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有预感地回头。
初入夜,灯火明照,他长身玉立,气度清冷和雾雪相融,双瞳漆黑,眉骨微挑,在寒风中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径直朝她走来,投落地面的身影跟随,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天气冰寒,他只着薄外套,呼吸的唇间吐出一层寡淡烟雾,嗓音冷冽的微哑,一如既往散漫没几分正经,“傻眼了?”
他仿佛从天而降,南嘉呼吸都紧绷得忘却,视线落在他肩头和发梢的雪上,下意识踮起脚尖把伞举过他头顶,“你,不是说很忙,怎么过来了。”
陈祉接过伞,把她揽过怀举到她那边,隔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耳际的发,“风太大,吹来的。”
“什么风这么厉害,别告诉我是枕边风,我没吹过。”
“那你不想见我吗。”
南嘉吸了吸泛红的鼻头,并不想说实话,港岛距离北城不远,他可以抽空飞来,但以后港舞会有跨国演出,每次都过来的话,她怕自己成为累赘。
“有一点点吧。”她迂回。
他倒是不觉失望,给一点点也够。
“你来之前是不是没看天气预报。”她指尖剐蹭他的衣襟,感受到薄度,“怎么穿这么少。”
下意识加快脚步带他一块儿往前面走,手不自觉去拢他衣服,“北城比港岛冷很多,会冻感冒的。”
看她这么紧张,他淡笑任由她拨弄。
“许管家没来吗?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吗?怎么让他们给你准备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南嘉眉心蹙起,环顾后方,没看见其他人。
只能去找Amy。
她要拨电话,陈祉按住:“我没事。”
他手心的温度比她还高。
“演出要开始了。”陈祉说,“你先过去。”
“那你呢?”
“我去看演出。”他说,“答应给你拍照的。”
“你会拍吗。”她狐疑,依稀记得他之前给她脸上抹灰后拍的照片。
“信我。”
别的事可以信,这事她半信半疑,老师们在催促,管不了那么多先过去,剧院供热系统齐全,不用担心他会冷着。
这次的舞姬和港岛剧院的舞姬差别不大,群舞阵容略调整,节拍和剧情基本一致,照旧长时间高难度,每个人发挥稳定,只有最后一幕惹人瞩目。
主角妮姬娅舍弃索罗尔的时候,要表现出对他这个人,对他的释怀,不再留恋凡间,丝带断裂断的位置刚好在两个人的直线中间,索罗尔表现出痛心疾首,反衬出妮姬娅如释重负,心静止水。
这是新派编导所表达的意思,新时代里妮姬娅不再拘束于传统的思想观念,即使遭到渣男背叛,看他跟随自己上天堂就要和他长相厮守,他被迫陷入两难,而妮姬娅的死亡更是无妄之灾,她对他释怀,对被天神震死的生命释怀,从此和他们再无瓜葛。
南嘉表演得太入神,甚至于最后拘礼时,依然拿自己当做妮姬娅,忘记微笑,沉心静气。
台下的队员们尽是感慨。
“今天的演出效果好棒,我从来没发挥过这么好。”
“嘉嘉姐的状态好,是她带的我们。”
“排练的时候还以为她情绪不佳,没想到真正上场水平这么稳定。”
“最后她的眼神和神韵是不是新编导所表达的想法?”
俄派新编导有意让南嘉过去学习,现在看来不必要,她自己悟透了。
原先南嘉将肢体动作和节拍发挥到极致,现在能把最细微末节的表情和神态,运用得绘声绘色,完美到挑不出其他缺点。
演出结束,南嘉衣服来不及更换,匆匆联系陈祉叫他过来,将Amy临时准备的外套递过去,“先穿着吧。”
后台不冷,就怕出去后冷热交替冻感冒。
陈祉没接,猜到他会说什么,南嘉提前预警:“不许说丑,不许说不想穿。”
他没动,“我不冷。”
“那也先穿着,快点。”她催促几声,看他还是不动,索性给他披上,长款黑外套,不算很沉重,但他们在港岛从来没穿过这种。
周围常有人路过,好在都不是港岛那群爱八卦的狗仔,没怎么注意到他们。
她好不容易帮他把衣服穿好。
陈祉三两下褪下去,在她目瞪口呆下,直接披她肩上,捏捏她错愕的面颊,“别操心我,你手比我还冷。”
上次的演出服被他们玩坏,她身上的新白裙质地柔软温和,裹在他长外套里像只笨拙臃肿的小企鹅,忍不住嘟囔,“你感冒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嗯。”
“我说真的。”
“嗯。”他懒懒应,呆在她身边,根本感觉不到冷。
她拗不过,递手过去,“你刚才拍照了吗,我看看你把我们拍成什么样。”
Amy带来摄影机,拍摄更齐全专业,陈祉是用手机拍的。
这种演出远镜头感很强烈,灯光氛围堪比电影,怎么拍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陈祉把手机丢给她后。
南嘉凝视片刻,“这是什么?”
“你照片,有问题?”
“不是,为什么只拍我一个?”南嘉滑动屏幕上的照片,“我们那么多人,其他人你一个没拍进去?”
听他之前的语气,以为会有电影大片构图效果,结果他根本没这个想法,从头到尾只拍她。
“我为什么要拍其他人。”
“可这是团体表演,不是我个人秀。”
他无动于衷哦了句,他只看到她。
对其他人的演出毫无兴致。
什么构图,滤镜,光感都不重要,只拍她一个人。
撇开别的,陈祉拍她的照片都不赖,尤其最后断丝带那张,将她今天近乎完美的状态定格下来。
“不过你把我拍得挺好看的。”她津津有味,“给你挑一张做壁纸?”
她主动把他的默认壁纸换下去,换上自己的照片,“可以吗?”
“再弄一下。”陈祉提醒。
“嗯?”
他重新调整,那张照片不止是壁纸,也弄成开屏的屏保。
这张壁纸和起始他保留七年的她那张被裁剪的照片,一新一旧,形成最鲜明对比。
南嘉准备回休息室途中,被一个守株待兔的记者逮住。
看模样不是港岛狗仔,只是普通的记者,年纪不大像实习生,彬彬有礼的询问能否接受采访。
“不好意思。”南嘉摆手,“我要去换衣服。”
她匆忙找陈祉,礼服没来得及换下去,披他外套仍冷得双肩微缩。
“那好吧,打扰了。”记者失望点头,视线不经意看了下陈祉。
别说陈祉,任意豪门太子爷都不会接受这类毫无营养的采访,哪怕是领域媒体提前两个月预约,都得看他们心情。
陈祉懒得理他们小虾小将,径直往前方走。
“那个……”记者不好意思叫了句,“这位先生是南嘉小姐老公吧。”
不在港岛,倒意外被人认出来。
陈祉微顿,淡淡一瞥,“你怎么看出来的。”
记者不认识他,所以没叫他的名字或者称呼,而是说“南嘉的老公”。
“您这气质不凡。”记者连忙凑来,“一看就知道和南嘉小姐关系不一般,你们檀郎谢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认不出来才是我眼拙。”
平常不是没被人夸过。
被别人说和南嘉天造地设一对,今天是第一次。
不知是不是被夸得心花怒放,从来只立于雪山之巅的太子爷难得静心听小记者讲完,硬朗眉骨稍显从容温和,长指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襟,“你们要采访我?”
“如果方便的话,当然再好不过。”记者循循善诱,“看您和南嘉小姐感情这么好,我们和粉丝都很好奇你们的恋爱过程。”
他薄唇漾笑,“这就说来话长——”
从来不主动站在任何摄影机前,财经频道都鲜少露面的矜贵太子爷,这会儿倒是被不入流的小媒体记者夸得有板有眼接受对方的问答。
休息室里。
Amy正谆谆教诲。
“外面如果有不知名的媒体来堵你们的话,大家不要接受采访,以防口误被人抓住把柄。”
女孩们纷纷点头,“知道了。”
“来之前我就和你们讲过,你们应该都知道。”Amy说,“大家互相监督下,别上当受骗。”
“可是,刚才我看到外面已经有人接受采访了。”小金佛扮演者默默说一句。
Amy皱眉,“谁这么不听话?赶紧把人带过来。”
“好像是陈少。”
“……”
刚换完衣服的南嘉差点噎住,想起陈祉还在外面,不知道在作哪些妖,加快脚步出去。
记者正有条不紊套八卦,话筒举到陈祉跟前,“原来您和南嘉小姐早就认识了,方便透露下,你们是谁先追谁的?”
“不好说。”陈祉懒散应,“我只记得,我生日时,她先给我送礼物。”
“原来是南嘉小姐先动心的。”
陈祉不否认,任由记者和摄影师们互相惊叹。
本该接受采访的当事人南嘉从休息室出来后却没人注意到她,记者的注意力早从她的演出转移到她和陈祉的恋情上去了。
而她家那位,口无遮拦。
记者:“请问你们感情这么好,是不是有秘诀?”
“没有。”陈祉,“天生的。”
“你们平时最喜欢做什么增进夫妻感情?”
“这说出来能播吗?”
“……”记者汗颜忍笑,“那你知道南嘉小姐除了跳舞,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爱我。”
“除了这个,有没有特别爱好。”
“特别爱我。”
南嘉默默地退回去,没脸见人。
身子一转,发现门口被队员们全部包围住。
有小姐妹问:“嘉嘉姐,那边那个男人不是你老公吗?”
南嘉:“表的,不亲。”
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会功夫陈祉就被人采访上了,更想不到他跟被灌迷魂汤似的居然会答应,回答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
不是说他连财经频道都不接受采访吗,怎么反倒能接受这类私人八卦。
还好自己不是大明星,那家不是主流媒体,闹不出大动静来。
入夜,港舞队员们在住宿酒店一起用了夜宵,部分人为了演出不失误,晚饭都没吃多少。
南嘉行程和大家一起,陈祉给她拨了三遍电话没把她叫走。
他后面索性给她发消息:【宝宝,你不会打算今晚让我一个人睡吧。】
南嘉理所当然解释:【我们房间都是安排好的,我要是走了的话,小乔一个睡觉会害怕的。】
陈祉:【我也怕。】
南嘉:【你换个理由。】
这理由站不住脚跟。
不仅是因为答应小乔一块儿住宿,她这晚要是离开的话,港舞的队员们私底下不得讨论成什么样,搞得他们夫妻两个天天腻歪得不行,一天都舍不得分开。
夜宵时,就有好事者挤眉弄眼询问:“嘉嘉姐,陈少今天怎么来北城了,他是来找你的吗?”
“他来北城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南嘉正要回答,发现众人的眼神越发微妙,她默默咽口水,“不知道。”反正不是她的事。
手机再次震动。
陈祉:【来不来。】
南嘉:【来不了,你自己一个人睡。】
【知道了,不爱了。】
【……】
如果体恤他大老远飞来她应该去陪他,但谁来体恤下她,演出耗费大量精力,这要是再陪他的话,第二天不得累得站不起来。
南嘉:【爱。】
陈祉:【过来说给我听。】
她还从来没说过爱他。
南嘉给他发了个猫咪探头表情包敷衍。
磨半小时南嘉硬是没松口,陪小乔回普通的标准间客房休息。
小乔受伤复原后对自己要求严格,拿视频反复观看自己的演出效果,时不时拉着南嘉商量询问,虚心请教。
两人讨论过程中,南嘉基本忽略陈祉。
准备睡觉时,群聊里转发一条博文。
今天的演出竟然上了个热搜,一共是两条,一条是港舞演出,另一条是陈祉的采访。
芭蕾舞剧的热度被白思澜带起来,她不见后,热度被南嘉包揽,受到的讨论度最高,陈祉这一掺和,险些赶超一线明星特意买的通稿热度。
那家本不入流的小媒体莫名其妙被采访带火一把。
评论均是:【这哪家媒体,什么实力居然能采访到港圈的爷。】
要么就是:【所以他们到底最喜欢做什么?这记者能不能刨根究底。】
【没有人关注他们感情为什么这么好吗,真的是南嘉先追的人?】
【懂了,女追男果然隔层纱,这就向crush表白。】
无意间南嘉又涨一波活粉,Amy建议她发条博文蹭热度,看着一群粉丝都在询问她追人的技巧,南嘉实在不知道发什么去澄清陈祉的颠倒黑白。
现在好了,全网都觉得是她追的人。
南嘉把截图发给陈祉。
那边靠着落地窗的藤椅,怡然自得倒了杯冰苏威,回复:【怎么?】
南嘉:【你怎么好意思问,我没追过你,大家都造谣我追你,现在怎么办。】
陈祉:【你要是觉得他们造谣的话,你把这件事坐实不就行了。】
【怎么坐实。】
【追我。】
一天不要脸两次,也是没谁了。
陈祉不想打字,给她拨去视频通话,南嘉刚沐浴后,穿着丝质睡裙,盘腿坐沙发,白光照得小脸温婉柔和,领口不经意显露出,聚拢的软乎曲线一览无遗,勾得人心热。
他们在同一家酒店,陈祉在高层,偌大顶楼套房只有他一人,从落地窗俯视整个北城,没有轮廓无边无际,由中轴线分为几片灯火葳蕤的繁华区域。
雪时停时落,一个人赏未免无趣。
她不肯来就罢,睡裙也不穿好净勾人。
“陈祉。”南嘉没注意到他眼睛往哪儿瞟,走到窗口,压低声音,“你能不能正经点,谁先喜欢谁的?你搞清楚,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追你。”
“不是你先给我送狗的吗?”
“那是为了……”她不太想说出口,“那是有原因的。”
“不管,就是你先撩我。”
她还能怎么说,他无敌了。
陈祉:“你朋友后睡着后可以来找我,Amy应该把电梯卡给你了。”
南嘉:“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你是不是……”
“爱,别问了。”
他静默。
路被她走完且堵死了,无路可走。
陈祉没再要求她过来,随意闲聊,“明天中午有空吗?妈咪让我们陪晏家二哥吃顿饭。”
“应酬吗?”
“差不多。”他说,“没空就算。”他也不是很想去。
“可以。”南嘉不太会拒绝陈夫人的事。
陈祉盯她看了会,仍然难掩燥热,忽地扔掉手机。
从南嘉的角度来看,两人话说得好好的,那边的摄像头突然对准上面的水晶枝叶吊灯,她先是喊他的名字:“陈祉?”
她又问:“你没事吧?”
还是没回应。
南嘉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忙,陪他僵持几分钟后再叫他的名字,“陈祉?”
始终静默。
她狐疑,“你不会冻发烧了吧?”
那边的人似乎真晕过去了,一直没声音。
她内心不由得慌乱。
应该不会出事吧。
视频通话没有挂断,她套了件外套,拧开客房的门。
她都让他多穿点还不听。
现在好了,肯定是脑袋烧晕了。
港岛的少爷哪禁得住北城的风雪。
一梯一房,南嘉乘上去看见守门口的两个经理,她本想询问,看套房门大敞,索性直接过去。
客厅灯大亮,却没有人,她看见他刚才喝的那杯苏威,循着气息去其他房间寻找。
“陈祉?”
“你在哪?”
“你没事吧?”
接连三问,没有回应。
南嘉更慌张,匆匆忙忙推开一扇卧室的门。
她刚走进去,腰窝忽然被人从背后扣入怀,一双温热大手覆上她的眼睛,陈祉低沉熟悉的音线自头顶落下。
“抓到你了,宝宝。”
第82章 莺声燕语 让你辛苦的事情都不幸福……
清浅的苏威苦涩味似有似无在她鼻息间传递。
南嘉小鹿碰撞似的心跳逼停又猛烈跳起,后颈被他呼吸萦绕,吻清清浅浅落下,睫羽挠着她,又一道微哑笑声落来:“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南嘉分不清是担心的心跳更强烈还是受困于他怀抱后更难以克制,眉尖轻蹙,“你骗我……”
“你分不清吗。”陈祉掰过她的面颊,低头继续亲她的唇际,“我老婆这么聪明,分不清我是骗你还是真的吗。”
他甚至没有演戏,只是扔个手机不说话,她就慌张了。
担心他是冻感冒发烧,担心他是不是出事。
稍微想想都能猜到这是几乎不会发生的事情。
除非她是抱着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过于担心他才过来的。
她已经非常在意他了。
今年是一个暖冬。
陈祉将人抱到玻璃幕墙前,这边有一处置物架,高度刚好到他腿长的位置,熟悉的身位让南嘉很快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抓他衬衫衣襟,低吟一声:“不行……今天很累。”
“一次。”
“真的吗。”
“嗯。”
陈祉应话的时候,已经送了出去,刚才打视频就很想拉开她衣领下的线条,这下不仅能看见低头也能吃上,前方北城恢弘夜景,繁华的霓虹,沦为他们世界虚影,外头雪意深,他埋得也很到底,耳际是她受不住低泣长吟,那把嗓子润过江南烟雨一般,莺声燕语,让人不舍出去。
“你刚才就那么担心我吗?”陈祉捧过她的后脑,让她往前牵引靠过来,“担心到没怀疑过这是一个陷阱。”
南嘉闷闷不说话。
是很担心。
信任陈祉很简单。
喜欢他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应该不会告诉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他那么苛刻。
因为对他抱有太多不该有的印象和好感,现实和理想对冲后,她幽怨于他。
“是不是?”陈祉穷追不舍。
“嗯……”
“这么喜欢我吗?”
他执迷于这类问题。
她轻轻:“嗯。”
“喜欢在你里面的我,还是外面的我。”
“……”
“问你话呢,宝贝。”他咬她耳际,“喜欢哪一个,还是都喜欢。”
“里面的你是什么?”
“你说呢。”里面的他顶一下给她一个具体的回答。
南嘉懵懵然理解后,忍不住闭眼,不想看他,羞止于口,里面的和外面的都不想看。
他们从未在这么高的地方做过,等人被他从置物架上抱下去,被迫抵着玻璃墙面时,南嘉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根答应好了的不该再来却猝不及防全部淹没,她哽声:“你刚才不是说一次。”
后方的人心安理得,“说了。”
“那你还……”
“坐着一次,站着一次。”
“你。”她声色微哑无力,“又骗我。”
玩的好一手文字游戏。
“很累吗。”陈祉轻声安抚。
“嗯……”她委屈巴巴,“可以出去吗?”
“我没让你坐下来已经很体恤你。”他强词夺理,“你想想你还欠我多少个小时。”
他之前为她挡伤那次,她答应过他要坐满半小时,迟一天的话,会有十分钟利息。
一个月的话,就是三百分钟。
五个小时的利息。
南嘉轻“啊”了声,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这么一笔债。
陈祉掐腰,问得很温和,给予她的却很深,“打算什么时候还?”
已经迷糊的南嘉想到那根本坐不完的时间,瞬时软趴趴,站都站不稳,后方的人轻笑,只好把她抱起来放到被褥上,她在舞台上,踮脚尖,旋转大跳,都不带喘的,到他这里稍微久一点就累软了。
第二日,别说港舞的早餐团建,睡过头的南嘉把中午应酬忘得干脆。
还是Vera的电话给吵醒的。
“太太,家里收到一个包裹。”
“包裹?”她半清醒,“谁寄的,里面是什么?”
“这个我们不清楚,是从俄罗斯寄来的,需要我帮您拆开看吗?”
她意识突然清醒了些,“不用,我今天回去看。”
南嘉倏地坐起来,蹙起眉心。
又是从俄罗斯寄来的东西。
除了信,这时候能寄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简单洗漱一番,她陪陈祉去应酬。
晏家体恤他们,饭局在同一家酒店,搭个电梯就到。
看人数更像是平辈间的小聚,东道主是北城晏家太子爷和他的太太,以及,两个龙凤胎。
南嘉和陈祉不需要准备什么,给两个小娃娃的见面礼,陈夫人都让人准备好。
这似乎是陈夫人特意安排的局。
南嘉看晏家这位太太很眼熟,应该在电影荧幕上见过,她对内娱不了解,看过也记不清名字,等介绍后,听对方名为云月,总算想了起来,果真是那位一线实力派女星,真人比荧幕上更柔婉美丽。
他们两个孩子,完整继承父母的颜值基因,哥哥英朗帅气,妹妹可爱迷人。
中式圆桌,客人先入座,尽管不熟络,有孩子在的氛围难免会热闹些。
两个宝宝放中间,妹妹离南嘉最近,她忍不住夸赞:“这两个孩子长得真可爱。”
“那是没见过他们调皮的样子。”晏太淡笑,“家里的墙都刷过好几次了。”
“小孩子嘛,难免喜欢用蜡笔涂涂画画。”南嘉说,“要是留着给他们长大看看,还能当做一种纪念。”
“我也希望是用蜡笔涂的,但他们用的是酱油。”
“……”
陈祉懒散靠坐,对打赢陈夫人的棋盘稳操胜券,晏家的龙凤胎三四岁,正是最拆家的时候,就算南嘉再喜欢小孩子也会觉得头疼。
晏家这两小祖宗在晏家是最小辈,祖辈打小宠惯,晏二爷自己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对两人爱清结晶,自然都得供着。
两个小家伙调皮归调皮,却不怎么打扰客人,尤其是小妹妹,乖乖地被妈妈教导,奶声奶气叫南嘉姨姨。
小妹妹正在学习用勺子吃饭,努力地张开小短爪子,吃的满嘴都是油,南嘉帮忙用纸巾擦拭,没孩子,倒是一点不妨碍她和晏太交流养娃心得。
眼看着陈夫人的目的要达到,陈祉瞥四周,“你们儿子呢?”
话音刚落,一个花猫脸小正太从桌底下抬起脑袋。
“吃饭就吃饭。”晏二少对这个调皮的儿子管教稍微严格一些,“你乱跑什么?”
小正太可怜兮兮:“爸爸,我还想吃小蛋糕。”
晏千:“刚刚不是给过你了吗?”
“可是已经吃完了。”
“这么快吃完了?”他看儿子干净的嘴巴,“就你一个人吃的?”
“不是。”小正太指了指他后背的外套,“你衣服也吃了。”
“……”
晏家夫妻情绪非常稳定。
当爹的见惯不惊,冷静处理应对。
晏二少把被奶油弄脏的外套褪下去后,抱儿子到椅子坐着,“行了,别乱动,有客人在别给我丢脸。”
“哦。”
“你能不能跟你妹妹学学?”
话音刚落,小妹妹眼前的宝宝碗,被她一爪子拍翻。
真是一场非常温馨的家宴。
看得陈祉对孩子的排斥更深一层。
这小玩意养一个都够呛,他们夫妻居然有精力一下子养两。
南嘉一点没觉得烦,给晏太多递几张纸巾帮小妹宝擦拭脸蛋。
“谢谢姨姨。”小妹宝冲她大大方方一笑,“姨姨好漂亮,是我见过除了我妈妈最漂亮的人。”
“真的吗。”南嘉心花怒放,“你也好漂亮。”
“那我们三个一起漂漂亮亮。”
对面的哥哥横插一嘴:“那我呢?为什么不带上我。”
晏二少摁住蠢蠢欲动的儿子,“闭嘴,吃饭。”
好一会儿才将两个崽子安稳下来,一顿半小时的饭愣是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吃完。
南嘉和小妹宝打成一片,看他们的保姆阿姨要抱人走,依依不舍拉着短短肥的小肉爪,“宝宝要不要跟姨姨回家,姨姨家里有很多漂亮的玩偶和钻石,还有一个大动物园。”
“可是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可姨姨不是陌生人。”南嘉循循善诱,朝她伸手,“来,跟姨姨走。”
小妹宝思忖,朝自己的妈妈看一眼,隐约想起妈妈的谆谆教诲,但被漂亮阿姨和话语所迷惑住,没多想,小身子往南嘉那边扭转。
南嘉乐得不行,把人抱过来,“那我们走咯。”
“嗯嗯,跟姨姨回家。”
那夫妻俩愕然。
教育这么久,结果人家三两句就给哄走,晏太忙伸手给抱回来,顺便教育一顿。
南嘉一直笑,还舍不得放开那小爪子。
陈祉觑她,“你喜欢他们吗?”
“啊……”南嘉支吾。
“这两个你看看,想要哪一个。”陈祉说,“待会趁他们夫妻不注意,偷一个回家。”
晏二少面无表情:“你偷一个试试。”
“……”
“你怎么能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说要偷孩子,一点没把人放眼里。”南嘉忙把陈祉拉过来教训,“好歹出去再商量。”
晏家夫妇静默。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人贩子凑一块儿了。
晏家夫妇没想到,本秉持为国家劝生事业添柴加火,结果他们夫妻俩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没有丝毫生的打算,还想把他们家娃给拐走。
从酒店出来,呼吸停雪后的冷冽空气,南嘉拢拢外套,环顾四周好久,才见到几个石柱上覆着的雪层,其他地方都被环卫工人扫走了。
“等一会再走。”她说,“我去捏个雪人带回家。”
“回去就化了。”他笑她天真。
“可以干冰保存。”
“幼稚。”陈祉这样说,到底没扫她的兴,叫人去准备干冰袋。
南方人太好辨别,不用看长相个头,看到雪就兴起想堆小雪人的就是,而北方的哪怕是小孩子,对雪司空见惯,小毛毛雪压根吸引不了他们注意。
南嘉在西伯利亚常年见雪,到冬天几乎天天都是风雪,大到能将一辆汽车埋没,风景也是港岛和北城难以比拟的独一无二。
可她那时并不想欣赏,没有堆雪人的兴致。
回来后才消除对白茫茫的恐惧,和普通南方人无异,为了堆雪球,特意搜刮几个石柱,总算堆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雪人,扯下自己的蝴蝶结装束上去。
陈祉:“昨天的雪下大时你没玩吗?”
“昨天要演出。”她捡两粒石子做雪人眼睛,“我是主演,不能生病感冒,所以除了吃饭就没出去过。”
这点责任心她还是要有的。
“这里雪都被扫走了。”陈祉说,“我开车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不用。”南嘉不想耽搁私人航线,捧起小雪人,“这个就可以了。”
觉得小雪人太单调,她又从抠走他一枚袖扣,当胸针给按上去。
用两个私人物品堆砌,雪人像被注入灵魂。
“像不像小孩子。”她问。
“不像。”陈祉一睨,“雪人很安静,没小孩那么烦人。”
“别老说别人,你小时候肯定也调皮。”
扯着扯着就远了,他笑又没笑,“你觉得以我们俩的基因,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
陈祉很小时就在私人庄园里驭马,骑射,各种球类运动。
南嘉也是很小开始练舞,性子看似温和,也有自己主张。
结合两人的基因,不管男孩女孩,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祉。”南嘉终于忍不住好奇,“你真的是因为小孩子调皮才不喜欢的吗?”
“反正不喜欢。”
繁衍是人类本能。
但他想违背人类本能,自我主控思想。
“但我感觉大部分小孩还是可爱的。”南嘉思忖,“你刚才看到了,有孩子的家庭多热闹,看着自己孩子慢慢长大,你不觉得这对做父母的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不幸福。”陈祉淡淡否决,“让你辛苦的事情都不幸福。”
第83章 Volo 沉寂七年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对家庭而言,孩子可以促进夫妻感情,让夫妻关系更幸福温馨。对社会来讲,促进持续发展,为人口基数添砖加瓦。
但没人说得出,对母亲的益处。
因为没有。
所有人歌颂生命的伟大,赞美母爱,殊不知这是赋予女性的牢固枷锁,几千年以来,造成生才是常态,不生则受千夫所指观念。
生育这个包袱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所有女性身上,社会理所当然要求她们履行自己的责任,忽视生育是一场对母体损伤极大的手术,忽视这本是可以拒绝的事情。
子宫又不是胃,没东西又不会死。
人类是高级动物,动物本质就是繁衍,体内激素,周遭环境,耳濡目染思想,样样引导他们,这是基因所决定,是百万年前就注入的基因。
但陈祉,独立于此,无动于衷。
他可以永远无动于衷。
他不会因为这时候年少轻狂不要孩子,中年后再突然冒出有孩子才算家的思想。
因为爱人是南嘉,所以他突破本能逻辑,掀翻自古以来的枷锁。
南嘉后知后觉,陈祉不喜欢孩子的原因,没有这么简单。
要比她想象中的深层次。
“会很辛苦吗。”南嘉低声呢喃,“西伯利亚我不照样熬过来了。”
陈祉:“两码事。”
一个被迫,一个主动。而前者,他如果知道的话也会让她避免,或者说如果他是周今川的话,明珠不会活到第二天。
而周今川想要体面,在荣辱与共的亲生父母和克制不住情意的她之间为难,涸辙之鲋一样苟延残喘很多年,最终仍然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周今川贪婪过度,欲壑难平,如果刚开始就和她断绝来往,只保她平安,对明珠斩草除根的话,也许她还能看在曾经的兄妹情意上,不和他形同陌路。
“你不是要跳舞吗?”陈祉接过她单只手慢慢温着,“生孩子影响事业。”
“谁说我要和你生了。”她嘀咕。
“你没这个打算吗。”
“没有。”
南嘉扭过头,避开他渐渐回温的视线。
她今年二十三岁,计划跳到三十岁,计划跳到世界瞩目,就算退役也要做幕后编导,她还想把国风芭蕾带到全世界,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至于孩子,应该是在二十七岁后考虑的事。
既然陈祉不喜欢。
南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压下去。
她也不是非要生孩子,之所以喜欢孩子,是喜欢小猫小狗小玩偶一样喜欢他们。
论根本原因,她是怀念“家”的感觉。
想要一个和自己通血脉的孩子,想要把自己失去的亲情寄给未来的孩子身上,想要在现实世界里,塑造一个她的理想世界。
觉得她如果和陈祉有孩子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和她以及父母那时候一样合家欢乐。
南嘉陪陈祉坐私人飞机航线回来,堆的小雪人被放冰箱里,回来后依然没有化掉。
她小心翼翼捧着,让Vera去找玩偶的衣服,再给它装饰一下。
那股孩子气的新鲜劲,看得Vera意外,“太太以前没玩过雪吗。”
“没有。”她实话实说,“西伯利亚的当地人也不玩。”
当地人是习以为常。
她是没心情玩。
“她以前没空玩雪。”陈祉没事找事,意有所指,“忙着手写信。”
她指尖被雪冰红,没好气戳了他下颚,“你闭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嘉和周今川的关系是撇开了,过去发生的事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撇不开。
陈祉又不是大方的人,哪怕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远超周今川,少不得耿耿于怀,没事得给自己找醋吃。
雪人修饰后,Vera替她把雪人放进冰柜保存,回来时建议道:“其实太太想玩雪的话,可以在冰库里弄一些造雪机,一晚上就能造出一层雪,够小太太玩了。”
“我没那么幼稚。”南嘉摇头,Vera越发把她当小孩,“而且哪有人在冰库里玩雪。”
陈祉:“那就去外面玩。”
“你别开玩笑了,港岛又没雪。”
港岛温度甚至低到造雪机无法凝聚,每年逢圣诞元旦,利东街,迪士尼会有人造假雪,都是碱性化学品,缺乏真实感。
Vera插话道:“港岛的大帽山,青山顶以前下过雪。”
山顶温度能低至零下,只要零下,雪就不会融化,就有降雪的可能。
其他温热区域强行人工降雪,到地面上也会化成一滩雨水。
这时外面走来两个属下,一起抬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箱,恭恭敬敬过来。
“什么动静?”南嘉抬眸一扫。
“是包裹。”Vera忙起身,“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一个从俄罗斯寄来的包裹。”
这里对外面的包裹审查严格,一般来说Vera是要亲自拆封查看的,由于南嘉不让,且东西过了海关,想必不是危险品,暂时放置。
看大小,南嘉乍然看不出什么来。
那位王室大小姐只寄来三封明信片后没了动静。
之前的信是从港舞转移到这边的,这次是直接从俄罗斯寄过来。
不知道会寄来什么。
十一和白仔都对外来物很感兴趣,一狗一猫争先恐后扒拉着。
陈祉把白仔从包裹上拎下去,指尖随意一敲,“这包装挺精致的,是你哪朵桃花送的?”
能把包裹从俄罗斯寄到港岛他们现在的住处,还是一枝很有实力的桃花。
“可能。”南嘉意味深长。
“谁?”
“桃花太多,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陈祉眉宇一凛。
七年不见,她身边不可能没有异性追求,她不喜欢会拒绝,但万一遇到死缠烂打的呢。
万一遇到他这种的呢。
“行了,骗你的。”南嘉笑,“没桃花。”
别说女的醋,狗的醋他都要吃两口。
陈祉淡淡陈述,“有我也给你掐死。”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能让他打开的包裹,应该不会装有特别大的秘密。
Vera主动亲自帮忙拆封,褪下外包装,留存的只是一个黑色盒子。
陈祉目不转睛,“继续开。”
Vera不敢怠慢,开包裹的动作又迅速又沉稳,尽量保持原先的模样。
里面还有一个盒子。
旁边卧着一个老款手机和一副面具。
看到面具的瞬间,南嘉瞬时笃定寄信方身份,指尖攥紧。
这是她用来遮挡面孔的面具,戴上面具,按照大小姐的要求跳出她想要的后果,大小姐对动作精益求精,却不需要南嘉有任何的感情。
因为,南嘉只是她的替代傀儡。
大小姐自幼爱好芭蕾,因腿疾无法起舞,她和南嘉做朋友,寻找南嘉,不过是因为南嘉不论外形还是自身条件,都符合她为自己选择替代傀儡的标准。
南嘉不知道寄来面具的意思。
确定的是,那位王室大小姐,从来没放弃拉拢她进皇家舞团的想法。
原先受救命之恩,南嘉没有答应,只留在莫斯科几年,现在回到港岛,她更不会离开。
陈祉对另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更感兴趣,示意他们继续拆。
看盒子体积大小,已有一种预感。
盒盖掀开,一沓厚实的明信片显现。
和南嘉之前写的明信片一样。
这些是她剩下的没有寄来的手写信。
这次一股脑全部都送来,还给南嘉。
而寄包裹的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只是清理好朋友的旧物。
之前三封信,陈祉看了很久,在烧与不烧之间徘徊很久。
如今一下子来一沓。
烧都得要个几分钟。
“这些信打算怎么处理?”陈祉问。
南嘉注意力放在最后一样物什上,那部旧手机上吸引她的目光,本就对明信片没想法的她摆手,“随你,烧了也行。”
她对这些信的态度,仿若考生高考后对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态度,该烧该扔和她都没关系。
陈祉这次没看信。
如今的他,不需要从给周今川的信里去了解她。
陈祉让人把小盒子重新盖好,又拿起她那副面具拨弄,没看出与众不同。
至于那个破手机,更看不出名堂。
又旧又坏。
南嘉接连几次没能开机。
“不会是个隐藏的炸一弹吧?”Vera胆战心惊。
“不会。”南嘉很果断,让Vera帮忙找数据线和充电器。
她有预感,这部手机里有其他内容。
这手机是七年前带去伦敦的,那时候智能手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这部老手机她用来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就够了。
后来她人被送去西伯利亚,手机一直落在伦敦,以为这些年过去早丢了,没想到一直被大小姐保存。
南嘉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大小姐想说的话。
否则没理由把一个破手机寄过来。
捉摸不透和阴晴不定是大小姐的性格,南嘉已经习惯。
在开机之前,她做好不论对方怎么说,她不可能答应过去的准备。
老手机性能好,开机前里面还有一些电,可能寄来之前对方就有充过。
她随意翻看备忘录,却一无所有。
那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给她寄来过去旧物,仅仅出于好心,没有其他强加想法了吗。
指尖点着点着,划到短信栏。
果真有未拆封的信息。
往下翻,多到可以一直滚动。
南嘉随意点开一条,入目的却不是大小姐劝她的话。
而是像日记一样的叙述。
11.2:又是冬令时,还没找到你。
大小姐一直在找她,南嘉是知道的。
不知道的是,对方的中文水平变得这么好,学会使用对称式的无主语句。
5.6:吉普赛占卜师说你在北部。
5.7:我不信这些。
5.8:但是万一呢,被骗就被骗,你也骗我很多次了。
看着看着,南嘉察觉到不对,看一眼号码。
很熟悉。
居然是陈祉的手机号。
那串从来没有变过的连号数字,她看一眼就能记住。
岁月倥偬,春夏秋东周而复始,陈祉辗转全球很多地方,只有号码从来没有变过。
是为了等待她向他发出求救信号吗。
只是她这七年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
所以,他说如果给他写信,如果给他发一条回信。
他可以最快时间来到她身边,这话是真的。
南嘉下意识点开通话页面。
这里全部都是来自他的未接来电,往下翻,怎么都翻不完。
她仿若置身真空,氧气剥夺,心脏维系不住呼吸,一股酸苦的暗流正在慢慢席卷全身,深入骨髓。
努力压抑心情,克制窒息感,她点回短信页面,感受沉寂七年的心声。
9.2:周嘉礼,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回应我。
9.7:你骗我。
9.14:信不信我掐死你的猫。
9.17:你再装死一下试试。
……
12.5:你的猫还活着。
12.8:能不能回我一下。
12.13:一下就行。
12.18:你的猫长胖了,你不想回来看看吗。
……
2.5:骗子,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要叫你的名字你就要回应我。
2.6: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
2.7:你不怕周今川在我这里出事吗。
2.8:算了,不威胁你了。
2.9:他不肯说出你的位置。
2.10:我去找你了。
……
3.13: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才离开吗。
3.14:不就一句话吗,用得着赌气这么久。
3.15:行了,我错了。
3.19:对不起。
3.22:你回我一下,我原谅你也原谅他了,只要你回我。
……
4.23:你还活着是吗。
4.25:我找不到你。
4.26:能不能不要躲起来,给点线索。
4.27:你还要我怎样。
……
全部都是从未拆封过的短信。
南嘉眼前出现叠影,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勒住,哽住许久没有动静。
前期还是她认识的陈祉。
但到后面,越不像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他知道她没有看到短信,后面的消息愈发肆意妄为。
7.5:我想你。
7.6:我想见到你。
7.7:我还能见到你吗。
7.8:给点提示,怎样才能见到你。
7.9:我知道你不在阿拉斯加无人区,可我想去找你。
陈祉曾说过。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
她以为,他所谓找,只是派人出去找,花钱,花关系,这些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却不知他在亲力亲为。
不知他这些年形销骨立,不知他晦涩痛楚。
他那句,他想来找她。
不是来找她这个人。
他断定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要陪她一起消失。
其中一条短信,是用拉丁文编辑。
【Volo hic mori.】
第84章 浓墨重彩 她的冬天很长,陈祉的爱意更……
他想死在没有她的某一天。
溺毙在没有任何回音的思念中。
他说她言而无信,指的就是这件事,明明答应过他只要照顾好猫,他每次叫她的名字就会有回应。
可这七年,一次没有,不接电话,不看短信。
陈祉不喜欢发消息。
南嘉一直以为大少爷娇气,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信息太麻烦,不如打电话或者见面方便。
实际是因为这些他发过无数条却没有回声的短信。
是他的回避性反应。
数不清的未接电话和封锁的短讯,如同他这些年被忽视的感情。
甚至于,他现在对她说的告白,说可以重复无数遍的告白,她并没有完全相信。
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
他无从解释自己对她情愫有多毋庸置疑,还淡化自己不值一提的这些年。
如果不是这个旧手机此揭露,她仍然不知道那些年的日日夜夜,他和她一样难熬不堪言。
她受困于冰封的雪路,他又深陷在哪一片泥泞。
她的冬天很长,陈祉的爱意更绵长。
他给她煮的那杯迟到的波特酒,不仅是试图拯救过去的她,也是慰藉没能找到她的自己。
他远比她所看到的,所想象到的,唯她主义。
她曾经为了回港岛,想向周今川妥协。
而陈祉为了找到她,也和周今川妥协过。
居高临下的少爷终于低下他昂贵的头颅。
从一句我想你开始,爱意就此决堤四溢,无处遁形。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看到短信。
他以为她死了。
他以为,是他那句话所致。
他以为,他杀死了他的女孩。
所以想去找她,想陪她一起走。
都说时间是解药。
于陈祉而言是毒药,每多找不到她的一天都会加深要害,直至毒发身亡。
……
3.6:Aurora,找到你了。
3.7:是你吗,又不理人。
3.8:还是不理我,那应该是了,嘉礼小姐。
3.9:牛角包好吃吗。
3.10: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3.11:今天飞到你手上的鸽子,我可以带走吗。
3.12:我知道你不会回我,我只是问问,我已经带走了。
3.13:你手里为什么会有百合,你不是喜欢蔷薇吗。
短信翻到最上面,中断了。
他找到她了。
比起给她发永远没有回音的短信,他来陪她更重要。
那天,南嘉陪他去老宅吃饭,陈父不在,陈夫人说他在英国的分公司。
而在此之前,陈家在英国并没有设立分公司。
巧合吗,不是的。
他们的相遇,没有一次是巧合。
那年他们在伦敦重逢,没有预兆,没有计划,没有盛大的仪式,看似普通的擦肩而过背后,是陈祉了无希望的一年又一年。
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南嘉没有看到他,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度过煎熬的五个年头,对外界人物感知薄弱。
三点一线,学校,公寓,餐厅。
戴太久的面具,行尸走肉到忘记自己的身份。
同年,雾都伦敦种满抗寒抗潮蔷薇,特别分出一条华人蔷薇街。
没有暮气沉沉的白百合,这里的蔷薇一年四季生机盎然。
这里有适合她口味的粤菜餐厅。
街头还有一家招牌显眼的牛角包店,店家只卖这一种面包。
这些都是替陈祉,在叫她的名字,叫醒她的意识。
陈祉没有打扰她。
他从她眼前走过,她无动于衷。
他没有再刺激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出现她的眼前。
他只在背后看着她,慢慢好转。
不在学校的日子里,她最喜欢在公园一个人发呆,拿牛角面包喂白鸽。
后来一些飞到她手心的白鸽,飞到了港岛。
它们和十一,白仔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这些都是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东西,被陈祉带回来。
他留不住她,只能留住这些细枝末节。
南嘉站在露台上,云白天蓝,抬头仰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原来她从来不是他生命里的败笔,她是他的浓墨重彩。
在这些短信之前,她一直不相信。
不相信西伯利亚的寒流吹到港岛。
不相信他暗恋她。
只以为是他见色起意,欲大于情。
一群白鸽整齐划一地从上空飞过。
停留短暂,却轻易联想到,她落寞孤独的岁月里,有人站在她背后,走过她走过的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想到她用笔写下一封封寄不出去的信的时候。
他在如何编辑一条条没有回应的短信。
明明,他们都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
却只有这一种方法。
“不是把手机放上来充电吗,怎么在楼上待这么久?”
背后,门口位置,陈祉毫无预感出现。
南嘉没有回头,背影僵直。
他走上前,才见她情绪不明,鼻尖泛红,指尖刮了下她的脸颊,眉眼一扬,“怎么了?”
她喉咙黯哑,不大能正常说得出话来,红唇轻咬,踌躇片刻,“陈祉,我看到短信了。”
“谁给你发的短信。”
“你。”
“我什么时候给你发——”陈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破手机时,霎时顿住。
他曾给她的号码充过取之不竭的漫游话费。
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停机。
不知道那些短信是有可能被接收到的,且就在这个不起眼的破手机。
“什么短信。”他明知故问。
“很多很多,都是这几年,你发给我的。”她喉间酸涩,每个字像是被咬出来,尾音无比缓慢,“我看到了,我都知道了。”
他没法否认。
“那个女的给你寄的吗?”陈祉云淡风轻,“她怎么什么都给你寄。”
大小姐可能是看到里面内容。
所以寄过来让她知道这些年,是谁一直在找她。
南嘉刚开始不喜欢那位大小姐。
但那人又没有恶意,留她在莫斯科三年后,知道她向往自由,主动放她去伦敦,给她办理入学资格,给她资金完成学业。
之前把她的信寄来,现在又把她不知情的短信送来,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如果再次和大小姐见面,南嘉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冷淡。
“这个手机我带出国后一直没用过。”南嘉低声解释,“我以为丢了,我不知道你会联系我……”
原本这手机以前是用来和周今川联系的。
可周今川一直没和她打过电话,只让中介传话,南嘉索性和他断绝联系换掉手机,这破手机随意丢在公寓某个角落。
她现在试图告诉陈祉,她不是故意没有回应的。
她是真的不清楚。
她想减轻一些自己的言而无信的罪行,减轻他对她的幽怨。
殊不知陈祉从来没怨过她。
说她是骗子,其实更像是说她是笨蛋。
“我知道。”陈祉将她的窘迫收归于眼底,“手机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没有动,慢慢把手背过去,“你自己发的什么内容你不记得吗。”
“你不也是。”
她自己给周今川写过什么,她都不太记得。
但陈祉不一定。
“你之前说。”南嘉没给,小脸倔强,“我的悲剧不是你造成的,是从我喜欢周今川开始,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悲剧,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断断续续地问,“喜欢我吗?”
这些天港岛是冷许多,把她声音淬冷得稀碎。
到这里,陈祉听明白,她倔强酸涩的原因。
他视线锁着那张皙白面颊,“你想多了,我没有悲剧。”
“怎么不是,你明明可以活得更自在,却浪费那么多年来找我,甚至还……”她情绪激动。
他找她很多年,踏足世界各个角落,甚至前往无人区,那个地方,比西伯利亚要险恶多了。
“你可以当做那是我寻常的一场冒险,和之前不同的是,我目的是找你。”他轻描淡写,“所以变得有意义。”
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怎么算悲剧。
找她这件事不痛苦。
只是怜惜于他没找到的她,在世界某个不为所知的地方,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迫不及待,是无法容忍对她的未知。
南嘉喜欢陈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陈祉走向她的每一步,却是扪参历井,坎坷多舛。
所以这样一个她,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她,苦尽甘来的他们,如何舍她去冒生产的危险。
陈祉不想要什么爱情结晶,他只想要她。
“可是,为什么呢?”她双眸汪一片困惑,“为什么是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是什么缘由导致他非要和她产生那么深的羁绊。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互不相让的两个人。
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她泼他水,被他注意到。
“很早。”陈祉几乎不假思索,“从你送我十一开始。”
他那天采访的话不错。
在大少爷认知里,就是她先来撩他的。
他最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那条捷克狼。
次要原因是沈泊闻。
那年,南嘉送给陈祉礼物前,陈祉就知道了。
沈泊闻告的密。
他那张嘴想保密的话铁钳都撬不开,不想保密哪怕你不问他都给抖落出来,一般情况他没有嚼舌根的必要。
但这件事不一样。
在此之前,沈泊闻被南嘉骂说是狗。
倒并不是因此小气记恨于南嘉才没保密。
那次沈泊闻被南嘉骂后,陈祉嘲笑他三天。
沈泊闻不记别人的仇,但好兄弟的仇得记。
所以知道南嘉打听陈祉的喜好后,他直接把这事告诉陈祉,顺带吹个耳旁风。
——纪意欢那个好姐妹,向我打听你的爱好,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泊闻和纪意欢走得近,自然比陈祉了解南嘉,清楚南嘉没这个想法。
他故意让陈祉误解。
陈祉和他铁得不行,被这个耳旁风吹信了。
生日那天看到自己曾经心爱的狗狗复原回来心情确实愉悦。
又听说这是送礼的女孩花了很多心思才搞到的礼物。
而那姑娘喜欢他,害羞地躲起来,不敢露面。
——“她肯定暗恋你。”
沈泊闻没少这样提醒他。
陈祉自小到大不缺女伴,但没兴致和女孩子打交道,不了解她们的心思,沈泊闻这样说多了,难免就放在心上。
后来学校开学,南嘉多次和他偶遇。
于是她暗恋他这件事,可信度越来越高。
大少爷没有对好兄弟起疑,追他的女生一大捧,被人暗恋更是家常便饭,看在南嘉是十一半个妈份上,他勉为其难多看她两眼。
沈泊闻的耳旁风,直到南嘉那瓶水泼到陈祉脸上,才终止停歇。
陈祉才意识到,沈泊闻那狗日的骗人。
南嘉暗恋的,压根不是他。
那段时间大少爷的心理历程自不必多说,许管家能编故事编得滴水不漏的原因就是出于有草稿的前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泊闻。
他还算有良心,陈祉误认为南嘉暗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
不过私底下,沈泊闻偶尔拎出来冷嘲热讽一番,发现陈祉反而对南嘉上心后,更是幸灾乐祸。
“原来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才注意我的。”南嘉听完,心酸又想笑,“你怎么会信沈泊闻的话,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陈祉眼角一耷,“你说呢。”
不怪他误会,是她主动示好送礼,又有事没事来高三楼晃悠。
以为她会来追他,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瓶水。
那瓶让他空欢喜的水真冷啊。
所以现在,能不能多爱他一点。
再多一点。
第85章 纸飞机 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
南嘉当初不喜欢他就算了,喜欢的是和他性格恰恰相反的周今川。
还为周今川泼他。
就连一开始她送他的礼物,也是为了周今川。
她喜欢周今川到能豁出所有的地步,喜欢到敢和他这种阶层的人对刚。
这次误会是众星拱辰的陈少爷,人生最大一次滑铁卢。
“那你当时知道真相后是什么心情。”南嘉没有再笑,认真抬眸,“生气?难堪?失落?”
陈祉轻描淡写,“不开心。”
不痛快很久。
糟糕的心情,当然没撒在南嘉身上,也没找沈泊闻那条狗算账,只针对情敌周今川。
但他越针对,南嘉越心疼周今川,越会和陈祉对着干。
恶性循环。
陈祉向来高高在上藐视别人的姿态被南嘉摧毁得干净。
他第一次尝到酸苦和不甘。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追求他的话,陈祉也许不放在眼里,抱着玩玩心态,等腻了就不会关注她。
偏偏她在他生命里活跃。
漂亮,倔强,不屈的她像一把烈火,他最初不想触碰,只想熄灭她的骄傲,却越靠近越被灼伤。
“按理说以你的性子,发现我不喜欢你之后,你不应该讨厌我吗。”南嘉思考,“怎么反而对我念念不忘了。”
“嗯,讨厌你。”他说,“讨厌你不喜欢我,讨厌你让我喜欢。”
“所以你讨厌你喜欢我,才欺负我?”南嘉说,“还让我在雨天跳舞?”
“搞清楚啊,宝宝。”陈祉指腹勾勾她发丝,轻嗤,“那不是你自己为了周今川选的吗。”
他明明给她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是她坚持选择跳舞。
那天的事出乎所有人预料。
百分百笃定她那样清傲的性子,不可能会在全校面前跳舞。
没想到她坚决不想和周今川闹僵,决绝选择雨中跳舞,在学校的高露台上从一只骄傲的白孔雀,淋成落败的落汤鸡也不低头,最后累到昏厥,晕到意识模糊。
“周今川甚至还不知道。”他眼尾半垂,“还是我送你去的医务室。”
“你送的?你就是那天的好心人?”南嘉诧异。
“除了我,还敢有人抱你吗。”
她昏倒时是上课时间,周边没什么人。
而陈祉那帮跟班,不可能当着太子爷的面救她。
敢把昏倒的她抱去医务室的男生还没有引起议论的,只有陈祉。
“我还让周今川妹妹送外套给你。”陈祉说,“但你没有接受。”
他当时以为她和周今川关系好,和周今川妹妹关系应该不差,看周音路过就把外套丢给她送进去。
然而周音不知道是送给南嘉的,按吩咐随手往医务室一丢就走。
南嘉不知道陈祉抱她过来,还给了外套,从她视角来看,她醒来后孤身一人,落寞至极。
不知道她看不见的门外,陈祉也独自伫立很久。
这是他们玩最出格的一次,是她最惨的一次。
也是这次,他颓败意识到她对周今川的情愫有多难破坏,意识到他超乎寻常在意她。
南嘉似懂非懂。
他是喜欢她在乎她的。
“我感觉你的喜欢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很多不一样。
纪意欢喜欢沈泊闻时,想方设法给人送好东西,各种嘘寒问暖,明知道他有车接送还想给他送伞。
而陈祉的喜欢,是欺负她后再给一颗糖吃。
“别人对喜欢的人不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掰着手指数,“你呢,一直欺负我奚落我,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特别讨厌我,也瞧不起我。”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单纯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喜欢是这样子。
有这么一瞬间,陈祉溺在她柔和又温存的眼睛里,酸涩的解释呛在喉骨间,欲语还休。
他单手轻轻揽过她,“对不起。”
最开始的喜欢,是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那时他只想拆散他们,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之前是我混蛋。”陈祉掌心覆过她后脑,垂眸看她微微发颤的长睫羽,“你要是不爽可以打我骂我,给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
“随便你,解气就行。”
就是不能拿以前的事冷战,其他怎样都行。
南嘉额头隔着薄衬衫感受到他的体温,仿若听到跨越时空的心跳,她胳膊不由得环抱回去,轻轻叹息,“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和你,和十一,和小白,和外婆。”她说,“有你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而且以后。”她抬头,看天空偶尔落单的白鸽,“你不用从外面带我喜欢的东西回家,我最喜欢的,已经在我面前了。”
不用再给她拼拼凑凑,她已经被养得很好很完整了。
时隔七年。
那些不见天日的短信,在这一刻,每一封都得到了回应。
“大白天的你撩我?”陈祉一把揽过她摁在栏杆前,温热指腹擦过她尖巧的下巴,“这么会说话?”
她人畜无害,“我只是实话实说。”
“嘉礼小姐撩人比喝水还简单。”
她从一开始就很会撩。
七年前就能为一个不熟悉的他,精心准备一件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
不敢想,她当时要真是来追他,他要承受怎样的热烈。
羁绊是从十一和沈泊闻制造的乌龙开始,但没人逼着陈祉动心,外界不过是创造他们相遇的机会。
也许从她骂沈泊闻是狗那时,他就注意到她了。
只是他不是肯纡尊降贵的人,不肯承认自己先动心,恣睢针对她和周今川,也是大少爷自尊心作祟。
南嘉抬眸对上深邃的视线,额头微微一歪,“你为什么老是叫这个名字,是嘉礼更好听吗。”
“都喜欢。”陈祉把她抱起来走出风大的露台,唇息蹭过她的鼻尖,“叫小猪也喜欢。”
她才不让他占口头便宜,嘀咕,“你才是小猪。”
这些年,无人追溯南嘉名字源头。
她的身份证明上不叫周嘉礼,是周家为了承认她的千金身份,对外这样叫她。
如果只是这个用意的话,当初本该只更一个姓,不知谁主张,多一个礼字。
连起来读像是周家的礼物。
是起名人意外之礼-
临近春节这两天,全港温度骤降。
乌云层叠,上空蒙铅灰色纱布,处处阴沉,疗养院的蒲葵树被几阵不适宜的风吹得没精打采,扇子叶耷拉。
两辆宾利慕尚开道,后方幻影亦步亦趋跟随,徐徐停靠在停车坪上。
陈家这位原先来几趟没这么大阵仗,这次整得江院长连同众多医护人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门被白手套保镖恭恭敬敬打开,随之下来的太子爷,让人不约而同集中注意力。
不提背景,挺拔身形已碾压一众,出奇高挺,黑长衣长裤剪裁精致,浑身气度矜贵儒雅,没有刻意端架子,在江院长上前迎接后,陈祉从容回应。
这座疗养院是人工打造的都市绿洲,入住无一不是高等社会地位的客人,见惯形形色色,陈家这位却仍能在一群资本家群体鹤立鸡群。
太子爷隆重到小护士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很好奇今天是否有大事发生。
“我们院长面子这么大吗,让陈少大张旗鼓地见他一面。”
“当然咯,院长是陈少朋友的姑父,好歹是长辈,当然不能怠慢。”
接人到待客室,江院长亲自沏茶招呼,客气询问陈太太外婆的状况。
“外婆一切安好,只是闹着要回家。”陈祉说,“她想明天会把外婆送回去,你觉得如何。”
陈祉不想送外婆离开,港岛医疗全面,万一有个意外,可以及时救治。
南嘉则觉得外婆留在不想呆的地方对身体更不好,想给外婆一个自由的清静。
“可以让她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江院长赞同,“老人家身体机能恢复,是时候养一养心病了。”
敲门声响起,一名护士应声走来,往桌上递一份报告。
“周老板今天如何?”江院长问。
护士:“刚打完镇静剂,安静歇息了。”
江院长点头。
“他什么时候闹的自杀?”陈祉随手拿起报告。
“送过来时情绪不稳定。”江院长解释,“自杀过两次,一次是用针管差点戳中喉咙,前天又差点溺死在浴池中。”
“刚才按病人的要求放了舒缓音乐,应该能消停一些。”护士补充。
陈祉视线粗略扫过那份检查报告。
周今川旧伤重重,这次报告记录详细,足足打印三页。
“周今川身上十一根毒针眼伤疤——”陈祉粗略扫视报告,“是从哪儿来的?”
“从他的血液分析大概是被强行注射某种兴奋药物。”江院长说,“他妹妹口述说,他曾经在戒毒所呆过,我们推测应该是被注射过毒一品,具体是哪一种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除此之外,他的双臂双手基本残废,能自由行动,但肌肉力量和可活动度要远低于正常人,平时最多维持日常生活,签字合同之类的,而长时间的绘画,弹琴无望,重物或者打斗,更是蹇人升天。
“他的肺部曾遭受过严重感染,说是曾呛过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救治不及时。”
“身上还有其他零零落落的外伤,时间久远,现在只留下疤痕。”江院长边说边唏嘘,“年纪轻轻就病弱成这样,可惜了。”
这些事是谁做的。
答案不难猜。
明珠为逼问南嘉的下落,对周今川私下用刑了。
陈祉让人带他去周今川的病房。
不同于别人,他的房间简单狭小,为的是防止他找更多方法自杀。
窗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反复播放单调的钢琴音。
阴天,没有光透进来,连灯都死气沉沉。
周今川半靠坐在病床上。
看了眼陈祉后,慢慢别过视线。
终于不必再维持他所谓的天生的温文尔雅,他失去一切,他伪装成任何模样都无济于事,他可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漠无情。
没人招待,陈祉没坐下,慢条斯理走到窗口,正对着周今川的视线位置,随意拨弄八音盒,“你很想死吗?”
对方安详躺靠,语速缓缓,“我死不是正中陈少下怀。”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死和活着,哪个对我的影响更大。”
人一旦死了,怨恨情仇,就算不一笔勾销,也会被逐渐遗忘。
人对死人,有一种莫名宽容。
周今川倏地一笑。
“我之前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看你这么紧张我,让我感觉,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以为他和南嘉关系临近冰点。
但陈祉的所作所为,能让周今川感知到,他在南嘉心里的地位不完全没有。
哪怕微乎其微,都可能被陈祉捕捉到,警觉起来。
他甚至不希望周今川死。
死了就成白月光,活着才让人膈应。
“那你能别挂吗。”陈祉说,“至少别死在港岛。”
别死在让她知道的地方。
周今川没答应。
死是解脱,对他的解脱,她如果在意的话,那他的死就更有意义。
陈祉不仅劝不动,相反,他越不希望,周今川越可能早点把自己玩没。
说不定还想死在她眼前。
就像那天那样。
陈祉抬手给周今川丢了个东西。
一个纸飞机。
明信片折叠的纸飞机。
周今川冷白着一张俊美面孔,不以为意,“这是什么。”
“她在西伯利亚给你的信。”
很明显地,听到这句的周今川有所动容,眼睛慢慢回温,哑声,“她还给我写过信。”
陈祉长身玉立,轻袅袅蔑视,“她写了很多,你想看吗。”
要是不死的话,这些信可以每个月给他寄一封。
这本来就是给周今川的信。
陈祉不需要留着,他想留的人,已经在他身边。
第86章 降温 今年港岛下雪吗
周今川拿纸飞机的动作缓慢。
文字内容折叠在里,外封是一列老旧的呼啸的火车照片,以上个世纪的某个雪天定格背景,符合俄国凄凉,悲怆的艺术作风。
周今川没有直接看,镇静剂不起作用,心湖的涟漪几乎要如同碎裂的陨石,猝不及防,掀起猛烈的水花。
“我怎么不知道她给我写信?”他问。
陈祉没抬头,兴致全在那八音盒上,懒洋洋应:“给你知道还有我什么事。”
周今川不怀疑南嘉会给他写信,他怀疑的是陈祉为什么会把信送过来,还是亲自送来,对方有多不大度,从对明珠的处理手段他就最清楚,陈祉不给梦长夜多的机会。
怀揣着百味杂陈的心情,周今川将纸飞机平铺,微凉指腹一点点得抹平皱褶。
对打算送给他的东西,陈祉一点都不珍惜,随意折叠成这副皱巴巴的模样。
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娟秀字迹。
俄文,英文,中文,三种。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八个字,很简短,应该是被陈祉挑过,从一堆明信片里挑出一份最简短最没有内涵的一封送来。
陈祉既想吊着周今川胃口,又不肯让他多想。
挑了一封看似普普通通的信。
可从周今川的反应来看,送什么都一样。
只要是南嘉的笔记,写什么内容,都一样。
周今川垂眸,继续一点点地去平复那抹不去的皱褶,嗓音沙哑得厉害,“西伯利亚没有太阳是什么意思,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吗。”
黑心中介被捕,没人告诉周今川南嘉在西伯利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位做尽好事的母亲所赐。
南嘉在西伯利亚呆了一两年,被王室大小姐送去莫斯科,之后回伦敦调养,再回国时,周今川所看到的她和七年前无异,最多是瘦了,变沉默了,和他生疏了。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周今川不清楚她经历怎样的心境,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喝水要靠自己砸冰,给他的信是帮邻居打零工所挣来的。
“你自己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陈祉冷嘲,“体验一下一个人被丢去陌生国度,在零下五十度的地方自力更生。”
他不会和周今川讲细节。
南嘉告诉陈祉的细节都很少,短短几句,概括数百天的酸楚。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她也没有希望。
周今川感觉喉咙被自己那根没戳透的针管刺痛,断断续续吐落哽咽的字眼,“她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祉没有给他回答,眼尾弧度挑着的嘲意快将人淹没。
没有不联系。
现在的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寄不出去。
她就没想过真的寄出去,周今川送她过来,又说外面有危险,既然把她按死在这里,她就没有特别挣扎的必要了。
事实证明外面确实有危险,但当时的她并不确信,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可最艰辛的时候,她对他仍然抱有不该有的幻想,仍将最后那点卢布,花在明信片上。
陈祉长指继续拨弄八音盒,估测这不是周今川的东西,很粉嫩的少女色,磨砂方格玻璃上面缠绕一层紫色丝带,里面装置一个精致的舞蹈家蜡像,单足尖而立,舞姿优雅。
像是南嘉很久以前的小玩具,陈旧破烂,但擦得很干净。
“她最后一封信是对你说。”陈祉放下盒子,淡淡嘲弄,“她没有钱买明信片了。”
他在翻找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封。
应该是最后一封,字迹寡淡,可见不仅没有钱买明信片,连笔墨都抠不出来。
周今川抬头,“她还写了什么。”
“不知道,想看的话以后再寄给你。”
陈祉今天给他一封,又告诉他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而中间的明信片,需要周今川留着这一条命,等待明信片的寄来。
可能一个月一封,可能一周一封,也可能半年再寄一封,总之这些信,陈祉可以用来吊着他的性命,让他不那么早离开。
周今川捂着剧痛难忍的心口,“陈祉,能不能把信全部给我。”
当然不可能。
他没把信烧毁,已是最大的恩典。
“我不会死在你们面前的。”周今川说,“我会带着信离开港岛,不会打扰到你们。”
周今川快要窒息。
从头到尾,南嘉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他无法想象,她写下那些信的处境,无法想象她没有钱买明信片的样子,明明刚开始他答应过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她,他食言了,他什么都没做到,还给她带来最大伤害。
在明珠要求他照顾白思澜之前,南嘉在他这里所拥有的是最特殊待遇,她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唾弃的日子,他给她买最新版的芭蕾舞裙,带她去庄园里练习射箭,教她学游泳,简单的防身术,跳舞,绘画,弹琴,他们拥有无忧烂漫的日子。
即使白思澜出现后,即使周今川刻意远离,也不曾在物质上亏欠于她,送她出国不论是伦敦还是莫斯科,都有私人公寓安排,不意外的话,她应该和普通千金一样,学习之余旅游打卡,丰富社交。
怎么会落在那么冷的地方。
怎么就穷得买不起明信片。
陈祉无动于衷,“每个月可以给你寄一份,三十年大概寄完。”
“太久了。”周今川坚持。
“不要就算。”陈祉拿起病床白色被褥上的那一封信,往门口走,“你想死没人拦着你。”
如果死掉,那这一封也别想拿到。
死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次性全部烧给他。
“陈祉。”周今川声嘶力竭,“信还给我。”
一个病人,语气却铿锵有力。
咣当一声。
周今川手背上的输液管被扯断,对应的输液瓶掉落,不知磕磕碰碰到那一块铁质栏杆,声音格外刺耳。
他很虚弱,步伐也踉踉跄跄,却径直朝陈祉走来。
不等陈祉皱眉,门口过来的医护人员和周音大吃一惊。
“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周音招呼医护人员去把周今川架住。
病房里本有护工看管,陈祉过来后避嫌退让,因刚打过镇定,大家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两人没说几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给我。”周今川低声重复,“求你了。”
他再没有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现在又疯又清醒,疯的是身体状态,清晰的是意识,他必须把信要回来,这是他唯一和南嘉的牵连。
在所有人都把他架回床上的时候,他没有力气抵抗挣扎,只说:“陈祉,你已经拥有很多了,把信给我吧。”
最后的体面不给,连最后的纪念物也要抢走吗。
“哥你要什么东西?”周音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回头看到陈祉手里的明信片,顿时没好气,“是这个吗?谁的信?”
不用猜,让她哥哥如此在意的,只能是南嘉的。
周音走到病床边,想给周今川掖被褥,他却一直不肯躺靠下去,没有经过按压的手背针孔正汩汩往外冒血。
场面一度混乱。
“不就是封信吗,有什么好的。”周音突然跟着奔溃,吸了吸鼻子,“哥你疯了吗?我们全家因为她变得鸡飞狗跳了,你还想怎样。”
父母被逮捕,公司摇摇欲坠,大量不动产被拍卖,资产各种冻结。
周音再不是从前为所欲为的千金,她是唯一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却要和他们同甘共苦,她怨南嘉,怨父母,怨哥哥,怨他们害得她变成这样子。
“我才是你的妹妹。”周音抽噎,“我知道你想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从前对她好我认了,可现在呢,人家都结婚了。”
“哥,你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你再折腾了,她父母又不是你害死的,罪都是你受的,”
周今川很早就接管家里公司。
周家不比陈家旁支多,他是唯一顶梁柱,他既要帮父亲分担压力,还要替他们受明珠所迫,他毫无怨言,他是沉默的火山,承受本不该由自己承受的压力。
一切苦难源自于南嘉。
困住周今川的是什么。
是被刀抵死也不说,生物碱毒也压不住的爱意。
是不能弹琴的手,是十一道毒针眼伤疤,还是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浸泡。
而遭受这一切的他,以为换她和平安稳。
却不知,她在一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
那时的他被迫关在戒毒所失去所有联系,没有能力和精力了解她过得好不好。
只通过姨妈的零碎片语中,得到一丝丝慰藉。
但陈祉今天告诉他,那是谎言。
他的痛苦没有换来她的曙光。
她在西伯利亚写的信。
他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
只知道,有很多。
那些未知的字眼仿若密密麻麻的毒针,比他曾经身体毒一瘾时带来的阵痛更让人难熬。
“如果哥你再想不开的话,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了。”周音说,“我知道这样说你也无所谓,反正你不在乎我这个妹妹……”
周音进来后嘴就没停过,她害怕哥哥还会自杀,她害怕这个家就剩她孤身一人。
“陈祉走了。”周今川看向门口。
周音这才回头,刚才挺拔颀长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只有地上,遗落一封褶皱的信-
日头歇落,夜晚温度偏低,风冷飕飕地刮。
高球庄园里的私人展览室里,温度常年适宜。
南嘉正陪纪意欢在全息投影上一块儿欣赏她的设计图纸。
戴黑手套的男助理恭恭敬敬递来一个长方形丝绒盒。
“待会走的时候别忘记把你们的戒指带上。”纪意欢指着小盒子说,“这几天加急给你打磨出来的。”
“知道了。”南嘉浅笑,“辛苦,钱我会转给你。”
“哎呀,你没必要搞这么客气,大不了我送你们。”纪意欢小手一挥,“上次陈祉在我这里拍的粉钻远高于市值,我白送你们两枚婚戒我也不亏。”
“不一样,这次我想亲自买。”南嘉认真。
“你拿他的钱送他戒指,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是他的钱,是我的。”南嘉解释,“我把周家当嫁妆的房子卖了。”
纪意欢懂了,这是拿周家的钱来养现在的老公。
周家现在没落,既然把房子划给南嘉,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送戒指不都是男人做的事嘛。”纪意欢托腮。
“但是我想给陈祉一个惊喜。”南嘉思忖,“他七年前有很多遗憾,我想弥补他。”
“弥补?”
“嗯,我想向他求婚,给他一个圆满。”
他们结婚了,但没有求婚仪式。
陈祉不是对她追她这件事耿耿于怀吗。
七年前她没追他,七年后主动向他求婚,算是给他补上遗憾了。
纪意欢“啧”了两声,果然人靠缘分,她和沈泊闻结婚那么早,结果却不尽人意。
“时候不早,我们去吃饭吧。”纪意欢关掉笔电上的软件,瞥到下方的天气,“明天怎么又降温了,不会要下雨吧。”
“这几天是有点冷。”
街边有人穿卫衣也有人穿羽绒服,到中午,个个又换上短袖。
“还真有可能下雨。”纪意欢蹙眉,点进网页,里面响起天气主持人标准的陈述声。
“受北方季候风影响,近日港岛气温急剧下降,市区气温6°C至15°C,早晚温差较大,市民注意保暖谨防感冒。”
“海岸口和海拔较高的山峰气温低至零下,东北风4-6级,部分地区小至中雨,骑行和登山团队注意安全,务必远离危险区域。”
南嘉拿起戒指盒,跟着纪意欢起身,走出去的时候,听到最后一句天气预报。
“据气象台预测,今夜凌晨至明早,太平山,大帽山,凤凰山顶等温度较低区域可能将出现小范围降雪……”
第87章 求婚 今天真好,又是喜欢她的……
降雪两个字同时引起南嘉和纪意欢注意力。
“降雪?”纪意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港岛怎么可能会下雪。”
不止是她们这样想,网页下面的网友评论沸沸扬扬,猜测□□是假消息。
且就算天空真的降雪,市区的居民也看不见。
近百年间,港岛降雪的次数屈指可数,能看到雪的地方只有山顶,其他区域,尤其是较为温热的市区,降下的雪会被融化成雨水。
南嘉陪纪意欢去外面吃饭,又一道带保镖去逛街,回来闺蜜俩晚上睡一个房间,期间陈祉打来三次电话,没能把她叫回去。
“真的不回来吗?”他低声问,“你老公很想你。”
“我想陪欢欢聊天,明天早上再回去。”
“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空房吗。”那边振振有词,“好不容易等你放假了,我想多陪你说说话。”
南嘉轻轻啊了声,“你确定我回去后你只是想陪我说话?”
“不确定。”
“……”
很坦诚。
南嘉坚持留下来是想和纪意欢盘算求婚的事。
女孩子求婚也不能马虎。
总得布置下求婚仪式。
当街求婚倒是很引人注意,但太俗气。
在好朋友见证下求婚,不仅俗气还很羞赧。
私底下求婚的话,又显得十分草率。
南嘉不想随随便便求婚,又实在想不出招给陈祉一个惊喜。
“他最喜欢做什么?”纪意欢抱着枕头打哈欠,“你带他一起做,最后出其不意把戒指送给他。”
“他最喜欢做……”南嘉眨眼,没说话,但脸红了,“这个吧,怎么说呢,嗯……反正……就是……”
“……”纪意欢无语,“除了男人都想做的这件事呢。”
“不知道。”
“你是他老婆,你不知道他喜好?”
“他不说。”南嘉低头,“问的话应该就是喜欢我。”
纪意欢翻过身,“我是给你出主意的,不是听你秀恩爱的。”
“哦。”
纪意欢翻过来,“不过也行,你要不穿点情一趣的小蕾丝,这样向他求婚给他双重惊喜。”
南嘉:“……困了,睡吧。”
闺蜜俩聊到很晚没聊出结果来。
第二天早,南嘉被Vera的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接听,看纪意欢在旁边,只好起身出去接,“怎么了?”
“太太,直升机在纪家的停机坪上,您过来吧。”
“啊?”
“少爷想见你。”
南嘉算是败给他,她才离开一个晚上,他就要见她。
没见过谁家老公这么黏人的。
她换好衣服,外面是纪家来接应的车,天空灰蒙蒙,分不清时间,肯定不会超过六点。
额间凉凉的,看不见的细雨砸下来,困意被刺走一半。
坐上直升机,南嘉继续眯了会,Vera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任她睡了,到目的地后才将她叫醒。
这时候南嘉还没有发现Vera的异常,周边的异常,她揉揉惺忪睡颜,顺着舱门下去,看到前方熟悉的面孔后,很放心地往下面一跳,跃入他怀里。
她来得匆忙,头发没梳理好,松垮扎拢,素净一张面孔只点了唇色,很有古代美人的自然韵味,音色也清清浅浅地慵懒,“陈祉……”
扑到他怀里的脑袋慢慢抬起,余光里出现的白使得她下意识转头,本想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叫她过来的话全部咽下去。
太平山顶,银装素裹。
地面至少覆盖三厘米厚的积雪,柔软蓬松如同棉花,一眼望去的白茫茫仿若幻境。
港岛,下雪了吗。
南嘉看到自己的鼻尖上落着大自然的小冰晶,抬头仰望,薄而冰凉的雪花缓缓降落,装点着周遭,直升机降落在避风口,无风的雪温柔又细腻。
“喜欢吗?”陈祉指腹刮了下她微红鼻尖,“今年港岛的雪,是为你下的。”
她不是不喜欢在冰库里堆雪人吗。
那就在外面。
不需要去北城,不需要开车去找雪,就在港岛,在家门口,在俯瞰维港,尖沙咀的太平山顶,没有人打扰,安静地等待黎明到来。
“喜、喜欢。”南嘉语无伦次,难以置信拿手指触碰他的肩头,冰晶碰到她肌肤后自然溶解,“这是真的雪花吗?”
“是。”
假的雪不利于环境,造成污染。
但想要人工降雪,条件非常苛刻,看水汽,云层,凝结核条件,看冷空气和环流形势,有充足的水蒸气才能人工催化它们变成冰晶,形成雪片,否则就算把干冰或者碘化银送上云端,达不到想要的温度依然不会降雪。
人工降雪准确来说是人工增雪,是本就有下雪预兆和可能才能催化。
当人为条件符合后,就看天命了。
市区因为温度高,雪花变成雨的时候,陈祉已经不抱希望。
就算不落雪也没关系,太平山顶,数台高温造雪机加洛杉矶的细菌凝结核技术,一夜之间就让这片本该绿莹莹的山顶,白皑皑一片,足够她堆雪人了。
陈祉:“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
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懵懵懂懂抬眸,“什么?”
“你赌港岛不会下雪。”
他赌会。
他赌港岛可以下雪,赌她无比确定的那些假设,是有可能的。
相信他可以接住她的愿望。
相信他喜欢她。
“BB你又输了我一局。”陈祉说。
“这赌太大了。”南嘉没有反驳,双眸映笑,“这次我输的心甘情愿,你有想要的赌注吗。”
“我当时没有提赌注。”陈祉的声音落她耳际,“我怕你拒绝。”
“什么赌注。”
“你爱我吧。”
南嘉的呼吸陡然滞住,往前走是带冷意的风,眼眶却是温热得快盈不住。
他像是在说,既然他让这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那她能不能同样给予他一个,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嘉礼小姐。”他像是在试探一件和七年前可能带来无尽空欢喜的事情,“如果今年港岛下雪的话,你能不能说句爱我。”
在黎明光辉即将来临之际,在洁白如圣境的漫天雪地上,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他想等一个答案。
风意拂过南嘉的碎发和面庞,呼吸的氧气也被带走似的,哽咽很久,在这个港岛罕见的冷雪天,她上前抱住最温暖的人。
“就算今年港岛不下雪我也爱你。”她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莫名为他感到难过。
不用这样子的。
要她爱他不需要这么麻烦。
“晴天,阴天,下雨天我都爱你,陈祉。”她不充。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敷衍过。
所以回给他的,也是她的一腔热恋。
陈祉争强好胜那么多事,此时此刻,才彻身体会到赢家无与伦比的欢喜。
“我昨晚不回来,是有个计划。”南嘉拿出在纪意欢那边的丝绒盒,“我想找个机会向你求婚。”
在她绞尽脑汁设计求婚仪式之前,一场由他布置更盛大隆重的仪式降临。
轮到陈祉诧然,嗓音不自觉沙哑,“为什么想向我求婚。”
“七年前你不是误会我想追你吗。”她她白皙指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这次你不用误会了,我来主动好了。”
“主动追我吗?”
“嗯,这次我来主动,弥补你的遗憾。”
她这次没有买廉价的钢质对戒。
是从纪意欢那里以过亿的价格加工出来的成片钻石对戒,圣洁无暇的白钻,标准菱形切割,男款比女款指环更宽,两款镶嵌的碎钻是交叉对称的。
单论钻石的话不值这个价,但珠宝卖点在于背景,钻石出处来自一对百岁伯爵夫妇,早被市场赋予不可估量的价值,纪意欢本是自己珍藏的,折价送给她。
南嘉攥着那枚男款婚戒,没有丝毫准备,台词全靠现编,“我可以向你求婚吗。”
她终于,也为他低一次头。
陈祉接来戒指,“嗯。”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她抢过戒指,“而且要我来给你戴戒指。”
“不行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好追,我一句话你就答应了。”
“那怎么办。”他把戒指还回去,“我对你天生没有抵抗力。”
她后面的话咽下去,眉眼笑弯,亲自给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好吧。”
“你的呢?”
“在这。”她刚把女戒拿出来,陈祉就拿了过去,拉过她的手给戴上了。
速度快到南嘉忍不住笑,“怎么了,生怕这戒指飞了吗。”
“像做梦。”
“没关系,梦醒了我也在你身边。”
晚上住他梦里,白天住他眼睛里。
她会一直在。
“以后。”南嘉轻声说,“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他说,“圆满了。”
东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微弱的鱼肚白,渐渐晕染开,雪光被照得愈加明亮。
两人崭新的婚戒也被折射出更明耀的光芒。
南嘉迎着光走到东边,俯瞰繁华中环的晨景,“这里的日出好漂亮。”
他侧首看她,轻笑应,“嗯,Aurora很漂亮。”
Aurora是她的名字,是曾带他离开无人区的曙光。
南嘉认真看日出。
陈祉认真看她。
今天真好,又是喜欢她的一天。
第88章 情书 很贵的
日出后,山顶的雪加速融化。
这场不大的奇迹一般的雪,吸引周边南方城市的游客,让清晨本该空闲的缆车人摩肩接踵。
多家新闻媒体一致表示这是百年难遇的壮观景象,以往山顶不是没下过雪,不比如今太平山,坐缆车上都能见像被戴白色绒帽的山顶,网友们纷纷评论港岛下雪,隔壁岛文旅一年白干,
回去后,南嘉看到纪意欢狂轰滥炸的消息。
【哇丢,大早上起来听说外面下雪了?谁弄的,陈祉吗?】
【我就说大早上你人怎么不见了!】
【你们家陈祉也太好了吧,同样是好兄弟,沈泊闻就不能学着点吗。】
【哦不对,沈泊闻不对我好是不喜欢我,等离婚后我倒要看看他对别人是怎么浪漫的。】
经这么一提醒,再拿那二人做对比,陈祉确实要更胜一筹,但其实兄弟两个人的骨子里都是钢铁硬汉,不是个喜欢浪漫的人,南嘉之前陪他去看电影,他压根就没集中注意力。
只是想对她做一些浪漫的事而已。
晚点陈祉回来,来迎接他的不止十一,还有南嘉。
他从玄关处出来后,软绵绵的身子便主动抱住了他。
以往陈祉回来会随手摸摸十一,它已经形成习惯,然而今天爹哋居然没有理它这么乖巧的狗狗,而是打横把南嘉抱起来,还避开了打扫的阿姨,把她放到置物架后面,清清浅浅吻她唇角。
“怎么这么黏人。”他温热气息飘荡她耳际,“想我了?”
她踮脚,柔软的唇触碰他的下颚吗,声调软绵绵的,“嗯。”
“你这是打算让我吃饭前。”他长指轻挑睡裙细吊带,从侧面轻揉着,“先吃点零食吗。”
“没有!现在不行。”
她跟只小兔子似的,立马松开他往胳膊底下一溜。
身子转得快,他速度更快,带过她的腕,将人轻轻拎过来,“好了,说着玩的,先吃饭。”
家里没有限制小动物活动的地方,十一和白仔自由出入餐厅,南嘉自己一边吃饭,顺带给它们也喂点零食。
“宝贝。”陈祉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你今天向我求婚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嗯?”南嘉用调羹戳了下石斑鱼,慢条斯理地放唇间咀嚼,“怎么了?”
“后面你怎么不和我说完。”
“我想说之前,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求婚了吗。”
陈祉静默。
他太急了。
以至于没听全她的求婚告白就草率答应,甚至赶在她之前就给自己戴上戒指,迫不及待要做她男人。
“现在可以说吗?”陈祉说,“我想听。”
“其实说得差不多了。”南嘉坦诚,“具体的我本来想和纪意欢商量,事发突然,我就临场发挥了。”
“那你不是说追我吗?”
“对啊,你不是答应我求婚了吗。”
“两码事。”陈祉说,“你可以继续追我。”
南嘉险些被红酒给呛住。
怎么还有人耍赖。
答应她求婚,结果还要她去追他。
“好不好。”他声线放低的时候格外具有蛊意,“我想要你追我。”
求完婚,很圆满。
但他还想要她正儿八经追他一次,弥补之前虚假的幻想。
“好吧。”南嘉很好说话,声音也软乎乎的,“你想我怎么追你。”
“你自己想想。”
“应该不是让我,坐那什么吧?”她小声,“没有人追人是直接去床上的。”
“放心,我很矜持。”他说,“就算你想我也会拒绝的。”
他说的话,她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的。
“你可以先给我写情书。”陈祉建议,“不用写太多,365封就行了。”
南嘉明白了,重点不是追他,而是给他写信。
就算周今川从他们生活中离开,小气吧啦的某人依然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那好吧,我想想写什么。”
南嘉没追过人,没写过情书。
直接从网上抄几句给他?
这要是被发现的话,那家里的床和她都会遭到惨兮兮的待遇。
南嘉不想敷衍,思忖两小时愣是不知道怎么动笔。
她去他书房找来纸和笔。
写下陈祉名字后就没了后续。
实在没有头绪,忍不住画个猪头。
有前几次经验,这次画得特别顺手。
还蛮有绘画天赋的,她拿起来欣赏一番。
草稿纸忽然被人从上方抽走。
南嘉懵懂眨眼,前方的光被人遮盖住,身影挺拔笔直落在她前方。
来不及抢回来,就被当事人看到了。
陈祉把草稿纸放置在桌面上,长指轻点,“你在书房墨迹十几分钟,你就写了我的名字?”
她像个犯错的学生,足尖磨了磨地面,“不止名字,旁边不是有画吗。”
“你自画像。”
“你的。”
“顶嘴这么利索。”陈祉指腹抬了抬她下巴,“你就是不想给我写。”
“……没。”
她绝对没这个意思。
是真的写不出来,又不想从网上摘抄,她都把他名字写下去了,说明正在酝酿情书的后续内容。
怕他多想,她立刻举手,“我真没有,我现在就写。”
重新拿一张A4纸,果断地重新写上“陈祉”两个字。
而后面的内容卡在脑子里。
陈祉:“需要我提醒你吗?”
南嘉点头,“嗯嗯。”
五秒后,南嘉:“等等……你的手……”
为什么是用手提醒她。她反应迟钝,愣神的功夫,裙摆被撩起,长指隔着薄茧,略带砂质的触感探过裙底轻而易举找到关键,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珍珠蚌开壳一样一下子拨开,骨节分明的中指一拿捏。
南嘉转不过去,被摁死冰凉的桌沿前倾,不由自主扶住桌面,感觉是食指和中指一同过来找她,低呼:“陈祉……”
“现在有灵感了吗。”他嗓音沉厚得很有质感,“宝宝。”
“别……别卷我裙子,很贵的。”
“哦。”他煞有介事:“怪不得这么好撕。”
她有点欲哭无泪,丝绸质的裙身已经被卷起来,浴后没有小衣束缚,又被他另一只手熟练找来,五指伸展覆来,拥挤时柔软快从指间勒出来。
“我,有,有灵感了。”南嘉试图制止,感觉人轻车熟路进来,由于站着的缘故,到底那一下子她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笔,“陈祉,你,你干嘛。”
“不是宝宝。”后方的人虚虚揽着她细软的腰际,“我都进来了你说我干嘛。”
“出去……我,我在给你写情书。”
“嗯,我看着,你继续写。”
他有意无意地在厮磨,快定到最里,这边书桌比大书房要高一些,她被迫俯靠,没有稳定的平衡,浮萍一般在湖间晃悠,他偶尔将她扶正,却也只是为更好到底。
“我真的有,有了。”南嘉站不住了,腰酸背痛,想直起来一些,背后的人却没依,把钢笔塞她手里。
“有就写。”
“你出去我再写……你在里面的话,我字写得很难看。”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很介意好吗。
南嘉没法扭头,只能从反光玻璃面上隐约看到自己像只提线木偶,手里紧着钢笔那里紧着他,书桌上的纸上,被手心的汗意沾染,推搡中泛起皱褶。
知道不把情书写完,他就会一直帮她“找灵感”,南嘉咬唇,动笔去写,刚下去一个笔画,他也深了一个度,笔尖在空白纸上划出一道曲线。
“写,写歪了。”她委屈巴巴,晶莹双眸漾着轻微的红和示弱,“陈祉。”
“歪就歪了,继续。”
南嘉刚才一点灵感没有,被他按在书桌上强行提醒后,灵感很快来了,由于人被弄踉踉跄跄,没法正常落笔,最后写出来的一行字歪歪扭扭,比幼稚园小孩写得还难看。
她低呜了声,靠着最后一点力气写下几个大字:【陈祉是大混蛋。】
“写完了吗?”陈祉继续扣着她腰际,将那几个字收之于眼底,笑又没笑,“你确定你管这个叫情书?”
“不行吗。”打情骂俏怎么不算情书。
“我还在你里面吗,你确定你要这样骂我吗。”他气息低沉又炙热,是提醒也是威胁。
她慌乱,“等等……不确定。”
在第二轮开始前,南嘉迅速将那张A4纸揉碎扔掉,可惜陈祉没给她弥补的时机,换套后几乎不给半点休憩时刻,只感觉到空了不到几秒钟又填满。
“我重写。”南嘉这次真要哭了,“我重写还不行吗,我不骂你了,陈祉不是混蛋。”
“写吧。”他这次没有光顾着弄,按她的手拿起笔,“陪你一起写。”
这样写字时,他几乎是仅贴着没有一丝间隙,南嘉又累又痛又酸又委屈,下次不能再来书房,每次过来准没好事。
在陈祉的威逼利诱下,她在纸上涂涂画画,字仍然歪歪扭扭,想尽快结束战斗,强忍着后面的干扰和碰撞,一封两行字的情书愣是耗费她大半个小时。
“写,写好了。”她声音早已稀碎,别有一番动听婉转的韵味,小声恳求,“你可以出去了吗。”
他来的时候直接进的,走的时候非要磨几下,惹她呼吸紊乱,看她面色樱红,他才慢条斯理接过那封在困境里诞生的情书。
【喜欢陈祉。】
【向日葵喜欢太阳那样喜欢。】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但港岛有。
她会喜欢太阳那样喜欢他。
情书应该没有这么短的,南嘉实在写不下去了,弱弱问:“这个可以吗。”
他淡淡扫一眼,“给我看看。”
“这个情书怎么样?满意了吧。”
“嗯,写得很棒。”他下颚垫在她发间,随意拨她一缕柔软长发卷起,落下的嗓音慵懒痞气,“奖励宝宝再来一次。”
第89章 日威 麻将比你老公好玩?
除夕夜,南嘉被陈祉带去老宅过节,这处不通车只开放直升机航线,无人机都拍不到的地方,保密程度堪比军队。
陈家是体系庞大的宗族,且不说老爷子娶了几个房,单父辈叔辈平均三四任太太,这还是对外公开的,私底下的情人和私生子数不胜数。
下飞机后,有正装队伍前来检查证件,看到陈祉后整齐划一退后,分成两排鞠躬迎接。
南嘉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跟随那位芙洛拉小姐进出部分场合时同样受类似的敬礼,在国内倒是很少见。
来老宅拜年的小辈数不胜数,别说南嘉不认识,陈祉也不大认得出名,只领她去老太太那边拜个年。
新媳妇总得见一次家长。
南嘉环顾四周,老爷子和陈父没有到场,陈祉看出她心中所想,“父亲在英国,爷爷也不在港岛,今年应该不会回来。”往年也是如此,军商政结合的世家,涉及业务和人脉广泛,父辈祖辈常年在外维持,除工作必要,小辈们鲜少能和他们碰面。
围绕在老太太身边的小辈太多,咿呀叽喳的,有的还和他们是平辈。
南嘉陪陈祉一道给老人家祝福。
老太太的气质不凡,年轻时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挨个给小辈发红包。
当然没忘记他们两个。
结婚了,但依然要给红包,还得包最大的。
人太多,南嘉没能和老太太搭上几句话,老人家也只来得及拍拍她的手就被一个奶呼呼的娃娃给绊住了。
娃娃们受家长指引,知道讨好老太太前途无量,小小年纪就学会官场那一套。
回去后,南嘉打量红包,“里面塞的是什么?感觉好鼓。”
“根据过往经验。”陈祉说,“应该不止有钱。”
“看来奶奶以前给你的红包里塞过别的。”
“会放平安符。”他说,“还有姻缘符。”
奶奶逢年过节,都会给他求姻缘。
陈祉一直是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
但想到自己能娶到十八岁就想娶的女孩,他也可以变成唯心主义。
南嘉拆开红包,发现里面不止包了钞票,还有几张地契一样的纸。
“这什么?”她仔细看完,“房子吗?不对,好像是一个岛。”
上面标有经纬度和英文标注,还有合同以及律师信息等一系列手续资料。
看到后面的转让署名是自己的,南嘉震惊,差点没拿稳,“奶奶送我一个岛?”
“嗯,当见面礼了。”
老太太是个爽快人,知道她现在不缺珠宝首饰等物质条件,重复送礼没有象征意义,索性送她一个以她命名的小岛屿,日后留作度假散心用。
那群小辈们围绕老太太说再多讨好的话,最多讨点零花钱,南嘉甚至没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话,一出手就是王炸级别。
除夕夜去的老宅,春节当天南嘉和陈祉陪外婆在家里吃团圆饭,这顿饭吃完,有专人送一直念叨回家的外婆回去,那边的护工和保姆阿姨具备,生活条件自然不会苛刻到她。
只是南嘉依依不舍,想着如果在老家住不惯的话还是应该搬过来。
春节放假,夫妻两时间都充裕,没人打扰的一天。
猫狗在客厅玩一只小灯笼,南嘉给它们喂鹿肉干,陈祉从她手里接一块,抛空一扔给十一接,揉揉她的发。
“今天难得二人世界,宝宝打算怎么过。”
每次听他说这些话,南嘉感觉自己的小腰隐隐开始酸痛。
二人世界还是没过成,南嘉收到纪意欢信息。
【来打麻将不,三缺一。】
南嘉对麻将不是很感兴趣,正要拒绝,纪意欢又说:【我给你讲讲沈泊闻出轨的事。】
【出轨了?】
【被我抓个现行。】隔着屏幕,纪意欢怒意难以掩饰,【两人还玩起cosplay来了,一个扮演患者一个扮演医生,玩的一个比一个花。】
【不会吧。】
【气死我了,我明天就要离婚,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我。】
南嘉印象里,沈泊闻虽然脾气不太好,人品不怎样,性格一般般,但不至于到出轨的地步,纪意欢语气笃定,她不知道该信谁。
不论如何先过去一趟。
陈祉没等到小太太香香软软的亲热,看她拾掇后要走,拧眉,“去哪儿?”
“纪意欢找我有点事。”南嘉笑吟吟,“我晚上回来再陪你。”
要走的时候,手腕被他不轻不重拉回来,陈祉比她高出太多,双眸是垂落的,“什么事比你陪你老公过年更重要。”
“意欢说沈泊闻出轨了,她这次铁定要离婚了。”
“出轨?”陈祉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耸肩,“沈泊闻本来就不喜欢意欢,出轨不是很正常吗。”
“谁说他不喜欢。”
南嘉愣住。
试图理清楚陈祉话中的可能性。
陈祉暗恋她这件事很诧异,但有迹可循,而沈泊闻对纪意欢那是一点反转的余地都没有。
全港岛的人都知道纪大小姐喜欢沈泊闻,他要是喜欢纪意欢的话,怎么可能天天一副半死不活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陈祉和沈泊闻是好兄弟,他的话不是没有可信度。
“你为什么说他喜欢纪意欢?”南嘉询问。
“猜的。”
行吧。
她就不该指望陈祉能给她一个答案。
要走的时候,手腕还是被他拉住。
“我不确定,他自己也不确定。”陈祉停顿片刻,“沈泊闻他这个人,有病。”
“……啊?”她只是微微吐槽下,结果陈祉骂得比她还狠。
“字面意思。”他说,“沈泊闻精神有问题。”
“什么问题?”
“人格障碍。”
陈祉了解的不多,他们在一块儿时,沈泊闻很少发病,只知道受家庭缘故和生长环境因素,沈泊闻无法随心所欲,他最初在沈家并不受待见,不比陈祉生下来拥有最好的和最高权力,很久以前就患有心理疾病。
这些病对日常生活没影响,对人脉交往也没影响,只对自己的私生活有影响,有时候莫名其妙无法控制的情绪和行为,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没想到的出格行为。
他不是双重人格,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情绪上来后难以控制。
南嘉不免同情纪意欢。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沈泊闻,有病就算了,对她还那么冷漠,现在又闹出轨的事。
纪意欢约南嘉麻将的地点是1492。
过年在家搓麻将更有喜庆氛围感,何必跑一趟,南嘉来到包厢看清一色的男模后总算理解了。
既然沈泊闻出轨,那纪意欢点几个男模不过分。
纪意欢一边摸牌,小嘴叭叭没停过。
还好旁边站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帅哥帮她剥葡萄,倒酒,给她按摩,膨胀的怒火才慢慢消减。
“明天我就给他休了。”纪意欢气得咬牙切齿,“我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结婚也绝对不找他。”
“大街上拉一个多不靠谱。”一个靓仔帮她按摩肩膀,按着按着,手触碰她脸颊,“姐姐要不找我吧,器大活好。”
纪意欢看他一眼,随手摸了摸对方的胸膛,“那你能哄我开心吗。”
“那肯定的。”
说话时,靓仔给她倒酒,动作间,两人的衣料摩擦。
纪意欢快听牌,注意力集中在摸牌上,没注意到身旁的人突然没了动静,一个自摸成功后,她激动万分,大手一挥,“给我倒杯酒。”
一只修长的手顺势拎起酒瓶给她的威士忌杯七分满,又替她拨了柠檬片和冰块进去。
“还是男模体贴。”纪意欢说,“不像我前夫那个死样。”
南嘉已经看到她背后站的是谁了,轻咳一声,纪意欢以为她病了,“嘉嘉感冒了吗。”
“没有……”
不止南嘉,另一个姐妹也轻咳。
纪意欢正纳闷他们怎么突然病了,耳边响起沈泊闻熟悉的嗓音:“我什么时候成你前夫了。”
“……”
她顺势看去,沈泊闻单只手还搭在碎冰锤手柄上,高挺的个头居高临下睨她。
纪意欢注视他三秒。
也就三秒,她说:“现在。”
淡定回答完后,她继续摸牌。
然而另外三个人不淡定了。
别人家捉女一干不都是一方气势汹汹另一方心虚求饶,怎么到这两人头上一个比一个冷静。
纪意欢提醒男助理:“该你摸牌了。”
男助理低头接应,“好的大小姐。”
全然把沈泊闻给忽视。
没人能见到沈家太子爷当场被人奚落成这样子。
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泊闻,不是说好一起的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靠近门口的方向,陈祉悠然的嗓音在麻将推搡中传来。
“陈祉?”南嘉应声去看,“你怎么来了?”
本该以好兄弟捉女一干的戏码为主,陈大少爷每次出场都要抢人风头,长腿大摇大摆迈开,单手抄兜,恣意随然,眼角眯着嘲讽,掠过沈泊闻一眼,径直走到自己老婆跟前。
陈祉不是一个人来的,手边牵着穿黑背心马甲的帅狗狗十一。
“听说你想我了。”他理所当然靠着她这边椅子,“过来给你看看。”
“不要脸,谁想你了。”她好笑,摸摸十一,“要想也想十一。”
“那你是把我忘了吗。”他随手摸走她一张牌,顺带捏捏她的脸颊,“麻将比你老公好玩?”
“嗯。”
“赢钱了。”
“输了。”
“多少?”
她也不知道筹码怎么算的。
“第一圈输了二百个。”南嘉没刚才那么有底气,小声回答,“可能因为我很久没玩,忘记游戏规则,手生了。”
“那熟悉之后呢?”
她声音更低,“输了五百。”
其他运动还行,麻将实在玩不来,她不喜欢兜兜绕绕去算牌,不动脑子去玩的话反而别有乐趣,没准还能给她碰个大的。
输了好,能挫挫她的自信心。
陈祉理之当然:“现在知道谁好玩了吧,还不回家陪你老公。”
“嗯,知道。”她看似乖巧应着,一边摸继续一边说,“麻将好玩。”
“……”
一点都不给面子。
留他和狗儿子孤苦伶仃。
陈祉和十一分别在她旁边左右看牌,她在这块纯新手,四张牌都出走了,自己还苦苦等听那张牌。
对面气氛没有因陈祉和大狗狗的到来而缓解。
尤其是沈泊闻一侧也就是纪意欢隔壁的男助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不知道死多少次。
“纪意欢,你不打算解释下吗。”沈泊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被人拍到的话,对我们两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纪意欢正端起他刚才冒充男模给她调的酒,赢牌的喜悦被他一句话给扫干净,没好气冷笑,“后果就是尽快离婚。”
“你很想离婚吗。”
“废话,我一开始就说了要离婚,是你身份证有问题,要么就是登记处休假。”纪意欢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把他的问题给抖落出来。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结婚的时候不情不愿,离婚的时候也不情不愿。
搞得她做什么事都要主动上赶着,是个人都会累的,她现在想开了,世上男人那么多不是非他一个不可。
“我身份证正常了。”沈泊闻说,“登记处也可以让他们上班,但是。”
“什么?”
“如果我不想离呢。”
三个牌友包括陈祉在内都是熟人,谁都知道沈泊闻对她的态度如何。
这一句出来后,吃瓜吃的好好的南嘉差点把牌给推了。
她没听错吧,沈泊闻居然说他不想离婚。
“为什么?”纪意欢不像意外的样子,“因为怕两家的股票受到影响吗?”
“不是。”沈泊闻说,“我不想和你离婚。”
不是其他影响,单纯不想和她离婚。
纪意欢只是迟疑片刻,想到他和女医生出轨的事,又咬牙,“但我想离。”
气氛彻底沉着。
几个男模不由得露出嘲笑,表情细微,但被沈泊闻捕捉到了。
如果平时,他绝对会让这群人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这样做,他也会被纪意欢撵走。
侍应推车来送酒。
沈泊闻拿起一杯后,又放下来,换了日威,砸了冰块扔进去。
陈祉和他一样取一杯日威,顺势举起杯子去碰,对方心情不好,置若罔闻。
“大过年的。”陈祉说,“你怎么耷拉一张脸,怪不得纪意欢不要你。”
沈泊闻眉间一凛,“关你什么事。”
陈祉浅啜一口酒,点了下无名指上的男戒,继续没事找事,“看我新戒指。”
沈泊闻:“不想看。”
陈祉干脆把手递到他眼前,“我老婆送的,好看吗。”
沈泊闻:“我说了不想看。”
第90章 正宫 叫哥哥
沈泊闻本来就烦。
陈祉还没眼力见的秀恩爱。
在别人饥饿的时候小声咀嚼是一种礼貌。
但陈祉就不是个礼貌的人。
嘚瑟后还要浇一盆冷水:“你真要离婚?”
“你闭嘴。”沈泊闻无言以对。
被说中了,纪意欢真的放弃他了。
如果他今晚不过来,她很可能真的挑个男模过夜。
她对男人很挑剔,留美三年看不上那群玩得花里胡哨的外国佬,回国后也很难遇到合她眼的,但人有时候酒精上头,没准一个意外,沈泊闻的绿一帽就坐实了。
麻将桌的嬉笑声盖过两人的谈话声。
这边的男模个个都是顶级,服侍女金一主的本事一流,讨女孩子开心更是几句话的事。
刚才争锋相对的兄弟两,莫名统一战线对外敌,默契回到各自老婆的椅背一侧。
两个正宫一来,小男模们收敛很多。
别的不说,论样貌身形,掷果潘郎,宽肩窄臀,担当得起正宫二字,小门小户的野男模们被全方位碾压。
“宝贝。”陈祉点了下桌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全场人各揣心思,沈氏夫妇纠结离婚,男模们想捞钱上位,只有南嘉电竞精神拉满,专注于麻将研究,若有所思,“别急,等我赢完一局再回去。”
“你不想回直说。”
“……”
少瞧不起人了!
南嘉不悦摆手,“你乖一点,一边玩去,等我赢钱请你们吃饭。”
“那我们可能要饿死了。”纪意欢慢悠悠搭腔。
两人一点不给面子。
南嘉自从坐上麻将位置十有九输。
玩得人火气蹭蹭上涨。
纪意欢一侧是不到二十来岁的男模小生,负责装点果盘,细致剥好橘子放入木盘中,分别递给牌友们。
包厢封闭沉闷,冰凉的橘子解火,南嘉尝一颗,“还挺甜的。”
剥橘子的小生腼腆一笑邀功:“我给姐姐剥的橘子当然甜啦。”
说着又给南嘉跟前的小木盘里放置两颗,摆放成漂亮的莲花图案。
小生被纪意欢袒护久了,不仅对沈泊闻这个正宫充耳不闻,得意忘形忽略现在撩拨的主儿,背后的男人可不比沈泊闻好说话。
表面上陈祉闲适随和,狭长挑花眼透着虚与委蛇的温柔,“这里的橘子很甜吗。”
南嘉打出一张北风,随意“嗯”一声。
“确定很甜吗?”
“唔……也不是很甜。”她差点被没种子的橘子噎到。
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了,虽然是纪意欢点的男模,但她作为姐妹连同一块儿被伺候吃东西,自我感觉没什么,就怕某人醋坛子打翻。
男模小生感知到什么,战战兢兢,也给陈祉那边推了个小木盘,“哥哥要吃吗?”
陈祉冷脸:“我没有乱认兄弟姐妹的习惯。”
小生委屈巴巴缩回去。
想求纪意欢安慰,见她身侧的沈泊闻面色可怖,又打个寒颤。
陈祉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剥完,放到她小木盘中,“吃这个。”
巧了,他剥的橘子很酸,南嘉咬一口后,酸得皱眉。
这下真应了小生的话,不是所有人剥的橘子都是甜的。
“酸就别吃了。”陈祉用纸巾擦完手,指尖仍然留橘子皮气息,不得不出去清理。
南嘉看他离开,下意识跟过去,给一个小男模扔一句:“你先替我打两把。”
男模来之前,沈泊闻先过来取而代之,和纪意欢面对面。
1492休息室的包间格局差不多,她之前来过,不费力找到,后面的十一也跟她过来。
陈祉净了手,看她和十一都过来,“你来做什么?”
“我……想和你解释下。”
“解释什么?”说话间他把十一放出去当开门狗,然后把门给锁住了。
南嘉懵然半秒,下意识往后面挪。
那小模样看得他淡笑,“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南嘉看他一直没动,才慢吞吞走过去,刚挨近,细软的腰肢被他揽过去,将身子抵在墙面上。
这边贴了复古美式墙纸,后背擦出吱呀声,他扣住她下颚抬起,铺天盖地的吻密下去,气息萦绕,将她完全包围住,没有准备的她来不及换气,没几分钟就乱了呼吸,不自觉抓皱他衣领,“陈祉?”
信了他的鬼话。
只有两人,没有打扰,他怎么可能老实。
“还不解释吗。”他不松手,托着她臀以臂膀力做支撑将人举坐起来,“你不是说打麻将的吗,怎么还有野男人伺候你。”
“我,来的时候不知道。”
她哪知道纪意欢叫来一屋子的男模,她作为好姐妹,虽然没人按肩膀,但吃点帅哥剥的水果不算过分吧。
人被举高,裙摆蔷薇一般自由飘落,他臂力很有劲,轻松给她坐着,还将腿分腰际,这样子是前所未有的,南嘉很不适应。
他继续问:“那小生剥的橘子甜吗?”
“不甜。”她乖得不像话,“没你甜。”
“我的什么甜?”他眯眸,“你又没吃过。”
“……你。”
她分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你说的不会是。”她心虚地低垂脑袋,“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没这么……”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陈祉架住人的同时腾手很自然掠过裙底,“我就是流氓。”
她不敢惹毛,嘀咕,“你每次还挺会对号入座。”
“那张开一点给我对一下。”他低头,笑得很蛊,“看看能不能盲入。”
隐约记得上次也是在休息室,但由于没措施就走了,南嘉的希望刚从眼底浮现,就听见塑料包装被咬开的动静,这下彻底没希望。
无不说明某人有预谋的,她弱声:“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
“嗯,要夸我吗?”
“……”她不骂他算好的了。
南嘉环顾陌生四周,低吟一声,“不习惯这里。”
就算休息间也属于在外面的公众场合,总感觉没家里有安全呐。
“我可以让你习惯。”
“可是。”说话间,她感知到领口覆温热气息,紧接着蝴蝶结被咬散。
可活动的蝴蝶结,此时被陈祉叼在唇际,清冷着一张斯文面孔,和她的粉色蝴蝶结装饰格格不入,两种鲜明对比带来极大的反差视觉。
来不及心疼蝴蝶结的遭遇,隔着小裤白棉布感知到陈祉很不温柔的摩挲,渐渐地棉布仿若从池中拎出来一样,润的贴合轮廓,陈祉指尖从棉布一侧划下去,勾出一截银线后,晃到她眼前,“看出来了,我们宝宝真的很不想。”
语气嘲讽拉满。
南嘉后背是冰冷墙面,人被悬空架起,挣扎的声细弱如蚊,“不是……”试图否认,不经意低眸,隔着昏暗光照,隐约看到表层膨胀的跳动的血管,突兀但不难看。
陈祉没给她看太久,攥一只细白足踝严丝合缝入了,“不是?这不就是你想迎接我的证明吗。”
她被搞得委屈巴巴像只困在网格里的猫,低嘤两声,“我只是……不想在这里。”还是在墙上。
“但是想和我。”他淡淡问,“干吗。”
她哑然。
“说话。”
“嗯……”
“那宝贝喜不喜欢。”他虎口卡她下颚。
“喜,喜欢。”
“说完整一点,喜欢什么。”他说,“被我什么。”
“陈祉……”她快哭了,不由得绞他。
她不想说。
他被一下子绞得呼吸一重,克制地给她送上去后,看她满眼涟漪,才把她放下来,“好吧,实在不想说就亲我一下。”
在她这里他是个比较容易妥协的人,不愿意的话就换一种方式,反正他要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什么,一点点也够。
南嘉很乖地攀他宽实的双肩,又环他脖颈位置,凑过去亲他,很笨拙但吻得仔细,从他下颚亲到眉眼,清清浅浅的唇息,温度都刚好,她越温柔,陈祉在温柔乡跌得越深。
这一层基本都是他们的地盘,除了工作人员不会有外人,十一放外面帮忙看家,门也被反锁,可以再多一点肆无忌惮。
“现在再问你一遍。”陈祉不急不慌,“麻将好玩还是我好玩。”
“……你。”
“那下次纪意欢再叫你打麻将,你别答应她。”他这才心满意足,抬起她另一条足,像个漂亮的装饰品,悬挂在肩上,到底是跳芭蕾的,一点不费劲拎起来了。
只是可怜南嘉,大过年的,还要体会下练舞拉伸的训练。
“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她小声嘀咕,“打麻将怎么了。”
打麻将没什么。
但陪同的十几个男模都不正经。
“想打的话来家里打。”陈祉淡声哄,“不带不相干的人。”
“哦。”她似懂非懂,“你是吃男模的醋吗?”
“没有。”
“没有吗。”
“你看我像是喜欢吃醋的人吗。”
“不是一般地像。”
陈祉稍稍起来一些,卡她腰际,漆黑碎发自然垂落,眸光锁她小脸,哑声陈述,“嗯,醋了。”
停顿,他补充,“要你哄我。”
南嘉忍不住笑,“不哄。”
陈祉嗓音一哑,圈她,“嗯?”
“不会哄。”
“要不叫声哥哥让我听听。”
“你不是说没有乱认兄弟姐妹的习惯吗。”
“你叫的话不一样。”
不管陈祉怎么说,南嘉不情不愿,摇摇脑袋,“不行。”
“为什么不能叫哥哥?”陈祉眉间一凛,干脆把她背过让趴靠墙上,“我比你大两岁,叫哥哥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说只喜欢叫别人哥哥。
不知道他又吃哪门子飞醋,南嘉背对着人,尾锤骨颤抖快要麻了,低声催促:“陈祉,你可以出去了。”
“我也很想出去。”他那张俊美面孔藏着恶劣的笑,语气却一本正经陈述,“可是宝宝它一点不想走。”
她想踹他,“你——”强词夺理。
“你叫声哥哥。”陈祉很有耐心地和她耗时消磨,不知道谁哄着谁,“我帮你把它哄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