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丞到裴野病房时, 裴野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这会儿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他们打架后虽然有伤,但伤势并不严重, 不过是碍于他们的身份经不起个万一才来医院进行一套检查。病房外,佣人与司机已经在等候着了。
江远丞沉默了几秒,才道:“车我会照价——”
“你少跟我说这些。”裴野转过身, 桀骜俊美的脸上还带点伤, 像个耍帅的小混混似的恶狠狠地捞过一旁的鸭舌帽摁到头上,“就他妈一点破事闹成这个样子, 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江远丞闻言扯了下唇,“那你, 为什么要这么配合皎皎的谎话呢?”
裴野的眉毛挑了下,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该死都不认,把温之皎揭发出来咯?”
“不, 我很感谢你对她的照顾。”江远丞走近了些, 伸手抓住了裴野的外套领口,却笑起来,帮他整理了下外套上的褶皱,“皎皎她……经常惯性说谎, 但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太害怕受伤,太胆小怯弱了。”
裴野拍开江远丞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不要怪皎皎。”江远丞被拍开手也不生气,灰色眼睛弯了下,“她的话你也听见了, 她希望得到一场被你们祝福的订婚,如果可以的话……观鹤和顾也那边,你也帮着劝劝。”
裴野不知为何,胸口的火气愈发旺盛,没忍住咧开嘴,“你——”
“对了,订婚提前了。”江远丞轻声道:“时间定在一周后。”
裴野几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嘴巴长大了些,露出了尖尖的牙齿,显得有些呆,“又提前?”
江远丞笑了声,手摩挲着手杖,“她太不安了,还是提前一些时间,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裴野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又望着窗户的自己的倒影。好几秒,他道:“随便,又不是我订婚。”
他下意识想要理理自己乱糟糟的白发,摸到了帽子愣了几秒,又往下拽了拽帽子,“我要走了,我跟你说,车这件事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江远丞,你真有点太过分了。”
“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江远丞走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道:“或者有空的话,我让人拍一辆别的给你?”
裴野透过窗户的倒影望见江远丞的表情,他深邃的脸上此刻带着很淡的笑,灰眸也透着些温和,几乎让他感觉下午闹的那些都是梦似的。
他嗤笑一声,不想说话,绕开江远丞往外走。
裴野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响起江远丞的声音,“皎皎送你的那个模型车,你如果喜欢的话,我过几天——”
“可以了,你不用在这里反复强调,我不是傻子,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裴野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拽下了帽子,朝着江远丞的脸上扔过去,“一个破模型你就吃醋吃到我身上是吧?真当谁都稀罕温之皎?少他妈在这里耍你的正宫范!”
江远丞抬起手接住了帽子。
裴野已然怒不可遏,凌乱的白发下,黑眸里燃烧着焰火,“你们真他妈天造地设一对神经病,一个满口谎话,一个天天发病!都给老子滚!”
他说完,快步往病房外走,用力合上门。
“砰”声巨响后,病床旁的水杯都晃动了下。
江远丞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扯了下唇,将手里的帽子往垃圾桶一扔,也往外走。
夜色已然侵蚀了天空,风也带上了湿润的冷意。
庄园的客房里,灯光暗黄,投影上的字跳个不停。
“我……为什么要勾搭他们?”房间里,温之皎终于缓缓吐露出疑惑,“我不明白,我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大师显然认为这样的问题没有什么营养,她关掉了投影,走到了温之皎身前道:“这是原本的故事,但从女主角从这个世界消失后,一切都有了不同的走向,你觉得荒谬也是合理的。”
温之皎抓到了关键词,她连忙抬头,“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原来的女主会消失?”
“因为被锁了。”大师言简意赅,又道:“每一本小说创作完后,在我们这个位面就会有一个新的世界生成,但很关键的问题是,你在的这个世界被锁了。”
温之皎:“……啊?”
“你可以理解为,在更高维度的世界里,那些创作小说的人拥有着创世的能力。”大师顿了下,继续道:“那些世界在被那些维度的人观测时,会维持某种秩序,而失去观测者后,则会自由发展。你知道测不准定理吗?”
温之皎的眼睛有些失焦,被提问了才回神,像课堂上走神的学生一般用着澄澈的目光看向她,“什么?”
大师:“……”
她道:“简单说就是小说被锁后,你在的世界失去了观测者的束缚,一切都自由发展。而女主白雪雪则被世界定理认为不适宜存在,所以消失了。”
温之皎的大脑已经变成了浆糊,她的手摸着脑袋,走了几圈,疑惑道:“自由发展不好吗?”
“原本没什么不好。”大师道:“但问题是,这个作者的新书卖了影视版权。”
温之皎:“……这和我在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她感到了一阵绝望,仿佛回到了听不懂课的高中时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点p会动个不停。
“她引起了很多关注,现在很多人都想看她被锁的旧文,也就是你所在的世界。”大师沉默了很久,道:“但你这个世界自由发展到现在,已经上升到了更高的位面,作者无法修文,只能委托我们链接这个世界,在不改变现状的前提下,让你走完全部剧情。”
温之皎已经听不懂了,她开始看自己的美甲图案。
“这样子,我们就可以通过重要剧情设置链接的锚点,全部锚点符合后,作者就能链接这个世界,拿到更改文章的权限。”
大师的声音没停。
而温之皎发现自己的拇指上都是五颗水钻,其他指甲上都是三颗。
大师又道:“而重要剧情有两种,一是原书的一些剧情,二是小说管理办根据作者要求的风格生成的剧情。”
温之皎开始抠自己的美甲,眼皮越来越重。
下一秒,大师的手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又道:“温之皎!”
温之皎身体抖了下,抬起头了,努力睁大眼,“什么?”
“我知道你觉得这些东西很复杂,很无聊,但这和你的人生息息相关。”大师的脸色严肃而阴沉,像她高中时把她叫到办公室,一面吐着茶叶一面讲她考不上好大学的班主任。
大师保持着这个脸色,道:“在原著当中,你会不断为难女主,最后被女主、男主们还有男主们的家人们讨厌,然后被赶到贫瘠的地方,在情色场所里端酒,被人猥亵调戏,却还要赔笑,最后染上肺结核死在三十多岁。”
温之皎:“……我长成这样也只能端酒吗?”
她说着,像是感到困惑一般咬住了唇,水润的眼睛里有着迷糊。房间暗沉的灯光下,她浓密如海藻般的卷发铺陈在白皙的肌肤上,她稍一动作,头发上幽幽的香气便逸散在空中。
大师的眉头慢慢蹙起来,“我只是陈述你在小说中的下场,和你的长相没有关系,你应该严肃一点,不要总提一些蠢问题。”
温之皎抬起手将卷发撩到耳后,垂下了脑袋,一副子强忍委屈的样子,“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讨厌。”
“很多角色都说过。”大师又道:“但他们最后都会听从我的意见,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正确的。”
温之皎干巴巴地“哦”了声,她又转过身,做到了沙发上,找了一个大抱枕抱住。她望着大师,问道:“那我的家人呢?温随呢?他们都不帮我吗?江远丞呢?”
“你的父母被你害破产了,温随则被男主们报复,出意外死了。”大师继续道:“江远丞在昏迷时,权力被他的姑姑还有表哥江临琛架空,醒来后,你欺骗他想让他解决原女主。江远丞也是原著里的最后一个boss兼男主,最终得知真相会勃然大怒,激烈报复你,最终和其他男主还有白雪雪有了幸福美满的结局。”
温之皎:“……”
她就知道江远丞靠不住!
为什么连他都能happy ending,而自己却要端酒!
温之皎用力捶扁抱枕,仿佛在捶江远丞的脑壳一样,她道:“如果我听你的,我要做什么?”
“作者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成为白雪雪一样的角色,温柔,善良,治愈其他男主,同时希望这本书继续走虐心狗血的风格,顺便一提,在作者的世界里虐心狗血风再次迎来了春天,现在很热门。”
大师俯身,话音逐渐柔和下来,“我知道你很不情愿受伤,受委屈,但我可以帮你屏蔽你的痛感,也可以提供很多帮助。你不需要付出什么的,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走剧情就好了。”
“而且……你之前说你忍了江远丞好几年了,现在你只要再忍忍,走完剧情后你就自由了啊。”大师逐渐蹲下身体,手一下下地拍着温之皎的肩膀,脸上几乎有着慈爱的表情,“原女主在结局时,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倾慕,有了尊贵的身份,有了钱,有了很多股份呢。到时候,你拿着这些东西,想去哪里,都随你。”
温之皎转过头,盯着大师的手,她的手还在拍着肩膀,像是安抚着幼童一般。
她道:“如果我不愿意配合你呢?或者我配合,但是出错了,会怎么样?”
“你会被抹除意识,我会让人替代你。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大师的手不再拍她,而是攥着她的肩膀,力道很大,“皎皎,你也不想消失吧?”
温之皎被捏得有点痛,她抬起手用力推开了大师,“离我远点!”
大师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手扶着地,地毯被她攥住褶皱。
温之皎站起身,俯视着大师,漂亮的五官绷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脑袋微微偏开,像是对一切都很懵懂。
大师看着她的动作,心跳加快了些,有些害怕自己的诱骗失败。温之皎这个人,看起来像以往接触过的每个女配一般,娇气漂亮,又实在不聪明。但这两次任务下来,她就发现了温之皎最大的特性——胡来,她简直像只猫,总出其不意地用尾巴扫掉杯子似的,破坏她的计划。
灯光暗沉,投影的光芒明明灭灭,落在她们的身上。
许久,大师看见温之皎俯下身扶着她起身。动作间,温之皎黑发扫过她的肌肤,柔软的话音中带着试探,也带着些不知所措,“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跟我说,我很不安,我怕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们是双赢。你能成为女主角,最后获得自由,我也能完成我的任务,这明明是很好的事。”大师的掌心盖住她的手背,眼神真诚,“你还记得吗?你一见到我,就和我说了很多,说你想接触婚约,说你想要自由地活着。我是在帮你啊。”
温之皎松开手,笑了声,明亮的眼睛弯弯,“好,那我相信你。”
她卸下了心防后,话便立刻聒噪了起来,“那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我好久没和朋友一起睡觉了,刚好江远丞说今晚很晚回来,到时候他肯定不敢把我拎起来的,我们今晚可以聊很久。”
大师缓缓松了一口气,看见温之皎很有些雀跃地抓着抱枕转了几圈,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句接这一句,像只聒噪的小鸟。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还需要再等等,毕竟是和订婚有关系,也是小说中的开场。”
“女主角是不是过得特别爽啊,虽然我看梗概好像有点虐虐的,但是剧情肯定是甜宠吧?”
“……看你怎么理解。”
“那肯定过得比我好就是了,我就说为什么我这么惨,原来我是女配,我恍然大悟了大师!”
“哈哈……早点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
即便大师几次想要叫停,但温之皎却打开了话匣子,问个不停。
夜色越来越深,大师几乎要坠入睡梦之中时,却陡然听见温之皎含含糊糊的声音:“大师,我已经在想我以后自由了要去干什么了,你呢?你这样的工作肯定也有休假吧?休假时你会做什么啊?以后我脱离剧情了,你有空能找我玩吗?”
大师的睡意散了些,好久,她道:“以后再说吧,现在剧情都还没走,你就想这么远?”
温之皎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床边灯让她的眼睛里有着璀璨的星星。此刻,她的眼睛弯弯,话音小小的,“你这人,让我相信你,你却好像不那么相信我。”
大师道:“早点睡吧。”
她轻轻拍了下温之皎的头。
这一次,大师觉得自己是真有点怜爱面前的角色意识体了。可是怜爱从来不值钱,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合格的,能让她继续保持拥有自我意识自由的任务者。
夜幕越来越深,月亮被云朵遮蔽,没多时,淅淅沥沥的雨水便落下了。
雨落在花朵上,也在喷泉的水池里溅开一阵阵涟漪。
“我草,怎么下雨了?!”
“我真服了,你们谁找到了?”
“花坛里没见,喷泉里看了没?”
私立医院里,对话声接连冒起。
几名保镖抬头望着小雨,心中都生出了一阵阵无语来,各自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到处观望。几束光来回晃动中,终于,照到了水池边缘悬浮的锦盒上。
“我这里找到了!”
惊喜的声音响起。
水声哗啦不停,几个人攀着喷泉的边缘,扯着湿漉漉的裤脚踩着花坛往外走出。几朵鲜花被他们踩蔫儿,几步开外站着一个身影。
路灯的光芒下,裴野倚靠着灯柱垂头望着手机,耳边一连串银饰闪烁着光芒,他身后,一名身形健硕的保镖为他举着伞。细密的雨落在伞面,敲出轻微的声音。
“少爷,找到了。”
几名保镖连忙走到他面前,一人用手帕擦干净了锦盒递过去。
裴野这才抬起头,直起了身,抬手夺过锦盒。但刚握在手里,不知何处有车按了喇叭。他下意识将锦盒放入口袋,烦躁地望过去,却望见不远处的小径里驶出了一辆车。
那辆车缓慢地停在了裴野身前,车窗缓缓落下。
裴野一望,却见副驾驶处的人正是江远丞,他穿着正装,手里捏着份文件,灰色的眼睛中有着探究。
“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远丞蹙眉,又环视了他周遭一圈人,“还有这么多人。”
他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裤腿上,又望回了裴野,脸上有了很淡的笑意。
“我体检报告没拿,正好经过,顺路拿了。”裴野瞥了一眼几个保镖,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们走路不长眼,摔了一跤,飞得到处都是,当然要监工他们给我一页一页捡回来。”
当裴野说完后,便感觉自己说了个惊天蠢话。
但江远丞竟没生疑,只是点头,很有些长兄风范似的道:“下雨天气冷,报告什么时候拿都不要紧,别着凉了,耽误之后的比赛。”
“行了别啰嗦了,少说这些。”裴野囫囵应付过去,立刻眯着眼望江远丞,“你呢,日理万机的,怎么现在才有空出院?”
“我在附近有个会,开了会回来顺便拿,看来这医院的位置真好,跟我们都顺路。”江远丞握着手里的文件挥了挥,又笑道:“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监工。”
裴野还未反应过来江远丞话中的诸多机锋,便见到车窗缓缓升起,江远丞像是疲惫了一般,将文件放在了驾驶台上。也是这时,裴野突然发现驾驶台上有一辆模样精致的赛车模型,可还没等他确认,车窗已全部合上,将他的视线尽数阻隔!
车缓缓驶离,裴野立刻将口袋里的锦盒拿出打开,却只见里面空无一物。他湿润的白发沾在额前,碎发下,黑眸阴沉,嘴巴微张,像一只傻住了的鲨鱼。
下一秒,裴野用力将锦盒摔在地上,望着远处的车攥紧了拳头。
江远丞!你他妈的敢耍我!
而车子里,江远丞将视线从后视镜收回,扯了下唇,又拿起操控台上的模型车扔到了储物柜了。
眼不见心不烦。
江远丞想了想,又拿出了手机,发了个信息。
“嗡嗡嗡——”
半夜的手机震动声将温之皎吵醒,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却只看见一条信息。
【江远丞:离裴野远点。】
温之皎:“……”
她又看了眼发信时间。
十点。
天杀的,她要杀了江远丞!她好不容易这么早就睡!
*
随着订婚计划的提前,很多事情都被迫推进了起来,比如江远丞的姑姑江琴霜也不得不赶上了飞机。
江远丞的父母本就是身处经济命脉的金融大鳄,一天到晚飞来飞去,一年到头和江远丞也见不到几面。在高中之前,江远丞都独处异国,由佣人管家照顾着长大。后来江琴霜看不下去了,将江远丞接回国照看,这些年里,江琴霜可以说是江远丞真正的监护人。
就像这次订婚,江远丞甚至也只邀请了江琴霜。
江琴霜对此虽然很感动,却也说不上高兴,原因也很简单,她不喜欢温之皎。她倒不在乎门户,只是单纯觉得他们不适合,她坐在舱位里忍不住的叹气。
“别叹气了,我们江女士的脸都不好看了。”
一道朗润的声音响起。
江琴霜侧目,便看见坐在身旁的青年姿态放松,脸上笑吟吟的。青年五官英俊,星眉剑目,简单的衬衫黑裤衬出他颇为优秀的身材,脸上虽是笑模样,可丝毫不减身上的儒雅稳重。此刻他说话都没看江琴霜,眼睛盯着平板,手指没停。
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提供网络,她正想说他怎么那么沉迷电子产品,一看却发现平板上是一份考卷。考卷的主观题最后一题,卷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江教授,我爱你,求你了给我过吧。】
江琴霜抱着手臂凝着江临琛,“这么受小姑娘喜欢啊?”
“那是,谁让您儿子正值花期,又与人和善,从来不为难学生呢。”江临琛一面笑,握着触控笔利索地判了个0分,紧接着截图提交到教务处,批注里写了一行极为刻薄的话,“请该生辅导员自觉找对方谈话。”
江琴霜看笑了,“这叫不为难?”
江临琛合上平板,一面揉眼睛一面笑,“这叫因材施教。”
江琴霜向来清楚儿子的尿性,江临琛打小就是个天才,一路跳级,在国外名校一路读博,之后又回国进了国科院下设天体研究所。大概脑瓜子太好,人生过于顺畅的人都有些毛病,她儿子的毛病就是蔫坏还刻薄。
想到这里,她有点发愁。
江远丞的婚事她虽然不满意,但好歹人感情还算稳定,自己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江琴霜从没担心过江临琛的婚事,心想江家就没丑人,江临琛这小脸放娱乐圈里都很能打,家世好,脑子好,身高腿长一米八几的好小伙还缺人喜欢?结果他真就单身到二十六。年初她逼江临琛相亲,结果相亲相到一半姑娘嫁人打电话过来骂她欺人太甚。
她一问才知道,江临琛相亲去到现场就开始大秀男人阳刚魅力,给姑娘出了一套题考考她,提出她爸和他掉到水里,水位会上涨多少的问题把人气走了。
江临琛眼尖,一见江琴霜开始思考,立刻道:“别问了,我知道表弟出息,又有老婆又有事业,我不行,我该死,我让家里断子绝——”
“啪——”江琴霜用力怕江临琛的手,“闭上你的破嘴,你就不着急吧,等过两天婚宴了,你看看远丞多幸福你就酸了。”
“你前几天不还说远丞什么都好,偏偏娶了个……”江临琛想了想,学着她的语气,“娶了个娇惯胆小,畏畏缩缩,还不会照顾人的。”
“就你有嘴。”江琴霜气笑了,又道:“我觉得不适合,不代表人家不幸福,等会儿下机了,你管好这张嘴。”
江临琛笑了声,眉眼舒缓了许多,“知道。正好我也看看弟妹到底多好看,好几次我说带出来见个面,远丞可从不答应。我可好奇,金屋藏着的是河童还是娇娇呢,毕竟你不是说他们夏令营还是冬令营他们就搞到——”
“你上哪儿学的流里流气的话,说话真难听。”江琴霜瞪了他一眼,他收声,将话里的轻蔑往下压。又听江琴霜的声音响起,“就远丞刚回国那年,我想着让他熟悉下国内环境,也想C市景色好,适合散心,就让他去了C大搞的竞赛夏令营。”
江临琛倒是知道国内外知名的大学都喜欢搞这套,每次暑假前都会对各种高中开放报名,然后选一批优秀学生去大学搞竞赛。
他了然道:“温之皎正好也是竞赛生?”
“她不是。”江琴霜叹了口气,“她在C大附近的培训机构上补习班。”
江临琛愣了下,“高中有什么需要补习的,她在学大学课程还是什么?”
江琴霜道:“补的是全科,你没见过那个成绩单,我这么说吧,你往答题卡踩一脚比她成绩高。”
江临琛:“妈,你不觉得你该祝福他们吗?”
江琴霜顿住,“什么?”
“比阶级更难跨越东西是智力。”江临琛笑了下,眼神真挚地指了指脑袋,“他们跨过了最大的难关啊。”
江琴霜一时间被他的刻薄逗笑,一面摇头一面无语。
飞机的航程较短,不到两小时便已着陆。
此刻正是下午,明亮的光芒透过玻璃点亮vip通道,通道内的人并不多。江琴霜和江临琛一面说着话一面走出通道,江琴霜给江远丞打了电话,江临琛便忙里偷闲买了杯咖啡。
他刚一转身,却迎面撞上一个路过人,咖啡散落了对方一身。
“操。”一道惊讶的脏话响起,江临琛立刻望过去,正想道歉,却见对面那人抬起了一只手,指了指手机。他立刻会意,走到了一边,那人也一面打着电话一边跟着他走到了一边。
“没什么,我没看到路,撞到了人。”青年话音很轻,“我和爸妈已经下飞机了,你什么时候来?”
江临琛一边叫来工作人员说着情况,一面打量着打电话的青年。青年有着头蓬松的卷发,容貌精致,身材高挑,对着电话笑的时候像杂志内页那些漂亮轻佻没什么脑子的时髦小子。
说对方小子倒也没有歧视对方的意思,但他每次见到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时,他很难不想起来学校里那些愚蠢清澈的学生。
青年应该是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时不时便对他点点头,但丝毫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江临琛忍不住看表,心里很有些烦,当他有些忍不住时,青年却先被挂电话了,“你不要急着挂电话啊,什么叫等等就见面了啊?这根本不是一回……喂?喂?!”
他对着手机发出了懊恼的声音,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江临琛终于能说话了,道:“咖啡的事,很抱歉,我会照价赔偿的。如果你急需换衣服的话,我现在叫人给你送一身合适的过来。”
他说完,却见青年摆手,“没事,我留你下来就是想认识一下你。”
江临琛微微挑眉,“什么?”
“你好,江教授,我叫温随。”温随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来,“前几天的峰会上我见过你。”
前几天的商业峰会上,江临琛确实去了。因为天体研究所内的部分器械考虑换个供应商,而峰会邀请的企业几乎都是精密器械方向的制造业。
他不禁意味深长地看向面前的时髦小子,感觉自己以貌取人了,伸出手来,“你好,叫我江临琛就行。”
江临琛话音落下,温随笑得更开心,“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是想跟你打招呼的,没想到太急了,反而撞到了你的咖啡。”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巧妙,江临琛只是道:“哪里的话,我也没怎么看路,我的问题。”
“能遇见还是很有缘分的,加个好友吧,我最近在C市要待一阵子,有空出来喝喝茶也好啊。”温随的卷毛晃动着,让他的笑容更加爽朗纯真,“正好,我对天体研究一直很有兴趣,不知道江先生是否能赏脸让我当你半个学生。”
哇,看着像脑容量一般的漂亮小狗,一张嘴就是老奸商味儿了。
江临琛笑而不语,只是望着远处四处张望道:“有空再说吧,我家人叫我了。”
他对着江琴霜招招手,越过了江临琛,却又看见江琴霜在走向他时,身旁的一对男女也跟着朝他招了招手。
江临琛挑眉,望了一眼温随,果然,温随笑眯眯地朝着他们招手。几秒后,温随看着他道:“好巧啊,江教授,看来你一定就是……我姐姐未婚夫的那个脑子很好的哥哥了。”
温随笑意更大了,白衬衫上的咖啡渍都因他的笑显得像是时尚图案。
机场内部,温之皎蹲在洗手间里,满脸泪水地望着大师,“大师,我真的要走这个剧情吗?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啊。”
大师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一脸认真:“没错,系统就是这么生成的,无论你怎么逃避,你都要面对的。”
温之皎的泪水挂在眼睫上,抓过笔记本,又看了一遍。
【机场内部,两家终于相遇了,两家的相处并不融洽。
温之皎的弟弟恃宠而骄,伺机挑衅江临琛,同时嫌弃江家的人不好说话。而江琴霜对温之皎的不满由来已久,小声地和江远丞劝导让他慎重考虑,这话被温随听到,他当即告诉温之皎。
温之皎闻言以泪洗面,回到江家后,她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温父温母心疼她的付出,对江琴霜与江临琛十分讨好,可惜只迎来了冷脸。当天做的饭菜,江家人没有动一口。
距离订婚宴只有几天,温之皎想要容忍这一切,然而订婚宴前夕,又一次刁难下,温之皎的精神终于崩溃,冲去了江临琛的房间与对方理论,然而这一幕被江琴霜察觉,她立刻告知江远丞与温家人。
当两家人赶到现场时,江临琛与温之皎正好争辩摔倒,拥做一团,竟意外接吻。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一场风暴已然发生!
但此刻,天色已经快暗了,订婚宴在即,江远丞决定继续订婚宴。温之皎恍惚地被安排着属于她的订婚,趁着佣人离开的间隙,她毅然决然撕碎了礼服决定逃跑。
但就在此时,江远丞察觉到这一切,当即开车去追,万万没想到车子打滑[展开]】
温之皎吸了下鼻子,指着笔记本里,轻声道:“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正好摔在江临琛怀里还嘴对嘴啊?这个情节好土,我不想演,我不想亲陌生男人的嘴,对方万一很丑怎么办?”
大师愈发崩溃,“你到时候等我安排就行!”
第14章
温之皎并没有能在洗手间里调理好心情, 因为几名女性安保已经在外面催促了,她应了几声,又看向面前的大师。好几秒, 她又道:“那后面的剧情能不能展开,我想看……”
“展开不了,因为这是实时生成的, 后面的还在加载。”大师又道:“你赶紧去完成前面的剧情吧, 不然该耽误时间了。”
说完,大师抽过她手中的笔记本, 化作微粒散去身形。
温之皎见状,也只能仰着脑袋, 用两根手指擦完眼泪才推开门往外走。跟随着安保, 她走出休息室便看见不远处一撮黑压压的人。
江远丞站在那群人正前方中央的位置,西装革履,身材挺括, 隔着人群遥遥望向她。温之皎顶着他的视线, 走到他身旁,紧接着,江远丞身后的安保便熟练地扩散开来将他们置于他们的保护圈范围内。
温之皎习以为常,心中只有淡淡的死意。
江远丞圈住她的腰部, 帮她整理了下头发,低声道:“眼睛怎么红红的?”
“涂睫毛膏的时候戳到眼睛了。”温之皎任由他整理,手又扯了下他的袖口,“我还是觉得……我有点怕姑姑,要不然我去接温随他们,你去见姑姑,我们回庄园再见?”
江远丞笑了下, “不用担心,姑姑她只是单纯和你还不熟悉,她会喜欢你的。还有,刚刚她电话里跟我说,她已经见到爸妈了。”
温之皎倒是记得剧情里好像是这么说了,也不惊讶,只是干巴巴地应了声。
江远丞却圈紧了她,话音低了些,“再说了,要紧张的是我才对吧?毕竟温随好像之前就不太喜欢我,现在也还不是很能接受我们要订婚的事。”
他灰色的眼睛凝着温之皎,嘴角有着很轻的弧度,“他是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这话让温之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敢看江远丞,只是四处张望了下,“也没有吧,反正这几年我也没怎么跟他联系。”
江远丞收回视线,不再多问。
温之皎微微松了口气。
江远丞现在还不知道温随是领养的,就已经一副子忍不了的态度了,要是知道,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了。还好,还好过几天就订婚了,她就解脱了……
想到未来,温之皎重新打起精神,也是这时,她听到几声招呼。
“温之皎!”
“皎皎,这里,这里!”
温随和温家人的几声叫唤,倒是让一旁的江临琛回了神。
温家人很是健谈,即便江琴霜本不欲多说什么,也忍不住跟他们说了许久。江临琛则很适时地扮演起来了不会来事的呆子形象,坐在一边,时不时应和几句。
此时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抬头望过去,这时却先望到浩浩汤汤的一群黑衣安保。在安保之中,江远丞衣冠楚楚,握着手杖,姿态从容。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江临琛还没看清楚模样,便见温随和温家父母三两步地迎过去,又是抱又是摸,一连串话吵得很。
“坐车坐了很久啊,还晕车吗?难受不难受啊?”
“哎唷,我都说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你们非过来什么?”
温之皎被温家三人围在中间问了一大堆,而温随绕着温之皎走了一圈,把她从头到尾检视了一遍,才道:“这里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你看着瘦了。”
另一边,江琴霜也走到了江远丞面前,她仰头望着侄子道:“又长高了点啊。”
两家人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此刻倒像是两拨人般,各自聊各自的。
江远丞的视线却越过江琴霜,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江临琛,灰眼睛里含了点笑,“哥,没想到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那么忙,肯定没空参加这次订婚。”
“听着怎么不像欢迎啊。”江临琛开起了玩笑,又道:“不过你看着比过去精神不少,成家立业果然是男人最大的美容啊。”
江琴霜瞥了一眼江临琛,“难怪我看你越看越不顺眼了。”
一时间,三人都笑了起来,也是这时,一道颇显娇俏,也带着烦躁的声音从江临琛身后响起:“你又不是没上过大学,能不能别问我成绩怎么样了!”
江临琛转头望过去,便望见在温家人的簇拥下,温随脸上一样带着笑,褐色的卷发让他的眉眼与鼻梁愈发深邃漂亮。
温随身旁,是一个穿着玫瑰碎花纹样吊带连衣裙的女人,卷曲的头发落在纤细白皙的肩膀上,粉色的丝带在发丝中穿行。唇在这粉的映衬下愈发水润,弯弯的眉下是一双微下垂,眼角微翘的眼。玻璃穹顶的光落在她的眼窝里与唇上,让她多了一抹说不上来的洇湿的艳气。
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越过众人望了过来,光影落到了她狭长的锁骨里,那盈盈晃动的光影也像是被盛在锁骨凹陷处的液体。
她吓了一跳似的,后退一步踢到了不知道谁的行李箱。行李箱轰然落下,发出重重的“咚!”声。
江临琛感觉那声音炸在耳边,紧接而来的是病症般的耳鸣,喉结滑动了下。下一秒,江远丞便挡住了他的视线,走到了温家人中间。他近乎强硬地插入了温之皎与温随之间,手臂牢牢地扶住了温之皎的腰。
江远丞望向他们,“姑姑,还没来得及互相介绍下。这是温之皎的弟弟,温随。”
他又看向温家人,道:“那边的是我表哥,江临琛。”
江琴霜抓住江临琛的胳膊,低声道:“过去说话啊,愣着干什么。”
江临琛收回视线,唇角牵扯了下,好几秒,他的手指摸索了下耳朵,话音低沉,“没什么,刚刚想起了点别的事。”
他说完,跟着江琴霜走过去。
刚走过去,便听见江琴霜的声音,“我们这人数分两辆车正好,就让年轻人们坐一块,我们几个坐一块,在车上也聊聊订婚后的打算吧。”
她说完,又看向江临琛,“你呢是几人里面最大的,跟弟弟妹妹们好好聊聊,别说讨厌话啊。”
江临琛只是笑,没说话。江远丞则抬手让几名安保领路。温父母跟江琴霜便跟着引路的人,一面聊着一面先走了,留这几后辈在后方。
“你就是远丞的未婚妻,温之皎吧,久闻其名。”江临琛对着温之皎伸出手,黑眸里含着笑意,愈发显得端方斯文,“我是江远丞的表兄,江临琛,目前在B大任教,你好。”
温之皎正要伸手,江远丞却握紧了她的腰,她当即深呼一口气。下一秒,江远丞笑起来,伸出手拍开了江临琛的手,“行了,不用这么正式,都是一家人。”
江临琛也没有半点被拂面子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一边的温随见状,扯了下唇,脸上也笑,“也许就只是吃醋了,你不知道啊,我这姐夫对我姐看得很紧。连我,跟她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
温之皎笑容僵住,侧过头撩头发,借机狠狠瞪了一眼温随。
少说点吧,他发癫了又不是你哄!
温随望着她的白眼,笑容更灿烂,一把握住了温之皎的手,“姐,你手怎么还是这么冷,明明前几年你身体调养得好点了啊。”
温随说着,还握着温之皎的手举起晃了晃捏了捏。
江远丞的灰眸眯了起来,扶着温之皎腰部的力道紧了点。
温之皎:“……”
疼,疼疼疼!
她的眼睛湿润了些,又听见江临琛的声音,“对了,温随,你之前不是想和我加个好友吗?本来我还有所顾忌,但现在我觉得关于器械招商的事可以聊聊。”
江临琛说完,温随便也点头,自然是笑,松开手拿出了手机。
温之皎悄悄甩了甩被攥着的手,又感觉江远丞攥着自己的腰的力度立刻也松懈了,一时间松了口气,很有些感激地看向江临琛。
江临琛却没有看她,跟温随言笑晏晏,仿佛只是无意帮她解了围。
但很快的,她便看见江远丞弯腰,探身凑到了她眼前,灰眸垂着,“皎皎,你在看什么?”
温之皎:“……在看有些人乱吃醋。”
江远丞阴鸷的灰眸弯了下,晦暗散去,理直气壮道:“是他不好。”
他又道:“我没有不让你和他们联系。”
这是真的,她不想联系温随,只是单纯觉得他很烦。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温之皎只是贴近他,在他脸上亲了下,“现在怎么样?”
江远丞的瞳孔骤缩,直起了身,视线有所偏移,“不怎么样。”
他抬起手指蹭了下她留下的吻痕,却只是让脸上多了一抹鲜红痕迹,看着有些滑稽。温之皎默默移开视线,不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叠涂了好几层口红和唇釉,不是以前那种浅色唇膏。
这动静显然也让走在前方的两人听见了,温随立刻转头,眼睛眯起,视线在温之皎与江远丞身上周旋了一圈,眼睛停留在他脸上那不自然的痕迹上。
江远丞脸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怎么了?”
温随脸上没有笑意,道:“我觉得我突然有话想单独跟我姐姐聊聊,就几分钟。”
他的重音咬在我姐姐三字上,嘴唇抿着。
江远丞此刻很好说话,点了点头,“行。”
他刚松开手,温随便直接牵住温之皎的手将她拽到了一边,脚步又快又急。一时间,只剩江远丞与江临琛四目相对,江临琛率先扯起唇,笑容宛若清风明月,一派正直,“小情侣这么甜蜜啊。”
江远丞蹙眉,“什么?”
江临琛指了指脸,“没擦干净。”
江远丞四平八稳,眉眼都没动,拿出胸前的手帕擦了擦。江临琛望见湿润浅淡的红顷刻在洁白的手帕上浮现,手帕被折好,红被白吞没,又被塞入江远丞胸前口袋。
江远丞道:“让你看笑话了。”
江临琛只是笑着摇头,话音很轻,“起码真的很好笑,很有意思。”
他诚恳地点头。
另一方,温随像是只条寻回犬一样,沉着脸绕着温之皎走了两三圈,一言不发。温之皎被他绕得头晕,“你别转了,我好烦啊。”
“温之皎,你就这么喜欢江远丞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温随停了下来,握住温之皎的肩膀晃来晃去,干净漂亮的眼睛里有些水润,卷发也一翘翘的,“是,我承认,他确实家庭不错,但这么几年来你一直都不怎么跟家里联系,我们要见你都这么难。我真的不信他对你是真的好!”
温随用力握住温之皎的肩膀,俯身望他,话音低低的,“他们家的人都那么趾高气昂的,你到时候受委屈了,我们都帮不了你。”
他说着,眼睛湿润起来,泪水一颗颗往下掉。
温之皎抬起手推他的脸,“你先松开,松开我,我自己有自己的节奏和打算!”
温随用脸拱她的手,一颗颗泪珠便顺着她的指缝落下,他和黑葡萄似的眼睛也水汪汪的。
“啊啊啊啊好恶心啊你!”温之皎被手上的湿润恶心到,立刻后退,把湿润全部蹭他身上,“温随你真的,我不知道你激动什么,我跟江远丞过得很、很,幸福吧。”
温随的泪水立刻停了,抓着她的手蹭风衣,眼睛追着她的视线,“你不幸福,来的时候那么多人,那些安保你都很熟悉了,说明你平时就是被这么多人跟着出行的。你看起来睡得不好,说明多梦失眠,还有,江远丞连我们的相处都忍受不了,他平时肯定很少让你出去见人。”
温随的手揪住温之皎的脸,俯身凑近她,眼睛却只追她的眼睛,“姐姐,他是不是逼迫你的?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呢?明明,只有那一个暑假……为什么就突然要转学了,订婚了,搬走了呢?”
他们靠得十分近,鼻尖摸索过鼻尖,他却澄澈得像是在蹭主人的毛绒绒玩具,话音带着诱哄,“皎皎,你也不想跟他在一起吧?”
温随很讨厌的一点是,他能给她起八十个称谓,在这些称谓后套话。
比如现在。
温之皎几乎有些难以自控地道:“那你能做什么?”
温随立刻起身,跟温之皎拉开了距离,一脸平静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温之皎:“……”
她立刻抬起脚狠狠踩了一脚温随,温随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些,脸上却有了笑。
温之皎又用力抬手打温随脑袋,咬牙切齿道:“我不想是不想,不代表不会订婚,这几天的事我心里有数,也有安排。你,少给我添乱,老老实实的。”
温随抱着腿蹦跶了两下,咧开嘴,“我不。”
他道:“我就不,我一定会捣乱,我要毁了这场订婚,我还要把你带走。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准骗我。不然我就告诉爸妈,告诉他们,你过得很惨,但我们家太没用了所以什么也做不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崩溃。”
温之皎:“……”
她两只腿用力跺地板,两只手抓住蓬松的头发抓了抓,尖叫了一声,“温随!听话!”
温随站在原地,嘴巴缓慢地撅起,下一秒,温之皎抓住他的嘴,轻声道:“听话。”
温随把她的手拍开,“那你帮我报仇。”
温之皎愣住,“啊?”
温随指了指衬衣上的咖啡渍,垂下卷毛脑袋,“江临琛泼的。”
“他泼你干什么?你们不是都要聊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了吗?”温之皎有些费解,“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啊,他就是知道我是你弟弟后,就泼了。”温随一把抱住温之皎,脸埋在她的发丝里,话音闷闷的,“反正他们就是看不起我们,江远丞是,江临琛也是,他们很坏。你帮我报仇,泼回去。”
温之皎:“……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得——”
温之皎想了想剧情,又道:“行,我帮你,谁让你是我弟弟,我家人呢。温随,你要知恩图报哦。”
温随倒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抱紧了她,却笑起来,“真的吗?温娇娇这么好啊,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啊?”
温之皎抓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道:“所以你要听话,不要阻止我的计划,我跟你说,我比你聪明多了,你等着吧。”
温随乖巧地点头,卷毛也跟着晃,眼睛澄澈,“姐姐总是很聪明的,成绩才不能衡量你的智商。”
第15章
当温家人, 江琴霜母子到达庄园没多时,便在一众佣人的带领下参观了庄园。
“这里建得跟皇宫一样,真挺不错的啊。”温父跟温母两人说着小话, 前方的江琴霜闻言,回头笑道:“看着好,但问题多, 这庄园建了挺多年的, 虽然每年都会定时维护修缮,但还是会有些小毛病。”
江远丞也笑, 话音很轻,“是, 但安全, 安保好,平时也不会有什么闲人。”
他说着,一面搂着温之皎的腰, 一面指着中心宅区前的花园又道:“这里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 过几天订婚宴的场地就在这里。”
此时不少园丁正在修剪灌木丛的树干,但依然能看得出来,草坪和花卉都已装饰过。不远处停着几辆车,车门没关, 隐约能看见车里堆着一大堆纸箱与各种装饰,几名佣人搬着东西来来往往。
这会儿已快四五点了,夕阳的光芒微醺,花香与青草馥郁芬芳。
江远丞看了眼时间,又道:“离晚饭还差些时间,不然我现在让佣人带各位去客房看看,选个合适的房间住下。之后我们去会客室喝喝茶, 吃些点心,坐下来慢慢聊。”
他话音刚落下,温之皎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为数不多还记得的剧情,虽然这些剧情也只剩下了报仇、惹人讨厌、做饭、被欺负等一系列苦情关键词。
温之皎的手揪住了江远丞衣服。
江远丞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之皎看了眼江远丞,又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嘴巴张了下道:“那我去给大家选茶,也做些茶点招待大家。”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江远丞的眉毛挑高了些,但下一秒他便露出了淡淡的笑,点头道:“好,那我等会儿安置好爸妈,就去给你打下手。”
江琴霜见状笑出来,跟温父母道:“小情侣是一刻也离不开。”
温父母也笑,温随却脱下了大衣,笑容灿烂了起来,“那我跟姐姐一起去吧,爸妈你们帮我选个采光好的客房!”
“你也不换身衣服啊?”温父有些无奈,却又道:“算了,你还是帮着皎皎吧,她笨手笨脚的,别让亲家看了笑话。”
江远丞原本要说话,闻言却也抿住了唇,望着温之皎和温随走远了。
温父母与江琴霜走在前面聊着天,江临琛的手臂一把搭在江远丞肩膀上,打趣道:“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江远丞灰色的眼睛斜看他一眼,不说话。
江临琛笑意更大了点,“你也是的,妈本来就对皎皎有点意见,你还非要这种做派。”
“我什么做派?”江远丞拍开江临琛的手臂,眉眼又蹙起,语气很冷,“还有,你叫她温之皎就行。”
江临琛眨了下眼睛,话音有着无奈,“我你也防着啊,我承认,是长得挺漂亮的,但也没有到那种倾国倾城的程度吧?”
江远丞脸上没有好表情,只是往前走。
江临琛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话音也慢悠悠的,“我看她几眼你就要生气,人家姐弟关系好你也要生气,你这样子很容易把人吓跑的。”
江远丞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握着手杖往江临琛肩膀上戳,“那我就把她抓回来。”他眼睛眯起来,又抵着江临琛的肩膀用力了些,话音认真,“哥,这种玩笑不好笑,我也不想和你聊她。”
“那这么说她已经跑过了?”江临琛没有半点生气或害怕,黑眸弯起来,额前落下了几缕黑发,愈发让他的笑显得斯文儒雅。他的手握住江远丞的手杖,一点点挪开,“你看,这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啊,你确实把人吓跑过。”
江远丞面无表情地看着江临琛,一用力,抽回了手杖撑在地上,“我和她怎么样不关你事。”
江临琛低着头拍了下肩上的灰尘,长腿一迈走过去,直接踹开了江远丞的手杖。江远丞身体晃动了下,立刻支撑住了身体。江临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笑了声才道:“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他说完往后一仰头,正好躲过了江远丞的拳头。
江临琛又道:“我是不介意跟你打一架,但你想清楚,江女士要问我们,我就会说不知道啊,江远丞说我多看了几眼温之皎,哦不,皎皎,就打我了。”
“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江临琛看着江远丞的神色越发阴郁,又抬起手指了指脑袋,“你一谈恋爱就变好笨啊,这种事都要我告诉你。”
江远丞的眼睑痉挛起来,也就几秒,他俯身拾起了手杖,“是,我冲动了。”
江临琛又道:“别老把人当假想敌啊,或者说,别老把我当成那些脑子不好的就来欺负我啊。”
“聪明是反本能的,笨人才会顺从直觉。”江远丞笑了下,身上的阴郁散去了,话音也轻了些,“谁让我一碰到她的事,就一下子变成了蠢货,只能冲动呢?”
他又道:“所以不要和我聊她了,我没有和外人聊未婚妻的爱好。”
江临琛摇摇头,仍是笑,不说话了。
他们落后江琴霜太远,以至于远处,江琴霜和温父母朝着他们招起了手,示意他们跟上。他们对视一眼,相伴而行,气氛融洽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另一边的厨房里,烤箱“叮”一声后,温随端出了几盘烤得刚刚好的曲奇,热腾腾的香气让温之皎的眼睛亮了一些。
她伸手刚要拿就被温随抓住了手,扯着去水龙头下洗了手。哗啦啦的水流声里,温之皎用脑袋往后撞温随的胸膛,“我洗过手了的,让我吃!”
“你洗了手就开始玩手机了,手机上很多细菌的。”温随说着,贴得更近了些,下巴抵住她的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她的指尖当中。他的手指摸索着她的手指,中指上的订婚戒,指腹,指尖,最后道:“你连美甲都没摘,还说什么做点心呢。”
温之皎鼓起了嘴,话音很小,“本来我就想着让佣人做的。”
然后她在胡乱加点乱七八糟的糖盐,弄得难吃点。
温随附身下来,毛绒绒的卷发搔着她的脖颈,他的脸贴着她的脸,话音很轻,“然后你再露脸讨好他们?”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怎么过得这么惨啊,以前可只有家里人讨好你的份。”
温之皎被他说得有点破防,用肩膀撞开温随,把手上的水甩到他身上,“闭上你的嘴!我都说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我过得好着呢!”
温随被她甩了一身水珠,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行了,要偷吃就现在吃,待会儿还能再烤一盘。”
“不吃了!被你气饱了!”温之皎越过温随,顺手把手上的水擦他身上,“而且我本来想着伺机替你报仇,欺负江临琛的,现在我觉得你这么讨厌,不想帮你了!”
她转过脑袋,冷冷地看着温随。
温随眨着眼,马上服软,眼睛瞪圆了些,“我说那些话是心疼你啊,又没有别的意思,不要生气了。”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揉搓了些,指腹划过她的肌肤,一脸认真,“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你替我撑腰好不好?”
温之皎拍开他的手,昂着下巴,“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你去柜橱里拿几个好看的碟子。”
温随立刻点头,棕色的小卷毛翘起。
“你这个狗毛头能不能剪了,看了好心烦!”温之皎一面抓过一袋巧克力酱,挑了几块曲奇出来,用力挤着巧克力酱,“碟子呢,快拿过来!”
“可是我们家都是自来卷,我不是的话很奇怪。”温随捏了捏他的卷毛,一面将碟子递过去,他又凑到温之皎身旁,手臂贴着她的手臂,“你再挤的话,曲奇要软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温之皎看都没看温随,一把揪住他的脸,把他扯得近了一些,认真道:“等会儿你把这些甜腻的给江临琛,然后我递茶。等江临琛想喝茶的时候,你就站起身撞我一下,我把茶泼他身上。”
这样子,印象分肯定会大打折扣吧。
反正江琴霜之前就对她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温之皎说得很认真,水润的黑眸凝着他,头发里若隐若现的丝带是俏皮的红,她唇上珠光粼粼的是闪亮的红。两抹红让温随的视线无从放置,他的喉结滑动了下,眼睛缓慢地看向她洁白的牙齿,和口腔里的粉红软肉。
他的气息紊乱了几秒,下一秒,一抹冰冷却按住他的额心。
温随抬眼,温之皎的手指用力戳他脑袋,“听到没有?”
温随张了下唇,眼睛往下垂,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疼……”
“疼就对了,你真该长教训。”温之皎说得自己都烦,抬起手把装好饼干的托盘往他手里一塞,“现在,出发!”
温随立刻鞠躬,“公主先走。”
温之皎捧起了撞着茶水的托盘,昂首阔步走出去,发丝晃动着,偶尔露出洁白的脖颈。温随的手指摩挲着木质托盘的边缘,一垂眼,便又想起来她手指上闪烁过的戒指的光芒。
当他们与佣人走到会客室时,几人似乎也才刚落座。
江远丞站起身来迎他们,温之皎立刻用肩膀拱了拱温随,温随会意,上前一步拦截了江远丞,道:“姐夫,正好我们一起把饼干分一分吧。”
江远丞有些诧异,望了一眼温之皎,又移开视线点了头。
温随特意按照温之皎的嘱咐,把挤了一大堆的曲奇放在江临琛手边。而温之皎则故意先绕靠江临琛,从坐在较远地方的江琴霜开始放茶。
给温父温母放上茶时,她还顺势和他们聊起来了家常。
一面聊着,温之皎一面打量着江临琛。江临琛像是在办公,盯着平板,手指没停。没几秒,他像是有点累了,抬起了头。
温之皎火速移开视线。
另一边,江临琛抬起手捏起了一枚曲奇,便立刻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多了几道。其中有温随的,有江远丞的,还有温之皎的。
江远丞的还能理解,他现在誓死要把自己当敌人了,随时观察自己动向。那温随和温之皎是为什么?
江临琛表面四平八稳,内心百思不得其解,却顺势吃了口饼干,齁甜黏腻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他几乎立刻被这甜齁得呛了起来,手指抵住了唇,想去找水。
下一秒,他听见温随的声音:“姐,别聊了,茶。”
温之皎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起身端着茶水。
江临琛抬眸,看见温之皎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一派殷勤地端着茶朝着他快步走过来。光在她飞扬的发丝上镀上了光辉。
他脑中只有一句话:她好像……很开心能给他送茶?
江临琛的眼神深邃了些,手指敲了下桌角。
下一秒,温之皎被温随一撞,身形一歪,紧接着,江远丞立刻站起身捞住她的腰部。
“桄榔——”
茶水,茶杯,托盘尽数砸在了江临琛脸上,翠绿的茶汤和茶叶从他脸上缓缓滑落,而托盘在他脸上砸出了明显的青紫。
江琴霜尖叫了一声,“临琛!”
温之皎:“……”
设想里托盘和茶杯是不会摔过去的!可恶!这样会不会太严重了!都是江远丞害的!她看了看她腰间的手,又看了眼江远丞。
江远丞低声道:“走路小心点。”
温之皎:“……你还是关心下你哥哥吧。”
江远丞抬眼望过去,又道:“他没事。”
温之皎:“……”
真的吗?他脸肿了好像……
第16章
庄园里有配备的医师和医疗设施, 但很显然,江临琛这样的伤势还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只是叫了佣人取了些祛瘀的药水与创可贴来。
江琴霜心切, 佣人还没到就托着江临琛的脸左右看了起来。
温之皎则站在俩人身旁,泪水涟涟的道歉:“对不起啊姑姑,是我笨手笨脚, 都怪我不看路。”
温随也一派忧心的样子, “是我不好,我一着急就撞到了姐姐, 不然不会这样。”
俩姐弟这样,温父母也声势浩荡地站在他们俩后面, 亲家长亲家短的叫着。江远丞还嫌不够吵一样, 也挽住了江琴霜的肩膀,跟着道歉。江琴霜本来没火气,都被他们道歉道出了火, 攥着手帕用力捂在江临琛的脸上给他擦脸。
江临琛被捂得差点上不来气, 一把夺过了江琴霜的手帕,擦了擦脸,又对着周围众人道:“没事没事,就这么点伤, 过两天就好了。”
“都怪我,我就是想表现一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温之皎脸上挂着泪珠,眼巴巴地望着江琴霜,手也忍不住扯她衣服,“姑姑,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江琴霜心里有火,却也不想让人下不来台,也只是把衣服从她手里扯回来:“没事没事,这点伤没什么,你以后多注意点别这么冒失就行了。”
她又看向围着她的温父温母,“温随啊,你们也别站着,他没事的。你呢带着亲家们去餐厅坐坐吧,我们帮临琛处理下伤口也过去了。”
温随点点头,拉着温父母往外走,温父母还忍不住回头。
会客室的门关上,江远丞道:“皎皎她就是孩子气了点,老想着讨你喜欢。”
他又看向江临琛,“哥虽然不在意这事,药还是要上的。”
江临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很想问一句他什么时候说不在意了。
佣人适时地将放了药膏的托盘呈到一边。
温之皎急冲冲地抓起药膏,“那我帮江,呃,表哥,哥上药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她撸起袖子,又是一副要表现的样子,三两步冲到江临琛面前。江琴霜见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哪里敢还让她靠近,连忙大喊道:“你跟远丞去照应下你爸妈和弟弟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江远丞一手拽住温之皎手腕,把她拽回身边,他的灰眸里是淡漠的眼珠,“皎皎。”
温之皎安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悻悻地将药膏放回托盘。她的手抓着裙摆,看了眼江琴霜,又看了眼江临琛,最后道:“对不起啊……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把头低下来,一转身往外走了,会客室的门被她啪一声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远,江远丞也跟着往外走。一时间,会客室只剩江琴霜和江临琛二人,她拿起药膏帮江临琛上药,忍不住道:“唉,真是的,话说重一句都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的,娇惯得很。”
江琴霜话里有些无奈,江临琛没答话,只是望向门口。会客室的门没关,门外是一扇窗,夕阳的光辉透过玻璃落在深红色的毛绒地毯上,也让那被踩下的高跟鞋鞋印更为明显。
漂亮,笨拙,简直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冒失与冲动……短短几面,就让江临琛感到淡淡的失望。
当他自诩聪明人时,他是很想将自我与他者区分开来的,尤其是以貌取人这样的特质更应值得摒弃。江临琛被温之皎的相貌所触动时,内心便也难免有了一种对灵魂的期待,但如今看来是白期待。
他收回视线,听着江琴霜絮絮叨叨的声音,缓慢的张开唇。
“妈,今天这么相处下来,我越来越奇怪他们怎么在一起的了。”
同样的问句在餐厅响起,原本闲聊着的温父温母看向发问的人。温随已经换了新的衣服,还洗漱了,卷毛蓬松。他望着他们时,脸上没有往常的笑意,只有轻而又轻的声响。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就是暑假遇到的,还问问问。”江琴霜长长叹气,一边拧好药膏,一边想到什么一般,走到会客室内里的书房。没一会儿,她拿出了一本相册来,“正好,远丞说之后订婚要用,我也拿出来给你看看,这里倒是有几张他们以前合影的照片。”
江临琛接过相册,掀开便看见几页江远丞年幼时的照片。有婴儿时期的,有幼儿园时期的,有同学合照,也有几张跟他和江琴霜的合照。翻过了几页,他的身材越发高挑,面容也越发俊朗,但表情却也日渐阴郁。
在公学时,他穿着礼服式样的男生制服望向镜头,过白的皮肤与灰色的眼睛,站在阴郁的天气背景下的他鬼气森森,简直像是某种夜间生物。
当江临琛翻到下一页时,他没忍住惊讶地挑起眉头,因为相册中照片的建筑背景已经变成了国内的式样。那一页的照片,几乎都是各种景色图或是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建筑。
“这是当时远丞拍的C市照片,这里是C大的图书馆,这里是C市著名的行宫……”江琴霜一路絮叨着,江临琛一面看着,很快的,他看见一张照片里只有一颗茂密的树。那是一棵枝叶茂密的樱桃树,樱桃橙红透亮,在阳光下几乎有些蜜糖般的黄,一嘟噜的坠在枝头。
六月的阳光是最讨厌的,只是站在日头下就能感觉到吵人的热意与聒噪的光影。
或许是混血导致的苍白肌肤所致,也或许是他曾生活多年的国家总是缺乏阳光,总是阴雨连绵所致,江远丞身上总缺乏一些人的生气。C市的暑假是最准时的,七月一到,整个街道都会被活力满满的学生们占领。
当江远丞与他们擦肩时,他那阴郁与成熟的长相气质便总他与其他人有了明显的区分。
C市种植的樱桃树在六月末成熟,七月多,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江远丞望见那样的鲜红挂在枝头上,不免被吸引。当他刚走近那棵树下时,刚拍下几张照片,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想吃樱桃吗?想吃的话,就帮我摘点,我也想吃。”
那是一道甜美的声音,即便这话毫无逻辑,却被她说得理所当然。
江远丞一回头,便看见一双弯弯的,含着笑的眼睛。少女比他矮不少,脸旁边的头发编成了精致的辫子,身后的卷发像是浪花一般浮在她白皙的肩头。他看见她红润的唇角上有着势在必得的笑,紧接着,她抬起手,指着樱桃树:“去摘啊,我们一起吃,愣着干什么呢?”
他感到困惑。
没有人会命令他做什么,也绝对不敢有人这样做。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理直气壮呢?他们不认识,她说的话也没有道理,她不是在商量,她是认错人了吗?
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是落在屋檐的雨声,滴答不停,一声接着一声,吵得他混乱至极。绑头发的红色丝带,唇上湿润的红,指甲上有着亮光的红,樱桃树透着橙黄的红……太多鲜艳的颜色争先恐后挤进他灰色的眼睛里,视觉与听觉都像受了损。
江远丞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帮你摘。”
他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带着些含糊。他很久没说中文了,咬字不甚清楚,语法也乱七八糟,显得强硬至极。他该强硬起来的,可是说完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懊悔。
风吹过樱桃树,一嘟噜樱桃坠在枝头要落不落。
江远丞感觉自己的心也坠着要落不落的。
少女“啧”了声,也像是有了不解,像是对自己的容貌或是命令在此刻不管用产生的懊恼。她瞪了一眼他,好几秒,她有些不情愿地道:“我叫温之皎,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可以帮我摘了吗?”
她想了几秒才又道:“名字就可以了吧?联系方式不可以哦,我有男朋友了,要是有了联系方式,你会被找麻烦的。”
江远丞觉得自己又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只是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好几秒,他道:“我不懂……”
“你叫什么?”
温之皎问。
江远丞下意识报出了名字。
“那好,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总该帮我了吧?”温之皎很想表现得诚恳,但她委实不擅长,下巴又昂起来,虚张声势道:“你要不去,我就找别人帮忙了,有很多人想在我面前表现的。”
江远丞:“……”
他很想说你去找别人吧,可是被她这样看着,他又只能不声不响地看着樱桃树。
又是一阵风,那挂在枝头,最丰盈的,也最透亮的一挂樱桃几乎要落地。
五六米的樱桃树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江远丞摸了摸树皮,一用力,便握住枝干攀了上去。没多时,他抓住了樱桃树的树枝,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见温之皎接了个电话。
她像是多动症一样,接个电话就踩着小皮鞋踢踢踏踏,又是挥手又是晃脑袋。他不知道望了多久,只记得她挂了电话,就仰着头道:“我有事先走了,吃不到啦,你自己吃吧。”
说完,温之皎一转身跑走了,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有着淡淡的褐,和裙摆一起随着她的步伐与风飞扬着。
江远丞的灰色眼睛缓慢地睁大,停在树上,想要喊住她,可她已经走远了。他没有急着攀下去,只是握着树枝,把坠在枝头的一串樱桃折了下来。
“后面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
温母倒了杯茶,“只记得皎皎后面说,那个奇怪的男生人还不错,后面上补习班又遇到了,偶尔会一起出去玩。谁知道后面变成上门提亲了。说实话,他后面的安排很稳妥,自己家里产业又大,皎皎自己也说就想跟着他去,哪里有办法啊?”
温随看着茶水缓缓流入茶杯,看着雾气蒸腾着,几乎觉得那湿热也在他眼里氤氲开来。他脸上又有了笑,像是毫不在意,望向窗外。
餐厅窗外,种着一圈亭亭的樱桃树。温随见过故事中的那棵樱桃树的,因为温之皎也让他摘过,那是粗壮而高大的树,不像这一圈的树,树干细而小,是枯瘦的,也是矮小的。
他缓慢品尝着唇齿里的腥味,有一瞬觉得自己已经将樱桃的尸体咬碎咀嚼,又吞入了腹中。
如今又是夏季,又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了。
夜晚,几个佣人挑着摘下了一小盘樱桃,送到了温之皎的房间里。但可惜,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吃樱桃了。
透亮的,小小颗的樱桃在白色的瓷盘中有着鲜甜的颜色,被放在床头柜上。
她一面望着樱桃,一面想着刚才大师给她留下的话:“你做得很不错,但是还不够,现在距离订婚宴还有三天,这几天你多找机会跟江临琛见面啊。后续剧情已经生成,在订婚时你出逃,江远丞开车追你,车子打滑翻车,他遭遇车祸。你叫了救护车,在抢救之中,江远丞变成了植物人。在病房里,男主们终于见到了你,但他们已经将一切错误都归咎在了你身上。再后续的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解锁。”
温之皎越想越糟心,怎么回事,她还以为到了车祸后,一切就能顺利了呢。怎么听起来,她又要面对一群莫名其妙讨厌她的人啊!
她越想越觉得烦躁,又翻了好几个身后,突然感觉身上压上了些重量。
温之皎一抬眼,这才发现江远丞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房间。他的腿跪在她的腿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几乎不等她反应便吻了过来。
他吻得凶而恨,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反复确定。
这个吻漫长至极,他拥着她的姿势也不断变换,时而让她坐在他腰上,时而俯身将她挤在墙边,时而是用手固定着她的脑袋……他好像一直在找,找一个真正的亲密无间,让他们的体温相互浸染,肌肤挤着肌肤,心脏连着心脏的姿势。
江远丞最终没能找到这个姿势,但温之皎已经被吻得缺氧了,她的手用力敲着他的肩膀,晃着脑袋。他终于离开片刻,眼睛舔舐着她的脸颊,她气喘吁吁,唇齿湿润,呼吸急促。他立刻又将唇挤进她的唇中,手一路摩挲,挤入温暖的密林中。
“啊!”
温之皎喉咙间有了短促的声音,她的眼睛有了湿润,嘴一张咬住他的唇。
江远丞垂下眼,“皎皎。”
温之皎有些恍惚,推拒他肩膀的手臂软绵了些,鼻尖有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江远丞的脸上有了淡淡的潮红,眼睛里也有了些笑意。
他道:“你的弟弟,等会儿会来找你吗?”
温之皎愈发茫然,嘴巴里像是有个泡泡似的,话音也模模糊糊,“什么意思?”
江远丞没说话,动作也没停,弄得温之皎好几次亮出牙齿咬了他脖子。
约莫五分钟,亦或者六分钟。
卧室里骤然传来了敲门声,闷而欢快的声音响起,“姐,姐夫,这么早你们要睡了吗?我有事想和姐姐聊一下。”
温之皎的脑子清醒了几秒,下一刻,她被刺激得闷哼了一声,立刻又咬了一口江远丞。
门外,温随呼吸顿了几秒,他闭上眼,用力抓了下自己的头发。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敲门,话音却一如既往带着愉快,“你们不说话我开门进来了。”
温之皎立刻道:“等下!”
她用力捶江远丞肩膀,“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远丞笑意越来越大,脑袋却枕在她肩膀上,用鼻子蹭她脖颈。他声音温和,也很小,却带着些认真,“我只是觉得,他不该这么黏你,这是不对的。”
他又道:“姐弟关系不该这样。”
第17章
“姐弟关系不该这样。”
这句话仿佛悬在空气中, 久久落不下,让温之皎眼前一阵眩晕。
这句话是简单的吃醋,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温之皎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她能想到这个问题已经是福至心灵的聪明了。她计较着这个问题,计较得火气上来了, 于是抓着江远丞的袖口。
“在你眼里, 我是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才正常?”温之皎落下眼泪来,却还是压着声音, 唯恐门外的温随听到什么。
可惜她没感觉到,门外的温随此刻已离开了。
“但是姐弟不该那样抱个没停。”江远丞亲昵地吻她的脸, 将她的泪珠卷入口中, 连薄唇都洇湿殷红。他一点点吃掉她的泪,脸颊却也贴着她的脸,“还是你想看看厨房的录像?”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不是订婚在即, 他还是你的弟弟, 我不会让他活得这么舒坦的。”
温随从小到大都粘人,温之皎早就习惯了那些接触,即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些过度,但她仍然有着点压在心里的烦躁。
她的视线垂落, 望见床头柜上的白色骨瓷盘,又望见那几点鲜亮的红樱桃。
温之皎说:“那这么说,那你当初不是也没跟我保持正常关系啊。”
她说完立刻后悔了,马上抬头望他,“算了,我不想说这些了,你撒开你的手, 我要去洗漱,温——我弟找我有事呢。”
她抬起脚轻轻踹江远丞,江远丞却按着她肩膀,将她一推压在她身上,悬着脑袋看她。
温之皎:“你干嘛!温随在外面!”
“他走了。”江远丞的灰眼睛凝着她,脸色慢慢阴沉起来,“我当初和你哪里不正常了,你喜难道到现在还想着他吗?你发过誓的,温之皎,你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温之皎:“……”
她不敢说话了,心里懊悔自己忍不住气就乱说话,又害怕今晚不得安生,立刻起身用力将江远丞推开。江远丞一时不察,身形晃动一下,顺势躺倒在她身边。
温之皎也侧身,手扶着床单,一路爬到床尾,但刚到床边,江远丞便起身抓住了她的脚踝。江远丞像是根本不打算让这事过去似的,用力拽了下她的脚,“温之皎你给我回来,你为什么要提当初的事,你是不是还——”
温之皎抬起手,一把抓住床头柜上的樱桃塞到嘴里,又转过身勾住他的领口吻住。一颗颗樱桃被她从唇里推给江远丞,他的眼睑痉挛起来,睫毛像蝴蝶一般轻颤,眼睛周围有了一圈潮湿的红。
一个漫长的吻过去,江远丞急促的呼吸逐渐平息,热烈地回应着她的吻。当最后一个樱桃被推过去,甜腻的果汁与香气在唇齿中融化殆尽时,他终于松开了手。
温之皎拉开距离,手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我说过了,既然我跟你在一起了,就说明我选择跟你过一辈子。不要想太多了,远丞。”
江远丞移开视线,手指握住她抚自己脸的手,唇吻了下她的手心。
温之皎抽回手,道:“我出去见温随了。”
江远丞抓住她的手,声音很低,“他走了。”
温之皎道:“那我出去再看看,他要走了就算了,反正明天也可以说。”
江远丞不说话了,又顺着她的掌心一路亲到了手腕,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像是默许了,又道:“餐厅周围的樱桃树是当年种的,这几年长得不是很好,想吃的话,让佣人摘后山那些。”
温之皎愣了下,又望向床头柜那盘樱桃。
……什么,不是他让人摘的吗?
那是谁?
她一时间费解,却没敢说,只是敷衍过去。
温之皎洗漱换了身衣服后才出卧室,走出卧房,却只能看见空荡荡的楼层,时不时有佣人推着车路过。
果然走了,但无所谓,她今晚反正是要等晚点再回去面对江远丞。
温之皎拿出手机给温随发了个消息。
[皎皎:人呢?]
[皎皎:给你三分钟,立刻给我滚出来]
[皎皎:大半夜敲人门就跑了,你几岁]
温之皎刚发完消息,就收到了温随的回复。
[温随便:[定位]]
[温随便:我刚刚等好久还以为你不在,就去外面透气了]
[温随便:不然我现在过去?]
[皎皎:你等我过去吧,我也当散步了]
温之皎回复完,这才慢悠悠走向楼梯。
家里是有电梯的,但她总觉得那电梯装修得那么古老典雅,必然会在某个时候出问题,惜命的她总是认命爬楼梯。
一路走到出住宅区,刚要进去花园,却先看见温随的身影。
温随像是在打电话,穿着咖啡色的大衣,在倚靠在树干,背对着她。他的袖子挽起,手里捏着一只香烟,花园里又着模样不同的路灯,将花与树找出红红绿绿的光,那烟气便也被染上怪异的红绿。
他居然染上了烟瘾?
温之皎的脸皱起来,她不喜欢人抽烟,因为那些味道会让她的香水味变得很奇怪。温随从小就知道这点,居然还敢偷偷抽烟!隔着好远,温之皎就有了些愤怒与责任感,毅然决然冲过去,抱着树用力晃了晃。
“把烟给我熄了!”
娇俏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颗瘦弱的樱桃树,被温之皎这么一晃,立刻哗啦啦地响动起来,熟的樱桃和枝叶哗啦啦落下。抽烟的人吓了一跳,一转身,便望见暗夜的灯光照影下,温之皎叉着腰,横眉竖眼,漂亮的眼睛灼灼的光芒。
唰拉拉声没有停,落叶与果子在他们身上落了一身。
温之皎感觉冷水也落了自己一身。
面前的青年身高腿长,黑发黑眸,仍握着手机,但俊美的脸上有着疑惑与惊愕,当然颧骨处还有着点青黑。四目相对中,他缓缓地歪了下头,像只路过被她踹了一脚的狗,有点无措。
——怎么会是江临琛啊!
都怪这咖啡色的大衣!
温之皎在心里抱头尖叫,气势缓慢消失了,心中再次有了淡淡的死意。虽然不是她主观的意愿,但是她觉得她应该无意中又完成了一点点惹人讨厌的任务。
江临琛熄灭了烟,也挂了电话,“呃,抱歉?”
静默在二人中间蔓延。
“我还以为是我弟弟,他在等我,我找,看见你这个衣服我就……”好几秒,她才憋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又硬着头皮道:“不过我是不喜欢有人在公共场合抽烟。”
温之皎看见江临琛的眉毛慢慢挑高,但很快的,他脸上又有了稳重亲和的笑,“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如果有系统就好了,这会儿她应该能听见系统提示的好感度-1声。
江临琛又道:“你弟弟在哪?天色这么晚了,我送你过去吧,庄园这么大其实挺危险的。”
【现在距离订婚宴还有三天,这几天你多找机会跟江临琛见面啊。】
大师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温之皎想了想也同意了,从这里走到定位处也就七八分钟,两人一前一后,一时无话。
温之皎正愁着如何不知怎么开启话题,变得更讨人厌时,江临琛却先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总带着些老师般的书卷温和气,“你是什么专业的?平时在学校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江临琛问完话,感觉自己像个爹瘾大爆发的长辈,一时间有些无语。但很快的,他又觉得自己更像老师瘾大爆发,因为他有点期待她能给出一个特别的回答。
她跟那个聪明的时髦小子是姐弟,也许,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笨拙、冒失、任性。江临琛很难剖析自己的心理状态,但很快的,他确实得到了个特别的答案。
他看见温之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茫然表情,紧接着,是同样标准的轻柔声音。
“大概是个文学类专业吧,我没怎么去学校,没什么印象了。”
温之皎说完后,便看见江临琛的脸色僵了下,眼里像是有些不赞许。但很快的,那些表情都消失了,他又像是个端庄的君子似的,淡笑着。
她觉得他应该更讨厌她了,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后,他们的聊天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虽然我是研究天体的,但平时对文学也很感兴趣,也收藏了不少书,你有喜欢的作家吗?”
江临琛问。
温之皎想了想,道:“网文作家也行吗?”
她又道:“我很少喜欢网文作家,我一般只看书,她们经常换题材。我就喜欢看爱情故事,明明上本还是爱情,下本突然去写升级流了,我就不爱看了。”
江临琛笑了下,点头,“很好啊,说明她们也想挑战自我。那除了看小说外,你有什么爱好吗?”
温之皎道:“看时尚杂志,睡觉,打游戏。”
江临琛道:“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温之皎道:“就是那种房子破了,大家都很冷,然后我想办法修房子的。”
江临琛:“听起来很有意思。”
江临琛说完,突然觉得很想笑,他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跟相亲一样恨不得把她的底细问个清楚,然后在那些里面找到可以称赞的,美的,证明她不同的东西。他在思考自己在发疯时,温之皎也在思考为什么他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一路的聊天里,他好像都在试图寻找着什么,一会儿说文学,一会儿说艺术,一会儿说爱好,但他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发吊图,倒像是单纯在寻找或是发掘她身上的不同似的。
温之皎有点痛苦,因为她根本听不懂,每次露出茫然的表情时,江临琛也会露出一种老师般鼓励似的神情。她有点后悔为了任务跟他接触了,这段路让她梦回课堂,很绝望。
在终于快到达目的地时,温之皎又听见江临琛的声音,他道:“那你平时有喜欢的电影或者导演吗?”
温之皎望向江临琛,却在他眼睛中望见某种期待,唇边噙着淡笑。
她也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回以凝视,认真地道:“我喜欢看抖音的电影解说。”
不知为何,温之皎话音落下时,感觉听到了谁心碎的声音。紧接着,她看见江临琛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却没有再继续走,只是指了指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我就不跟着过去了,正好让你们单独聊聊。”
温之皎点着头,江临琛却已经擦肩离开了。
江临琛的脚步很快,手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发烧烧坏了脑子。不然为什么,他要像个蠢货一样反复提一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只为了在她身上找点与众不同。
他此刻想要的答案或许就在某本书上,但他现在不想看书,他只想把眼睛戳瞎,不去想她那张脸,这样显得他格外肤浅。
此时,温之皎也正好走进约定的地点——花园长廊的亭中。
亭中的圆桌上放着一个洁白的骨瓷盘,盘中点缀着樱桃,温随坐在椅子上,笑着朝她招手。
温之皎:“……”
怎么回事,今天樱桃的出场率太高了吧!烦死了!
第18章
温之皎把裙子的褶皱抚平才坐下, 她又抬起手将盘子往温随面前推了推,道:“烦死了,不要吃。”
她说完又看了看温随, 道:“等下,我卧室里那盘樱桃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对呀。”温随亮出手,白净的手指上还有几道擦伤, 他挪着身子贴住了温之皎, “你都不知道,我差点摔懵了, 手都变成这样了。”
温随一面说着,一面依偎着温之皎, 又举着手放她面前。
“少来这套, 又不是我让你摘的!”温之皎拍开他的手,又用肩膀撞他,“起开, 重死了, 你找我要说什么?”
“你跟江远丞,真要订婚了啊?”
温随问。
温之皎的唇动了下,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是过家家吧?”
“可是,那我们呢?”温随的眼睛追着她的视线,眼睛有了些湿润,他道:“那我算什么呢?”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即便两人隔着衣服,她却依然觉得他的体温要从衣服里浸透燃烧到她手臂上似的。温之皎一下子推开了温随,站起身, 眉毛挑高,“温随你别发疯,没有人会当真的,我们是姐弟,以后也一直是。”
她说完,又凑近了些,俯身按住他的肩膀,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温随,今天一天了你难道还没见识到江家有多厉害吗?不要让我们都倒霉。”
温之皎说完话,突然感伤,觉得自己很像出塞和亲的公主,充满了悲情。
这样的悲情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温随拽住了她的领口,脸颊无限地接近她。在这样狭小的距离里,他们的呼吸纠缠着,鼻尖擦过鼻尖,他那张漂亮的面容上有了些湿润。他的泪水比她掉得还快。
温之皎挠他的手,“松开!你想我们一起死吗?”
温随的眼睫湿润着,手背被她抓出了几条痕迹,仍不松手,“姐,我不想离开你,我好难过。”
“我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温之皎艰难地扯开了他的手,用力拍他脑袋,“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温之皎拉开距离,整理着领子,絮叨起来。
温随的眼睛里仍有泪水,透过泪珠看到的她的脸仍是模糊的,扭曲的,恍惚的。他看见她整理头发,像是一只清洁羽毛的小鸟,又像是舔毛的猫一样,小动作不停。
他知道她到现在了,仍没意识到他的感情的骇人之处,或许说,她意识到了,但她不在乎。无论是哪样,他都可以配合她的。
就像现在,温随的眼泪止住了,他只是走到温之皎身前,用力地抱住她。他道:“订婚后我不会回去了,很多产业已经在陆续往A市搬了,到时候我会留在这里。”
温之皎瞪大眼,“你疯了吧?那爸妈呢?他们不愿意离开C市的啊。”
“爸妈会回C市,他们跟我说想这几年去旅游。”温随的手指抓住她的卷发,绕来绕去,话音很轻,“到时候我会来经常看你的。”
他又道:“姐姐,就算你不认,但我会认。”
温之皎被他摁在怀里,忍不住挣扎,“你在说什么啊!”
“爸妈养我的时候,希望我听话,所以我总是会记住他们的话。”温随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摩挲到脖颈,她被激起一阵颤栗,挣扎起来,可他仍然强硬地抱着她。他低声道:“他们说我看着好瘦弱,我就会一直吃饭,每天跑步。他们说我偏科,我就会熬夜学习,一直做题。他们说你玩心重又不爱学习,我就会一直盯着你,不让你逃课。”
温之皎在他怀里扑腾好久,终于抬起头,气喘吁吁的,“烦死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别这么绕圈子啊!”
“姐姐,我其实也想出去玩,不想学习,不想一放学就被迫跟着爸妈巡店学盘账盘库,我也讨厌运动,讨厌当你的小尾巴。”
温随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全然没理温之皎,他的眼睛越来越深邃,脸上的笑越来越淡。他的手已然彻底握住她的脖颈,低着头,黑而望不到尽头的视线仍凝着她,“但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我改不了了。”
温随脸上没有笑意,“温之皎,我会让这些事一直持续下去的,没有人可以破坏。也许现在事情短暂的失序了,但以后,总会回到正轨的。”
温之皎已经被他若有所指的话绕晕了,她有点受不了,为什么今晚一连碰到两个神经病。
可此时,温随却放开了她。他俯身捞起樱桃,看着她,一颗颗往嘴里塞。他笑得十分灿烂,唇齿被樱桃染上鲜红的汁液,他吃得很急也很快,一时间温之皎只能看见他鲜红的一张一合的口。
温随道:“味道其实有点酸,不过还不错。姐,订婚宴那天,可以让我和爸爸一起挽着你的手吗?”
温之皎还有些无法从目前的思绪中抽离,只能看见他的卷毛下,漂亮的脸和鲜红的唇。慢慢的,他的手也染上了一片片红,他毫无察觉似的,红得斑驳的手撑着下巴,只是笑着看她。
“……温随,你是不是也要看看病了。”温之皎扶着脑袋,一阵晕,“到底是人有钱就会变坏还是会变得有病,怎么都这么神神叨叨。”
温随道:“姐,是你太会逼疯别人了,我也是,江远丞也是,还有……陆京择也是。”
陆京择三个字,如同海浪一般袭来,让温之皎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后退,嘴巴张了下,心跳快了些,“你怎么会知道他?!”
“我不仅知道他,我还知道,你总是偷偷去他家里。”温随的眼睛亮得惊人,笑意也愈发灿烂,“他那个破房子有什么好待的呢,他到底有什么能给你呢,他甚至留不住你,一个假期而已你就订婚了。陆京择比我还没——”
温之皎走过去,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给我闭嘴,别说他的名字了。”
他的名字现在和伏地魔一样不可说,说了江远丞就会立刻过来杀人。
响亮的声音后,温随却只是摸着脸,委屈又老实,“好。”
他说着,手又想拽住她的手,温之皎连忙抽回手,“不要这么粘人了,注意分寸,听到没有。”
温随眼里有光芒闪烁了下,却也收回了手,道:“好,不着急。”
温之皎:“……你到底什么意思?”
温随道:“没什么。”
温之皎:“你最好是。”
她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越来越急,只觉得一阵阵崩溃。好烦,她本来都快忘了他,温随一说反而让她满脑子都塞满了他。
温之皎一路慌张地走,走到卧室门口时,还觉得一阵阵心焦。
偏偏刚回到卧室,她就看见江远丞在批文件。他坐在椅子上,桌上亮着台灯,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握着钢笔,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她依稀看见钢笔上的英文名,漂亮的花体镌刻着品牌的价值。
温之皎又望了眼卧室,卧室宽敞,装修华丽,从家具到摆件无不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她踩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看见落地窗上厚重的窗帘被拉开,玻璃上映照出她的面容,脖颈与手腕上的珠宝,戒指上的钻石,还有恰好能展现身材的量身定做的裙子。
她动,玻璃上的影子也动,她错觉自己是商场橱窗里的模特。
橱窗里总是装着另一个世界,穿着校服的学生总会拽着另一个学生,聊一些无聊话题。
“哇,你说多有钱的人会花这么多钱买这样的钢笔。”
“很闲的人。”
“你看这条裙子,猜猜多少钱。”
“……”
“说话啊。”
“应该是我付不起的价钱。”
“我又没想买,让你猜嘛。”
“是我想买,它真的很适合你。”
……
“你别做梦了,我把爸妈带过来买它都要全家一起咬牙。”
“试一试吧,也许有天我能买得起。”
……
“皎皎。”
江远丞的声音响起。
温之皎回过神,她望见江远丞的视线,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动作,在灯下凝视着他。她望着他的灰色眼睛,好几秒,才道:“你那支钢笔多少钱啊?”
江远丞像是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眼钢笔,又道:“不知道。”
温之皎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颈,脑袋枕在他头上。她低头,看见他唇变轻轻翘起的嘴角,又问道:“不是你买的吗?”
江远丞道:“是,但采买时,会有人呈过来选品让我挑。”
温之皎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啄了一下他的脸,“这么有钱,真是辛苦了。”
江远丞:“……什么?”
他歪着脑袋,却仍然顺从地抬起头,去追她的唇。
椅子倾斜,台灯晃动了下,两人躺倒在床上。当他们的温度互相浸染时,温之皎恍惚看着卧室里那一顶灯,灯光昏黄,落在他们身上。
温之皎心里悄悄想:陆京择那么穷,跟着他只会过苦日子。
但没几秒,她又在心里悄悄想:可是她看的小说里,真心在一起的人过得很穷也会很开心。
毕竟,上一任的人是正常人!
时间很快,一转眼两天过去,订婚可以说是悬在头上了。
期间温之皎过得很平静,因为江临琛和江琴霜母子不知为何没怎么露面,温随在那天她的训斥下,也乖巧地没再给她惹麻烦。大师呢,也神出鬼没,很少再给她任务方面的提示。
即便是今天,两家开始确认宾客名单了,江琴霜母子也没出现。
名册从江远丞的手传到温之皎的手,又一路传到温家人手上,管家的声音也适时响起:“目前拟定邀请的除了名单上的外,预计还会邀请一部分江先生与温小姐的高中大学同学。”
江远丞道:“我看名单上没有裴野?他确定不来了?”
“目前还不确定,江女士和江先生今天正好受邀去裴家拜访,江女士说今天会顺便问问的,到时候才会最终确定。”
管家回复。
温之皎闻言才反应过来,难怪见不到他们,估计是刚到就被各种家族邀请聚会呢。远处,佣人们正在包装邀请函,漂亮的金色蜡烛融化在信封上,铜戳按下,烙印出繁复的家徽纹样。
邀请函被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上,蜡封被启开,又被那只手揉皱扔到一边。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裴野愤愤地走到邀请函边上,又踩了一脚,眯着眼凝着佣人,“直接跟那边说了,否掉——”
“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
裴母的声音在卧室响起。
裴野望过去,她显然刚从楼下的宴会里上来,姿态雍容,这会儿佣人站在身后给她脱外套。
“宴会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跟着我下去见客人?”裴母像是无奈,又道:“一进来就听到说不去不去的。”
“没什么。”裴野移开视线,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上的比赛,话音随意,“宴会你就说我生病了呗,还有就是江远丞的订婚宴我不想去,那天要训练。”
“你现在不是休赛吗?换个训练的日子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裴母一面说着,一面坐在他身边,佣人也递上茶水。她摆摆手,端起茶,“是不是跟远丞闹脾气了?我刚刚还跟远丞姑姑他们说了,说马上带你过去见见他们。”
“但我就是不想去订婚宴啊。”
裴野扯过枕头,嘴巴咧着,看着像是要把枕头吃了似的。
“别说气话,远丞的婚事多重要啊,你们玩得好,你不去他多难受啊。”裴母说着,佣人便递过来一个册子,她道:“这是我们这边随的礼,你正好看看,有哪些是远丞不喜欢的,别到时候送礼送得人家不高兴。”
“妈,你能不能别远丞长远丞短的了啊?”裴野两手抓着白发,身体往后仰,眉眼拧着,“你每次都是这样,永远跟我说江远丞多优秀,永远夸他,我一提朋友你就问他,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我连不想去他订婚宴,你都要说他会多难受,而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去!”
裴野本来就是借机发难,结果说到后面还真有点真情实感。
母亲向来疼爱自己,当年自己对赛车感兴趣,也是她力排众议帮他说服父亲的。甚至连这几年,除了赛车外,家里的事业她也一直努力让自己接触,想要让自己早点收心继承家业。对于江远丞,母亲虽然也很是照顾,却绝对不存在什么偏私的。
只不过,以前他们玩得好,她照顾江远丞他觉得好,现在他们玩掰了,看她对他好就难受!
裴野这点小心思,裴母自然看出来了,她只是放下名册,认真看着裴野:“你跟谁闹掰,都不能跟远丞闹掰。”
“你又来了!到底为什么!”裴野有些抓狂,终于忍不住道:“他是个疯子,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花了那么多钱拍下来的车,他说砸就砸,最后跟我说以为我、我喜、喜、喜欢他未婚妻,所以吃醋了!”
裴野站起身,扶着裴母的肩膀晃,“妈,你听到没有,他打我,我都受伤了。”
“这事儿你怎么瞒了这么久啊?难怪前几天你闷闷不乐。”裴母有些惊讶,连忙也站起身,手从他的脸一路摸到肩膀,道:“在哪儿呢,给我看看,严重不严重啊?”
“早好了。”裴野推开裴母的手,又道:“所以订婚宴,我不——”
“你要去。”裴母打断裴野,手扶着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他有恩于你,于我。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帮你,你是不成的。”
裴野被她这话弄得有些糊涂,一嘴的鲨鱼牙愣愣的,“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母道:“也许过阵子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把随礼清单塞到裴野手上,郑重地叮嘱道:“跟远丞和好吧,不要这么任性,就当是为了以后你继承裴家着想。”
“江家是厉害,裴家又哪里差了去?”裴野显然无法理解,攥着清单,摸母亲的脑袋,“是你发烧了还是我发烧了,妈,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母只是摇头,道:“现在是紧要关头,订婚宴你必须去,还有……现在换身衣服,跟我下去见人。”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有着某种坚持和忧伤,一时间,裴野也没了闹脾气的想法。好一会儿,他的肩膀松弛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都蔫蔫儿的,“……我知道了。”
裴母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离开了。裴野对着沙发上的抱枕一阵捶,又抓了抓白发,好一番发疯后,也才换了礼服下楼。
这是小型宴会,舒缓的音乐流淌,众人随意聊着天。
裴母此时已然整理好表情,站在裴父身旁,面前是一对男女——江琴霜与江临琛。她望见裴野,朝他招手,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裴母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他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害怕见人呢,叫人啊你。”
裴野闷着脸,道:“霜姨,临琛哥,好久不见。”
江临琛摆手,笑起来,“这么拘着礼啊,你跟远丞哪里管我叫过哥,长大了就会叫了。”
“可能你现在是教授,看着就让人尊敬吧。”听到江临琛那轻松的语气,裴野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些,又道:“走,我们去喝点吧。”
江琴霜笑着摇头,“行行行,知道你们年轻人愿意一块,去吧。”
江临琛与裴野便也从中脱身,走到了稍远些的角落。裴野一坐下,就开始叫侍应生倒酒,硬生生喝了三四杯后,才说话,“你准备待多久啊,过阵子一块去玩啊?我最近找到个好玩的项目,特别刺激。”
“还不清楚,我下学期没课了,研究所目前也轻松,订婚宴结束后再看看。”
江临琛也喝了几口酒,一看裴野,却见他脸色垮了。他挑眉,“怎么一听订婚宴就垮脸,不对,我听管家说,邀请函给了你两封了也没见你说去不去,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对。”裴野理智知道不该跟人表哥讲人坏话,但他的情感告诉他,他真的很想说,于是他道:“江远丞把我打了。”
江临琛再次挑眉。
裴野也不管不顾,把事情掐头去尾说了个大概,说完,他又开始喝酒。一顿酒灌下去,他四肢暖洋洋的,仅存的脑细胞也死得差不多了。
江临琛听完后,道:“我怎么听着,你好像确实喜欢温之皎啊。”
裴野这会儿刚喝完酒,闻言呛了起来,脸色越发红,眼睛瞪大,一连串咳嗽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惊悚。
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凑近江临琛,拽着他领口,“你别乱说话!”
江临琛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拽我领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做一个诚实的人就会遭遇迫害。难道,他果然只适合做学术,不适合做人。
江临琛推开裴野,认真道:“不然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被砸了车是因为她说谎了,那责任她起码有个六十吧,但你从头到尾都在骂江远丞。”
裴野的脸更红了,他露出凶相,“江临琛,你就是护着你弟弟!”
江临琛道:“那倒不是,我也被他打了,原因也是他觉得我喜欢温之皎。”
裴野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口音含糊,“设么?”
“这不重要,江远丞乱咬人是他不对,但是你确实有点问题。”江临琛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他们是从高中就这样了吗?”
他道:“你之前和温之皎,是一个学部的吧?”
裴野大脑恍恍惚惚的,歪着脑袋,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和脸。好一会儿,他道:“不记得了。”
江临琛又道:“那她是那个时候就这么谎话连篇,怯弱又做很多蠢事的吗?”
其实这样的问题提出来没什么用,但江临琛觉得或许,温之皎在伪装什么。虽然他的猜测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觉得,她一定在某些方面有着过人之处。
裴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声。
江临琛等了几秒,望过去,裴野却还在笑,没说话。他有点不耐烦,却只是道:“说啊,笑什么?”
裴野笑个不停,手扶着额头,好一会儿,他道:“没什么啊,我跟她只是前后桌,很少说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沿着桌面攀爬,攀上酒杯。
酒液中的冰块轻轻碰撞,杯壁的水雾被他握入手心,冷而湿。
盛琉的高中是走班,和大学选课差不多,他们的课程几乎一样,于是每节课,裴野总是坐在她后排,或者后几排。他那时就经常去参加各种训练比赛了,偶尔回来上课也大多数倒头就睡,又累又困。
直到有一次他睁开眼时,已经快放学了。
夕阳的余晖落到教室里,他却感觉什么东西触着自己,茫然地透过发丝看过去,却见温之皎抱着书在那里掉眼泪,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说话一刻不停。
“江远丞你快点过来啊,你朋友好像猝死了,我好怕啊。”她嘴巴咧着,面色苍白,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书皮,“你快点,好吓人啊!我真的好怕,好几节课他一动不动!你别问我怎么发现的,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啊!你快想办法!他的脸也好冷!”
温之皎一面说着一面哭,她的手指还戳他的脸,但是身体往后靠着桌子。窗外的阳光落在她卷而蓬松的发丝上,让她更像炸毛了的,腰背拱起的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得要命,裴野一时大脑空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便看见她快跳起来了,“嗷”的尖叫一声,抄着书朝着他砸了过来,随后跌跌撞撞往外跑。
“嗷——”
裴野被砸中鼻子,鼻血哗啦啦往下流。
温之皎跑到教室门口时,一回头便看见满脸血的裴野,吓得精神崩溃,又继续往外跑。裴野捂着鼻子,只能听见走廊里传来她像哭又像尖叫的声音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裴野一时间觉得尴尬,又觉得震撼,呆呆地坐着。
好久,裴野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没什么好说的,懒得跟你说。”
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开。
江临琛收回视线,最终没有跟裴野说,他刚刚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一样在笑。
真奇怪,为什么无论是江远丞还是裴野,甚至是温随,只要一提起温之皎,就一副子严防死守紧咬牙关的样子。江临琛很有些困惑,他不太爱喝酒,这会儿喝了两杯,脸上便有了些热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唰啦”一声后,窗被打开。
日头初升,天气晴朗,又是一日清晨。
轻柔的风钻进室内,白色的轻纱晃动着,一只手沿着裙摆一路抚摸到温之皎的腰部。下一秒,那只手将衣服后的系带拉紧,温之皎被迫直起身,看向穿衣镜。镜中,女人妆容精致,黑发披散在肩膀上,她身后,大师面带欣慰。
“这身礼服很适合你,很漂亮。”
大师说完,又道:“一转眼,明天就是订婚宴了,重要的剧情马上就要来了。”
温之皎对着镜子左右转身,轻声道:“我还是搞不懂,晚上要怎么样引起误会,而且我觉得那个后续剧情好奇怪啊。”
她的问题匣被打开,又转过身,走向大师,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就是为什么感觉后面的剧情也都是要被误会被讨厌啊,感觉对我很不好啊!还有,我一直忘了问,这几天我都没和江临琛他们怎么接触,好像也没怎么被刁难,这样的话也算完成剧情吗?哦对了,那发生完误会,到我继续订婚,到他出车祸,我岂不是都不能睡觉?感觉好累啊。”
大师看见她嘴巴不停,一时间头晕,只是道:“你放心,等订婚宴的剧情结束后,我会和解释的。”
她说完,便看见温之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每次我问的东西一多,你就说等之后再解释,简直像在敷衍我。”
……这当然是敷衍,只要等订婚宴剧情结束,就会找人取代你。
大师心中这样想,却仍然让自己露出慈爱的表情,道:“我怕我说太多了,反而会让你束手束脚,而且今天晚上也是最重要的剧情,你先做好准备。”
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手也情不自禁地抚摸上了温之皎的肩膀,帮她整理着她的头发,“相信我,好吗?”
温之皎便仰头望着她,脸上慢慢有了笑,“我一直相信你,但是我总是很不安。”
“当女主,无论如何比当恶毒女配的下场好吧?我都说了,我会一直帮你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大师拍了下她的肩膀,又道:“我先出去了,江远丞待会儿要来了。”
这次,她没有绚丽的退场,而是老老实实走出了更衣室。
温之皎只是坐在了沙发上,托着脸思考,晚上到底能怎么引起误会,越想却越觉得乱七八糟的。她干脆靠着扶手躺下,不去想这些,反正大师说了她会安排好的,那就等她安排了。
走廊外,大师靠着墙壁往外走,迎面望见江琴霜母子正在向更衣室走。
他同样穿着合衬的礼服,身后跟着几个佣人,她低着头与对方擦肩而过,离开了走廊。江临琛偏过头,“是温之皎的贴身佣人么?怎么好像不是很眼熟。”
“听远丞说是请来算日子的大师,她时不时就要找这位大师聊聊,算算命。”江琴霜也跟着偏头,又上手给江临琛整理了下衣服,道:“你在门口等着吧,我去看看她礼服合适不合适就出来,毕竟远丞还在忙着应酬呢。”
订婚宴的流程会从明早持续到中午,但庄园位于半山腰,开车进来都要许久。
这次订婚宴虽说不是什么商业宴会,但能来的大多是名流豪门,也不可能让人为了个订婚宴一大早就出门。江家便想了个折中办法,那就是提前开一场晚宴,邀请众人下午来,届时晚宴后安排他们入住客房,第二天接着参加订婚宴。
订婚礼服是定做的,今早才送到,江远丞这会儿没空来看,她便过来看看。
江琴霜敲门,不多时,门便被打开,温之皎脸上带着笑,“姑姑。”
她穿着香槟色的鱼尾晚礼服,卷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一动作时,鱼尾裙上点缀的细钻便有着波光粼粼的光芒,连带着她的面容都衬出了几分流光溢彩的耀眼来。
江琴霜走上前,揽着温之皎的肩膀进了衣帽间,无意间便阻断了江临琛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她走起路来,莲花形状的裙摆便晃动着,时不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脚踝上,银色的细链也有着光芒。
他收回视线,只是站在门口。
衣帽间的门并未完全合拢,她们说话的声音影影绰绰的,江临琛无意偷听,也确实听不清。他只是离得远了一些,倚靠在墙上,手插进裤袋里,时不时抬眼,便能看见门缝里有一道光偷溜出来。
偶尔,她们似乎在走动,经过了门,他便看见门缝里也流动着香槟色的碎光。
许久,江琴霜终于打开了门,江临琛走上前。
温之皎依然站在门口,江琴霜絮叨着订婚礼仪和流程,她脸上笑着,眼睛却有些出神,手也不太安分,一下摸摸手臂,一下又抬起穿过那蓬松茂密的卷发梳理着。
下一秒,她动作僵住,小心地挪动着手。
江琴霜还沉浸在絮叨中,但站在她身后的江临琛注意到,她发丝里,订婚戒指闪烁着光。他没猜错的话,她的戒指勾住了发丝。
他的念头刚起,便望见温之皎的眉眼蹙着,红唇紧抿。她用力把手往下一扯,眼睛里顷刻有了些湿润,唇张开,洁白的牙齿咬着。
应该是很疼。
江临琛想着。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佯装无事,望着下巴,两只手若无其事地叠在一起。江临琛看得清楚,在那切面漂亮的宝石戒指上,几根发丝挂在上头呢。
江琴霜终于叮嘱完,拉着江临琛离开。她随意地扯出戒指上缠绕的发丝关上了门。门合上带起了风,他感觉脸上一阵搔痒,细看却察觉到领口挂着一根头发。
江临琛的指节动了下,他突然感觉刚才搔痒的那一小块肌肤变得紧绷起来,甚至是硬邦邦起来了。
第19章
江家的庄园位于半山腰上, 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天色总是格外鲜艳漂亮。这会儿正是夕阳,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蔓延开来, 霞光的边缘有着石膏般的青紫,一辆辆车驶入庄园,车身也有着流光似的影子。
这会儿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但大部分宾客们已经陆续开车入场了。门童们来来往往, 给宾客们开车门,引路, 检查请柬,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江家旁系的亲戚来了不少, 进到庄园里, 也不免感慨本家的奢靡。他们一来,便也尽着半个东道主的责任,帮江琴霜几人招呼着应酬。
只不过当来往的宾客多了些时, 便有人打听起来, 为何独独没见这未婚妻温之皎。豪门家族中最不缺封建糟粕似的规矩,便有人猜道:应该是没正式订婚,她便算不得江家的人,所以江家不让她以江家人身份出来招呼客人。
这个猜测十分具有说服力, 很满足有钱人之间的偏见,一时间很受追捧。
不过这随口一猜,却也猜得七七八八,的确是江琴霜与江远丞没让温之皎出来。江琴霜是觉得温之皎上次的接客足够冒失惊悚,唯恐今晚晚宴她闹出什么岔子,因而没让她掺和晚宴。而江远丞的想法更简单,因为温之皎不想去, 他出于私心也很是赞同。
宴会厅设在住宅区附近的会客区,三层楼的拱顶建筑内饰富丽堂皇,三楼有各式演出台,供乐队或是交响乐队亦表演,二楼设了各式精美的看台与娱乐设施,一楼则有各种餐台。
这样的环境无论是想应酬,想相亲或是想一个人待着都是舒服的,不舒服的大概只有裴野了。
顾也和谢观鹤都是个顶个的大忙人,一个满世界飞谈生意,一个正在逐步接手谢家的政治版图,也忙着到处拜访老一辈的人。唯有处在休赛期的他像个大闲人似的。
裴野应酬了几波打招呼的朋友后,一时间有些后悔。
他是答应来参加了,但或许也该学学顾也和谢观鹤,宁愿早起参加订婚宴,也不该图个舒服来晚宴。因为他现在根本不舒服,玩得特别好的俩不在,一个……他瞥了眼几步开完和人聊天的江远丞,一个已经不算兄弟了。
就连温之皎也不在。
裴野将酒杯放在桌上,坐下靠着椅子,盯着穹顶下华丽的大吊灯发呆。没多时,他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望过去,却见江远丞脸上带着淡笑,坐在了他身旁。
“喝一杯?”江远丞从一旁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灰眸弯了下,“怎么不去玩一下,一个人坐着。”
裴野面无表情地也拿了一杯香槟,眯着眼看江远丞,张嘴将酒一饮而尽,“怎么,难不成来参加宴会就只能跟人social?”
“当然不是,开心就好。”江远丞抿了一口酒,向后梳的黑发下,五官愈发深邃立体,因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分外刺眼,“我这么说,是因为你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开心。”
他这话,莫名又让裴野听出了些意味深长。
裴野仔细看了眼江远丞,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与健壮的身材。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扶着手杖的样子并未让他显出任何狼狈,只让他显得从容矜贵。
他又掏出了怀表,以假装看时间的名义偷偷看表盖里的倒影。他的白发零星散落几缕在英俊桀骜的脸上,西装合衬,可不知为何总显得像个纨绔大少爷。
见了鬼了,他长得不比江远丞差哪里去,身材也有在锻炼,凭什么江远丞也没大他几岁,看起来就一切尽在掌握的问题?也不对,毕竟顾也和谢观鹤也总是这样。
裴野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气,他合上怀表,眼神凶戾地看了眼江远丞:“你不用在合理含沙射影,也不用在这里装无事发生,反正我们兄弟是做不成了。”
“怎么会?你难道还在介意上次的事么?”江远丞像是个纵容弟弟的哥哥似的,只是无奈摇头,“我只是误会了。”
江远丞灰眸凝着他,话音低沉,“你能来晚宴,能来参加……我和皎皎的订婚宴,足以证明你对皎皎没有任何多余情感,不是吗?”
裴野垂眸,凝视着高脚杯里橙黄的酒液,“你到现在还在敲打我,这叫只是误会了?”
“这次是你误会了。我很高兴你能来,皎皎也会高兴的,她一直希望我们的订婚能得到你还有顾也观鹤的支持。”
江远丞敲了下桌子,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
裴野蹙眉,却见托盘上放着一份文件和一支钢笔,“这是什么意思?”
江远丞用手指将托盘推到他面前,身体靠住椅背,看着裴野,“这是我托人拍下的赛车,是D国车王的赛车,价值比你那辆只高不低。文件是转让协议,签了吧。”
他笑起来,“这是赔偿,希望我们的关系重修旧好,也希望……你不要把那辆车的仇怨记在皎皎头上,然后找她,麻烦。”
江远丞的停顿几乎带着某种恶意。
裴野的心脏骤然一跳,火焰从胸口窜到喉咙,又窜到脑袋,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望着江远丞,道:“你在羞辱我吗?你也配羞辱我?”
他几乎要握住酒杯泼他脸,亦或者一把抓住江远丞的领带揍他,但他此刻竟全部忍住了。
裴野站起身,拿起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咧着嘴,嘴唇先一步咧着,像是在笑,尖牙也泛着森冷的光,“行,好兄弟,我期待着车送到我家的一天。感谢了。”
他说完,名字也签完了,但下一秒,他就将文件朝着江远丞扔过去。别针没能别住厚厚的文件,一页页纸风吹起又悠然飘落。
如大片雪花般的纸从裴野与江远丞中间的桌上游荡着,一页页纸从他和裴野中间飘荡着,周遭因这变故声音骤停,无数视线也不再隐藏,光明正大地窥向他们。
桌上的烛台火焰燃烧,几页纸被点燃,又被风吹灭,带着灰烬与火星的纸张飘飘落在堆叠在盘中的水果上。
江远丞仍靠着椅背,颀长的腿交叠着。他一只手握着手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偏头看着裴野。而裴野已然走近江远丞,他俯身,笑起来,“你觉得我裴野就真的任你拿捏了?还是你觉得温之皎跟你订婚了,你就高枕无忧了?”
他的手搭在江远丞肩膀上,眼睛眯着,“既然你非要跟我耍这个正宫威风,那我为什么不满足你呢?反正怎么样都要被你羞辱是吧,那行啊,你他妈的最好有命跟我斗,我还年轻,我四肢可健全呢。”
裴野的声音极小,几乎只有二人能听到,他又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呢,现在就缺胳膊少腿的,以后不要求着我把温之皎让给你。”
江远丞的脸色越来越沉,但听到后面却笑了起来,道:“那就等着看,最后谁求谁。”
他站起身,脸上仍是那副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下去。随后,淡笑道:“晚宴玩得开心点。”
很快的,周遭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些视线也从裴野与江远丞身上收了回来。仿佛一切事都没发生过,但很显然,就冲着众人看手机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只是在明面上没人聊了。
温之皎也收回了视线,小心挡着脸,悄悄问一旁的大师:“你这剧情有说他们在干什么吗?”
她穿着淡色的晚礼服,此刻站在二楼的圆形露台处,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大师道:“除非调出这个世界的日志,不然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温之皎眨眨眼,八卦起来,“那你调出来看看嘛!”
“我不认为这和今天的任务有关系,也不认为有必要调出来。”大师只是四处望了眼周围,道:“江临琛快出现了,你也盯着点。”
温之皎有些疑惑,“啊?在这里吗?”
她又道:“剧情不是说在住宅区吗?我还以为你让我过来是过来吃饭的。”
“除了必要的剧情外,其他剧情就是会随着细节调整的,比如原剧情没有晚宴,现在有晚宴。”她顿了下,又道:“现在的剧情是江家人故意冷落你,不让你出席晚宴,你倍感屈辱,偷偷进来了。你想找江琴霜和江临琛对峙,然后你找江临琛被江琴霜发现,然后她带江远丞和温家人找你时,你们发生误会。”
大师说完,开始观察温之皎的神情,心里稍微悬起了些。剧情的确会随着细节调整,但今晚却并没有调整过,原剧情就是如此,接下来……她会在大庭广众下被发现跟江临琛亲密。被所有人知悉这桩丑闻,这样,她才能切实地成为万人嫌,给之后的剧情做铺垫。
但如果实话说,温之皎的小性子必然会让她坏事,她选择了隐瞒部分。温之皎果然不察,跟着剧情走到了现在,也进入了晚宴,按照沉没成本来说,她相信温之皎会继续走下去的。
下一秒,她看见温之皎露出诧异的表情,像是无法理解似的,“可是这样,那岂不是所有来参加晚宴的人,都会觉得我在勾引江临琛了?!”
大师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无奈,“是,但这没有关系的,之后误会会解开的。再说了,只要最后,你作为女主角获得happy ending的话,这些风言风语就会被男主们摁死的。”
温之皎把手抽回来,一脸不敢置信,“可我都当女主了,为什么还要被说闲话啊?!”
“文章讲究欲扬先抑,你先到低谷,后面扬起来读者才爽。”大师继续去握她的手,循循善诱,“再说了,过完了这个剧情,就会发生误会,紧接着你就能逃出去了。江远丞也会出车祸,你马上就会从订婚里解脱出来,这不好吗?”
大师道:“你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放弃吗?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不走剧情,那江远丞就不会出车祸了,你也没办法自由了。”
温之皎道:“可是你不是说重要剧情没办法更改,比如江远丞出车祸什么的,这样子的话,我不走剧情他不就会以另一种形式车——”
“温之皎!”大师的神色冷了下来,她用力攥住了温之皎的手,“我是为了你好,才让你按照我的说法走剧情。如果不走的话,你会被抹掉意识,到时候,可是会有人取代你的。你希望自己的灵魂消失吗?”
温之皎感觉大师的手比自己的还冷,简直像是冰块一般,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头微微偏移了下,眼睛凝着对方,好几秒后,她道:“你是不是骗了我?”
她又道:“被误会和有丑闻是两回事,大师,我可以配合你。我不在乎我被人怎么说,反正我从小就被追不到我的人造谣说坏话,但是……我要知道真正的剧情是什么?”
大师的眼睛审视着温之皎,许久,她放缓了语气,“走完这个剧情,江琴霜会对你有意见,会勒令江远丞停止订婚,同时在半夜派车送你离开。江远丞会开车追你,同时在差点追上你时,遭遇车祸。”
温之皎凝视着大师,道:“这一次,你没有骗我吗?”
大师道:“我只有刚刚那次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是吗?”温之皎望了她几秒,笑了下,“那你把剧情抄到笔记本上,我怕我忘记,我也怕你后面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大师松了口气,微笑道:“好——江临琛出现了!”
她视线向着温之皎后方看过去,打了个手势。
温之皎转头,果然看见了江临琛。他端着一杯酒,一身墨蓝色的礼服,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在和人说话。今天他戴了无框眼镜,唇角噙着淡笑,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大师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去吧,江琴霜等会儿来的时候我示意你,你就做出拉扯的样子。然后我会在附近指引你去合适的位置,也会帮你们引起误会的。”
温之皎踉跄几步,却立刻整理了下仪容,朝着江临琛走去。
大师站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拿出了笔记本,也打开了剧情系统。
【查询剧情中】
机械音很快响起。
【当前剧情:温之皎偶遇江临琛,于是准备和他闹个清楚,希望不要再被针对。她拉扯他,希望找到合适的谈话地点,这一幕却被江琴霜看见。她心中生出疑虑,却准备慢慢观察,偏偏此时,温之皎与江临琛在吵架途中偶然摔倒。
正正好,俩人以接吻的姿态展现在晚宴众人面前,在场之中也有盛琉高中的同学,他们当即讨论起来。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江远丞的未婚妻勾引了江远丞的堂兄,丑闻沸沸扬扬。
而江琴霜见状也决定结束这桩订婚,她与江家温家人商讨许久,又联系了江远丞的父母。
凌晨四点,在江远丞还在绝望之际,江琴霜则秘密派人将温之皎送走,没想到江远丞夜半想去找温之皎,发现不见后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连夜开车去追,雨水哗啦啦的下,在他终于看见温之皎的车时,他的车却打滑直直冲向了温之皎的车。一场车祸就此爆发,他成了植物人,而温之皎则因车祸大片烧伤,脸也毁于一旦。
当她醒来后,当即冲去江远丞病房看望他,可相貌丑陋的她却被众人嫌弃,加上身上的丑闻以及身为他车祸的原因,无论是江家人还是江远丞的好兄弟都对她充满了恶意。
她,从白天鹅沦为丑小鸭,又该何去何从!】
第20章
快走到江临琛面前时, 温之皎的脚步顿了顿,她没忍住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手。此刻, 她很有些尴尬,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和江临琛吵什么。
温之皎想来想去,才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她气势汹汹地站在了跟江临琛说话的人的身后。她专心的等待着, 几秒后,江临琛终于抬起头。她立刻对着他招了招手。
紧接着, 她看见江临琛略微睁大的眼睛。他凝着她,却俯身和对方说了什么, 随即便走到了她面前。
江临琛走到她身前, 有些疑惑,“远丞不是说你想休息,怎么来这里了?”
温之皎正要说话, 大师却经过她身旁, 轻轻撞了下她。她会意,这是江琴霜在附近的意思,于是立刻一把抓住江临琛的手腕,硬生生拖着他走。
该死, 大师没说去哪里啊?她四处张望,却望见二楼与一楼的楼梯拐角有一处看台,看台上放着一个眼熟的笔记本。
哦!就是那里!
温之皎立刻拽着江临琛往看台处走,她原本以为要费一些劲,打了许多草稿。但奇怪的是,江临琛被她拉着,竟一句话没说, 十分配合地跟着她走。
走到一半,反而是温之皎没忍住回头,又扯了扯他的手腕,“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江临琛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与动作,视线没忍住往下垂,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抓着他手腕,淡粉色的指甲油与他白色的衬衫袖口有了鲜明的反差,而那淡粉在指节边缘深了些许,乍一看,像是一枚枚粉月亮。
他神情自若地收回视线,表情平静,脸上仍有着淡淡的笑,“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去找远丞么?我以为,他有事想让你带我去见他。”
温之皎恍然大悟,这才又拽着他往楼下的看台走。楼梯口的看台处只有一米多的高度,为了隐私,看台处笼罩着一圈薄纱。
温之皎撩起薄纱,站在看台处时,只能透过几层纱看见楼下影影绰绰来来往往的影子。
她隔着纱握住看台的栏杆,深呼了几口气,道:“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聊聊。”
江临琛也站在她旁边,可他有些听不太清她的声音,只能听见鼓动的心跳。好几秒,他舔了下干涩的唇,眼睛仔仔细细地隔着薄纱揣测那些模糊的影子是什么。
他看见看台下正好有一道横亘的影子,他猜是沙发。他又看见远处有个锥形的影子悬浮着,他猜是壁灯。更长的影子应该是长桌,因为它一动不动。
宴会厅里有新风系统,一阵风吹过看台,他感觉轻纱也被风推到了自己身上,留下了一个暧昧柔软的触感。
江临终于出声了,他道:“你想聊什么?”
他的手攥紧栏杆,轻纱的纹路硌着他的手,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纹路。
温之皎道:“你前几天问我那些问题,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江临琛的手指痉挛地弹跳了下,他立刻转头,愕然起来,“什么?”
温之皎见他这样,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她的手指捂着脸,眼睛凝视着他。好几秒,他被她凝得移开实现了,她才道:“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起我。”
江临琛薄唇动了下,“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下一秒,他掌控了谈话的节奏,俯身看她,视线隔着眼镜,却带着某种侵略性,“温之皎,明天,甚至是今晚凌晨,你就要嫁给我的弟弟江远丞了。所以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的看法,对你有什么重要的?”
他说话时,很淡的薄荷须后水侵袭了她周遭的空气。她没忍住在想他凉凉的,不知道等会儿走剧情亲起来会不会很凉。
江临琛长得还可以,应该不用克服什么心理难关。
温之皎有些分心,凝着江临琛的唇,他的唇和江远丞一样,都很薄,有着弧度。笑起来时,也带着点冷。
江临琛注意到她的视线,喉结滑动了下,偏开头,声音低了些,“温之皎,回答我。”
“我很在乎你和姑姑的看法。”温之皎的视线到了他脸上,眼睛湿润起来,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江远丞,都讨厌我,觉得我有心机,所以我很难受。这次晚宴也是,虽然是我主动跟远丞说我不想来的,但我知道,如果我说想去,你们一定不会让我来。”
江临琛怔了下,可她一颗颗泪珠却已落下。
温之皎的手抓住了江临琛的袖口,嘴巴张开,话音哽咽,“你前几天问我的话,真的让我很难堪,我每天晚上都会想起来。”
“我没有故意让你难堪的意……”
江临琛说着说着,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温之皎的泪水和控诉却都没有停,她泄愤似的,用力将他一推。他踉跄几步,又听见她近乎无理取闹的控诉。
“你当然是看不起我,故意让我难堪啊。你明明知道,我高中大学都被江远丞强制在庄园里跟着家教学,你还问我成绩,问我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你要我说什么,说我一直在小屋子里,没见过同学吗?”
“我不知道你——”
江临琛话音刚出口,便被温之皎的声音盖过去。她的脸完全湿润了,头发黏在脸上,眼睛有些红,鼻尖也红红的。
“你问我看什么书,看什么电影,玩什么游戏,这难道不就是为了批判我吗?”温之皎咬着唇,口红沾染着唇齿,随着她唇齿一张一合,红与白的闪烁得让江临琛有些眼花。
他盯着她的唇,听见她的委屈与难过,“不然为什么,我每次回答你,你都是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我是不聪明,但我不是感觉不到……”
他感觉呼吸有些急促,领带像是扼住他的脖颈似的,他只能紧紧攥住栏杆。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蓝色的血管与肌肉纠缠着,他不断的深呼吸,努力看向别处。
她扶着额头,肩膀颤动,锁骨链便也在晃动着,“我感觉得到,你一直在看不起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不是很坏的人啊,是因为我不小心砸到了你吗?可我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而已啊……”
“我听说过你很聪明,我也知道你很厉害,但为什么你要这样鄙夷我,打压我,瞧不起我呢?我就这么糟糕吗?”
“我真的很希望订婚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呢?”
温之皎继续哭着,嘴巴一直没停。
江临琛觉得完蛋了,他被她这么一通哭,一通解释,以及一通指责时,本应该解释一下的。但他什么也不想解释,他甚至没太听她的话。
他满眼满脑子都是她红红的眼睛,鼻尖,还有唇。晃动的锁骨链,手指上的指甲油,沾染口红的齿。
温之皎好像越哭越生气,越生气越哭,他听见她在骂他眼高手低,故作清高,自作聪明,看不起人……
她用错了一些词语,江临琛不是很在意,只是忍不住地盯着她,越发想笑。
温之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她骂了这么久,按理说该吵架了。可是没有,江临琛保持着十分温柔的表情,又像是她熟悉的,鼓励学生说话的老师姿态了,儒雅且期待,他甚至比最开始还温柔认真了一些,仿佛在努力倾听。
……很恐怖,这人很恐怖!怎么这么不动如山啊?
温之皎吓得想跑了,也是这时,她隔着纱帘感觉到一人站在外围,还打了个手势。很好,应该是大师。
她迅速开始总结陈词,准备结束这次单方面的骂战,“江临琛,你这样看不起我,不过是因为我家境不好,所以这样嘲弄我。你敢对你的家人,你的老师,你的领导这样子吗?你敢问他们他们喜欢什么,然后沉默,无声地嘲讽他们吗!”
江临琛闻言,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笑了下,“会啊,经常啊。”
他说话的声音诡异地带上了语气助词,显得愈发亲昵,也愈发像是对小孩说话。
温之皎:“……”
啊啊啊这人好奇怪!感觉比之前更奇怪了!
江临琛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抬手扶着额头,“抱歉。我没想到,我之前的问题会让你这么不适,对不起。也许当时,我确实——”
“咔嚓——”
裂响声骤然浮现在温之皎与江临琛耳边。
下一秒,看台处的栏杆骤然碎裂,而扶着栏杆的温之皎瞬间被失重感侵袭。她惶恐地睁大眼,而站在一旁的江临琛也迅速搂住她的腰部,将她抱入怀中,手扶住她的头。
一瞬间,两人双双从看台上摔下去,白色的纱帘也被他们的身体带着扯下了一大片,缠绕在他们身上。
完蛋了完蛋了,狗屁大师,不会摔断腿吧!
温之皎满脑子危机警报,可短暂的失重感后,她却发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柔软中。下一秒,带着炽热体温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薄荷味的唇便贴上了她的唇。
她睁开眼,望见江临琛同样惊愕的眼神。他的眼睛沉沉地凝视着她,呼吸纠缠在一起,潮红爬上了他的脸,眼镜也染上了一层雾气。
温之皎几乎能听见紧贴在她胸口的他的心跳,健壮而有力。她连忙推江临琛,也是这时,她发现看台下正好有沙发。原来他们是摔在沙发上了。
“天呐,怎么回事?!”
“你们没事吧?”
“发生什么事了?!”
四周,嘈杂的声音响起,无数脚步声响起,连交响乐的声音都停了。
江临琛扶着沙发背,想要起身,吊灯的光芒一时间让他有些眩晕,心脏也在耳边轰鸣。他有些恍惚,脚步声在他们周围聚拢,他透过有着淡淡雾气的眼镜,却看见轻纱笼罩在他们头上。
温之皎的眼睛仍是红通通的,无措又迷茫,手指情不自禁地揪住了他的领口。轻纱让她漂亮的面容隔了一层雾似的,靠近唇的地方,洇上了一小片红。
江临琛几乎错觉她是戴上了新娘的头纱,而她隔着纱凝他,像是在等他把她的头纱揭起。
他突然意识到,她肤浅,但他未必比她强多少。比如此刻,他在想,如果是婚纱多好,他是十分愿意揭开她的头纱的。
她哪里不特别呢?现在,不就让他特别想要……跟她结婚吗?
他这样的思绪也就几秒,议论声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侍应生几乎已经要走过来了。
“怎么办啊……”
温之皎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话音哽咽而小。
跟谁订婚也没区别,江远丞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还能更多。
江临琛有一瞬这么想,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很好的时候。
他当机立断将温之皎往沙发上压住,紧接着,一把扯下了纱帘——就当是为你揭开头纱了吧,他想着。又迅速脱下西装外套,直接盖在了温之皎头上。
一番动作迅速,众人刚走近,便看见江临琛扶着一个女伴起身了。女伴头上盖着外套,腰部则被江临琛紧紧扶着,叫人一头雾水。
江临琛微笑看向众人,轻声道:“不好意思,刚刚跟女朋友在看台上说话,栏杆突然断了,就摔下来了。”
江家人都快步从人群中走出,各自说着好话,想让这出闹剧赶紧消散。江琴霜和江远丞则迅速走上前,想带着江临琛与温之皎离开。
宾客中也有不太会读气氛的,奇怪发问道:“怎么你女朋友这么金贵,也不给我们看看?”
江临琛转过头,笑意宠溺,“因为她准备过几年出道当明星,总不能现在就有绯闻吧。”
他说完,隔着外套,亲了下温之皎的脑袋。
江远丞的手放进西装裤袋里,呼吸有些急促,灰色的眼睛死死地凝着江临琛。
江琴霜立刻察觉不对,连忙打着圆场,“哎唷,儿子大了管不住了,不仅儿子管不住,连家里这些检查维修的佣人都管不住了。闹出来这么个事,晚宴得提早结束了,不然这里那里有什么没检修好的地方,伤了远道而来的贵客们就不好了。”
她说完,连忙让江远丞与江临琛带着温之皎离开,但她的脸色显然不算好。不过众人见到这个情况,自然也是担心的,没多少异议。
江琴霜和江家人主持着晚宴的结束。而温之皎则被江临琛一路搂着,直到到了住宅区才松手。也正是到了住宅区,温之皎才扯下了外套。
但她还没呼吸新鲜空气两秒,便看见江远丞扯着江临琛的领子一拳打了过去。江临琛闪身,却被江远丞拿着手杖戳中肩膀,一时间撞到沙发,咳嗽了几声。
她瞪大眼,道:“远丞,事——”
“回房间等我。”江远丞看向温之皎,灰眸毫无波澜,话音很轻,“等我解决完事情再说,听话,皎皎。”
江远丞话音落下,几个佣人却已围住了温之皎,对着她低眉,“温小姐。”
温之皎还想说话,却看见江临琛翻过了沙发,抬起脚就踹江远丞的腹部,硬生生将他踹倒。他骑在江远丞身上,眼镜都歪了,头也有些乱,笑意仍然温柔,“皎皎,你听远丞的,事情我会解释清——”
江远丞抬起手直接掐住江临琛的脖子,反手将他压制住。
温之皎还想多看两眼,可佣人已经围住她,硬生生将她带上了电梯。
……她已经好久没看别人为她打架了,真是的。
温之皎闷闷不乐地回到卧室,却见大师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大师几乎有些愤怒地道:“剧情为什么又偏了!”
温之皎被吓了一跳,眼睛圆溜溜又红通通,“你凶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剧情走偏的!是他们自己这么做的!管我什么事啊!”
一回生二回熟,刚刚骂完了江临琛,现在就来骂这个狗头大师!
温之皎铁了心了,她学着江远丞的样子,一把拽住大师的领子,用力推搡,“我都还没有问你,从楼上摔下来这个事,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有沙发,我他妈说不定就和江远丞一样,变成瘸子公婆了!”
她说完又用力推搡她,可惜大师纹丝不动。
温之皎:“……”
这怎么不一样呢!
大师闻言,正要说话,可温之皎却已经委屈地哭出来了,“我不要配合你了,我不要走剧情了,你总是教我做事,总是要凶我,你根本就不靠谱!你还骗我!我不逃了,我就要完成婚礼,大不了我继续忍着江远丞!”
“你!”大师气得指她,可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怎么能再让事情出变故?虽然现在这件事稍微脱离了走向,但是可以走下去的!想到这里,大师平复心情许久,终于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太凶了,我不是有意的。”
温之皎捂着耳朵,趴在床上流眼泪,“我不想听!你一点都不靠谱,你是不是想害我?我就不该相信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大师走到她身边,抚摸她的肩膀,“我不该这样子对你,你做得虽然偏离了一些剧情细节,但是不是不可以走下去的,我只是害怕你后续又出问题。后续的剧情真的很重要。”
她低声下气地又哄了温之皎许久,温之皎才终于起身,揉搓着眼,“好,那你不能对我这样了,我很记仇的。而且我会记很久。”
大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好,我以后不会了。”
还好,她没有心软过,一直坚定想要换人,现在这一切证实了她的想法。温之皎的可控性太差了,明明老老实实地走剧情,男主的行为都会出问题。这太离谱了。
大师又拿出笔记本,递给温之皎:“这是后续剧情,我抄给你的,你看看,记住。过不了多久,就是最紧要的剧情了。虽然细节有偏差,但是后面的剧情,世界系统说还可以走。所以没问题。”
温之皎打开笔记本,仔仔细细地看着。
【剧情:在引起这样一桩丑闻后,江琴霜终于意识到这场订婚不能继续下去了,她召开了江家的家族会议,对江远丞的婚事做了决定——那就是把明天的订婚取消掉。
另一边,江远丞对温之皎的背叛完全无法原谅,他冲进温之皎的卧室,愤怒地掌掴温之皎,将她摁在床上羞辱,随后离开。这样绝望的夜晚,温之皎默默望着天花板流泪,心如死灰。
就在此时,江琴霜来看她了,冷冷地甩下决定,说订婚取消,她会在凌晨被送到机场,出国离开这里。温之皎知道,江远丞在今晚,彻底地抛弃了她和他之间的爱情。她点头答应了,在凌晨上了车。
可是,她不知道,江远丞并不打算取消婚礼,他一夜没睡,双眼通红,捏碎了几个酒杯后,却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她。当他去温之皎房间,准备再次泄愤时,却发现她人去楼空。
此刻,江远丞才知道姑姑做的事,他当即开车去追。在终于追上他的车时,他的车却意外打滑,遭遇车祸。
江远丞被送入病房后,温之皎前去看望,却也遭遇了他兄弟们的冷眼。】
温之皎:“……我为什么非要被掌掴!”
她两手抱着自己的脸,挤着脸上的肉,无法理解。
大师没有回答,只是道:“接下里你只要等着上车就行了。”
温之皎疑惑地眨眨眼,又搓着自己蓬松的头发,“我有点好奇,他碰到车祸了,我要停下来报个警什么的吗?还是我继续在车上,等着司机把我送到机场就行?为什么车祸后,就直接说我去看望了,也不说我怎么安排啊?这是盗文吗?怎么少那么多东西啊?”
大师顿了下,“到时候再说。”
温之皎道:“哇你真的是,又这样敷衍我,如果到时候我哪里做错了,你又要凶我的。”
大师笑了下,“不会,这次你只要老老实实坐上离开庄园的车就行。”她话音落下,身体却化作了粒子散去,只有一句话幽幽地逸散在空气中:“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温之皎又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皎皎。”
是江远丞。
温之皎起身,坐在床上,开始憋眼泪。
没多时,江远丞推门进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眉眼与唇边都有着青黑。灰色的眼睛里有着阴沉,衣服也有了褶皱,与她对视的瞬间,他扔开手杖,几乎有些踉跄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拥住。
温之皎的泪水不停,“不要打架了啊……”
“没事,我没事。”江远丞摩挲着她的脑袋,话音落在她耳边,“是江临琛不好对不对,他对你做了什么?是他胁迫了你,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