋本就因为对方这几日的照顾,对他颇有好感。


    此时听苏言澈这样一说,更是小脸一点,当场肯定道:“你别妄自菲薄,你会的东西可多了,之前还多亏了你照顾我。”


    “有你这样的邻居我晚上睡觉都安心不少。”


    青年这些话听在耳里,跟世间最腻人的甜言蜜语没差,苏言澈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红意,“那都是我该做的。”


    对,就是这样。


    许玉潋很满意苏言澈的态度,听在耳里,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他好不容易和邻居亲近了一些,刚熟悉起附近的环境,他怎么能随便离开。


    不想再去和别人认识。


    经历了华亮如一事后,许玉潋不想再那样傻傻地付出自己的真心,无法确定别人的心意,那便不要再相信别人。


    哪怕被骗,他只需要确定那一时的好意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要是你非要想要留在这,那便留吧,不过之后,你要是改变了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跟我说。”


    “别忙着拒绝我,那是你在私塾应得的好处。”


    褚文清受不了他们这郎情妾意的场面,直白地打断二人的交流,站在路中间阻隔了许玉潋的视线,“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确实是该各回各家的时间了,哪怕他们还想继续待在这,许玉潋也差不多该去休息了。


    褚文清说的话在理,许玉潋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性子。


    捏着指尖,他点了点头,嗫喏道:“那月钱还可以继续给我三倍吗?”


    “很缺钱?”褚文清忍不住皱眉,伸手就想往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怎么不早跟我说。”


    许玉潋抬眸看他,神情无辜,“不是的,是你刚刚和我说,这些是我来私塾应得的好处,那三倍银钱不包括在里面吗?”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他本来就不用完全拒绝,褚文清又那样说了,那他开口问问怎么了。


    三倍的月钱哎。


    还怪多的。


    褚文清真大方!


    听他说不缺钱褚文清才放下心,一时间气也不是担心也不是,没好气道:“包括。要是你能照顾好自己,别再生病,月月我都能给你三倍。”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褚文清都那样说了,苏言澈也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


    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作为主人,许玉潋把两位客人给送到了院子门口才停下脚步。


    道别的时候,他眼睫翘起,漂亮的杏眼浑圆,盈着一层水光乖乖地看人,“褚文清,天黑路陡,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些,注意安全。”


    褚文清忍不住挑了挑眉,眼神打了个转,压抑着嗓音沉沉应道:“嗯,知道了。”


    不跟别人说这些话,就只让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平时没看出来,没想到许玉潋小心思还挺多的,对他这么特殊?


    他就知道自己在许玉潋这里不一般。


    这样一想,褚文清克制地抿唇,不让上翘的唇角暴露自己的心思,连离开的背影都有些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明明只是几句客套话,可褚文清偏偏当了真。


    哪里还记得苏言澈就住在许玉潋隔壁,转个弯就进了家门的地方,难道还能摔死了不成?


    根本不需要对方再对苏言澈说什么空话。


    谁也没比谁特殊。


    挂在院子处的灯笼灯光黯淡,飞虫萦绕着,枯黄的叶片被晚饭吹着摩擦过地面,发出了点干燥的声音。


    许玉潋站在那看了一会自己的影子,思绪空荡,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却突然被叫住。


    “先生。”


    他有些惊讶地抬眼,“你还没回去吗?”


    苏言澈是跟褚文清一起离开院子的,他还以为苏言澈早就已经走了。


    ————


    ————


    第 114 章   养兄如妻


    那忽然变换的称呼亲昵暧昧。


    从褚文清嘴里非常流畅地说出时,没有一丝卡顿,就像是已经在背地里叫过千遍万遍一样的自然。


    可联想起他平日的作风,那二字顿时就失去了亲近含义,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怪异的瘆人。


    不清楚的,估计还以为褚文清是故意在讥讽人。


    也确实是带着些刻意的成分。


    只是这刻意并不是针对许玉潋,而是针对那出现在他家中的陌生男人。


    这样的举动和圈占领地的小狗没什么差别。


    许玉潋听见了那一声称呼,只是道:“稍等。”


    没有往别的方面多想,因为褚老爷子也经常这样叫他。


    或许是他这位虚伪的上级,准备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友爱也不一定。


    毕竟现在讲究民心,新官上任,总归要注意一些。


    虽然褚文清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放在官场上,他以后或许会是一方清廉公正的青天大老爷。


    招呼着不知为何仍然站在原地的二人坐下。


    许玉潋声音是如常的轻柔温和,回答道:“这位是我最近认识的新朋友,苏言澈,他就住在我隔壁。”


    “之前我因为生病请假的时候,还多亏了他来照顾我,不然我都不一定能这么快恢复。”


    话语间还不忘给褚文清多添了一双碗筷。


    邻居?


    恢复靠他照顾?


    短短两句话听得褚文清无名火起,越看苏言澈越觉得碍眼。


    都说相由心生,就凭苏言澈这模样,鼻塌嘴歪衣衫破旧的,这样的人如果成了邻居,他夜里都要多防备几分才是。


    一眼就能看出是和他们不在同一条路的人,许玉潋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他本就不愿意让许玉潋住在这里,不是说自作多情想要管对方,只是,明明他可以给许玉潋更好的生活条件,哪怕只是作为同僚之间的帮助。


    何必让青年一个人待在这处偏僻地。


    周围都是山野农田,一到夜晚就黑得无法视物。


    青年的屋子又没什么防护,半人高的篱笆,一踹就能踢开的房门。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如今又认识了这样一个邻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不论是哪个,都不如让许玉潋和自己离开来得好,之后他一定要找机会把人带回去。


    见许玉潋说着说着就要去给自己装饭,褚文清赶紧阻拦,“你去坐着,我自己来。”


    坐回位置上时,许玉潋正在和苏言澈介绍他。


    话语里不乏夸赞,把他的形象说得格外的高大伟岸。


    听得褚文清都有些脸热。


    他端着样子,拿着装满了白米饭的碗也像是捏个茶杯似的,“在你眼里,我真的这么好?”


    褚文清有意无意地看向对面。


    见苏言澈不自然地低下头一个劲吃饭,面对许玉潋的话,也只是含糊地应声,褚文清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得意。


    像是在说,看吧,我才是许玉潋最亲近的人,就算你住他隔壁又怎样。


    你算什么东西。


    “自然,褚先生待私塾众人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吃饭时许玉潋不太喜欢说话,只是褚文清又问他,他又不好不回答。


    垂着眉眼,青年嗓音清润柔柔,像是有些累了,少了些活力,只慢条斯理地说话。


    今日忙了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就有些饿了。


    本来早该开饭的,结果褚文清突然来了,现在还这么多事。


    好麻烦。


    话说着说着就不走心了,多是挑些场面话去夸人,讲到后面,许玉潋用上的大多形容词都有些疏远。


    不像是真心,更像是随手挑了点词。


    大概在想着把褚文清的品性夸赞到天上就好,和往日里那些人的阿谀奉承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说出这些话的人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让自己很在意的人这样夸他,这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心中愉悦欣喜,毕竟第一次亲耳听许玉潋对他说这些。


    但一想到对方可能只是在敷衍他,说出来的那些都并不是对方真实的想法,这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底。


    他宁愿对方没把他说得那么好。


    最好是能提起些日常的事情,让他听听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好就最好,不好他就去改,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誉,他更想要的是和青年接近一些。


    无论是距离还是心灵。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褚先生谦虚了……”


    “不用叫我先生,小池叫我的名字就好。”


    “褚公子谦虚了。”


    褚文清面无表情地夹了点菜到许玉潋碗里。


    不懂褚文清的心思,许玉潋言罢,又开始对之前生病时的照顾表达感激,话里话外都在夸赞苏言澈的好心。


    褚文清眉头皱起,欲言又止,“你生病的时候,明明我也给你找了郎中……”


    他拿着筷子有些别扭地夹着米粒,带着些不服气,但又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有点丢脸,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许玉潋没听清,又侧耳靠近褚文清,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褚文清毕竟是他带来的朋友,落座时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屋子里空间不大,小小一个饭桌,一边摆上两个凳子就有些挤了。二人坐得很近,许玉潋这样一凑近,几乎是和褚文清贴在了一起。


    青年发丝间的清香丝丝缕缕地转进他的鼻尖,褚文清在此时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呼吸,正微弱地擦过他的脸侧。


    余光里,他轻瞥着青年白皙莹润的侧脸。


    脑海里所想的东西都在此刻放慢了不知几倍,眼瞳里倒映着的东西,是那几缕割断暖黄光线垂落慵懒的发丝,青年小巧挺翘鼻尖下静待回答时微弯的唇。


    只要他现在转过脸,就能够轻易地吻上他肖想已久的人。


    “没说什么。”褚文清否认了。


    连带着脑海里那些未尽的幻想一同掩埋,身侧被遮盖住的手臂早已因为攥拳而显现出了青筋。


    耳根冒红。


    他看着许玉潋听完就乖乖点头应声的模样,心中对他好哄的评价又再次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样的青年要是不将他留在身边,好好的看着他,褚文清真怕哪天他就会被人拐跑。


    “原来你就是小池的邻居啊,久仰。”


    久仰二字说得飘忽,听不出久仰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轻蔑。


    言下之意,原来你就是妄想待在许玉潋身边的那个人啊。


    居心叵测,诡计多端,但是再怎样想方设法,也无法撼动属于他的位置。


    褚文清高傲的态度轻易刺穿了苏言澈所剩无几的自尊。


    哪怕苏言澈此时对许玉潋只是有些,有些连自己都还未捋清的好感,被人这样一说,他难免觉得冒犯。


    二人之间的差距,苏言澈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这个时代最为普通的百姓。


    靠天吃饭,没有什么学识也没有多少钱,住宿简陋吃食粗糙。


    可写字看书,考取功名,这其中所用的银钱如汹涌的流水般消逝,他能够给对方这样的生活吗?


    就算他拼了命地去赚钱,那这其中所花费的时间,小先生又凭什么等他。


    拿出自己这十几年来所有的积蓄,恐怕对于褚文清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日的收入罢了。


    李小先生不是他能够觊觎的存在。


    他这样美好的人,该是伸展着不断向上的枝芽,不该被自己这样的泥泞所打搅。


    但他不配,褚文清就一定配吗?


    感情一事从来都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不过一个和自己怀着同样心思的人,现在说出这种话,是以怎样的身份说出口的?


    只怕褚文清是也在忌讳着自己吧。


    因为在小先生的眼里,褚文清和自己没什么差别。


    没有特殊的对待,摸不到底可有可无的态度,每一个出现在许玉潋身边的人,都有获得青睐的机会。


    所以褚文清才会无法抑制地产生了类似于嫉妒的情感。


    连他这个才是见了第一面的人,褚文清忍不住对他露出如此防备的态度。


    虽然防他防得没错,自己确实对小先生有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可褚文清这以眷侣自居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烦意乱。


    苏言澈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褚公子说笑了。”


    “我何时开过玩笑。”褚文清一袭白袍中着墨黑纹金长衣,面容俊朗清逸,略微冷硬的气质含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即使是在简陋的屋子里,他端坐在那里就自有一种登上高堂的感觉。


    没什么情绪的视线审视着对面局促垂首的男人,褚文清淡淡道:“还多谢阁下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小池了,今后有需要的地方,阁下只管开口。”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苏言澈和许玉潋这几日的交情归结为一场交易。


    苏言澈是见过褚文清的。


    褚家那位年少便功成名就的公子,在夏初的时候来了镇上的私塾,富有才识,许多人都梦想着找他指点一二。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但苏言澈没想到对方的心机竟也如此深沉。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话。


    只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却又不懂该如何去回绝那一句话。


    思考片刻,只说:“褚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阁下不必客气,小池的事就是我的事。”


    “……”


    无形的硝烟没有蔓延到许玉潋那边。


    他们这边针锋相对,每一句话都是绵里藏针,一旁的许玉潋已经开始夹菜了。


    许玉潋只知道他该开饭了,再不吃,桌上刚热好的饭菜就又该冷了。


    后来过来半天,发现旁边两个人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许玉潋才咽下嘴里的饭,眨了眨眼,提醒道:“你们还不饿吗?”


    接连不断的交谈声终于停了下来,转而变成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


    过了一会,褚文清憋不住了。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偷瞄了无数眼,认真吃东西时脸颊一鼓一鼓的青年过于可爱,他状似无意地夸赞道:“没想到小池你做饭还不错啊。”


    “不过我的厨艺也还行,下次换你来我家尝尝我做的菜吧。”


    许玉潋抬眼,有些诧异地扫过褚文清碗里的饭菜,“可是你都没有吃我做的那盘菜。”


    褚文清夹菜的动作一顿,“这些不是你做的吗?”


    “不是啊,是苏言澈做的。”许玉潋点了点苏言澈面前所剩无几的一盘菜,“只有那碗是我做的。”


    正好是褚文清一直没夹过的一盘。


    啧。


    褚文清咬牙,怎么千算万算算错了这一步,倒是给苏言澈占了先机。


    “啊,难怪吃起来这么奇怪。”他没什么负担的当场改口,转而夹走了那碗里的最后一块,“还是小池你做的最、”


    他神情猛地一顿,眼神震惊看向苏言澈。


    苏言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手喝了杯水。


    许玉潋没发现,再抬眸时褚文清已经吞下去了,男人对着他点点头,“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你也这样觉得吗?”


    许玉潋轻笑了声,漂亮秀气的侧脸微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苏言澈也是这样说的。每次我一下厨,做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吃完的。”


    “你觉得好吃就再好不过啦。”


    ————


    ————


    第 115 章   养兄如妻


    宁肃羽压根就没放弃过和许玉潋成亲这事。


    虽然中途因为宁浦和的出现引起了一点不快,但他调整的速度可谓一绝,很快又投入到了筹备当中。


    得知自己兄长根本没厌烦过自己,宁肃羽简直如沐春风。


    三书六礼同同齐全,现在别说谁来捣乱,就连八字不相合,他也能强拼硬凑地把流程走个完全。


    “状元府上又这么大的喜事,我竟然不知的”闫循观镇定接过请帖,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小字。


    除了时间和地点,其他信息说得很含糊,就连喜结连理的二人名字都未着重强调,再仔细一摸,喜帖上的金粉已经沾上了指腹。


    刚制成的喜帖也拿出来唬人的


    闫循观提起的心缓缓落下,故作不解:“我还没看出新郎官是谁,手先脏了。这粗制滥造的玩意,宁翰林别是拿错了喜帖。”


    那喜帖确实是宁肃羽自己制成的。


    该有的聘礼和排场不会少,但小蝴蝶情况特殊,本身这次婚礼他就不打算邀请外宾,喜帖自然是没准备的。天与地,他们几人与许玉潋,这便足够了。


    不过这么大的喜事没人分享一下,实在太憋得慌,闫循观恰好撞他枪口上,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吩咐下去,给这衣冠禽兽送上一份请帖。


    没想到还被对方刺了下。


    宁肃羽表情不太好看,脸色沉下来,没好气:“国师大人可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哦对了,我都忘了,国师大人的府邸里,可容不下葡萄。”


    他不爽,便让闫循观更不爽。


    那天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许玉潋在国师府的那段日子,已经成了闫循观心中的一根刺。


    看闫循观紧皱起的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肃羽轻嗤了声,“国师没事就请回吧,我这假请帖,你也不必收着了。”


    说完,他就伸手要拿回请帖,闫循观躲开了。


    “我此行是想见潋潋一面。”


    宁肃羽不准备松口,此等阴险狡诈之人在国师府时就把人折腾得不轻,让他再见到许玉潋还得了的


    只是不等他说话,早就听到府外有动静,赶来凑热闹的好奇小蝴蝶,已经走到了门边。


    “我听说有客人来拜访……”轻柔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涌动的一阵浅淡香气,眉眼精致的青年提着衣袍,翩跹从小道上走了出来。


    他站定,似惊喜地‘哎’了一声。


    许玉潋不清楚国师府里发生的事。


    那天他病发,记忆十分模糊,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国师府,也只以为是要换个地方养伤。


    对闫循观的印象依旧是那个看着很不好惹还讨厌妖族,但是会耐心哄着他吃药的好人。


    见是许久未见的闫循观,许玉潋弯着眼,抿唇对他笑了笑,“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闫循观的视线从许玉潋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移动过。


    那个狐狸的治疗办法效果显著,青年的状态的确很好。


    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在国师府时总是苍白的面容,如今白里透红,显出极富活力的血气,完全掩去了那病态的疲惫。


    安静地抱着手站在树荫下,长发半散,什么都没做,可浑身上下,就是透着股令人莫名着迷的柔和气质。


    闫循观只是这样看着,便感觉心跳不听控制,乱序跳动着。


    听了他的回答,青年脸上笑意加深,乌泱泱的眼睫抖了抖,长发在腰间的弧度上垂落,又很快滑下。


    “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也是跟我有关吗的”


    许玉潋一来,再干巴巴地站那聊天就有些不合适了,两个男人不谋而合地决定先去凉亭坐下再谈。


    但中途,有侍卫找到宁肃羽,说是翰林院那边有急事需要他过去一趟。


    宁肃羽有点为难。


    他十分忌惮闫循观,如果不是许玉潋来得实在凑巧,宁肃羽根本不会给闫循观见到他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去翰林院,那院子里空空荡荡,变成了二人独处,难保闫循观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只是现在已经让闫循观给闯进来了,再想赶,那便有些难了。


    侍卫战战兢兢又催了一遍,宁肃羽没办法,叮嘱了几句仆人盯紧闫循观,先行离开了府中。


    临走前,还特地让人去通知了声宁浦和,说府中来了位客人。


    “闫循观。”


    许玉潋在亭子里胡思乱想,说话时并不抬头去看人。


    他感到苦恼,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定位闫循观对于他来说,是个怎样的身份。但好久不见,即使关系一般,似乎也能有许多想说的话,坐在一起,也不显得奇怪。


    他缓缓开口,把没说完的话补充上,“其实我都以为我没办法离开国师府了。”


    闫循观心头一颤,不动声色,“为什么这样说的”


    许玉潋稍微侧过脸,用指尖勾住男人的银发。


    阳光轻飘飘蒙在他的身上,近乎透明的肌肤包裹着他指间骨肉,黛色血管隐隐浮现,比那头银发更加引人注目。


    “因为我是妖啊。”他轻快地笑起来,“本来刚去的时候就想着可能活不久了,没想到你手下留情,竟然放我一马。”


    那时许玉潋不怕死,还曾当着闫循观的面说过,他对妖族真的很坏。


    他这样想着,转头,又很快跟男人道歉,“那天我不该说你坏的,你也没有那么坏。”


    闫循观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任由小蝴蝶摆弄他的发丝,“你说得没错。”


    “我的确对妖族很坏,但对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


    许玉潋愣了下,试探问道:“因为我没有干过坏事的”


    【你能干什么坏事的】系统听着,忍不住想笑。


    小蝴蝶似乎在感情方面天生就比较迟钝。


    他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但也不会认为他比所有人都优秀,这么多个副本走下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踏实程度绝对能在无限副本NPC里排上TOP1。


    系统认为这是个优点,只不过这个优点,好像让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很苦恼。


    许玉潋默默在心底反驳:“我能干的坏事多了去了。”


    种花不浇水、进门不脱鞋、把宁肃羽手帕上的小狗修成看不出狗形的小怪物……真的是,系统怎么能小瞧他。


    他走神的片刻,忽然从身侧传来几声响亮的掌声。


    宁浦和不知何时到了亭子外面,眼神凌厉,几步走到许玉潋身边隔开两人,朗声开口:“这便是缴妖营的那位国师吧,久仰大名。”


    毫无预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许玉潋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慢半拍的思绪终于想起点什么。


    这可是在缴妖营追杀名单里的已死人员啊,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闫循观面前,不是自寻死路吗 !


    他倏然站起,嘴角扬起个僵硬地想,拉着宁浦和想要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自己身后藏。


    但宁浦和的身形快有他两个这么大,周围就他们三个人,这么一藏,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宁大人还活着。”闫循观平静回望。


    认出来了!


    许玉潋慌张地张嘴解释,眼神闪躲,“他不是宁大人,他是、他是我的朋友。”


    闫循观没出声,只是垂下眼,唇线紧紧抿起,攥着荷包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


    比起下属的失误,他更在意的是许玉潋此刻下意识的袒护。


    宁浦和被许玉潋划分在了他自己的范围里。


    那他呢的


    安抚地拍了拍小蝴蝶,宁浦和淡然落座,“我以为你颁布这些法令是变了性,没想到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出现罢了。你还真是和你的师傅一脉相承。”


    闫循观:“什么的”


    宁浦和漫不经心地轻嗤道:“一脉相承的为情所困。”


    许玉潋不明所以被宁浦和牵着手坐在旁边。


    他眼睫抖个不停,紧张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宁浦和发现他的反应,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尖,无声安抚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循观眉心深深皱起。


    要知道,闫循观会对妖族有如此大的成见,就是因为当年发现他的师傅死在妖族手里。


    现在他听宁浦和这样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师傅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你没必要拿他来挑拨我。”


    “你不知道吗的”宁浦和挑眉,三言两语,将当年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你以为你师傅那么多年的道行,真能轻易死在一个不过几百年修为的小妖手里的”


    “不过是那只小妖修炼出问题,性命不保,而你的师傅、那只小妖的相好,无法接受自己无法挽回对方的结局,求他杀了自己罢。”


    “不愧是师徒,三番两次为了感情,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事规则,重蹈覆辙。”宁浦和摇了摇头,叹气道:“要是你师傅还活着,看着他的徒弟对他妻子的同类赶尽杀绝,不知道会怎么想。”


    “……”


    闫循观回想着他师傅生前所有生活轨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在宁浦和的点明下,忽然被放大了数百倍。


    提醒着他,那些话语并不是在开玩笑。


    宁浦和看出他的动摇,“你颁布的那些极端法令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多加干涉。但如果你继续坚持你所谓的反妖阵营,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玉潋的面前。”


    “你明知那样会让他害怕。”


    话题兜兜转转之下,莫名落到了许玉潋的身上,他半靠在宁浦和肩头,还在思考着那些话里的关系图,就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


    没等许玉潋想好要说什么,闫循观先移开了视线,他沉声开口:“我清楚,所以我这些天里已经在着手修改那些法令了。”


    这下,换成了宁浦和感到惊讶。


    他没想到在那所谓血海深仇的误会解开前,对方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跟他殉情的师傅一脉相承了。


    许玉潋也听得懵了下。


    缴妖营的法令他十分熟悉,那贯穿整个副本的默认规则,完全是作为故事情节开展推动力的存在。


    结果,在这个时间段,突然要进行修改了的


    “二皇子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闫循观说出这些,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在许玉潋离开的那大半个月,他没敢来状元府看人,黎琢米也没敢。两个原本在朝廷上是合作关系的人,在别人看来,就是某一天,突然撕破了脸皮,互相刁难。


    若是知情,那便会好理解许多。


    黎琢米怨恨自己还是来得太晚,更怨恨没有好好对待许玉潋的闫循观。


    早在事发当天他们就动了手。


    黎琢米清楚他自己打不过闫循观,但他就是想把怨气全部倾泻出来。


    最后撑在地上,眼睛乌青鼻子流血不止,嘴上还在骂闫循观,骂他既然要这样狠心对许玉潋,为什么还要装出那副担心的模样,令人作呕。


    闫循观表面看起来毫无波动,可那时他背手站在那,脑袋像遭到了重击。


    一道回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质问他,不停地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喜欢的人。


    那之后黎琢米回到朝廷,重心渐渐从稳固势力,转变成了为妖族争取和平协议,在他向皇上提出建议的时候,闫循观没有一次反对过。


    他们都明白,如果抛开心底的仇怨,妖族与人族没什么不同。


    妖族险恶,会来祸害百姓,人族险恶,同样是百姓遭殃,而心善的妖族没有做出任何事,他们何必要直接否定掉所有的妖族。


    迎上许玉潋澄澈的眼眸,闫循观认真道:“法令会进行更改,今后的缴妖营同样会做出整改。”


    “以前我被仇恨蒙蔽,连简单的判断都做不到,自以为是做了很多错事。”


    闫循观自嘲地笑了下,“今日来,除了想见你一面,便是想跟你道歉。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有因为妖族的身份,对你有过任何恶意。”


    男人腰间的佩剑在几人的目光下缓缓拔起。


    寒芒快速闪过,冰冷的剑柄递进许玉潋手中,闫循观紧握住他的手,尖端正对着喉头。


    那瞬间,许玉潋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他试图挣扎,但被人按住的手腕,毫无反抗能力地,推着那把剑,深深没入了闫循观的脖颈里。


    衣袍断裂的声音,肉体被割裂的动静。


    闫循观面上细微的肌肉跳动,似乎放了慢速,在许玉潋眼里,清晰无比地进行着。


    男人带血的唇角上扬,字句破碎,“潋潋,这,是我的诚意。”


    第 116 章   养兄如妻(完)


    略为沁凉的春季转眼过去,伴随着增长的日照时间,各类昆虫最活跃的季节已经来临。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南黎动荡不断。


    先是国师为保护百姓被外贼重伤,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的时刻,一位身披白纱的妖族出现,不计较那般针对的法令,将他治好后便离开的消息传出。


    再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国师开始在城内不断张贴启事,希望再见对方一面。


    从妖族到人族,只要听见这消息的,没人会不为此感动。如此高尚的且不求回报的品质,哪怕是最为冷血的国师都动容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歌颂。


    “没想到这个年头,人与妖之间,还有这么真切的情感。”


    茶楼里的百姓饮酒感叹:“这就是真兄弟!妖族此等江湖情义,就连我这种大侠都比不上。”


    他旁边的人摇头:“你就瞎吹,回家切猪肉去吧。”


    路过的说书人摇头晃脑:“国师这样有防备心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妖族放下戒备。”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道理,纷纷点头专注看向说书人,等着他的下文。


    说书人很满意他们的关注。


    搓了搓手,待接过几人丢来的银子,他才再次开口——


    “这必然是爱情。”


    “国师肯定是对那个妖族,一见钟情了!”


    这本来该是一个很荒谬的答案。


    但他话音落下,全场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寻人启事上半遮面的倩影,根本说不出任何质疑。


    欲言又止地干笑几声。


    “国师也的确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啊哈哈。”


    “缘分嘛,可能就算是国师,也很难做到不动心,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


    “说得是啊哈哈哈,说得是!”


    缴妖营在所有百姓的关注下,从一开始以“覆灭妖族”为目标的组织,变成了维系两族之间正常和平交往的保护组织——鉴天司。


    任何以权谋私的组织成员一经百姓举报,很快就会被派到边疆成为建造城墙的苦力。


    就连原本被国师丢到水牢里的妖族,只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被释放的同时还可以去找国师领一份灵药。


    随后紧接着,先皇驾崩,二皇子领旨成为南黎新皇,上位第一件事,他就颁布了新的异族和平相处条例。


    速度快得,就仿佛妖族们只是在洞府睡了一觉,醒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


    所有人都对他们充满了善意的好奇,甚至有人特意针对妖族的喜好,开了新的店铺,建了新的酒楼。


    一时间无数妖族涌入南黎。


    ……


    那一剑是真的刺了进去。


    一指长的血色伤口落在脖间,现场可谓是鲜血飞溅。男人那头银发也沾上星星点点的鲜血,刺眼的颜色,令人心脏都骤停几瞬。


    刺向心脏和竖着刺向喉间,完全是不同的视觉体验。


    哪怕以前在副本里对人动过手,在这种时候,许玉潋的手还是不停地发着抖。


    他根本不想让闫循观受伤,但对方紧握着他的手,让他退无可退,几息之间,剑就直接刺了进去。


    如果不是宁浦和及时出手止住了血,许玉潋真的不知道,闫循观是不是今天就想这样死在这里。


    “不要心疼他,潋潋。”


    将闫循观这个疯子送走,宁浦和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心思,“他一个国师,割个脖子,还要不了他的命。要是他这么简单就能死掉,妖族也不至于现在都没解决掉他。”


    “只不过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罪孽深重,找不到方式偿还,才做出这番苦肉计。”


    许玉潋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他被吓得不轻,缩在宁浦和怀里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问:“他真的不会死吗的”


    宁浦和用指腹轻轻磨蹭着他的脸颊,叹了口气,像是在替闫循观回答,又好像是在说着别的什么。


    “你还活着,谁会舍得去死呢的”


    浑浑噩噩地在府内晕睡了一段时间,再出门的时候,许玉潋便看见了张贴在墙上的那些告示。


    “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发现实在想不出来,又转头问陪自己出来的宁肃羽,“你觉得眼熟吗的”


    宁肃羽配合他跟着点头,“是有点。”


    许玉潋:“是像谁啊到底,为什么我也觉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呢的”


    宁肃羽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眼带笑意地摇了摇头,“怎么想不起啊,就是你啊潋潋。”


    “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去当小神医了的”


    小蝴蝶大惊,低着头细细打量自己的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手艺。


    他解释:“真的不是我,我现在都不知道闫循观是死是活……”


    “我知道,看这个情况,闫循观应该是活得好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宁肃羽清楚得很。


    这都是闫循观自己演的独角戏,但他们同样不愿让小蝴蝶因为身份畏手畏脚地活着,所以并不会进行阻拦。


    在合适的时候,他们还会添把火,让风评朝着对小蝴蝶有益的方向发展。


    他们的潋潋已经够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做就足够了。


    男人们的动作极快,各自负责自己的领域,南黎有关于妖族的舆论风向和制度,几乎在半月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许玉潋眼睁睁看着这个副本的走向越跑越偏。


    等到婚事举行的那天,妖族已经彻底摆脱了从前的极端风评-


    天色半暗,深而浓厚的蓝色夜幕被烛光暖黄刺破,此刻的状元府内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几个走动的仆人。


    “夫人,请随我来。”


    一双暗金色绣花鞋漾开鲜红的百迭裙,那道纤细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在侍女的搀扶下踏上石阶。


    待走到最后那段路,侍女便放开了手。


    她恭敬地弯腰退开,将这片空间,全部留给今夜主角。


    周围的灯笼烧得很旺,但仍阻挡不了来自于夜晚的昏暗。


    隔着盖头,少了侍女的领路,有些夜盲的小蝴蝶,每一步都踏得很艰难。


    他犹豫了会,伸手想要自己掀起盖头,但手刚抬起就被人握住。


    【我扶着你。】


    现代的婚礼许玉潋并不熟悉,如今到了古代副本,他依旧不清楚这里的婚礼习俗。


    他过于特别,所以一切都和别人不一样。


    周围没有其他人,许玉潋被系统牵着,踏着红色的地毯一直往深处走,只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吓人。


    他晃了晃被牵着的那只手,纤白的指尖沾着粉,特意佩戴上的镯子滑到小臂,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系统,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系统不会有心跳。】


    “撒谎。”


    他一点也不像个新娘,系统想,他的小宿主还像个没长大的少年,但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慢慢握紧了许玉潋的手,没有反驳,【我们快到了。】


    走过这一段路,就会来到大堂。


    许玉潋有些紧张地靠近了系统,“我还是头一次结婚。”


    【害怕的】


    “不知道。”他有些迷茫。


    系统将许玉潋的手指嵌入指缝,【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许玉潋见过现代的婚礼,或许他会发现,他们这样静静地走在一起,和许多镜头里踏向幸福的伴侣们没什么差别。


    好漫长的一条路。


    影子被拉长的背影,似乎能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走过所有春夏秋冬,直至白头。


    还是到达了这条路的终点,系统帮他推开门,扶着他,跨过了最后一道门槛。


    等待已久的几人,随着他的踏入,目光皆是惊艳。


    红色盖头下,精致细巧的五翟冠在走动间,发出轻敲的脆响,勾着人不住的幻想,希望有一阵风能将盖头带走。


    量身定制的婚服层层包裹,遮住了那往日灵动轻盈的模样,转而出现的,是压在眼眸下,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丝柔美。


    属于青年青涩暧/昧的线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良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


    完全晕了头的婚礼。


    许玉潋不知道自己身旁的是谁,被牵着指尖,站在中央弯下腰拜了三拜。


    头饰在耳边哗哗作响。


    “二拜高堂!”


    又是三拜,没人在意的地方,许久没能见到小蝴蝶的弹幕闹翻了天。


    到处游荡的弹幕一点进直播,乍一看感觉好像还挺正常的,几个玩家和NPC都在这里。


    但再这么定睛一看……


    周围的布置怎么如此喜庆的


    ——点击就看,深宅大院,皇家共妻


    ——我的老天爷,这给我干哪来了,有本事待会洞房花烛的时候别关直播


    ——这是多少个人啊,主播你这位置,你是自己偷偷进来蹭婚礼的吧的


    ——父子相争、宿敌成婚、妖族结合……


    ——还有主播这个暗恋成真,农村人傍上富家小姐,翻身做地/主


    ——笑得小女子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我只想问,这么多吃得完吗的


    ——这不是刚好六个的上六休一我就这样说吧。


    ——哪里多了,我们小蝴蝶身体不好,吃这些也就勉强维持灵力挥挥翅膀而已


    ——支持,要不是因为生病,怎么可能让这些男人钻了空子!!


    在缴妖营开始改革时,封徽就收到了任务完成的通知。


    他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天直接收拾行李,连夜往黎都赶回来。


    还好赶了回来,不然结婚这么大一件事,他这个新郎官不在场,那就完蛋了。


    弹幕当时嘻嘻哈哈:


    ——你老婆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弹幕现在更加嘻嘻哈哈:


    ——你老婆结婚了,新郎不止你


    可惜现在封徽正沉浸式拜堂,根本没空管这些胳膊肘天生就往外长的弹幕。


    最后一声很快落下。


    “夫妻对拜!”


    许玉潋双手放在腹前,乖乖地跟着弯下身。


    摇晃烛光中,他与身前人的影子交叠,贴在一处,看上去亲密无间。


    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许玉潋眨着眼,突然有了点结婚的实感。


    正当他想着原来这就是结婚的时候,挂在头冠上的盖头飘飘荡荡,毫无预兆地掉落在了地上。


    刚抬起身,想去捡起盖头的手停在半空中,许玉潋颤着眼睫,发现除了眼前的影子,似乎周围还有其他的人在……不然为什么他面前要比其他地方暗这么多。


    他迟疑地抬起眼,直接对上了男人们灼热的视线。


    “……的”


    【恭喜宿主完成个人主线——】


    【照顾宁肃羽直至对方考取功名后,在黎都被发现真实身份。目前任务进度:“1/1”】


    【恭喜完成副本扮演,此次扮演者评分为——S+】


    【副本开始结算,预计三天内脱离副本。】


    第 117 章  末世圈养


    近来,朝廷内外皆在揣摩圣上对宁翰林的态度。


    分明有人瞧见圣上和宁翰林的兄长交谈甚欢,但没几天上朝,又听圣上语气冷硬对宁翰林咄咄逼人。


    下面一众人等心惊胆战,纷纷感叹新皇阴晴不定,伴君如伴虎。


    风声瞒不住,很快传进状元府。


    对于他们之间的矛盾,昨晚亲眼见到两人为了治疗日期动手的许玉潋,是再清楚不过了。


    延续整个夏日的荒诞情.事,让几人的关系愈发亲密,但也让某些人胃口变大。


    许玉潋被纠缠得心烦,本就不太开心,听了这事,成婚后养圆了些的秀丽脸庞一冷,凝着眉,当场甩了衣袍走人。


    “怎么把我们潋潋惹生气了的”宁浦和摇头。


    宗泽川笑:“还好这段时间阿潋身体养得不错,没什么大事。”


    那一周里,许玉潋都没答应和宁肃羽和黎琢米的见面。其余的男人们作壁上观,表面叹息,实际上连空出的日子怎么安排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小蝴蝶生气了,宁肃羽和黎琢米又得了冷脸,哪还敢不老实。


    于是在许玉潋的院子里,天子与臣达到了真正的平起平坐。


    两人每晚跪在院外恳求原谅,换着法地想让小蝴蝶心疼,隔天又顶着发麻的腿去上朝。


    朝廷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没人知道这平静下是两个男人同款青紫的膝盖。


    临近副本收尾,许玉潋特地向系统申请了大半个月的停留时间,回了妖族一趟。


    族内的长老们一直对他疼爱有加,自从算出他命中劫难与人类有关,就没再让他离开过族群。


    可劫难总是躲不掉的。


    许玉潋不愿长老们忧心,直接瞒着他们,自己偷溜出来。没料到刚出来就遭了毒手,妖力几乎散尽。


    他本以为这就是劫难,也并非不能承受,心想长老们找他估计也很急了,准备过段时间养好伤就回去。


    后来缴妖营的事情一出,族群大乱,被迫和外界切断了联系,许玉潋没了办法,稀里糊涂的,牵扯进了黎都的恩怨之中。


    等长老们再听见有关于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从宗泽川二人口中病恹恹的小蝴蝶了。


    许玉潋叹了口气。


    他这么莽撞,这次回来,族里的长老们肯定要责骂他,就像当初教训他那位到处乱跑的表兄一样。


    许玉潋忐忑不安地敲响了洞府大门,里面先是问了一声“谁啊的”。在许玉潋乖乖巧巧地回答了名字后,对面忽然安静了。


    随即一阵破空声,眼前的门猛地敞开。


    一堆许玉潋眼熟的族人和长老们冲了出来,各色大翅膀张开,直接将他团团围住——


    “小幺!小幺啊!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了!”


    “你这没良心的小家伙,现在才晓得回来!”


    “怎么都不给姐姐们传信呢的”


    面对涕泗横流的同族,许玉潋难免有点鼻酸。


    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这里,他估计会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也不会落得原定副本里那个凄惨的下场。


    “怎么啦,见到我不开心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的”许玉潋强抿出个笑,梨涡很乖,“你们看,我还长翅膀了呢。”


    他不想让这次重逢显得太过伤感,却不知道自己皮肤太白,眼尾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红就特别明显。


    周围几人听完哭声更重了。


    “我们小幺受苦了……”


    但不知道是谁趁乱偷香,把小蝴蝶脸上亲出好几个印子。


    许玉潋这一回来,长老们就不打算让他走。


    宴席在妖族里办了好几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蝶族的宝贝找到了,众人上门拜访,相谈甚欢。


    但还有另外的重点,这样的宴席和拜访,在妖族里有着潜台词。不少见到许玉潋的妖族,归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家底。


    这下,门槛是真的要踏烂了。


    得知自己回家探亲的小妻子在千里之外被人撬墙角,黎都的几个人哪里还坐得住,当天就收拾行李,决定前去拜访亲家。


    他们当场抓住几个拿着聘礼过来的妖族,气得面红耳赤,质问道:“你还要不要脸,潋潋已经和我们结亲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的”


    那虎妖正值壮年,好不容易见到个喜欢的,怎么可能放弃,他打量几人,反问:“你们分明也在遵循我们妖族的一妻多夫,怎么还不允许我的加入呢的我又不是想来破坏你们……哎!哎!”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脱离点定在了许玉潋生活区的公寓里。


    阳台处的花草被照顾得很好,环境整洁,看来许玉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房间内没有被别人打扰过。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脸刚埋进软绵绵的被子,就听系统惯用的电子音冒了出来。


    【副本结束,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


    修复主线阵营对立漏洞,达成双阵营和解结局。】


    许玉潋蹭了蹭被子,不是很惊讶。


    在副本后期时,他就隐隐察觉到了结局的跑偏,原来还能有隐藏成就。


    不过也不完全是他的功劳啦……小蝴蝶胡思乱想,离开副本他的状态放松了不少。


    但很快,又听见系统接着道:【检测到宿主在这几次副本扮演过程中表现优异,主世界决定给宿主提前兑换奖励的机会。】


    【如果能在封闭记忆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下个NPC扮演任务,您就可以直接脱离无限副本,回到您原本的世界。】


    一片寂静之中,系统缓缓补充着。


    声线带着微不可查的温柔,是电子音完全不符合的低沉男声,【回到属于您原本的人生轨迹,重来一次。】


    从进入副本就一直是失忆状态的小蝴蝶愣住,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思考后,迟疑地开口问道:“我原本的……世界的”


    系统故意掩盖细节,简短道:【如果您完成任务,那很快就会知道了。】


    很多事系统没说清楚。


    最开始系统想,对于刚来到无限世界的青年,过去的事情只会让人平添烦恼,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再到后来,他就不想再提了。


    如果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提前认识对方,他不会让许玉潋再变成那副模样,所以以前的那些事并不重要。


    “可是任务的前提听起来好有难度哦。”许玉潋小声抱怨。


    【系统相信宿主可以。】


    “那你到时候还会陪着我吗的”


    【封闭记忆的NPC无需系统的陪伴。】


    “明明很需要……”


    许玉潋就记得自己是只小蝴蝶,至于怎么来的,怎么进入无限世界的,他一问三不知,想苦恼都找不到头绪。


    不过无限世界虽然很好玩,但能离开更好。


    他没有追问,窝在小床上和系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公寓自动调节到黑夜。


    陷入梦境,许玉潋迷迷糊糊地蹙起了眉心,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脚踝。


    那东西缓慢地攀爬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蔓延到他的大腿,又逐渐往他的胸口处钻。


    他被魇住,眼泪无意识地开始掉落,整个人幼猫似的蜷缩成一团,被子下白皙透明的肤肉因为呼吸不稳,已经转成糜艳的深粉,


    直到几声有力的敲击声传来——


    许玉潋从那无法呼吸的梦境挣脱,失神地看向公寓门的方向。


    他还有些怕,没敢直接开门。


    靠在门边踮脚去看猫眼,没见到对方的模样,这个高度,只能看到别人的领口。


    许玉潋眼睫抖了抖,小心翼翼地问对方:“是谁的”


    门外沉默几秒。


    “是我,柏景。”


    这下轮到小蝴蝶沉默了。


    他下意识用背顶住门,否认道:“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房间了的”


    门外的人似乎叹了口气,随后轻笑一声,无奈道:“小骗子。”-


    无限世界的论坛最近热闹得不行。


    先是有人发现自己某张在生活区拍摄的照片里,有一位极为漂亮的青年意外入镜,发帖寻人开始。


    那段时间,帖子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后面涌入了许多大喊老婆的奇怪生物,最后直接变成了hot贴。


    热心玩家们甚至发现不少公会排名榜前排也在帖子里冒了泡,他们话语简短,内容相差不大,全是在问照片的拍摄地具体在哪。


    平时在无限世界哪能看见这个场面啊。


    贴主很快就出现了:【当时好像是在一个公会外面,我刚准备去光屏那看看大佬们最近的战况呢,就随手那么一拍而已,结果回家一看才发现老婆就在身后呜呜呜呜……】


    玩家们嘻嘻哈哈回帖:


    【痛失爱情】


    【还好你没看见,不然我老婆就危险了】


    【排队都给我排队!】


    【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有可能是最近刷回放眼花了】


    【楼上你没有眼花,我们来对暗号:吸血鬼】


    混乱的回帖之中,有不少之前逛过热帖的人,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不对劲,认出了里面仅露了半个侧脸的青年。


    没办法,那长相但凡他们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更何况之前那个关于赫温的帖子还挂在首页,每天仍有无数玩家进去舔屏……


    【这不是让赫十一惨遭打脸抛弃的初恋大美人吗的原来是玩家的的】


    【赫温现在早就不是十一了,他为了把人家绑定兑换了个道具,积分全没了。】


    【有好戏看了,听说赫温前几天又去了那个吸血鬼副本,估计就是想找他,结果人家是玩家,没想到吧!】


    【我的老天奶,精彩……】


    【只有我想问老婆去公会干嘛吗的是在考虑加入公会的】


    【想和老婆同公会!!有没有知情人士透露一下老婆去了哪个公会!】


    论坛里藏龙卧虎,很快就有人冒了出来,回复那一层楼的问题——


    【没有吧,我查了一下,最近各大公会没有新增人数。】


    这个答案一出,楼内回帖增加速度变慢了一下。


    但很快,又以井喷式的速度开始刷屏。


    【……等等,是巧合吗,为什么我公会突然发消息说要整改装修。】


    【我公会也】


    【我公会也+999】


    玩家公寓内。


    帖子里备受关注的主人公陷在沙发里,小脸拧巴,正试图用抱枕来遮挡住自己不自在的表情,“公会对于我来说没用。”


    “我们公会的待遇不差,给你开的条件,我保证远超其他公会几百倍,有不满意的地方你随时可以跟我提。潋潋,你考虑一下。”


    柏景太久没见到许玉潋,嘴上说着邀请的话,眼神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过。


    面对被自己捅过一刀的受害者,许玉潋还是很心虚的,他犹豫半晌,摇摇头,拒绝的话说得特别小声:“我不想加公会。”


    他很快就要脱离无限世界,所以不论他是不是NPC,公会对于他都没有任何作用。


    柏景闻言也不再强求,递给他一张邀请函,“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拿着邀请函去公会。”


    “我们会一直等你。”


    脱离副本的柏景有了以前的记忆,比起在副本时偏执的侦探模样,现在的他看上去气质沉稳不少。


    许玉潋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他,手上接过了那封邀请函。


    柏景不动声色,手中攥紧,快速收回。


    时至今日,他说话时手还是忍不住发颤。


    瓦尔拉市的漫长雨季,留下的不仅是副本里的那个侦探,还有属于柏景的灵魂。


    副本的结束并没有让柏景抽离情绪,没发现许玉潋是玩家前,他几乎是着迷地穿梭在那个副本里,疯狂寻找有关许玉潋的信息,跟赫温同样不择手段。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不断向许玉潋靠近。


    他清楚,有这样指引的,被对方吸引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不过好在,他先一步找到了他的潋潋。


    “这个藤蔓是……”许玉潋打断男人的思绪,指尖在邀请函上的图标点了点,眉间莫名带上了些不安,“你们公会的标志吗的”


    “嗯,藤蔓代表生机,自公会创建以来就一直用着这个图案。”


    见他脸色不对,柏景有些担忧,“怎么了的”


    许玉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个藤蔓,他就想到方才噩梦里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触感很像吧……


    他不好意思跟柏景说实话,随意胡弄了几句就想送客。


    可柏景好不容易见到他,实在是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他本来就不是为了公会的事而来,他就是,想多看看许玉潋。


    柏景垂眼拉住想要回房间的人,沉声道:“下个副本我们可以一起吗的”


    许玉潋被男人问得一愣。


    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下个副本的重要性,他视线飘忽,“我不打算和别人一起过副本。”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柏景再不舍也没继续纠缠下去。


    没关系,他们还会再见。


    怕惹人烦,只在最后离开时叮嘱道:“这几天尽可能少出门,无限世界最近不太安全。”


    自己愿意这样小心呵护着对方,尽量不把目的暴露出来,但其他人可不一样。


    他们作为一体,最清楚彼此的骨子里装着的恶劣德行。


    许玉潋压根没注意柏景说了什么。


    他面对着男人,除了心虚就是愧疚,恨不得赶紧在对方的视线下消失,对话内容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恰好,因着要以失忆状态进入新副本的紧张感,这段时间,许玉潋一直在公寓里呆着。


    他在试图把各种保命技巧刻进肌肉记忆里。


    系统安慰他:【到时候按照副本主线走,顺利完成扮演,对你来说难度应该不大。】


    许玉潋有些悲伤,瘫在客厅的地毯上,小肚皮白软:“可那时候你不在,我也没有记忆,谁会知道主线是什么呜……”


    【NPC不就是这样吗。】系统笑着揉他肚皮,帮他把衣服扯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的结局,靠着性格和背景设定,活一辈子,活出自己的主线。】


    【这就是为什么宿主的任务从来没有要求过让您去达成固定结局,因为本身,无限世界就是人定胜天。】-


    【末世到来,极夜降临。】


    【间隔三小时出现的迷雾,攻击性极强的变异动物,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火烟。】


    【短短几天,城市中心便只剩一片死寂。】


    【远离市区的郊外别墅,正举办派对的一群人还没意识到,有无数未知的危险正在朝他们靠近。】


    【你的任务是——努力活下来。】


    第 118 章   末世圈养


    脚步略过餐厅,径直停在三楼主卧外。


    许玉潋掀起眼睫,察觉到目的地不对时,漂亮的脸上已经有了些发怒的迹象,“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你听不懂人话吗的”


    面前阳奉阴违的雄壮·魁梧の男人不为所动。


    在许玉潋的骂声中,很自然地把此人/他/它放到床上,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几件夏装。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更不高兴了。


    “你什么意思的”许玉潋扯着自己宽松的浴袍,低头看了眼,“这么热的天吾又不觉得冷,而且下面还穿了裤子。”


    此人/他/它当然不觉得自己这样穿有什么问题。


    浴袍一脱,平时在家只穿条裤子的情况还少吗的


    被反驳,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这哑巴也没什么反应。


    许玉潋抿着唇瞪此人/他/它,此人/他/它也就冷着那张脸看过来,手上还固执地递着衣服。


    好像今天自己要是不穿上这些衣服,此人/他/它就不走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听话,许玉潋暗骂,迟早把此人/他/它赶出去。


    许玉潋烦躁拍开雄壮·魁梧の男人伸来的手,站起身往门外走,“莫名其妙,想穿你自己穿!”


    “让开,你不走吾就自己去餐厅。”


    肤肉剔透的足尖赤.裸,未干的水汽在地面印出一连串痕迹。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垂眼,这种时候又安分了下来。


    才到门前,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身影一顿。


    时间越过傍晚,窗外的天空彻底变成了黑蓝色。别墅内灯火通明,但在来时还亮着的三楼走廊灯,现在全被人给关掉了。


    自小就怕黑,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此人/他/它患有夜盲症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玉潋表情空白一瞬,随即恼怒地叫出罪魁祸首的名字:“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你居然敢对吾耍手段……吾今天就要把你赶出去!”


    因为发脾气,身上的浴袍早就丢到了地上。


    青年单薄身影站在门边,肩头冷出一片粉腻,哪怕极力控制,仍能看出此人/他/它有些轻微发抖。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自被救回来,一直跟在许玉潋身边,对此人/他/它的脾性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早有预料,在许玉潋彻底生气之前,此人/他/它两步把人重新抱回床边。


    肤色黝黑的手掌陷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温软的腹部,火热的体温很好的缓解了空气里那一点冷意。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松开此人/他/它,用手语比了句话。


    ‘穿好衣服就带你下去。’


    从小就是被周围人娇惯着长大,许玉潋根本听不得这种命令口吻的话,蜷着腿就准备发力踹人。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太懂此人/他/它发脾气的前兆。


    许玉潋还没开始发作,两条腿就被折叠按到了肚子上。


    宽大的短裤腿翘起,露出因为久坐留在腿.根的红痕,雄壮·魁梧の男人沉沉的视线在那转了一圈,又落到了此人/他/它脸上,和许玉潋沉默对峙。


    ‘穿不穿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长得凶,因为嗓子缺陷性格也越来越孤僻,看上去特别不好相处。


    整个许家也只有许玉潋敢骑在此人/他/它头上作福作威。


    许玉潋不是没听过别人说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坏话。


    此人/他/它不以为意,觉得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过是此人/他/它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好怕的,但在这种时候,许玉潋心里也有些发憷了。


    尤其是,在以这种完全被控制住的姿势下。


    让此人/他/它很没安全感。


    许玉潋撇了撇嘴,嘴硬道:“穿就穿,凶什么,别以为你凶吾吾就不敢把你赶走。”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纤密羽睫虚虚垂着,在面颊上落了一片阴影。


    心虚服软时鼓着脸,很不服气的模样,偏偏怎么看怎么招人。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忍不住扬起唇角,松开手压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绵软的身上,拉过此人/他/它的手,唇瓣印在此人/他/它的掌心里,用口型说了句吾错了。


    谁能分得清楚那模糊的口型是什么意思。


    每次都这样。


    许玉潋不想理此人/他/它,当场发难一脚踹到雄壮·魁梧の男人的腰间。力气不大,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顺着那力道自己往下滚,高大的雄壮·魁梧の男人这么一躺,直接把床边的过道给占了个完全。


    许玉潋坐起身,见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躺在地上看自己,也不起来,此人/他/它哼笑一声,“残废了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点头,指着自己的脖子,表示自己的确残废。


    “谁说你哑巴了,真是……笨狗。”许玉潋无语地踢了下人,脚踩在雄壮·魁梧の男人略硬的腹部肌肉上,就着那个姿势换起了衣服。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视线在腰间收紧的弧度停留了瞬,很快收回,顺手从旁边拿出一双袜子,套在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脚上-


    等许玉潋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从楼上下来,餐厅内众人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寿星说要开饭,此人/他/它们也不好再待在外面。


    早早跟了进来,没看见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身影,几人就坐在这里等着,结果饭菜都热过了一道,主角才姗姗来迟。


    也不知道两人刚才干嘛去了。


    安静的餐厅里只能听见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脚步声,众人心思各异,余光不停往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身上晃。


    很快,此人/他/它们看见了被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远远甩在身后的黑皮雄壮·魁梧の男人。


    餐厅里坐着的几人表情不变,但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内心,早就忍不住暗喜了起来。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这是吾给您准备的礼物……”


    一人率先站起身,从身后拿出了此人/他/它早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许玉潋没精打采地摆摆手,连眼神都没多给,“放着就行了。”


    此人/他/它的生日早在家里就过了一次。


    这次派对,说到底不过就是此人/他/它父亲用来稳固关系的工具罢了。


    许玉潋一点都不想在这方面多费心神。


    此人/他/它不想提,可有人就是不会看脸色,在众人准备动筷的时候,忽然开口:“吾们不等卫大少吗的”


    卫厉宥的身份哪怕是许父都要上赶着巴结,何况这些家庭与许家差不多的二代公子哥。


    此人/他/它们心底再如何觉得对方配不上许玉潋,说尽了那些损人的话,但在这种场合,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


    否则回去被家里的长辈教训,到时继承权落到哪个旁支身上,就难说了。


    完全是火上浇油。


    分明早就被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警告过,不要在此人/他/它面前提起卫厉宥,现在这么一说,下场可想而知。


    许玉潋此刻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阴沉,筷子一摔,扬声嗤道:“你的意思是吾还要等此人/他/它的”


    “不是的!”


    那人慌张起身解释,动作太着急,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菜汤。


    “不是的那就是你想等此人/他/它,嗯的”许玉潋压根不听辩解,冷笑着:“既然不是来给吾过生日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还不快点送客。”


    “让此人/他/它去外面专心等卫厉宥。”


    许玉潋可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此人/他/它今天能出现在这,纯粹是靠许父那几句威胁,再多的事,那就不在此人/他/它的考虑范围了。


    一直站在许玉潋身边,得到指令,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宛若一道影子冒出来,动作利落地提着人直接甩到了院外。


    说话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已经栽到了花园的草地上。


    惨叫声响彻别墅。


    许玉潋拿起汤勺搅拌糖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此人/他/它自己不在意这个生日,不代表别人就可以不把这个派对当回事。


    哪怕再怎么想要巴结人,此人/他/它父亲也没理由说服此人/他/它让此人/他/它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忍下去。


    这次既然是卫厉宥先无礼在先,那许玉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眉眼带着狠意,语气淡淡:“如果还有人是为了等卫厉宥而来的也可以直说了,一直麻烦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干活,本少爷也会很愧疚的。”


    众人现在是彻底看清了。


    这位许家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明显和卫家那位大少爷不对付啊。


    没人再敢开口,看着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拍着手走进来,几人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菜不敢动,话也不能说,一时间只觉得度日如年。


    门边咔哒一声,来人推门走进。


    桌上众人随着看过去。


    许玉潋率先黑了脸。


    室内古怪的氛围在此人/他/它闯入之后,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剑拔弩张,火药味浓烈得无法掩藏了起来。


    像是根本没接收到来自主位上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带着刀子的眼神。


    在其余人恭敬起身打招呼时,卫厉宥扶了扶眼镜,随意颔首,“吾来为许少爷庆祝生日,你们不必在意吾。”


    毫不关注方才被丢出去的人。


    作为今日已经不知道被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迁怒多少次的对象,卫厉宥脱下手套,自发坐到了主位旁边。


    “吾来迟了。”


    此人/他/它独自一人过来,手上提满了礼物。


    甫一放下,餐厅到开放式厨房的过道都快塞满。


    管家此刻不在,只能由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代为收起,此人/他/它视线和卫厉宥眼神对视一秒,暗潮涌动,面上只互相平静地点点头,随后分开。


    “的”许玉潋被此人/他/它自来熟的口吻弄得愣了愣,古怪地打量了眼卫厉宥。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眼睛生得像小猫那样圆,偏偏眼尾有点下垂,看人时格外可爱。


    卫厉宥很自然地放轻了声音,“实在抱歉,路上出了点突发状况,耽误了过来的时间。”


    许玉潋皱着眉,侧开脸不去看此人/他/它。


    此人/他/它不爱听这种托词,尤其是从卫厉宥嘴里说出来的。


    许玉潋冷淡道:“谁等你了,卫先生还真是擅长不请自来。”


    听年幼的未婚夫冒犯自己,指挥官眉心都没皱一下。


    几个公子哥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爆发矛盾波及自己。


    听到这个时候,此人/他/它们才敢偷偷抬眼。


    卫厉宥忽然抬起手,几人顿时瞳孔放大。


    就在此人/他/它们吓得差点立正前,那手轻飘飘落在了许玉潋头上,揉了揉。


    “吾的问题。”


    此人/他/它们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卫厉宥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面前,竟与往日被报道的指挥场上的暴君形象相差甚远。


    英俊的长相被眼镜遮挡,穿着十分正经严肃的黑西装,肩宽腰窄。


    发丝全部梳到了脑后,一丝不苟的打扮的确有些古板,不过更多的是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儒雅。


    和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说话,下意识软化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卫厉宥:“下次吾会多做几手出现计划,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正中下怀。


    坏脾气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吃软不吃硬,被人好一通顺毛,翘着眼睫,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许玉潋抿唇问此人/他/它:“你还知道今天是吾的生日。”


    “日程里记得很清楚,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吾很难不知道。”


    卫厉宥掀开袖子,露出上面不知道被什么动物抓伤的血痕,“很久之前吾就准备好了礼物,还特地提前了几小时出门,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伤口不浅。


    现在认真一看,就能发现卫厉宥的西装上其实沾了不少血迹。


    许玉潋彻底没了脾气。


    总觉得哪里不太爽,郁闷得紧,想问,可又觉得有点放不下面子。


    小脸冷凝,好半晌才开口:“那你不去医院包扎,还过来干嘛的等着死了怪到吾头上吗的”


    卫厉宥轻慢条斯理折好袖子,淡声:“小伤而已,你的生日更重要。”


    “什么小伤……”许玉潋有些语塞。


    此人/他/它和卫厉宥之间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讨厌这人的原因,多是因为所谓的雄壮·魁梧の男人和雄壮·魁梧の男人之间的娃娃亲,还有父亲那边的施压。


    要不是那所谓的娃娃亲,许玉潋绝不会和卫厉宥这种人产生什么交集。


    现实里,从记事起,许玉潋和对方连面都没见上过几次,只知道对方性格冷淡,遵守礼法。此人/他/它们顶多算是普通认识的关系。


    结果现在,卫厉宥竟然在此人/他/它面前如此低三下四地哄此人/他/它。


    什么意思啊的


    不觉得雄壮·魁梧の男人和雄壮·魁梧の男人之间有婚约很奇怪吗的


    还对此人/他/它,说这样的话……


    许玉潋慌乱低下头,实在被卫厉宥的态度弄得迷糊了。


    此人/他/它捏着杯子,刻意忽略还想继续跟此人/他/它说话的雄壮·魁梧の男人,看向从楼上走下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许玉潋跑到拐角,拉住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让此人/他/它走,“你快去冰箱帮吾拿一桶冰激凌。”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动,与许玉潋无声对视。


    “要树莓味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赞同饭前吃冰激凌的行为。


    “你不说话吾就当你答应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耍赖。


    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往自己身上挂的时候,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稳稳接住此人/他/它的小屁股,依旧摇头,一只手指轻按了下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眉心,左右晃了晃。


    许玉潋烦此人/他/它,靠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身上,知道此人/他/它真的不打算帮自己,立刻作势要发脾气,在此人/他/它脖子旁边留了好几个牙印。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捧着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脸蛋想把此人/他/它从身上抓下来。


    顾忌着怕人疼,没使劲,但这动作又惹恼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咬人的动作更用力了。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太阳穴跳了跳,差点没抱稳,扶着人的手上滑了一下,衣摆掀开,在卫厉宥眼皮下,露出一小节纤柔的腰肢。


    “饭菜快凉了,不如先吃饱,再说其此人/他/它。”卫厉宥忽然出声,“毕竟时间不早,晚点还有其此人/他/它环节吧。”


    许玉潋回头,对上雄壮·魁梧の男人晦暗不明的视线,反射性打了个寒颤。


    卫厉宥神情自然地拿起刀叉,好像只是为让派对的环节继续进行下去-


    晚餐过后就是切蛋糕的环节。


    众人自然是让作为未婚夫的卫厉宥拿蛋糕刀。


    卫厉宥充当主持身份,想要为关灯让许玉潋吹蜡烛许愿。


    “你们自己吃。”察觉此人/他/它们的意图,窝在沙发里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表情不太好看。


    没等卫厉宥开口挽留,视线中出现一节藕白,是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在对旁边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招手。


    猫儿似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倦倦地闭上眼,许玉潋就蹭到了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脖间,身形的巨大差异,让此人/他/它轻松又完美的嵌进了雄壮·魁梧の男人的怀里。


    嗓音含含糊糊,又在无意识地撒娇。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带吾去吃冰激凌……不许摇头,快点,这是吾的生日愿望。”


    被拂了面子,卫厉宥看着二人的背影,关节僵涩的拿着蛋糕刀的手,停顿了好几秒。


    此人/他/它垂眼,分出几块蛋糕,“你们自己拿吧。”


    许玉潋很依赖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陪着此人/他/它从初中到如今高中毕业,此人/他/它的脾气和喜好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都一清二楚。


    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此人/他/它说,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就能知道此人/他/它想做什么。


    而且许玉潋要面子,夜盲症这种事,此人/他/它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初中高中每次晚自习放学,走到稍微暗一点的地方,此人/他/它都是让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抱着自己走。


    寒暑假,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会被许父带去特训。


    许玉潋一直很支持。


    因为每次特训回来,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都会长高一点,抱人也抱得越来越稳。


    虽然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自己不说,但只要见过此人/他/它们相处的人都知道,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心里的地位绝对超过很多人。


    听说许玉潋有个娃娃亲的未婚夫,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拿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去对比。


    不是此人/他/它们爱乱想。


    主要之前两人的氛围,任谁人来看都不会觉得这是普通兄弟,说是许家给许玉潋准备的童养夫还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今晚也有了答案。


    就算是有名的指挥场暴君卫厉宥,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娃娃亲对象,都没办法超过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地位。


    “卫少不会生气吧的”角落里,一人偷偷发问。


    旁边的男生抬眼打量了下,想到传闻里有关卫厉宥的描述,那么古板一个人,看见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雄壮·魁梧の男人亲密接触,估计很难不生气吧。


    此人/他/它叹气:“谁知道呢……”


    要是对方因此对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发脾气,两人互相产生厌恶,那今后的局势可真是不好说了。


    “哎,小声点。”


    餐厅留下的众人眼神交流,去往室外继续烧烤时,纷纷避开了那位坐在原地,面无表情脱下西装的雄壮·魁梧の男人。


    躲过吹蜡烛环节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此刻正在冰箱旁,洋洋得意地向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求夸。


    “吾聪明吧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摇头不赞同地比了个手势。


    一只手作切东西的状态砍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


    ‘为什么不许愿吃蛋糕的’


    许玉潋舔了口冰激凌,满不在乎,“为什么一定要许愿,吾有想要的东西,跟你说不就好了吗的”


    水润眼眸倒映着雄壮·魁梧の男人怔愣的表情。


    唇瓣殷红,勾着雪色的舌尖缓缓抿掉冰激凌。


    在此人/他/它没有回应的那几秒里,小·乌萨奇大帝·少爷似有些生气地靠近此人/他/它,质问道:“还是说,你是不想听吾的话了,所以才叫吾去许愿的”


    “嗯的说话!”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说不出话,此人/他/它是个哑巴。


    此人/他/它否认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那些虚无缥缈的猜测,低下身,轻轻咬了咬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沾了奶油的唇瓣。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也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看着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抬起头时平静的表情,变成第二个小哑巴。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看着此人/他/它,手指动作。


    ‘听话。’


    ‘永远,听话。’


    许玉潋不知道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是怎么想的。


    此人/他/它红着耳根,脑子都要炸了。


    可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就平静地看着此人/他/它,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全是此人/他/它一个人在小题大做似的。


    不是,听话就听话,亲自己干嘛啊。


    此人/他/它捂着嘴,用眼神质问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大家都是男的,你亲个什么劲呢!-


    用于交流感情的派对。


    目前只起到了填饱肚子的作用。


    消极怠工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未婚夫,缠着自己那个狗保镖,不知道在后厨吃了多少冰激凌,唇瓣红得不成样子。


    众人只能充当和事佬,在席间不停地找话题,尽量让别墅里的气氛不要太沉闷。


    好在卫厉宥看上去并不介意。


    端着酒杯,十分沉稳地倾听此人/他/它们的聊天内容,偶尔还会开口说几句。


    中途还有人看见此人/他/它手臂上的血迹,热心地提议去给找点绷带和药过来,但卫厉宥只说已经止血了,不用麻烦。


    这的确是个很和谐的场面。


    只有熟悉卫厉宥的人才知道,在桌面上不停敲打的指尖,已经暴露了此人/他/它内心的焦躁。


    等卫厉宥想见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时间已经不早。


    “想去休息的人,可以去离开了。”


    许玉潋开口时,卫厉宥也跟着看向了大厅的钟表。


    时针刚到数字九。


    这么快就开始赶客,卫厉宥有些失笑。


    许玉潋真的对生日派对没兴趣。


    此人/他/它是很爱玩没错,但周围都是不熟的人,玩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再加上这次派对举办的目的不纯,许玉潋巴不得大家赶紧解散。


    这肯定要赶紧跑啊。


    被别墅里怪异气氛弄得大气不敢喘的客人们也是格外支持此人/他/它这个决定,纷纷点头准备告辞。


    许玉潋作为主人,勉强站在门边目送大家离开。


    卫厉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并不穿起,挂在手臂上,缓步走到此人/他/它们身后。


    这莫名的举动让许玉潋有些疑惑。


    视线落在卫厉宥手臂上凝固的血污,刚准备意思意思关心一下。


    外面几声惊呼,打断了许玉潋还没说出口的话。


    “怎么了的”


    此人/他/它跟着几人往门外走,却发现别墅外早已面目全非。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大雾弥漫,哪怕用手电去照,也已经完全看不清别墅周围原本的模样。


    属于夏季的喧嚣虫鸣不知何时消失。


    安静的夜晚,此人/他/它们站在这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类似枪.声的动静从远处传来。


    第 119 章   末世圈养


    @正版内容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底是不是枪响,众人不得而知。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实在太重,白茫茫地从天空中压下来,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光线。


    站在位于山腰的别墅这里,根本看不清山脚下的情况。


    许玉潋抬眼看向别墅顶端,上方同样有雾气笼罩,从这个角度,已经无法找到此人/他/它卧室的落地窗了。


    有人疑惑打开手机,开始查询近期的新闻,“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大雾啊。”


    没找到答案,此人/他/它去群里郁闷地抱怨了几句。


    很快,得到了不少人同样困惑的回复。


    ——吾们这也起雾,绝了,什么都看不见


    ——正走路呢,差点踩水沟里


    ——你们都不懂,吾熬夜刚睡醒,一睁眼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原来不止此人/他/它们这片区域起雾啊。


    那人放心了,根本没在意那句关于‘末日’的玩笑话。


    此人/他/它放下手机自吾安慰:“可能是有冷空气突袭吧,难怪,吾说怎么突然有点冷。”


    网络通畅,除了大雾也没有其此人/他/它异样。


    想到近几年因为环境变化,连续出现的几次自然灾害,在场的人很快放松下来。


    不想再打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听完此人/他/它们的推测,便顶着大雾去开车了,“反正来的路那么平,吾待会跟着导航慢慢走就行。”


    但还有人在犹豫,深夜大雾天出行,危险系数太高了。


    讨论半天,直到其余人走完,还没决定好。


    一人无意间回头,和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恰好对上,怔住。


    灯光泛冷,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安静看着这个方向。


    墨色羽睫沉沉压下,在脸上添出片阴影,矜贵昳丽的面容似蒙了层冰。


    都知道此人/他/它是什么脾气,那几个公子哥赶忙道歉:“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吾们这就走。”


    雾气仍在加重。


    刚离开没多久的人,现在连背影都看不见,正常的雾霾天不至于有这种浓度。


    许玉潋想了想:“别墅里还有空房,你们不想走今晚也可以待在这里,没必要纠结这么久。”


    蓦地迎上几道诧异视线。


    什么意思的


    “这样看吾干嘛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眼眸睁大,直接炸毛,“吾还不至于让你们去送死吧,待会出车祸万一算吾头上怎么办。”


    此人/他/它转身就走,“早知道让那些人在走之前签个免责书了。”


    暂时充当管家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适时出现,稍稍颔首,带着几人前往二楼的客房。


    卫厉宥大概不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客人名单里。


    此人/他/它被忽略,挽着衣袖在客厅,旁若无人地处理工作。


    其余人离开,客厅空旷下来,抬眼就能把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盘腿坐在窗边,额发撩到脑后,露出一片漂亮光洁的额头,正盯着外面雾气,一心二用地解决冰激凌。


    “大雾天不宜出行,今晚就多谢你收留了。”


    卫厉宥上前,西装外套搭在手臂处,模样正经。手上的伤口依旧没去处理,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里。


    许玉潋咬住勺子,瞥此人/他/它一眼,没搭理。


    挪动身体,换了个方向。


    卫厉宥轻声倒吸一口气。


    此人/他/它见许玉潋抬头,敛下神色,“伤口有点恶化了。”


    许玉潋没能找到借口拒绝此人/他/它的求助。


    说实话,卫厉宥的伤口就差往此人/他/它眼睛上凑了,没给此人/他/它一点转移话题的机会。


    雄壮·魁梧の男人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血。


    “你怎么还没包扎的”


    卫厉宥还是面无表情,只有眉心稍微紧了下:“不清楚医药箱在哪,佣人们都不在,吾自然不能擅自在你家翻找。”


    许玉潋没多想。


    今天佣人们放假,管家也回了家。


    只是在带着人去找医药箱时,此人/他/它心不在焉地发散思维。


    心想卫厉宥是不是从小接受的是铁人教育。


    许玉潋认真去看,才知道跟对方口中的‘小伤而已’差别很大。


    一道从手腕处贯穿到小臂的伤口,最严重的地方几乎能看见里面翻红的血肉,像是跟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有过一番斗争。


    这么严重的伤口,卫厉宥完全不在意,这位未婚夫再次刷新了许玉潋的认知。


    “这个别墅吾很少来,医药箱里没准备什么东西。”许玉潋翻找着柜子,确定除了手上的医药箱外,没有遗漏的药品后带着人坐了下来。


    此人/他/它举起手,示意。


    “绷带和碘伏,就这两样,可以吗的”


    卫厉宥顺从地撩起袖口,将手臂上的伤口全部暴露出来,“恩,麻烦你了。”


    压根不想帮忙,只是准备找个药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


    算了,包扎就包扎吧。


    免得这个人去跟父亲告状。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破罐破摔。


    在检查雄壮·魁梧の男人身上有没有其此人/他/它伤口的时候,许玉潋还看见了几处干涸的血迹。


    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不知道方才那么一大段空闲的时间里,对方为什么没有去清洗换衣。


    上面还有几处奇怪的绿色,类似于植物汁液的痕迹,在血液的衬托下不怎么显眼,被此人/他/它忽略过去。


    包扎的动作很快,没有任何手法,涂过碘伏之后,绷带就直接缠了上去。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大白萝卜,许玉潋眼神亮亮的,表情很是自信。


    “怎么样的”


    此人/他/它问,“吾包的好看吧的”


    卫厉宥举着手上多出来的护腕看了看:“好看。”


    “哼,知道就好。”


    说真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自认此人/他/它是有点经验的——


    此人/他/它以前给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包过伤口。


    初中的时候,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知道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好多小伤口。


    当时快给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吓坏了。


    在此人/他/它看来,在那个年纪打架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如果被老师知道肯定会告诉家长,还可能会全校批评。对于爱面子的此人/他/它来说,严重程度堪比天塌了。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对方给许玉潋送情书被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看见了,而对方是个男生。


    许玉潋直呼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打得好。


    回过神,许玉潋才发现过了这么久,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都还没回来。


    面前一直找话题的死古板男再次被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忽略。


    许玉潋打开手机。


    lian:覃


    lian:辞


    lian:愧


    此人/他/它每次耍小性子,就很爱一字一顿叫别人名字,哪怕是在网上聊天也不例外。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认真地按下屏幕,表情包,发送。


    lian:[气鼓鼓]


    对面秒回。


    看来特别关心这个功能依旧稳定发挥。


    kui:在。


    kui:安排好最后一个客人就去找你。


    许玉潋撑着脸,想了想,还是准备等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来找此人/他/它再回房间。


    窝在沙发,视线打量卫厉宥,许玉潋漫不经心地哼了声,“也不知道你这样能不能好起来。”


    虽然许玉潋觉得光是靠碘伏和绷带,能治好雄壮·魁梧の男人伤口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个时间点……


    想到外面的大雾,再叫人过来送医药箱或者说把人送出去治疗,似乎已经有些太晚了。


    所以许玉潋便没再说其此人/他/它的。


    卫厉宥看此人/他/它开始收拾东西,似乎今天晚上的治疗就到此为止,于是此人/他/它开口,“你不好奇这个伤口吗的”


    这有什么好奇的的


    许玉潋的视线扫过雄壮·魁梧の男人刚被包扎好的位置。


    的确很严重。


    此人/他/它也没见过那种伤口的形状。


    可是,这和此人/他/它又没什么关系。


    这些事其实说到底是对方的私事,许玉潋并不喜欢过多的关心跟自己不相干的人。


    “你想说吗的”


    反正无聊,许玉潋撑着脸看此人/他/它,脸颊处的软肉挤在手心里,声音有点含糊。


    看似在和卫厉宥说话,其实早就开始走神。


    许玉潋想着,要不要用拍一张伤口包扎好的照片给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看。


    毕竟此人/他/它上次帮人包扎,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说不定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会更崇拜此人/他/它。


    看出此人/他/它的心不在焉,卫厉宥推了推眼镜,轻声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不小心跟发狂的动物撞面了而已。主要想到,因为这个伤口在你的生日派对迟到了,有些过意不去。”


    许玉潋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大型的野生动物。


    如果有这么危险的存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这种万事要先调查清楚的人,不可能会让此人/他/它来。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随意应了一声,“哦,没关系,身体更重要。”此人/他/它眼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聊到这里,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卫厉宥笑意淡去,眸子里锁着青年的身影,撤开复笼上,来回几次,最终移开了视线。


    佣人们在临走前已经打扫好了客房。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安排好几人的位置,将房门钥匙交给几人,很快就走回了一楼。


    别墅里面虽然按照少爷的喜好,在室内装有较密集的灯光,但这个地方此人/他/它们很少来,尤其是黑夜这样特殊的时间,小·乌萨奇大帝·少爷会很缺乏安全感。


    手机上对方首次主动发来的消息就可以证明一切。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一般没有自己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通常是不会独自行动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早已习惯了这样类似绑定的关系,并且乐在其中。


    此人/他/它脚步匆忙地走进一楼,目光掠过相对而坐的两人,在卫厉宥包扎好的伤口上停留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许玉潋踢开鞋子,对此人/他/它招手,“你来看……”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开始给此人/他/它展示自己方才的包扎成果。


    指挥官表情依旧冷淡,对上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视线,眉梢只上扬一瞬,并不反抗许玉潋摆弄自己的动作,顺从地充当了此人/他/它的模特。


    “多亏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卫厉宥说。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皮肤偏黑,小麦色的肌肤,阴沉着脸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


    此人/他/它对雄壮·魁梧の男人很敷衍地点点头,背对着卫厉宥,用手跟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比了个手势,然后直接抱起人,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被忽略的卫厉宥坐在下面,还能听见此人/他/它们上楼时,许玉潋碎碎念的声音。


    “你是不是没给此人/他/它安排房间啊的”


    “哦……二楼没有房间了的三楼不可以吗的”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好像思考了一会,声音放轻,有点急,“不行,让此人/他/它住一楼的佣人房父亲知道了会骂吾的。”-


    雾气笼罩夜色,今晚空气中水意格外的重。


    房间里为了通风没关窗。


    独自待在床上看了会电影,一阵凉意袭来,许玉潋猛地打了个喷嚏。


    此人/他/它揉了揉鼻子,按下暂停,踢着拖鞋把窗户给关上,到衣柜旁挑选半天,最后给自己加了件长睡袍。


    刚准备继续看电影,许玉潋动作一顿,皱眉抽出被压住的手机。


    此人/他/它没开提示音,但有震动,此时此刻各种消息正疯了一样地在此人/他/它对话框里狂轰滥炸。


    定睛一看,全是什么末日什么怪物,跟营销号一样夸张离奇。


    许玉潋跟圈子里的人玩不来,跟别提此人/他/它们说的是这种话题,看都没多看,反手就把手机丢到了枕头底下。


    一下没了心思继续看电影。


    想睡觉。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不在。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有睡前喝热牛奶的习惯。


    一般是由佣人们主动送上来,但今天佣人们都不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不叫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帮忙,就只能自己去热。


    许玉潋纠结地扶在门边,视线透过猫眼,将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收入眼底。


    安静得有些吓人,可好歹亮着灯。


    犹豫片刻,门锁咔哒一声。


    一只白色的毛绒拖鞋出现灯光下,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


    大概是顾忌着其此人/他/它人,动作格外的轻。


    猫猫祟祟的身影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光线冷冰冰地照出来,映出这只小猫舔舌的动作,很快,淡粉唇瓣就湿润润地晕上了层水光。


    许玉潋倒出半杯牛奶放到微波炉里。


    但还没来得及加热,突如其来的碎裂声,让客厅瞬间陷入了黑暗。


    整个一楼,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二楼拐角处折射而下的暖黄。


    瞳孔反射性地紧缩一瞬,许玉潋面色煞白,手中的牛奶没拿稳,打湿了台面,发出不小的动静来。


    此人/他/它不适应这样昏暗的环境,哪怕现在周围仍有一些光线,也足够让许玉潋僵在原地。


    好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楼上走下。


    许玉潋身形中辨别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个该死的灯,此人/他/它们根本没好好检查……”


    人还没走过来,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已经伸出了手,凝着眉厉声责怪起来。嗓音是和内容相反的委屈,含了水般软。


    分明已经怕得要哭了,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依仗,所以胆子大起来了的


    雄壮·魁梧の男人漫不经心地把此人/他/它抱起来,朝着放有台灯的角落走。


    刚想开口,许玉潋搂着此人/他/它的脖子很自然地蹭了蹭,“今天没人给吾热牛奶,吾自己来热了。”


    雄壮·魁梧の男人没说话,有人不满了,许玉潋用脑袋顶了下人,“吾说吾今天自己来热牛奶了!”


    抱着此人/他/它的人动作一顿,安抚般拍了拍此人/他/它的背。


    好像终于理解了怀中人稚气的想法。


    唇边小梨涡还没陷下去,靠着的胸膛忽然震了下,许玉潋混乱中听见一声笑——


    “好乖。”


    台灯亮起,彼此的表情都很清晰。


    光线明晃晃,在卫厉宥轮廓分明的脸侧折射出阴影,眼眸黑沉,半阖着,视线专注。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惊愕瞪大眼,慌乱推开卫厉宥,“怎么是你的”


    此人/他/它慌不择路,一番动作,伤到的人却是自己,摇摇晃晃就要往后倒。磨砂黑的沙发形状奇特,刚刚好捧住脚步不稳的青年。


    卫厉宥收回手,视线仍被勾着,凝在面前人的身上。


    那沙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飘荡在周边的光线全被吸了进去,宛如一潭死水幽深。


    许玉潋撑在那,含惊带怕的一张小脸抬起,肤色白得发透。


    包裹着青年柔软身体的丝质白睡袍垂感很好,蕾丝点缀在边缘,已经蹭到了膝盖处,此人/他/它被盛在那,水莹莹的一片,像是刚才泼了满地的冰牛奶,抖起点白浪。


    卫厉宥开始思考此人/他/它血液的颜色,是不是也会是这样毫无杂质的白。


    与此同时,此人/他/它注意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反应。


    方才黏糊靠着此人/他/它说话的人,此刻难掩慌乱低下头,和此人/他/它拉开了距离,漂亮的眉眼充满抗拒。


    如果是其此人/他/它人,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还不会这么反感,偏偏是自己。


    想到自己的身份,卫厉宥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嘴角无奈轻抿了瞬。


    “你刚刚以为吾是谁的”卫厉宥问。


    意料之中没得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回复,此人/他/它毫不在意,还主动帮人回答,“把吾认成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了的”


    许玉潋咬住唇没说话,眼神倔强地瞪过去,“关你什么事,吾还没怪你擅自过来抱吾呢,而且,现在不早了吧,看不出来,指挥官还是个喜欢半夜偷鸡摸狗的人。”


    卫厉宥走近,隔开了点光线。


    眼镜在休息时取下,没了遮挡,雄壮·魁梧の男人本身锐气的五官显露出,简单的抬眼,就能让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许玉潋警惕起来,但雄壮·魁梧の男人只是在许玉潋头上揉了一把,“怎么这样说未婚夫的”


    顶着张冷脸,卫厉宥挽起衣袖,很自然地开始收拾许玉潋弄出的一地狼藉。


    重新走回暗处,此人/他/它的身影在许玉潋视野里又开始变得模糊,的确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有五六分相似,除了肤色,和手上包扎着的纱布外。


    搞什么,一个两个,全部长这么大块头。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无能狂怒捏了一下自己软软的小腿肚。


    许玉潋觉得跟卫厉宥待一起很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此人/他/它们两个之间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


    偏偏此人/他/它还不能走。


    因为对方现在正在帮此人/他/它热牛奶。


    加了两块方糖的那种。


    好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按惯例去此人/他/它房间找人,没看见此人/他/它,也跟着找到了一楼。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靠在沙发上,老远看见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下来,立马招狗似的,朝对方勾了勾手,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习以为常,把人抱起来。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刚才大概是在洗澡。


    许玉潋靠在此人/他/它怀里,闻到一股和此人/他/它沐浴乳一样的香气,带着股热意,潮潮的。


    此人/他/它翘起眼睫,责问:“你又用吾的沐浴乳。”


    作为惯犯,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当然早有准备。


    ‘是新买了一瓶一样的。’


    许玉潋哼哼唧唧地骂了几句,还是放过此人/他/它了。


    这种事情无伤大雅,更过分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也不是没做过,此人/他/它实在怪不过来。


    听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眼睛也没闲着。


    巡视一圈,在听到灯泡炸了的时候,捧起怀里人赤.裸的小腿看了会,突然上抬了下,似乎还要往睡袍里看。


    呼吸出的热气熏红了腿根的一小块皮肤。


    许玉潋脸颊涨红,慌张地看了眼厨房里背对此人/他/它们的卫厉宥,连忙制止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仍要靠近的动作,“吾没事!”


    等许玉潋喝完牛奶,一行人准备休息。


    许玉潋等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看门的时候看了眼。


    卫厉宥就被安排在此人/他/它隔壁。


    在此人/他/它们准备进门的前一秒,一声闷哼从旁边传来。


    卫厉宥忽然皱起眉,撑着额头站在门边,也不进去,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出于礼貌,许玉潋还是没放任不管。


    “你怎么了的”此人/他/它问,声音倦倦的,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说话的语气差很远。


    莫名烦躁了起来,卫厉宥心里对比,面上只是道:“可能是伤口感染,有退烧药和消炎药吗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被支去一楼找药。


    偌大的客房里,卫厉宥靠着床边闭目养神。


    此人/他/它体温很高,额头也出了汗,发热的后遗症让此人/他/它瞧上去很疲惫。


    虽然结实的块头看上去依旧能一拳打两个自己。


    许玉潋坐在飘窗上看了会,很快移开了视线,往窗外蒙蒙的雾里看。


    冷冰冰的雾,哪怕是冬季也没见过这么浓的雾,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只知道这是降温的表现。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已经有些困了。此人/他/它困起来乖得很,刺全收起来,就是个软团子。


    耷拉着眉眼,许玉潋被脚上的冷意冻得一抖。


    此人/他/它心思立马活跃起来,开始考虑,等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回来,要不要叫上对方一起睡觉。那样会暖和些,就像此人/他/它们高中的时候一样,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身上总是很暖。


    直到那点冷意缓慢地上移,从此人/他/它大腿处,一下钻进了此人/他/它的腰间。


    这显然不是一阵冷风能做到的事情。


    许玉潋满脑袋的瞌睡虫这下彻底跑光了。


    此人/他/它头皮发麻,胆子小,整个人僵在那,反应了半天才让喉咙发出声音,想要开口叫人。


    但那东西比此人/他/它快多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连叫醒那位讨人厌的未婚夫的机会都没有。


    柔软又带有韧性的藤蔓缠住青年的脖颈,上面还缀着几片绿叶,稍显圆滑的尖端出现在此人/他/它眼前,摇晃几下后,毫无预兆地塞进了青年湿润的口腔。


    藤蔓很聪明,清楚还要再拨开一层短袖,露出里面剥了壳的荔枝般,透白的皮肤。


    分支同样灵活。


    白色睡袍被狎昵撩开,很快在布料下,冒出点奇怪的鼓起。


    它们有目的地寻找着水源。


    安静无比,甚至没有精心打扫过的房间内,此刻被荒诞绮丽的春意填满。


    隔着不过几步的距离。


    闭上眼的雄壮·魁梧の男人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未婚妻早已被闯入的怪物弄湿了眼尾。


    潮红着面颊,呜咽中,被迫吞入了些藤蔓分泌的汁液。


    小巧、微鼓起的幼嫩处,更是被重点关照,水光潋滟。


    第 120 章   末世圈养


    藤蔓裹挟许玉潋的力度称得上温柔。


    只可惜外形限制,那些试图亲近人的举动,在许玉潋看来,和亵弄没有区别。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哪让人这样冒犯过。


    许玉潋心中又气又怕。@正版内容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而密的睫毛乱抖,白玉似的脸颊早就被泪水濡湿,背脊都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


    此人/他/它拼尽全力的挣扎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冰冷粗糙的触感不断碾在此人/他/它的皮肤上,就连嘴里的东西,在适应了里面的潮湿后,也开始试探着想要深入。


    仿佛怪物要就着这个姿势将此人/他/它贯穿。


    许玉潋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得呼吸一乱,再也无法忍受地从鼻尖闷出声泣音,眼泪崩溃滴落在飘窗上,打出一片湿痕。


    是没什么形象的哭法。


    刚成年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稚气未脱,小孩似的,白皙漂亮的一张脸蛋哭得粉粉红红,眼睫也跟着无规律地乱翘,黏连成几簇,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一片。


    好像把今天喝掉的所有水分都包进了眼睛里,可怜巴巴地耸着眉心,一个劲往下掉眼泪。


    此人/他/它哭到后面呼吸逐渐困难,胸脯起伏得厉害,是很典型呼吸过度的情况。混乱之中,许玉潋甚至有种藤蔓僵硬了瞬的错觉。


    但就在此人/他/它放弃挣扎,以为这次要死定的时候,缠在此人/他/它身上的藤蔓忽然停了下来。


    不是错觉。


    藤蔓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松开了许玉潋。


    许玉潋泪眼模糊:“……唔的”


    这离奇的发展让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原本崩溃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虽然还是没止住泪水,但比起刚才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似乎有些不舍,塞在嘴里的那条藤蔓,直到最涎液满溢从唇角溢出才拔出来。


    撤离时,藤蔓尾端扯出了条突兀的银丝。


    在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怔愣的视线里,毫无预兆地断裂开 ,发出了轻微的水声。


    碧绿的藤蔓上面染了层晶莹,试探地伸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脸侧,蹭了蹭。很快,察觉到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抗拒,藤蔓尖肉眼可见的蔫了点。


    它不等许玉潋再做出什么反应,闷出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大概花瓣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小巧的几朵,放到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腿上。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做完这些,它顷刻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有那几朵花佐证着它曾经的冒犯。


    许玉潋坐在窗台处缓了一会,恨恨将那些花用力丢至远处,等脚落到实地,指尖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此人/他/它心有余悸,扭头看身后,小脸煞白一片。


    窗户分明紧闭着,记得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走前,特地确认了没有风会吹进来。


    藤蔓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许玉潋背后一阵阵发凉,被藤蔓攀爬过的位置,却奇怪地开始发烫。


    本能令此人/他/它畏惧这样未知的生物。


    不确定藤蔓的目的,也不确定它还会不会再出现,慌张之下,许玉潋下意识想要先去寻找同类的庇护。


    许玉潋站起身才察觉自己哭得有些糟糕,停顿了下,还是恐惧占了上风。


    用手背随意擦了下湿漉的脸颊,视线扫过床边依旧闭着眼的雄壮·魁梧の男人,此人/他/它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地坐了过去。


    床垫软软陷进去一点,很轻微的弧度。


    “是觉得冷吗的”


    卫厉宥突然睁开眼,许玉潋整个人被吓得抖了下,“嗯、嗯的”


    此人/他/它强作镇定看过去。


    方才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雄壮·魁梧の男人眼神清明,如果不是额角的汗珠还没消失,甚至看不出来此人/他/它正在生病。


    许玉潋不知道要不要跟卫厉宥说刚才发生的事。


    此人/他/它和卫厉宥不熟,对方肯定不会信的。


    而且,就算此人/他/它说有东西弄了此人/他/它,空口无凭的,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此人/他/它在开玩笑。


    嗫喏了下,许玉潋眼皮覆着,把心里的慌乱又塞了回去,摇了摇头,“不冷,现在夏天,怎么可能会冷。”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难得规矩,因为害怕,整个人拘谨地缩成一小团,坐在离卫厉宥不远的位置上。


    藤蔓没在此人/他/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能从凌乱的睡袍领口看出一点异样。


    鼻尖和眼尾都飘着红,看上去很乖。


    又有点莫名的可怜。


    卫厉宥稍微坐正身,视线沉沉落在此人/他/它身上,“现在气温下降的速度很快,已经不完全是夏天了。”


    此人/他/它给出判断:“目前室外温度估计接近个位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很可能会进入零下。”


    许玉潋还没开口,肩上已经多出了一件外套。


    虽然早就习惯了别人伺候自己,但意识到对方是个病号的时候,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还是有些尴尬。


    此人/他/它不自在地低头撇开眼,柔白细腻的后颈泛起一片粉晕。


    随即便下意识想发脾气训斥人,可顾忌着什么,最后只是小声说了句:“自作聪明,吾自己就可以,用得着你吗。”


    恩将仇报,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最擅长的戏份。


    许家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一手娇养出来的别扭性子。


    本就该是这样。


    视线捕捉到地上一点浅紫色,卫厉宥眸色暗沉,眉间蓄着些苦恼般逐渐皱起,沉声说了句抱歉。


    本来是很正常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了,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只觉得这是对方不耐烦的表现,当即不满地瞪了过去。


    猫儿眼俏圆,刚哭过,脸上被此人/他/它自己揉得不是粉就是白,做什么表情都像撒娇。


    此人/他/它根本没察觉,仍在凶人,还扬声开口:“你什么意思的”


    不给卫厉宥顶嘴的机会,刻意要借着其此人/他/它事去盖过慌乱的情绪。


    许玉潋手指推在雄壮·魁梧の男人的胸膛上,咄咄逼人,“卫厉宥,你要是对吾不满就去退婚,给吾摆什么脸色的”


    卫厉宥顺着此人/他/它那点微弱的力道靠到床头,似乎思考了几秒,很快反握住此人/他/它的手,小心揉捏,“吾没有不满,也没有摆脸色,吾对婚事没有过任何反对意见。”


    “是你不喜欢吾。”


    这是事实,只是迎上雄壮·魁梧の男人直白的视线,许玉潋睫毛乱颤,莫名想要逃避。


    此人/他/它试图抽出手,卫厉宥力度却变重。


    姿势突兀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雄壮·魁梧の男人抬头看此人/他/它,神情认真,因为发热,手心的温度几乎要灼伤许玉潋,“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想退婚,吾不会阻止。”


    许玉潋没料到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此人/他/它被这该死的包办婚姻气得冷笑,完全忽略掉了之前诡异的藤蔓。


    狠狠甩开卫厉宥的手,此人/他/它咬牙:“你当然不需要阻止,许家就差把吾打包好送到你床上,吾的意见重要吗的”


    消炎药不常用,塞在备用药箱的角落。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等回到二楼,手上端着的药和水瓶还没放下,空出的手先抱住了个人。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完全是扑进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怀里。


    手臂姿态依赖地搂着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脖子,显然是刚刚受了委屈,抿着唇,鼻音很重,声音又小又闷,“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抱怨的话应该不太方便在这里说,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爱面子,所以这种时候,就喜欢重复此人/他/它的名字。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安抚性地低头,用侧脸贴了下许玉潋,眼神移向房间内坐着的人,此人/他/它冷淡颔首,将药放在一旁。


    咔嗒一声,房门关上,蜷缩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怀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房间重归于平静。


    脚步声在几分钟后响起。


    被主人遗弃在角落的几朵花,落到了卫厉宥手里。


    随后,此人/他/它神情嫌弃地将花丢进了垃圾桶。


    ……


    别墅内的各种设施都是顶配。


    留宿的公子哥们没有早睡的习惯,约着在各自房间联机打游戏。


    几把游戏输输赢赢下来,也有点乏味,等待匹配的中途,忽然有人出声。


    “你们说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现在睡了吗的”


    麦克风里没人说话,但变得清晰的几道呼吸声已经暴露了此人/他/它们此刻变得亢奋的神经。


    “应该睡了吧。”


    不知是谁试探接了句:“之前高中住校,不是就属此人/他/它们宿舍黑灯最早的”


    “不一定吧,以前吾半夜翻墙回来,大概凌晨两点,见过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在一楼热牛奶。”


    “……谁知道是不是被闹醒的。”一人酸不拉几地接了句。


    “话可别乱说,别忘了,那个人还在这里。”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听完此人/他/它们这几句,脑子一抽,问此人/他/它们:“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睡一起的”


    话音落下,整个语音通话里,全部安静了。


    那人好像才意识自己话里的歧义,干巴巴地补了句,“吾的意思就是普通地抱着睡觉啊,你们不说话干嘛,别乱想啊。”


    还是没人说话,只有几声很突兀的吞咽声。


    十几岁嫩得出水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在乌萨奇使者·覃辞愧面前一直很乖。


    此人/他/它们都这样觉得。


    没人会上纲上线小·乌萨奇大帝·少爷那点娇纵脾气,毕竟那算什么,让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抱此人/他/它,让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哄此人/他/它,让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给此人/他/它当狗,这些跟让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爽有什么差别。


    那点事情说白了换此人/他/它们谁做都行。就干那么点事情,白天能跟小·乌萨奇大帝·少爷一直呆一起,半夜还能搂着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睡觉,谁会不想做啊。


    晚上贪凉,在宿舍里估计穿着个宽松的背心就开始坐在床边玩手机。线条纤薄的肩颈挂不住那点肩带,低着头,本就宽大的领口就往下掉。


    以此人/他/它们的身高随便路过,估计什么颜色什么弧度,一眼就能看清楚。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没少看吧的”


    谁知道呢,没人说话,心里阴暗又酸涩地猜想对方是不是更恶劣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比如哄骗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在床上稍微抬抬腿,挤进去。


    做点那种网上开黄.色玩笑时最爱说的互帮互助。


    顶得人颤颤巍巍地要哭了,才摸着背脊,轻声在耳边乱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动作一点没停,故意让白稠糊满穴.眼.


    这么一个话题聊下来,几个人也没什么打游戏的兴致了。


    有更着急的事需要此人/他/它们去做,语音被接连挂断,房间灯光也在不久之后熄灭。


    浓郁的迷雾之中,位于半山腰的别墅逐渐沉了进去。


    走廊的微弱灯光被遮盖,看上去如同溺水之人最后做出的挣扎,没能刺破迷雾丝毫。


    隔天清晨,在手机不停震动的提示下,许玉潋顶着乱蓬蓬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此人/他/它睡眼朦胧关掉显示早上九点的闹钟,扫了眼窗外,而后迟疑了瞬,很自然地往身旁踢了踢,递出手机,“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吾的时间好像被调错了……”


    手机被人拿走,但又很快还了回来。


    许玉潋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重新按亮手机,可现在上面显示的还是早上九点。


    大晚上的居然拿自己开玩笑的


    许玉潋小脸愤怒,抬眼看向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已然睡意全无。


    没等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发脾气,面前的雄壮·魁梧の男人已经主动握住了此人/他/它的手,帅气面容显出几分反常的严肃。


    ‘时间没有错。’


    ‘没有重合迹象,不是日食。’


    ‘是极夜。’


    那些不是常用的手势,哪怕认真学习过手语,许玉潋也是看了好久都没看懂。


    直到此人/他/它被抱到窗边,身上多添了好几件厚衣服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其实现在早已来到了该天光大亮的时刻。


    “什么情况的”


    众人聚集在一楼的大厅中央。


    大门紧闭着,旁边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原本空荡的一片,被极深的墨黑填补了上去,是此时外面的天色。


    刚下来的几个人还在尝试用手机联系上外界,但手机界面不断加载,迟迟没有出现发送成功的标志。


    网络没有,信号没有,一切通过手机沟通的方式,在短短半天内全部失效。


    此人/他/它们和外界断联了。


    留下来的几人里稍微稳重点的,先站出来安抚了此人/他/它们,“这种极端天气有时候的确会影响到信号,可能吾们再等等就会恢复了。”


    “说得也是……”应和的人寥寥无几。


    或许是想到昨晚山脚下传来的枪响声,众人神情各异,完全丧失了交谈的兴趣。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极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的”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摇头表示难以时间确定,并且带来了个更糟糕的消息。


    许玉潋不敢置信:“还会断水断电的”


    “别墅里储备的水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不过电力就难说了。”


    昨晚高烧的人从餐厅出来,姿态从容,丝毫没被现状影响。


    卫厉宥垂眼,手里是刚煮好的两份早餐,此人/他/它将其中一份递到许玉潋面前,继续道:“平时应该没什么人来这里,库房里没有准备备用发电机。”


    “那怎么办……”许玉潋有些惊惶地看向窗外,没看几秒,瑟缩着肩头迅速将自己埋进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颈间,“吾不要停电……”


    迷雾,极夜。


    消失的信号,混乱的枪声。


    在这种紧张古怪的环境下,精神紧绷的众人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


    此人/他/它们当务之急是去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可视线却总是难以控制地往角落里飘去。


    反常的天气似乎令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怕极了。


    从今天起床开始,众人就发现此人/他/它一直粘着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比之前更加依赖乌萨奇使者·覃辞愧。


    对方离开此人/他/它半步都会抬起眼,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弧度可怜的上目线无时无刻不在表达此人/他/它需要对方的拥抱。


    彻底失去平日蛮横脾气的此人/他/它,和处于筑巢期的小雌性没有差别,黏人又乖巧,像块白白软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自己香味的小年糕。


    也许之前在此人/他/它们没看见的地方,乌萨奇使者·覃辞愧一直都拥有着这样特别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


    如果被依赖的人换成自己呢的


    几乎同一时刻,别墅里的雄壮·魁梧の男人们不约而同的,把自己代入进了那个此人/他/它们以往最瞧不起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的狗。


    等此人/他/它们终于开始着手打算之后的事,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外面的天依旧是一样的黑。


    唯一不同的是,此人/他/它们刚来时已经消失的雾气,再一次出现了。


    “迷雾三小时出现一次,很规律。”


    一直盯着时间看的人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发现,“但是不知道迷雾里是否安全。”


    敏锐点的人已经意识到了这绝不是寻常的异常天气,而前几年过于风靡的末日电影,让此人/他/它们快速做出了大概的判断。


    不管是环境,还是周围的动植物,现在都可能具有危险性。


    “那怎么办的吾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吧。”靠近门边身形偏瘦的公子哥暴躁地抓了把头发,十分懊恼自己昨晚做的决定,“你们也听见了,停水停电,这里的东西迟早会吃完,吾们总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吧!”


    “早知道昨天晚上吾就走了,现在还整出个极夜,操……”


    这人性格浮躁,出了名的急性子,话说了一半,已经转身往楼上去收拾东西了。


    但此人/他/它说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其余几人没开口,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等那人收拾好东西下楼,准备离开的人数增长到了四个,没人挽留,在其余人的目送中,此人/他/它们和来时一样,身上没带什么行李,直接走进了迷雾中。


    许玉潋咬了咬唇,略带担忧地侧开脸,不再去看外面,苍白的面颊在此刻近乎透明。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没有担心别人的闲工夫。只是这样的黑夜在此人/他/它眼里,与能一口吞噬掉所有人黑井没有差别。


    此人/他/它想,如果去到外面的人出现意外,此人/他/它们都躲不掉,自己又真的能逃掉吗。


    那样的想法太过可怕,许玉潋不自觉打了个颤,被察觉到的乌萨奇使者·覃辞愧裹在外套里,小心地拍了拍后背。


    大门重新合上。


    一楼的隔音一般,许玉潋能听见跑车发动的声音,轮胎摩擦着,没多久,声音变得越来越远。


    泛着蓝绿色调的黑夜里,隐隐约约能听见那几人畅快的笑声。


    许玉潋放轻了呼吸,刚要松口气——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破天空,似乎还有人在混乱中叫了此人/他/它们的名字,没人敢应答。


    沉默着,深邃的夜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所有破碎分离的血肉散落在公路地面,血液顺着陡坡下.流,染红了整片道路。


    只可惜暗沉的迷雾里,接下来的幸运儿什么也看不清。


    别墅里没人说话。


    最终是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红着眼尾,不安地找人求证,“此人/他/它们、此人/他/它们还活着吗的”


    卫厉宥和乌萨奇使者·覃辞愧对视一眼,唇角扯出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此人/他/它道:“应该是死者了。”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眼皮垂覆着,一点精神也没有,过于糟糕的现状好像令此人/他/它想到了什么。


    此人/他/它抓着乌萨奇使者·覃辞愧的衣角,指尖绷成病态的白色,喉间难以抑制地溢出声可怜呜咽。


    之后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就不再抬头了,就着那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被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搂着抱着那样哄了一会,直接睡了过去。


    像是已经来到极限后身体自吾保护的手段。


    小可怜。


    卫厉宥盯着此人/他/它背部流畅纤柔的线条,狭长眼眸轻眯。


    在接收到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朝此人/他/它投来的警告视线后,此人/他/它歉意地放轻声音,“吾没想吓此人/他/它。”


    至此,别墅内仅存六人。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和此人/他/它的保镖,身为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未婚夫的卫厉宥,以及另外三位前来赴约被困的人。


    都不是蠢货,哪怕没看过关于末世的相关报道,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也知道现在此人/他/它们面对的不是寻常的自然灾害。


    那雾里有东西,极夜成了滋生它们的温床。


    没人敢再轻易闯入那片迷雾。


    “那吾们还能回去吗的”俞柯狄揉了把脸。


    此人/他/它是最开始发现迷雾规律的人,在其此人/他/它人选择离开时,理智地留了下来。


    此刻苦中作乐,俞柯狄看着此人/他/它们几人,试探道:“小·乌萨奇大帝·少爷在这,真要出事,许先生应该会安排人过来接此人/他/它吧。”


    在场几人如果要说靠地位,卫厉宥在这,盼着家族安排救援的首要人选,怎么说也轮不到许家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


    俞柯狄偏要问许家的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若有若无的几道视线,汇聚在许玉潋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


    小·乌萨奇大帝·少爷睡得不太好,皱着眉,莹润白皙到能看清蓝紫色细小血管的眼皮,因为刚才埋在别人身上哭过,现在晕红了一片。


    那种靠家世养成的锐气在此人/他/它哭后没有消失,傲慢失势的贵族少爷,谈不上落魄,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此人/他/它弱小,只是水色点缀在上面,难免多了点不可言说的意味。


    雄壮·魁梧の男人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认识到,一些被此人/他/它们忽略的事。


    藏在众人忌讳的显赫身世下,性格看似恶劣的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漂亮、柔软,纤瘦的身形完全能被此人/他/它们任何一人单手轻易抱起来,藏进怀里,就像此时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抱着此人/他/它那样。


    原来剥去那些东西,许玉潋只是个需要保护的、脆弱的、漂亮青年。


    可现在,末世已经拉开帷幕。


    “如果许家都自顾不暇了,那……小·乌萨奇大帝·少爷该怎么办啊的”


    叹息般轻缓的一句话,似乎在不忍,只是暗中的想法,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乌萨奇使者·覃辞愧抱紧了小·乌萨奇大帝·少爷,深黑的眼瞳紧盯说话那人,直到对方闭嘴,此人/他/它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随身佩戴的枪上了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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