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深更半夜,梁洵捏了捏鼻梁,看到桌面钟——凌晨两点二十,合上笔记本电脑,准备上床睡会儿去公司。


    书房灯光明亮,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门铃声,清脆的响声只持续几秒就停了下来。


    梁洵放下手,修长有力指骨在桌面敲了声,他起身往楼下走去。


    门边的屏幕上出现一个青年身影,梁洵眼神极好,哪怕是夜视也能清晰地看清屏幕里人,插在兜里手蹭过裤缝,快速两步上前打开门。


    院子的路灯从青年头顶倾泻,他的鞋子沾满了雪,肩头也落了点,不知在外面站多久,一双浅色眸子亮得惊人。


    门从里面打开,简怀意有些惊讶,他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按了下门铃,但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按照以往这个点梁洵早就休息了。


    “还没睡?”


    梁洵视线快速略过青年,外面冷气温才几度,他语速极快: “一会儿睡。”然后把人接进屋里。


    啪嗒一声,客厅灯光亮起。


    简怀意坐在沙发上,沙发垫柔软往下凹陷,暖气一开,僵滞身体渐渐回温。


    还是家里好。


    再想起白天做事,简怀意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傻叉。


    烧好热水,梁洵倒了一杯到玻璃杯里又加了点温纯净水,正好到能喝到温度。


    递给简怀意: “不是去出差,怎么突然回来?”


    简怀意咕嘟喝了一口,闻言眼睛闪烁,淡声道: “那边出尔反尔临时违约,中止了合作。”


    “哪家公司?”梁洵问。


    简怀意把玻璃杯抱在怀里捂手,没什么情绪地说: “公司机密,不可告人。”


    梁洵不问了。


    在简老大家里洗好了澡,简怀意换上睡衣走进卧室准备睡觉,往床上一躺,身体各处被被褥裹着,连心脏都是暖和到。周围的空气混杂着两种清香,一种是小雏菊,一种是淡淡的像是冷木香气味。


    怀疑是这里的空气混了猫薄荷,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他在简老大那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几个小时,一躺到这间卧室这张床上,就睡意上头忍不住合上眼睛。


    根根分明眼睫暴露在外面,垂落一小片阴影。过了片刻,简怀意迷蒙醒来。


    不对劲,还有哪里不对劲。


    从枕头上仰起头,看到站在还在门外回电话梁洵,嘴唇微抿起。


    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还差个大火球。


    梁洵挂完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卧室里走。


    迎面对上一双冒着细微光芒的眸子。


    简怀意伸头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浅色瞳仁发出细碎的光,唇色红润,后脑勺诡异地翘起一缕发。


    心脏好像被猫挠一下了,梁洵走上前,简怀意视线跟随他动作移动。


    黑眸微垂,不小心系错两颗扣子,解开又重系。


    ……


    梁洵总算躺到枕头另一边,暖呼呼的气息席卷而来,简怀意像被安上电池小机器人,重新躺好,两条胳膊分别放在两侧。


    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梁洵感到胸腔变得鼓鼓囊囊,被塞满了棉花,熔化成柔软形状。


    他紧抿下唇,掌心蜷缩又松开,最后猛越过横在中间枕头,碰到简怀意手背,扣在手心里。


    简怀意身体僵硬,小拇指指尖轻轻挠过梁洵掌心,然后被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口鼻呼吸加快。


    完了。


    简怀意有很浓烈预感。


    全完了。


    ……


    “爱上直男没有好结果。”赵言听扯着嗓子,嚎叫声回荡在整个包厢, “没有好结果~欧。”


    简怀意坐在左边沙发,舞台灯光扫过脸蛋,眼尾上挑,末端藏着寒意。


    白兰地不苦,抵到舌尖还有种淡淡的冷木香。


    赵言听唱到兴头,绕了一圈坐到简怀意旁边,胳膊揽着他的肩,歌喉深情款款: “简儿,一起唱啊,爱上一个直男,欧~没有好结果”


    简怀意:……


    “不唱。”


    赵言听见状也没有强求,转头去骚扰江越去了。江越正跟男朋友甜蜜双排,赵言听扒拉他一下胳膊,手机屏幕霎时一黑。


    “赵言听,你扒拉我干嘛!”


    江越正给男朋友展示游戏技术,赵言听这样一搞让他颜面尽失,硬生生被野怪打死,他都不敢想对面的人会笑成什么样。


    “噗哈哈哈哈哈——”赵言听低头瞄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菜b,被野怪单杀哈哈哈哈。”


    江越深吸一口气,和善地看着赵言听,解开腕口,手机放到了一旁桌子上。


    “赵言听!”


    游戏可以输,赵言听必须死。


    赵言听欠嗖嗖地躲到简怀意身后,简怀意像是定海神针横亘在两人之间,江越拿赵言听没办法,气汹汹地扒拉两下他的头顶,然后坐回了原位。


    他治不了赵言听,自然有人能治。


    三个人来唱歌,肯定有一个是麦霸。赵言听没唱过歌一样,不停歇地嚎快一个小时,唱的歌也挺耐人寻味。


    《重生之我给直男当老婆》


    《你爱上一个直男》


    《直男抱一下》


    ……


    到最后江越都有些怀疑赵言听是故意为之,他踢了踢中场休息的麦霸, “听,你有事儿啊。”


    赵言听仰起脸,桃花眼往上挑了挑,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笑容。


    “恶不恶心,江越。”


    “你爸我好心关心你。”


    赵言听拂开头顶作乱手,因为唱了太久,嗓子有些哑: “滚。”


    江越也不恼,笑着: “儿子长大了啊,都有叛逆期。”


    赵言听懒得搭理他。


    简怀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人,他从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到桌面推给赵言听,赵言听一抬眼看到突然出现的矿泉水,隔着光线跟简怀意对视。


    “润润嗓子。”简怀意说。


    赵言听扯了扯唇角,刚想说他钢铁嗓不用,触及简怀意仿佛看透一切视线,咬牙骂了句: “江越这个二愣子。”


    江越:?


    拧开瓶盖,咕嘟灌了快半瓶。


    赵言听喘息,把矿泉水瓶扔到一旁,拿起麦克风接着唱,声音从清澈变得逐渐嘶哑,不要命地扯着嗓子。


    江越总算意识到不对劲,凑到简怀意旁边,对着赵言听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这货怎么了?”


    简怀意深沉地抿了口亮蓝色酒,言简意赅: “失恋。”


    江越震惊,怀疑地看了赵言听好几眼,发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疑问: “不儿,他什么时候恋的?”


    简怀意停顿。


    的确,不能叫失恋。


    “恋爱未果。”简怀意改变了说辞。


    结合刚才赵言听唱的歌,江越脑子转了一圈差不多捋清楚了。


    “不是吧,听也弯了,还喜欢一个直?!”


    “差不多。”简怀意很冷静。


    江越一副被雷击中的样子, “我靠,这小子前一阵还念叨天命真女,怎么几天没见就弯了?不会是我俩影响了他吧。”江越甚至开始反思,实在是赵言听喜欢男的这个消息太过匪夷所思,毕竟他从几岁认识赵言听,就知道这货是一个彻头彻尾直男,喜欢漂亮妹子,跟妹子说话还会脸红。


    江越抓了抓头发,有一种带坏兄弟荒谬感,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变成一句: “阿洵可一定要坚守自我啊。”


    简怀意:……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有人敲门,江越听到声音,起身去开门。


    简怀意掀起眼皮,余光瞥向门口人,手腕停在半空,又快速地放下。


    江越微笑: “阿洵,你来了。”


    梁洵看着面前的人,客气地颔首: “嗯。”


    江越怪不适应的,但想起梁洵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能对他这种态度已经很好了。


    “你来接怀意?”江越明知故问。


    梁洵没回答,眼神精准捕捉到沙发上的青年,他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如果忽略眼尾泛起一点红。


    简怀意脑袋有点晕,但不影响基本的思考。


    比如他知道梁洵是江越叫来的。


    这么呆。


    别人叫就来。


    公司不忙么?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么?


    简怀意捏了捏尖细的鼻梁,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跟着梁洵出去。


    冬天很长,已经下了几轮雪,上一轮雪没融化,下一轮雪就铺上去。


    “你怎么还没恢复记忆?”简怀意低声呢喃。


    很轻的一句,在寂静街道上愈发清晰,梁洵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他知道简怀意是关心他。


    他也一直在通过比如说催眠疗法方法来唤醒记忆,并且取得一些成效,他想起了一些大学时记忆。


    那时的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伴侣,他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虽然每天算作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有时候还会一起睡觉,不过是隔着床的那种睡觉。但他们并没有像一对正常的情侣,牵手拥抱亲吻,总隔着一层,相比情侣更像是关系好朋友。


    想到这里,梁洵轻车熟路地捉住简怀意手放进兜里。他的手热,简怀意却很凉,像是地上的雪,也像是他给人感觉,一块难捂热的冰。


    不过他很热,就算现在捂不热,只要他一直攥着就总能捂热。


    “刚才唱了什么歌?”梁洵随口一问。


    简怀意抿了抿被风吹凉下唇,闻言幽幽道: “《不要爱直男》《再见,直男》……”


    梁洵:……


    ————————


    大家能猜到言听喜欢的是谁吗[摊手]


    032


    新年伊始,姜小茴处理完最后一批花,准备开始停业。


    老板大手一挥,批了快一个月假。


    姜小茴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对着牌匾祈福:


    新的一年,希望老板能够万事顺遂,百卉生意兴隆,老姜家和万事兴。


    “小茴。”


    有人喊她,姜小茴转身,就看到刚刚还在祈福语里老板走进现实。


    “老板!”


    姜小茴一身大红色棉袄站在门口,身后的玻璃门贴着一个大大“福”字,房梁下大红色灯笼荡漾,当真喜庆。


    简怀意被红火的颜色染红脸,像是话本里上仙沾染了红尘,根根分明眼睫悬在半空,他站在外面,从上到下打量着百卉。


    “嘿嘿。”姜小茴不小心发出声音。


    老板真好看嘿嘿。


    百卉这一年的流水很高,当天到店花卉基本当天都能全部售尽,卖不完的就被姜小茴免费送给周边店铺。也因为她这样做,跟“邻居”搞好关系,有顾客问他们店里花束,他们也会向顾客介绍百卉,相当于免费给百卉打了gg。


    久而久之,百卉口碑和名气小范围地打了出去。


    姜小茴把这些事情跟简怀意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些都是她自作主张,事先没有经过简怀意同意。


    她听说有钱人都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员工。


    在姜小茴惴惴不安的目光里,简怀意点了下头,清润嗓音如同涓涓细流抚平人心里焦躁。


    “可以,小茴,你做的很好。”


    姜小茴感动得泪眼汪汪,上哪找这样的老板呜呜!


    不仅给的工资高,批假期多,还那么善解人意。


    简怀意一转眼对上姜小茴瞪成荷包蛋的泪眼。?


    简怀意没什么反应,接着说: “明年我打算开几家分店,需要你帮着照看一下,包括给新员工培训,监督他们日常工作,相应的我会提高你的工资,可以么?”他把心里想法告诉姜小茴。


    他还年轻,有野心,特别是最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想往上走,不想再待在无聊的笼子里。


    姜小茴当然一百零八个同意,激动到语无伦次: “老板,您,您是要带我创业开公司么?”


    “差不多。”简怀意很平静, “毕竟你也是百卉大股东。”


    姜小茴:!


    她!何德何能!


    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她压根不敢想自己非但在国际大城市A市有一家自己的花店,还越开越大,如今还要跟老板一起开公司。


    玛雅,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担心笑醒发现是白日梦。


    姜小茴有一种被天降好运砸懵的不真实感,她掐了掐自己婴儿肥脸蛋,好疼!


    不是梦。


    简怀意看了一圈跟姜小茴说了几条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像是散财菩萨散完财就转身归去。


    姜小茴晕晕乎乎对着简怀意的背影鞠了个躬。


    ……


    按照往常,简氏这个时候还没放假,对于他们这种排的上号大公司,内部员工都是各大高校顶尖人才,竞争特别激烈,一个比一个卷。


    但简怀意又不是。


    他又不担心被辞退,还巴不得被辞退。


    随便想了个借口提前给自己放了年假。


    回到家发现梁洵也在,有些好奇, “你不去公司?”


    梁洵坐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摆弄着一块四方的红纸。


    简怀意走进发现是对联,旁边桌上放着的还有窗花和胖娃娃。


    梁洵似乎是在研究对联该怎么贴,听到简怀意声音,抬头看向他,回答: “放假了。”


    简怀意惊讶, “年假?”


    梁洵点头,他们公司以效率高著称,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放假回家。没完成地需要多加一天班,但大多数人都想提前回家过年基本在今天下午就完成了任务,公司里现在没剩几个人,连保洁阿姨都回家带孙子孙女去了。


    “我想去你公司上班。”简怀意突然来了一句。


    梁洵闻言放下对联, “可以,你想要什么职位,我让秦助安排,年后就能直接入职。”


    被梁洵认真的态度逗笑,简怀意弯起唇,故意反问梁洵: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梁洵垂眸思索,片刻后列出所有答案: “想要清闲的话,总经理秘书,项目经理也行,指使副经理做事就行。”


    “总经理秘书,秦助职位。”简怀意挑眉,发自内心道, “看起来可不清闲。”


    “他确实不闲,但你跟他一起共事,他会把事情都做完,这样你就清闲了。”梁洵说。


    简怀意: “……”


    果然资本家都逃不掉两个字—— “剥削”。


    “算了,秦助命也是命。”


    简怀意手插着兜,被桌面上的兔子窗花吸引注意,上前拿起窗花,摸起来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磨砂也不是A4纸触感,是一种冰冰凉凉好像锡纸的东西裁剪出来的东西。


    简家是不会贴这种被视为“下等之物”的东西。


    “你买的对联?”


    梁洵还坐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腿曲着,裁剪精良的西装裤碰到简怀意小腿,两人距离不远不近。


    “秦助送的。”梁洵实话实话。


    简怀意点了点头,话题又回到了刚才,肯定道: “秦助是个很细心人。”


    梁洵眉峰拧了拧,笔直的腰杆往前倾些许,语气淡了几分: “还行。”


    “嗯。”简怀意心不在焉地附和。


    梁洵:……


    “你明天回家?”梁洵说, “过年了么不是。”


    简怀意回头对上梁洵的眼睛,黑眸微垂,底下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恍惚片刻,抿唇道: “不回,过几天再说。”


    梁洵小臂露在外面,搭在两侧,肌肉轻微使力,纹路清晰的肌肉呈现出隆起的弧度。


    他刚刚下班,身上还穿着正装,白色西装上衣,领口微微敞开。


    简怀意看了一眼,把窗花放下,然后又看了一眼。


    “你过年有没有别的行程?”他问梁洵。


    “有。”梁洵说,开了句玩笑, “在家等你。”


    简怀意耳朵发烫,直起身看到梁洵领口散开的扣子,心里一动,贴心地上前帮他系好。


    淡雅的小雏菊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鼻尖,梁洵垂眸凝视着近在眼前的青年,头顶灯光给他镀了层温暖的光环,不甚真切。


    简怀意掀眼, “那我早点回来?”上挑眼尾显得机灵。


    “嗯。”梁洵下颌绷直。


    ……


    简怀意回简家过年去了,梁洵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想起年前答应简怀意事,开车回以前的房产,看能不能找回一丝记忆。


    门是指纹锁,他调回主系统,发现里面只录一个指纹——是他。


    梁洵顿了顿,然后把指纹锁关了,改成密码锁。


    叮咚~


    【直男: 345986】


    简怀意:?


    正疑惑时,梁洵又发来一句消息。


    【直男:房间密码】


    简怀意:?


    “简老二,干嘛呢?”


    简怀意按灭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看穿得一身红像新郎官简老大端着盘圣女果,大喇喇地往自己走来。


    拿了一颗塞嘴里,简怀意看着简老大,发自内心道: “挺喜庆。”


    简老大爽朗地笑了,贱兮兮地凑到简怀意耳边,猛然压低声音: “弟弟,那天你怎么走了。”


    简怀意: “……”


    “不走留下看你跟嫂子……?”


    简老大拍脑门,简怀意趁机又从盘子里拿一颗圣女果塞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让人心情愉悦。


    “哎呀,那天喝多了。”简老大俊脸一红,有些怀疑人生, “不对,弟弟,你没睡啊?”


    简怀意腮帮子一鼓,下意识说: “认床,睡不着。”


    “认床?”简老大眯起眼,眼神带着探究, “认得哪个狗男人床。”


    简怀意跟简老大对视两秒,薄唇微抿,推开他胸膛往里屋走。


    简老大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嘴叭叭地说: “简老二,你注意点分寸嗷,虽然你哥我不反对你跟梁洵,但也不代表同意你俩……”


    简怀意站定,拿起一颗圣女果堵住了简老大的嘴, “闭嘴,死直男。”


    简老大:?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简老大一口咬破圣女果,边嚼边念叨。


    年后简老大要拜访几家人,按往常会带着简怀意一道,简家亲戚缘浅,过年基本不会相互走动。简老大要去拜访的是简家几个外性世交——赵家,温家还有梁家。


    简老大嘴里叨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草,弯腰一一查看这些分别送去不用家礼物。


    看到角落处一个小盒子,简怀意问: “简老大,这小盒子送给谁?”


    简老大直起身,思索片刻, “奥,给言听的。”


    简怀意: “夹带私货?”


    简老大笑嘻嘻地看着简怀意, “怎么,吃醋了?”


    简怀意: “……”


    “好了,哥虽然有很多弟弟,但最爱的肯定是我们家怀意~你的礼物哥早备好了,晚上自己回屋拆奥,乖。”


    简怀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环着胳膊倚在沙发扶手上,他看着简老大的背影若有所思: “言听的礼物,我帮你送。”


    简老大: “嗯?”


    简怀意: “不行?”


    简老大当即正色,简怀意心里泛起紧张。简老大捞起礼物扔给了简怀意,俊脸绽开了花, “辛苦弟弟。”


    简怀意松了口气,觉得这礼物压在身上有千斤重。


    除夕当天,外面的烟花鞭炮声不断。


    A市还没施行管控政策,不过也过不了多久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那么热闹年。


    晚上吃年夜饭,简老爷子就过去一年简家上下的工作情况以及未来的进步和展望发表了“重要”讲话,简怀意没听只顾上吃饭了。


    不过无伤大雅,他专门准备一套话应付他爸。


    简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岁,年夜饭结束后就上楼跟管家喝茶,估计过不了多久会上床休息。


    “简怀意,你身上刺挠啊?”简珞家从后面走来。


    简怀意淡淡瞥他一眼,接着看外面的烟花。


    今年的烟花花样很多很好看,大抵是最后的狂欢。


    简珞家就看不惯他这么装,直接戳穿: “你一会儿转头看爹,一会儿看大哥,还时不时地低头看手机,多动症么?”多动症是他爹骂他的话,简珞家引据经典,别说还挺爽。


    简怀意懒得搭理他,身上雪白的高领毛衣衬得他更为冷淡,正常人见此就会望而却步。


    但简珞家又不是,他觉得自己猜透了简怀意想法,像只开屏孔雀在简怀意耳边叫唤。


    “二哥,你要出去幽会么?”


    简怀意没说话,余光睨了他一下。


    “我帮你怎么样?”简珞家碰了碰简怀意胳膊。


    简怀意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淡声道: “条件。”


    “帮我在假条上签字。”


    简怀意闻言看了他好几眼, “你是小学生么,简珞家。”


    简珞家怒, “我是大学生!啥笔学校过年放假回家都要交个家长签字的请假条,我能怎么办,不交当旷到,我能怎么办?”


    简珞家恼羞成怒,一连强调几个我能怎么办,看得出来是真无助。


    简怀意笑了,拍拍简珞家肩, “加油,大学生。”上楼换衣服去了。


    ————————


    好的,我痛定思痛,决定统一更新时间,以后都在早上九点半更新。


    ————x年x月x日,揽山山留


    033


    梁洵在别墅里逛了一圈,他信了简怀意说他不常住在这里的说辞。房间里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毫无生活气,像是大型酒店。


    甚至还有未拆封一次性拖鞋牙膏牙刷,应该是是定期来打扫的保洁阿姨送来的。


    不知不觉逛到后院,前面是一个透明花房,透过玻璃门,梁洵看到一整个屋子盆栽,不过早已枯败不见最初的模样。


    手机响,梁洵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手机接通。


    “梁洵!”是萧远舟, “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咋样?”


    “还行。”梁洵说。


    萧远舟觉得奇怪, “今天除夕,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梁洵顿了下,说: “不是,他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简怀意?”


    “嗯。”


    萧远舟那边声音很嘈杂,他家在国内,过年肯定要回国,通过电话梁洵听到了小孩叽叽喳喳和大人聊天的声音,很吵也很热闹。


    “小屁孩,滚滚滚,忙着呢。”没跟梁洵说几句,萧远舟被一个小孩纠缠上了, “哎,别抢你哥手机……”


    咚咚咚——电话挂断音。


    梁洵按灭手机放回裤兜里,拎起车钥匙,锁门离开了别墅。


    他并非没人找。


    前几天梁家那边通过秦助联系他,让他回“家”过年,虚伪的话说了一大堆,梁洵直接让秦助拉黑了他们。


    回“家”过年,这话听着着实可笑,除了姓梁,梁家跟他有个屁关系。


    那边也是脸大,别说梁洵从小是在简家长大,没用过他们一分一毫东西。这么多年他们更是从没问过梁洵情况,心里说不定巴不得他早死了,现在竟然能舔着脸让他回家过年。


    外面风雪很大,梁洵抓起额发,露出底下英挺的眉眼,因为烦躁拧在一起。


    关上车门,黑色库里南停在雪地。梁洵下车,恍然注意到旁边停着另一辆保时捷。


    思索片刻后,紧缩眉头舒展开,他快步开门进屋。


    客厅漆黑,梁洵垂眸,掌心无意识地蜷起。


    下一刻扑哒一声,有人打开了灯。


    简怀意也是刚到家,左手拎着一个餐盒,注视着着门口后脚进来的梁洵。


    两人一个站在进门的走廊,一个站在对面的鞋柜。


    “你刚才出去了?”简怀意看着风尘仆仆梁洵。


    “买东西。”梁洵快速回答,黑眸闪动, “怎么过来了,今晚不用待在家里?”


    “用啊。”简怀意一边换鞋一边说。


    梁洵视线随着简怀意移动。


    简怀意把打包的餐食递给梁洵,像只漂亮的天鹅扬了扬下巴,开玩笑道: “偷跑出来,怕你饿死。”


    梁洵沉默,转手拎起餐盒,餐盒是铁,饭菜温度暖着掌心。


    “应该还热着,不热的话你用微波炉热一热。”简怀意说。


    ……


    饭菜是用塑料盒子打包好的,梁洵把它倒进盘子里,从厨房端了出来。


    简怀意坐在客厅,电视机播放着今年春晚,小品好不好看先不说但是够热闹,演员扯着嗓子说话,生怕不够卖力,不够热闹。


    简怀意看了几分钟嫌吵关上了,回头看到一桌子菜,猫眼闪烁。


    “还热么?”他问梁洵。


    梁洵: “……”


    “热,一起吃吧。”


    梁洵都这样邀请他,简怀意当然不能拂好兄弟意。加上他来回折腾,晚饭吃的那点早就消化完了。


    简怀意坐上餐桌,在简家吃了一顿,到这边又跟梁洵吃一顿,正好今天没吃早餐,凑够一天三顿。


    不对,今天吃早餐了。


    下意识低头看到凸起的小肚子,简怀意吓得立刻放下了筷子。


    隔着毛衣捏了捏肚子的软肉,他蹙起眉,自言自语: “要减肥了……”


    最近食欲愈发的好,但运动量相较以前却有所减少。


    主要因为冬天太冷他不太想出门,还总产生找个地方冬眠的想法。


    “减肥?”梁洵筷子的肉掉到碗里,看着简怀意: “不用吧。”


    “用。”简怀意睫毛掀起,幽幽道: “你不觉得我胖了么?”


    梁洵闻言重新打量,给出中肯评价, “跟年前相比,确实胖了一点。”


    自从跟梁洵同居,因为要给梁洵补身体,简怀意跟着吃了许多高蛋白高热量食物,身上这才长了点肉,不过还远远不到胖的程度。


    “所以你也觉得我胖了。”简怀意语气没有情绪。


    梁洵:?


    简怀意起身往楼上走,抛下一句话, “你要守岁,今晚在客房睡吧。”


    梁洵:?


    他没有。


    不过已经来不及解释,简怀意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深处。


    ……


    梁洵收拾好碗筷一起扔进洗手池里,一边洗一边思考对策。


    很明显的,由于刚才那句话,他惹怒了他的男朋友。


    除夕之夜象征着团圆,梁洵不想在今晚跟简怀意分居。


    不吉利。


    只能先想办法让简怀意消气。


    ……


    简怀意洗漱好正靠在床头看书,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懒懒地掀起眸,看到一身正装打扮的梁洵,仿佛刚从某个酒会或大型宴会回来的男模,瞳孔一缩, “你干嘛?”


    梁洵不自在地紧抿下唇,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白色衬衫下胸肌隆起弧度,领口扣子松了几颗,肌肉纹路往下延伸,惹人遐想。


    “我…客房空调坏了。”梁洵说。


    简怀意视线恢复平静,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他抱着胳膊,饶有趣味地看着梁洵: “你那么热,还需要空调?”


    梁洵肌肉绷紧,小臂纹路变得更深,他违心地说: “需要,我冷。”


    简怀意笑了,分毫不信梁洵的话, “你不冷。”


    “我冷。”梁洵固执地重复。


    “你不冷。”简怀意强调。


    像小学生斗嘴,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梁洵率先中止了这个话题, “不信你摸,我身上是凉。”


    “摸就……”简怀意紧急刹住话,薄唇抿成一条线, “我不摸。”


    死直男。


    梁洵唇角勾出弧度,纯黑色的眸子注视着简怀意,语调上扬, “你怕了?”


    简怀意顿时冷笑,怕,他怕什么?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他,恐同也不是他。


    简怀意被激起了胜负欲,眸子懒洋洋的,对梁洵说: “过来。”


    梁洵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笑意,走到床边。扑面而来的冷木香,简怀意蹙了蹙眉,一抬眼对上正好是梁洵敞开的领口,里面的胸肌一览无余。


    草。


    简怀意下意识别开眼,又觉得这样很小家子气,转回脸正大光明欣赏近在咫尺的胸肌。


    看个胸肌有什么害羞,他又不是没有。


    他腹部也有肌肉,不过很薄,形状远远没有梁洵分明,但有。


    “没少练啊,梁洵。”


    梁洵不置可否。


    在国外创业的日子辛苦,如果不锻炼,没有一个坚实的身体,创业没成功,身体就先垮了。


    “可以摸。”梁洵垂眸看着跃跃欲试的简怀意,添了把火。


    简怀意没什么顾忌了,啪的一声把手按了上去。!


    很难形容的触感,又硬又软。


    靠在床头看了许久的书,他的手一直伸在被子外面,冰冰凉凉的。简怀意捂凉一块地儿,又挪到旁边热的皮肤上。


    梁洵先是云淡风轻,随着简怀意不断挪地方,每次挪到时候指尖藕断丝连似的碰了碰下面的肌肉,像是施舍又像是挽留。


    逐渐变得难熬。


    他几次抬头确认空调是关闭的状态,总觉得有一股热气往五脏六腑钻。


    所幸简怀意态度倒是松动了,没计较他一只膝跪到床上,大半身体几乎上了床。


    简怀意看到了,但……肌肉太好摸,他还没摸够。


    等摸够再赶梁洵下去。


    深棕色温莎结打得匆忙,表面还有褶皱,简怀意越看越不顺眼,索性直接帮梁洵扯开。


    食指勾起领结深处,他礼貌地问了一句: “能解开么?”


    梁洵呼吸重了几分,凌厉下颌紧紧绷着,启唇: “可以。”


    简怀意满意地扯开了,领结缠着手心搭在身侧的被子上,膝盖上的书早就掉到地面,但无人顾及。


    梁洵观察着简怀意态度,趁机询问: “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么?”


    简怀意装作听不到,慢条斯理把手从梁洵衣服里拿出来,拍在他胸腔: “手感不错。”清亮的瞳仁漾着些微碎光。


    “谢谢评价。”梁洵礼貌。


    眼睛不死心地盯着简怀意。


    简怀意弯唇,不为所动: “晚安,宝贝,祝愿你守岁成功。”


    这是没商量的意思了。


    梁洵深吸一口气,直起膝盖,腿肚肌肉骤然一缩,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密密麻麻爬过,他一时身形不稳,径直倒了下去。


    所幸他动作迅速,小臂撑在两侧,这才没压到下面简怀意,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撞了一下。


    两人同时闷哼。


    从来没挨得那么近,若有若无的小雏菊香钻进神经,引起末梢战栗。梁洵喉结滚动,嗓音低哑: “……抱歉。”


    简怀意睫毛扇动,刚想大度地说没事,腿根一痛,他往下望去,脸蛋红到滴血。


    用气音喊道: “还不起开!”


    梁洵耳根红了,连忙起身往后退。


    简怀意猫眼瞪着,视线落在半空中的光圈,眼角烫红一圈。


    他,他看到了什么?!


    梁洵, in???


    对着他in!!!


    一个直男,竟然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了x冲动?!!


    梁洵究竟想干什么!!!


    简怀意回头瞄去,发现梁洵还杵在原地,像根没有感情的木头,如果忽略下面隆起的弧度。?!


    “我,我要睡觉。”简怀意语无伦次地说句,眼尾上挑,绯红往后蔓延,跟耳朵连成一条线。


    梁洵点了点头,不太自然地转身离开卧室,出去后还帮简怀意把门关上了。


    四周霎时变得寂静,床头柜小灯放出亮光,简怀意猛地钻进被窝里,热气熏他脸蛋泛红。


    这什么直男嘛!


    另一边,梁洵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站在楼梯中间,低头注意到脚上穿得完全不合脚小猪拖鞋。


    搭在楼梯扶手掌心渐渐隆起,抵在鼻梁上方,久久才恢复平静。


    要命。


    ————————


    你俩又纯情又不纯情的xs[狗头]


    034


    因为那晚“意外”,梁洵一连五天都睡在客厅。直到第六天,简怀意看悬疑小说看到半夜,口渴下楼喝水,从梁洵身边路过。


    梁洵一米八几的身高,半条腿悬空在外,侧身躺在一米宽沙发,头枕着胳膊,一种非常憋屈的睡姿。


    简怀意:……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梁洵几秒,半晌启唇轻声喊了他一声: “梁洵。”


    梁洵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对上简怀意视线。他撑起身坐起,黑眸稍显迷蒙,碎发垂下几缕到额前。


    问简怀意: “怎么了?”


    简怀意欲言又止,低头看到梁洵脚上还穿着拖鞋,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刚才睡着了么?”


    “睡着了。”


    简怀意盯着梁洵脸上的一举一动,放下玻璃杯转身准备离去, “不好意思,吵醒你。”


    梁洵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简怀意手。


    “没睡着,我是在装睡。”


    简怀意努了努嘴,一丝不易察觉笑意从眼底划过,语气却冷硬, “我还以为你在下面睡习惯不想回屋睡呢。”


    “你同意了?”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梁洵试探地牵住简怀意手。


    “百分之四十。”


    超过百分之一,那就是同意。


    当晚梁洵成功重回卧室。


    ……


    餐桌上,简怀意状似无意间问了一句: “梁洵,你年后放假放到哪天?”


    “二月五日。”


    “行,我订了两张下周机票,国内太冷,我们去国外度假怎么样?”


    有些突然,梁洵思索几秒才同意。过年对他而言跟平常假期没有区别,充其量多个几天,他既不用走亲戚也不用拜年送礼,倒是清闲。


    不过说到走亲戚,今年简老大去别家拜访带是的简珞家,不是简怀意。


    男大心,海底针。


    简珞家非要简老大带他去见世面,简老大嫌丢人不想带,耐不住两个弟弟突然站到了同一战线,软硬兼施。


    简怀意不想去,简珞家闹着要去。


    双拳难敌四脚,简老大被迫妥协,最后带着简珞家去,简怀意得以清闲了下来。


    “去哪个国家?”梁洵问。


    简怀意头都不抬, “英国。”


    梁洵:?


    “英国这个时候应该更冷吧(?)”


    简怀意惊讶,像是刚知道。


    “是么?好吧,不过正好我们可以去那边感受一下极寒天气,在更冷地方待几天,回国后就不会觉得国内冷了。”


    “…也行。”


    ……


    为防简老爷子起疑心,自从除夕到现在,简怀意每天的行程都是:中午回简家待到晚上,等简老爷子睡着后再赶回梁洵这边。


    每天都这样来回折腾,唯一清楚内幕的简珞家终于忍不住对简怀意开麦。


    “恋爱脑真可怕。”


    简怀意:?


    回头瞥了简珞家一下,简珞家没注意,越说越来劲: “本少爷以后才不当恋爱脑,本少爷相貌堂堂,一次怎么可能只谈一个,不过也不谈多,就谈个三四个吧,时间呢也不要太久,容易腻,一个月差不多……”


    简怀意换好鞋,手插着兜走到简珞家面前,曲起指骨敲了敲简珞家后脑勺。


    “谁教你的这种东西?”


    简珞家捂着头痛呼, “什么谁教我?”


    恰好简老大路过,简珞家不敢正面对上简怀意,就跑到简老大身后告状: “大哥,简怀意打我!”


    简老大来回看看两人,毫不犹豫地把简珞家从身后拉出来,义正言辞: “倒是跟哥说说怀意为什么打你?”


    简珞家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简怀意冷笑,替简珞家说了出来, “简珞家脚踏几只船。”


    “简珞家!”简老大从偏向简怀意转变成彻底偏向简怀意, “你长本事啊,还脚踏几只船,从学校就学这些东西?家里供你在高等学府读书,扪心自问,简珞家,你愧不愧对国家的栽培,社会的支持,还有大哥二哥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


    “啊我错了大哥,别念了。我愧对,我有罪。”简珞家抱着头,委屈巴巴: “但这又不是学校教,是爸说的,爸说要给我找对象,一连扔给我好几个人联系方式,要我都去相处着试试。相处的来就都先处着,这不是要我一下谈几个的意思么。”


    简老大恨铁不成钢, “爸叫你考清华你怎么没考上。”


    简珞家反驳: “不就差两分……”


    “两分也是没考上!”


    简珞家不说话了。


    简老大叉着腰,嘴里气愤地念道: “老爷子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像话。”


    简怀意望着简珞家,凌厉视线一览无余。


    “爸还说什么了?”


    简珞家一激灵,没想到被简怀意看透了。他左看看二哥,右看看大哥,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把偷听的话说了出来。


    “爸,爸说要给你俩也安排几个相亲,男人不能单身太久,特别是大哥,二三十岁早到成家的年纪,还单着属实不像话,传出去别人以为老大有毛病。二哥也一样,也不嫌丢人,喜欢个上不得台面赛车手,陆家那小子不比那小混混强几百倍……回头让老刘安排几个人跟老二接触,见得人多了眼光就上去了。”简珞家描述得绘声绘色。


    简老大:……


    简怀意:……


    简珞家眼神深意地往简老大下身瞄了眼,小声说: “大哥,你真有……”


    “滚蛋!”


    “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简珞家扁着嘴抱怨。


    同为“非单身”简老大跟简怀意相视一眼,简怀意率先出声: “我一周后要出国办事,哥,你先应付着。”拍拍简老大的肩,然后从一旁溜走了。


    ……


    梁洵合上电脑,桌面时钟指向十点整,他起身往楼下走,简怀意正好到家。


    冬天最后一场雪下得格外的大,简怀意虽然撑了伞,耐不住风吹,衣服上沾满雪粒,融化之后胸前浸湿一小块。


    梁洵安静地站在楼梯口,他每天都看着简怀意在两边来回折腾,稍微猜测一下就知道简怀意还是瞒着简家那边的人在跟他交往。


    没人知道他们是一对儿,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对,简正添和简珞家知道。


    梁洵心里多了一分慰籍。


    但胸口依旧堵着,他手插在兜里,问简怀意: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哪里不对?”


    “你瞒着家里人跟我住在一起,连过年也跟我在一起,他们却不知道。”梁洵指腹重重地碰在一起, “我们在谈地下恋?”


    简怀意若有所思,薄唇微抿。


    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地下,称不上恋。


    伴侣的沉默刺痛了梁洵心,如果他有家人,肯定会把简怀意介绍给他们,但简怀意显然不这样想。


    是他太差劲拿不出手,还是因为简怀意没有一点喜欢他,所以觉得没有必要。


    亦或是两者皆有。


    门缝透风,简怀意站在门口,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梁洵眉头快速拧了一下,额发遮住眉骨,沉声道:


    “热水放好了,去洗澡。”


    ————————


    凉鞋:想要名分老婆不给,烦;


    After,


    凉鞋:不给算了还要跟别人相亲,更烦了


    035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简怀意和梁洵收拾好行李,坐上飞往英国飞机。十二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从航站楼出去,一股凉飕飕的风往骨子里钻,简怀意把围巾往上拉拉,然后跟梁洵去订好的酒店。


    异国他乡还是谨慎些好, “梁洵,把酒精递给我。”


    简怀意用酒精把每个角落都喷了一遍消毒。热水壶烧开了,他把开水倒到马桶圈上,清洁完马桶又烧一壶,给热水壶消毒。


    这些tips还是从简老大那学来的。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简怀意喜欢上了旅游,但因为是一个人,简老大不放心要派个人跟着他,被简怀意严明拒绝了。简老大无奈只能每天发给他一些关于旅游的“危害”,试图通过这种方法阻止简怀意出行,其中有一条就是酒店卫生问题。


    简怀意看了觉得怪有用把简老大发来的消息当避雷帖用,也多亏了简老大,他学到了不少tips。


    “你以前经常旅游?”梁洵看简怀意娴熟的动作,忍不住问。


    “没有经常,就几次,还都是刚毕业那阵。”


    “一个人去?”


    “嗯。”猛然意识到什么,简怀意直起身回头看梁洵,找补道: “因为你忙于工作,我只能一个人去。”


    梁洵闻言眉心皱得更深了,但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没法接受自己一无所有,只能取舍掉一些东西——比如对伴侣的陪伴。


    不过还好,他现在有时间能补回来。


    “下午去哪?”梁洵抱着胳膊,倚在桌子前。


    “尤斯顿。”


    梁洵一成不变表情出现裂痕,但很快调整好: “行。”


    在酒店吃完午饭,两人坐车去尤斯顿。


    梁洵手机提示音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正是秦助发来的消息。


    秦助:老板,您现在准备跟简公子去哪玩?大本钟,大英博物馆,还是白金汉宫?票我都提前订好了。


    梁洵默然,随即发过去几个字。


    ——都不用,辛苦。


    秦助:?


    梁洵没来过英国,在简怀意提出要跟他去英国旅游后,自然免不得做一些准备。


    依稀记得尤斯顿旁边除了一个著名医院没什么可玩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了。


    梁洵跟着简怀意一路坐车到尤斯顿路,下车后穿过一条街来到英国那个著名医院。


    巍峨的建筑非常具有现代化气息,玻璃是蓝绿色,站在门口能闻到一股消毒水味。


    梁洵:……


    心里猜测逐渐成型。


    “你要来带我看病?”


    简怀意云淡风轻, “恭喜你,猜对了。”


    梁洵:……


    见梁洵眉头紧锁,简怀意出声: “顺利的话,等你恢复记忆我们还可以在英国玩一圈。”


    梁洵面色稍缓。


    不顺利的话,我们的兄弟情将会终结在此。但这好像也是顺利,毕竟来这里的目的——帮梁洵治脑子达成了。


    怎么都是顺利,真值得高兴。


    简怀意尝试牵了牵唇角,正对面玻璃折射出他现在的表情,很丑。


    立刻恢复冷淡,简怀意上前从正门进去。大厅里人不多,他环视一圈寻找那人的身影。


    简老大事先帮他打过了招呼,联系方式也推给了他,简怀意刚才在车上就在给他发消息。


    据简老大介绍,这人是他大学同学,主修脑科,毕业后到国外留学,年纪轻轻就靠着研发出来的关于脑部创伤治疗方面新突破获得院士称号。


    在脑科方面算是一号权威人物。


    “正添弟弟?”


    简怀意按灭手机,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往他走来。


    “是我,夏医生。”


    两人短暂握了握手。


    夏淮礼人长得儒雅,笑起来时眼角弯着, “我跟正添一样大,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淮礼哥。”


    “淮礼哥。”


    “你是叫回忆…?”


    简怀意:……


    “简怀意,怀念的怀,意思意。”


    “哈哈,”夏淮礼不尴不尬地笑, “怀意,不好意思在国外待久,普通话不太好。”


    “没事。”简怀意淡笑,他看着夏淮礼, “淮礼哥,你认识一个叫宋驰人么?”


    夏淮礼愕然, “宋驰,驰骋的驰?”


    简怀意点头。


    “是我大学一个学弟,你知道他?”


    简怀意:……


    他就知道。


    “宋医生很优秀。”


    夏淮礼若有所思地点头: “是优秀。”他猛然往一侧转头,果然抓到了一个人正盯着他。


    “Hello?”


    梁洵没说话,又冷又酷,上前走到简怀意身旁,把手从兜里抽出,缓慢且坚定地扣住简怀意掌心。


    对此,简怀意没有多少意外,甚至面色平和地对夏淮礼说: “我男朋友脑子出了点问题,辛苦夏医生帮他做一个检查。”


    夏淮礼然, “好的,跟我来。”


    梁洵很配合地走完了流程,从机器里出来后,他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外面走。


    简怀意正跟夏淮礼聊天,余光看到人手指勾住梁洵手,主动牵住安抚。


    别说话。


    梁洵一怔,低头看了好几眼,随即反客为主握住简怀意的手心,揉揉简怀意指骨,碰碰他小指。


    总归没说话。


    片子要等几分钟才能出来,夏淮礼出去一趟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顺便把片子拿了过来。


    “有什么问题么?”


    夏淮礼仔细端详一番,面色逐渐凝重。


    “很严重?”简怀意再次出声。


    夏淮礼看向梁洵, “你失忆症状大概持续多久了?”


    从车祸到现在正好六个月, “六个多月。”


    “六个多月好像差不多。从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大脑皮层几乎完全康复,但是失忆症状却没有任何改善……”夏淮礼沉思,看着两人, “有两种可能,一是装的,二是心理作用,我个人偏向于第二种。”


    他注视着梁洵, “患者自己觉得呢?”


    梁洵自然不可能是装的,眉峰挺起: “心理作用?”


    夏淮礼把片子放到桌上,从柜子里翻出一张名片,推给两人: “我建议你们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赵医生在另一个院区,我帮你们跟他打个招呼,明天直接去找他就行。”


    “谢谢淮礼哥。”


    “不谢。”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外面开始下雪了,盐粒般的雪粒砸到伞面,啪嗒啪嗒地响。


    “我在国内有看心理医生。”梁洵突然出声。


    简怀意脸蛋冷淡,虽然他不懂什么医学方面知识,但他知道一旦牵扯到心理方面就更难治疗。


    他心里有事,敷衍地回了句: “那有想起来什么了么?”


    “有。”


    简怀意睫毛掀起,眼底涌现一丝不易察觉紧张。


    “想起了什么?”


    “我们大学时住过宿舍。”


    “还有呢?”


    “你以一分之差输给我,错过一等奖学金。”


    简怀意紧绷的心稍稍松懈,闻言脱口而出: “我故意的。”


    “故意?”


    简怀意蹙眉,把手从梁洵那里夺回来插到自己风衣兜里,后脑勺对着人,显然不想多说。


    谁叫那个时候梁洵每天穷得只吃一顿饭,还是最便宜的营养套餐,严重影响他这个饭搭子食欲。


    梁洵闷声一笑, “我还想起来你开学第一天走错教室,在马院听了一上午马克思。”


    梁洵如数珍宝地向简怀意一一细数他记起事情。


    “还有你要去生科生态园看他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被认成是小偷让保安带走,我去赎你……”


    简怀意缓缓合上眼,很好,该想起没想起,不该想起的他黑历史倒是想起一大堆。


    梁洵你完了。


    简怀意反击,冷嗤: “那你记起你半夜在卫生间撸被我撞见事了么?”


    话一出,四周霎时寂静。雪花飘落,两人目光相视,在彼此瞳孔里均是一怔。


    梁洵紧抿下唇,半晌启唇: “……抱歉。”


    简怀意嘴唇阖动,把口罩拉上去,声音有点闷: “……没事。”


    梁洵没说话,似乎被他刺痛得彻底。


    “你也不是故意的。”简怀意尝试安慰, “当时年轻火力旺,能理解。”


    “现在也还可以。”梁洵低声道。


    简怀意:……


    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那晚意外。


    梁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纯黑色的眸子乌亮,仿佛在期待他说出赞同的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现在就去找赵医生。”


    “不用麻烦了吧。”梁洵说: “我在国内有看心理医生,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想起来。”


    简怀意思索,这次英国之行主要目的其实是给梁洵看脑子,自从车祸到现在过了那么久过去的事情梁洵一点都没想起来,加上中间他还受刺激进过一次医院,宋驰说他留下很严重后遗症,简怀意不放心。


    但夏淮礼说梁洵大脑恢复很好。


    “真的不去看?”简怀意把选择权交给梁洵,他看着梁洵,眼皮很薄,依稀能窥见上面的血管, “机会难得,下次再来估计猴年马月。”


    梁洵胸腔发热,他自然知道机会难得,凭借他自己预约估计还要花上不少功夫。


    他收回那天的话,简怀意并非一点不爱他,他只是不会说而已。


    “预约医生不容易吧。”


    “还行。”简怀意回道。


    跟简老大打个招呼事。


    想着,他一抬眼看到梁洵眸光涌动,视线灼热得让人心惊。简怀意面色一怔,上次见到梁洵这个样子还是……还是那天晚上压到他身上时,毫不遮掩的欲要把他吞噬进去。


    不好。


    简怀意瞳孔散开,下意识往后退。


    梁洵先一步上前,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按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上挑眼尾,拂过地方留下一串绯红。


    “小漂亮。”梁洵低声呢喃。


    冷冽的声音又低又沉,温度却很高,仿佛在苦苦压抑些什么。


    简怀意失语,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阻止下面的事情,但身体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只能站在原地猜测,梁洵…要做什么?


    ————————


    凉鞋烧起来了


    036


    一周的时间够玩好上几个景点,他们逛了白金汉宫,路过大本钟,伦敦眼,又去看了著名大英博物馆,直到最后一站——滑雪场。


    一望无垠雪地,简怀意固定好板从最高处一泻而下。


    他以前学过滑雪,动作很娴熟,像只轻盈的燕穿梭在高低起伏之中。


    滑过一圈,他重新返回起点,梁洵已经在教练指导下穿好滑雪服,但板还没挑好。


    “用双板吧。”简怀意说, “双板更容易入门。”


    梁洵没有异议,毕竟他是真没滑过雪,没逞强。


    简怀意用是的单板,透明的护目镜下眼睛微亮,他看着梁洵穿上板,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还没起步,就险些原地踉跄摔倒。


    “你慢点。”简怀意忍俊不禁,及时上前扶住梁洵胳膊。


    梁洵紧抿下唇,俊脸泛起一丝薄红,他松开简怀意手, “我尝试一下。”


    说完,梁洵往前迈一小步,身体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就像踩在冰面上,脚底不断打滑。


    然后意料之中的,砸到雪地里。


    护目镜上都是雪,梁洵坐起身用手套抹去镜片上雪,他抬头看到简怀意唇角上扬,肩膀小幅度颤抖,浅色瞳仁注视着他。


    “挺好,至少迈出了一步。”简怀意忍笑。


    还是第一次见梁洵那么不精通一样东西。


    怪新鲜。


    梁洵扶着地重新站起身,简怀意这样一直看着他耽误时间也不是办法,他启唇对简怀意: “你先去玩,我晚点追上去。”


    简怀意麻溜地滑下去,毫不留恋。


    梁洵:……


    无声叹了口气,他扶住栏杆重新起步。


    “梁洵。”


    青年的声音穿过风雪,依旧清润,他漂亮地甩板,在半空滑出弧度,转换方向重新向他靠近。


    “我教你怎么样?”简怀意滑到梁洵身前,眼睛亮晶晶。


    梁洵视线平直,半晌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 “辛苦简老师。”


    简怀意无端脸上一热。


    “嗯,先站稳,然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犁,重心往前,腿弯曲。”


    他们一个滑单板一个滑双板,简怀意没法直观地给梁洵演示,但他相信梁洵领悟能力。


    梁洵也是不负众望地在调整好正确滑雪姿势后,终于安然无恙地起步。


    他从坡度最小的雪道滑下去,半道身后响起简怀意声音,教他怎么转弯怎么刹车。


    梁洵刹在半道,简怀意从后面滑过来,评价道: “领悟能力不错。”


    两人碰了碰拳头。


    “简老师教好。”


    简怀意抿了抿唇,懊恼地皱眉,然后掀起板往前冲。


    “跟上我。”


    他滑速度很快,直到终点才渐渐放慢速度,在原地溜了两圈,梁洵姗姗来迟。


    灰色滑雪服到处都是雪。


    “摔了几跤?”简怀意挑眉。


    “三次。”


    “新手摔跤正常,我刚开始滑的时候也摔了很多次。”


    “你很喜欢滑雪?”


    梁洵看着简怀意,青年被光线眷顾,皮肤白到透明,睫毛扫着护目镜。


    “还行,跟爬山一样,背风感觉好像在跟全世界作对,以前觉得很酷。”简怀意声音不疾不徐,说着说着语气带上点自嘲: “谁都有个中二期。”


    梁洵认真听着,这些都是藏在记忆深处未曾想起或是压根未曾接触到的简怀意,从他只言片语中,梁洵能想象出一个年轻有朝气又有点活泼傲娇的少年。


    他拢了拢发烫掌心,发自内心道: “现在也很酷。”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人一站一坐,连滑雪服颜色都很相称。


    “超酷。”


    梁洵仰望着人,难以言说冲动袭上心头,纯黑色眸子涌动。


    他难以自抑地启唇: “Mon soleil, mon coeur”


    低沉的声音悠扬,像是小提琴音每一个音符都引人颤栗。


    像是太阳一样,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然后就会高兴一整天。


    也像是心脏,牵挂着我喜悲,喜你之喜,忧你所忧。


    简怀意一开始没听清,大脑自动分辨出来后,胸腔轰然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我太阳,我的心脏」


    心脏轰鸣声不止,就像悬疑小说里不起眼的路人甲有一天突然被发现是案件核心人物,路人甲自己也很震惊,他只是一个不起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为什么会有人称呼他是英雄。


    为什么有人用这种词汇形容他?


    为什么有人觉得现在的他很酷?


    他垂了垂眼,同样用法语回复: “Vous aussi”


    「你也是」


    我太阳。


    全身发烫,连神经都在震颤,许久才缓缓平息。


    ……


    “我去换衣服。”简怀意说。


    玩了快一下午,两人都有些累了,简怀意去换衣服,梁洵也滑去休息室还装备。


    休息室空无一人,走到对应序号柜子,简怀意取出自己冲锋衣。


    室内没开暖气,他站在柜子前,突然神经质地身后用指尖碰了碰脸颊,灼烫温度顺着相接的皮肤传入手心,掌心发麻,嘴唇一点一点抿起。


    从未产生过的感觉让他不安。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手心捧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浇,浇完又有些后悔。外面气温只有零度,凉水变成了冰水,刺骨的寒意强制将脸上的热意降下。


    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根根分明睫毛变成几缕,末端还有未干水珠,丧气地垂在眼睑。


    真狼狈。


    谁会喜欢这样狼狈人?


    简怀意脸蛋变得极冷,他擦干脸上的水,手插着兜往外走。


    咔擦一声。


    清晰快门音如同声波侵入大脑皮层,神经骤然绷紧,简怀意没有预兆地停步。


    他缓慢地转过身,视线从身后几排紧闭门扫过,最终停在最外面的那间。


    大步上前,用力往外拉开门。


    令人意外的,门竟然没锁。


    里面是一个瘦高的黑人,他正低头欣赏刚刚拍下的相片,嘭的一声,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抬头看到他刚才偷拍青年凝着他。


    简怀意握着拳头,指甲嵌在掌心的软肉,他浑然不觉,冷静地用英语跟黑人交流: “把照片删掉,否则我会立刻报警。”


    黑人是惯犯,丝毫没有被简怀意吓到,他装作听不懂,推开简怀意从卫生间里出去。


    简怀意深呼吸,一夕之间眼前闪过许多画面,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被人偷拍,那些恶心的照片至今还存在他私密文件夹。


    会重蹈覆辙吗?


    他眼前划过一瞬茫然。


    黑人正沾沾自喜地给上面人发消息,下一刻被人按住头往墙上撞去。


    “啊——”黑人痛叫, “shit!”


    简怀意趁机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往墙上重重一摔,手机碎成几半,电话卡摔了出来。简怀意松开人,起身捡起电话卡,薄薄的一片却不知储存着多少受害者的私密照,他丢进厕所冲了下去。


    黑人见状恼羞成怒,往简怀意扑去。简怀意反应迅速,脚尖猛踢男人小腿肚,男人一身的蛮力,往厕所隔间里摔去,撞破了水管。


    “oh!”


    将近零度温度,男人被冰水浇透全身,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很快吸引了附近的工作人员。


    “oh, my god!”


    几个白人教练往里走,嘴里喊着: “what happened?”


    简怀意简单地跟他们说了这人的恶行,教练连连对他说抱歉,是他们管理不严问题,然后驾着人离开了这里。


    教练一身腱子肉,男人想要逃跑,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简怀意。”


    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简怀意缓慢地扭头,梁洵身影逐渐清晰。


    梁洵刚到还装备点,就听到这边的动静,顾不上解装备立刻往这边赶。走到半路看到被人架走黑人,心脏要提到嗓子眼,一脚踩着板一脚穿着鞋,往简怀意这里跑。


    “发生什么了?”梁洵语气紧张。


    简怀意被梁洵这幅打扮逗笑,唇角勾了勾, “你怎么这个样子来了。”


    梁洵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确实很奇怪。他抿起嘴,抬眼间视线停驻在简怀意颤抖的手背,心里骤然一紧,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占据整个身体。


    “忘还了。”他说。


    顾不上自己装扮有多异类,梁洵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小臂环住简怀意肩膀,垂下的手掌包住他的手。


    无声拥抱。


    简怀意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劲,额头顺势抵在梁洵肩颈,眼眶湿润。


    矫不矫情。


    他闭着眼享受这不属于他温暖。


    ……


    离开时是深冬,回去正好入春。


    为了躲避相亲,简老大不惜放弃这来之不易假期,在年后的第三天住进了公司。简老爷子见状也只能说他几句要劳逸结合,却没再逼他去相亲。


    “哥。”


    “怀意啊,”简老大声音一股疲惫, “你再不回来,哥要猝死在公司。”


    简怀意挑眉, “为什么不跟爸说你跟嫂子事?”


    提到这个,简老大乍然惊起,像终于等到倾诉人。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不你嫂子非要保密,说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她就是想白嫖你哥我,也是,给摸给碰给睡,到哪里找我这样一个又帅又不图回报的男人。”


    简怀意:……


    简老大深呼吸,摆摆手: “算了不提了,可恶,不以婚姻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简怀意:……


    他抬头看到墙上的闹钟, “该下班了。”


    “梁洵来接你?”简老大敲了敲桌面。


    简怀意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应道: “嗯。”


    简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嚯,简老二,你注意分寸奥。”


    简怀意懒得搭理他,摆摆手离开了。


    最新版库里南停在公司楼下,从车头到车尾灯,每个部件都散发着豪气两个字,引得许多员工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们扒着窗户往外看,猜测这又是他们“一枝花”简二公子的哪个追求者。


    今天是梁洵亲自开车,简怀意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秦助呢?”


    “放假了。”


    简怀意:?


    梁洵补充道, “一天。”


    简怀意松了口气,还以为梁洵把秦助辞了。


    像秦助这样生活工作大事小事事事周到的秘书整个A市都难找到第二个。


    “珍惜秦助。”简怀意忍不住道。


    梁洵:……


    开车去逛附近的生活超市,两人拎着整整两大包食材和火锅底料,满载而归。


    前几天简怀意想吃火锅,但梁洵嫌外面的火锅不干净,于是权衡之下他们决定在家自制火锅。


    梁洵事先在网上看了许多学习视频,学习该如何在家自制火锅,但因为是第一次做,依旧不甚熟练。磕磕盼盼地熬好汤,他把锅端到电磁炉上,简怀意夹起一根娃娃菜放进去涮。


    开盲盒一样,过了几分钟,他用筷子夹出来,浸满红油娃娃菜通体发亮。


    简怀意咬了一口,眼睛亮起。


    “还不错。”


    梁洵无声松了口气,把洗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


    ——开涮。


    ……


    吃完火锅,简怀意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梁洵又去厨房灌了一杯水,指骨分明手指捏着玻璃杯,他瞥向墙上的时钟。


    还早。


    “看电影么?”梁洵提议。


    左右也是无聊,简怀意同意。


    二楼有一间电影放映室,许久没用过,梁洵前一阵才让人来清扫过,设备也顺便让人更换到最新款。


    随着投影仪开机,电影开场,


    简怀意盘腿坐在毯子上,梁洵调整好设备,坐回到他身旁。


    昏暗的环境里,两人肩膀碰在一起。


    ————————


    考完啦,开写[狗头]


    037


    “放什么电影?”


    “不知道,随便拿了一张。”


    光线太暗,梁洵从一叠光盘里随机抽出一张,就直接塞进了光碟机里,他也不知道这光盘放是的什么电影。


    片头音响亮,电影名称在屏幕铺开,是一个外国电影。


    ——《肖申克救赎》


    简怀意眼眸微讶,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肖申克救赎》,看过么?”


    “听过。”


    果然。


    简怀意伸直腿,背靠着身后的墙面,姿势随意松散。


    电影很长,近三个小时。


    看电影时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一直安静到画面定格在终于鼓起勇气离开肖申克监狱的瑞德和安迪重逢,两人的背影映在蔚蓝色的太平洋,就像他们生活,未来可期。


    非常经典励志片,但又与常规的励志片不同。


    再看一次,简怀意依旧胸腔滚烫,没人能不被安迪身上的超脱常人的毅力感染。


    坚定,聪慧,蓬勃。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电影播放到安迪站在黑色的河水里振臂高呼的画面,他神经质地让梁洵按下暂停键,等截完屏才继续往下播放。


    事后他顺手将手机壁纸设成刚刚电影截屏,安迪身体占据整个屏幕,他就像是追星粉丝,满意地欣赏着画面上安迪。


    彼时梁洵看到后还嘲弄他: “审美一般。”


    简怀意:?


    他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瞥了下梁洵。


    没品。


    继续欣赏手机壁纸。


    多帅啊。


    这个自由坚毅灵魂。


    “嗤。”梁洵凑近,冷嘲热讽, “不如上一张壁纸。”


    简怀意:……


    “你懂什么?没有情趣的理科生。”


    梁洵气笑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理科生一样。”


    简怀意微笑,回怼: “我是理科生,但不是没有情趣的理科生。”


    梁洵:……


    简怀意始终觉得梁洵就是嫉妒他壁纸,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看到梁洵换成了跟他一样手机壁纸。


    论到简怀意嘲讽回去, “审美不行。”


    梁洵按灭手机,神色淡淡,将凑到身前的脑袋推开。


    “近你者赤。”


    话里话外是因为受简怀意影响。


    简怀意蹙眉,很快反应出另一层意思, “你说谁是猪?”


    “反正不是我。”


    “梁洵,你踏……”


    ……


    记忆回神,宛如隔世。


    简怀意看着梁洵,眼神颇为惆怅。


    就跟那句话一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大学后到现在才分开多久,他变了很多,梁洵也变了。


    梁洵起身关掉放映机,顺手打开天花板最外圈小灯,地板上出现几个光圈。


    早就到睡觉时间,两人却都无睡意。


    简怀意后脑勺抵在墙面,他撩起眼看向朝他走来梁洵: “你觉得安迪是什么样的人?”


    梁洵盘腿坐到墙边,沉思后启唇: “一个很自由人。”说话间,眼底竟显露出几分羡慕。


    简怀意兴味, “自由?”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极度的英雄主义,爱逞能,想法天真幼稚。但因为是电影,他很多的幼稚的想法都能实现,所以他日复一日给州议会写信在监狱里建图书馆会得到回音,这算是一种故意美化艺术手法,但实际上就算他写一百年,也没人会搭理一个囚犯。”


    当时简怀意不太理解,但对于梁洵会产生这种想法又不觉得很意外。


    梁洵的过往经历让他总是用最悲观最现实的想法看待一件事物。


    他没法谴责,他也是旁观者。


    “他想要逃出肖申克监狱,就能不计一切地实现。”梁洵咬重这几个字, “不受规训束缚。”


    简怀意掌心蜷起,按在地板,手腕青筋凸着,地板冰凉沿着掌根脉络渗进小臂,往更深处延伸。


    “你以前在简家也在被规训么?”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梁洵当年如此决绝地选择出走国外的原因。


    简宅于梁洵而言何尝一个肖申克监狱,他也像安迪一般,一旦有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逃离。


    简怀意心脏陡然降下几个度,但他不是瑞德,他也无法成为瑞德,他是简家二少爷,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一个无权无势养子寄人篱下酸楚。


    赵女士把梁洵带回简家后只吩咐管家好好照顾便跑出国旅游去了,对于梁洵在简家处境一概不知。


    恰逢简珞家小时候性格顽劣,大概是缺爱的缘故,总是试图做出一些自以为是事情吸引简老爷子和赵女士注意。他经常指使梁洵帮他做这做那,完全把他当成下人,偶尔性子上来还欺负欺负人,比如把人关进小黑屋,钥匙转头丢进池塘里。简家上下对此心知肚明但眼观鼻鼻观心尽当做视而不见。


    梁洵不想招惹是非,全都忍耐下来。


    直到简珞家在外面惹了事,对方扬言要跟他放学单挑,暗中找了几个小混混堵他。还好简珞家人脉广,有小弟提前得到消告诉了他,简珞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跟人闹大,他爹前几天刚敲打过他,再惹事断他零花钱。


    但又不能不去,让那小子以为他怕了!


    简珞家脑子一抽,一拍大腿,跟小弟说: “去,跟梁洵说他那什么链子丢到学校后面巷子里,让他放学自己去拿。”


    小弟一字不落地复述完简珞家的话后,小心翼翼地打量梁洵,莫名有些发怵。


    眼前的少年身体很薄,比他高一头,瞳仁极黑,随时要把人吞进去似的。


    眼底划过一抹厌恶,梁洵语气没有情绪, “知道。”


    彼时若是他提前知道进到巷子里面是的什么,不,他还是会去。


    他不会错过找到它的机会。


    第一眼在橱窗里看到那条洋桔梗项链时,梁洵便忍不住为之停驻,视线穿过橱窗,脑海浮现出少年戴着它的模样。


    银色的小花雕琢精良,镂空像是透明的星星,很漂亮。


    往下看,白色标签上印着价格: 1350.


    简家并不会给他零花钱,他要买下这条项链只能凭他自己。


    但他最终还是拿下了这条项链,在两周后,他决定把项链装进信纸寄给那人。但中途发生意外,不知怎地项链被简珞家发现了,趁他下课去卫生间的功夫简珞家从他书包里翻出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银色项链一脸嫌弃地丢在凳子上。


    什么破链子,护得跟宝贝一样……


    然后,项链不见了。


    简珞家说不是他拿的,他怎么可能要这种廉价的东西,梁洵默不作声,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出深痕。


    像是有根棍子在胃里搅,肌肉痉挛,一阵一阵往外反酸。梁洵用掌心按了按,加快了往巷子赶步伐。


    不管简珞家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碰碰运气。


    万一呢?


    “规训。”梁洵嘲讽似地勾了勾唇, “还算不上,顶多教了我一些道理。而且我很感激简家,如果不是简姨,我早就饿死在梁家某个院子的角落,更不会有今天。”


    这是第一次两人谈起这种事情,无论是梁洵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简怀意眼神翕动,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太过强烈以至于脱口而出:


    “如果我那时没有袖手旁观……”


    “不用。”梁洵出声打断了他,虽然他还没想起与简怀意有关的所有事情,但他大概能猜到那时的简怀意待他应该与陌生人无异。


    大名鼎鼎的简二公子,从小性子冷淡骄矜,谁都不放在眼里,遑论他一个一无所有连生存都必须依附别人的养子。


    但他们后来还是相恋不是么?


    梁洵眉眼英挺,瞳仁映着小人,半晌薄唇轻启: “Tu es un ange, je vais te chercher et je ferai”低沉轻缓声音如同大提琴悠扬磁性。


    「你是天使,应我寻你」


    语速不急不缓,简怀意头脑里自动呈现出相应的话,指节折起抵住身下榻榻米,用力到发白。


    视线交缠,揉出一团热气,在空气中炸开,余温波及两人。


    简怀意: “Les anges aussi font des erreurs”


    「天使也会犯错」


    但天使也会犯错,区别是梁洵愿意成为共犯,还是审判者。


    共犯,他们一同沉沦。


    审判者,他们从此分道扬镳。


    简怀意无意识地缩紧指尖,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从未有过的紧张侵袭四肢,他无法动弹。


    他想试试,哪怕再不可能。


    万一呢?


    两人指尖相碰,彼此的气息在鼻腔间流转。


    梁洵: “Cela ne peut que lui pardonner inconditionnellement”


    「那就无条件地宽恕他」


    ————————


    还好我们简宝精通八国语言,不然凉鞋就白唱了两章独角戏


    038


    深更半夜,简老大翘着二郎腿,手指敲敲桌面,嘴里悠闲地哼着调子。


    拨通简怀意电话,


    “简老二,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电话那边安静几秒,迟迟没等来答复。


    简老大坐直身体, “怀意?”


    “他在洗澡。”


    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他,在,洗,澡


    玛德,狗男人。


    简老大全身静止,一副遭雷劈的样子,半晌低声骂了句: “草。”


    嘱托一句: “注意分寸!”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梁洵把熄灭的手机放回床头,恰巧简怀意洗好从浴室出来,脸蛋被浴室热汽熏红,他看着梁洵问: “谁打来的?”


    “大哥。”


    简怀意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梁洵说的是简老大。


    “他说什么了?”


    梁洵紧抿下唇, “注意分寸。”


    简怀意:……


    “还说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简怀意直觉这两个消息应该都不是很好,他把擦头发的毛巾递给梁洵, “知道,你进去洗吧。”柔顺的发丝搭在眉眼上方,瞳仁映着浅色光,诱人深陷。


    酒红色睡衣宽松,精巧的锁骨暴露在眼底,皮肤很白。


    “好。”梁洵下颌紧绷。


    毛巾半湿,与简怀意身上如出一辙小雏菊香往鼻腔钻,他攥着毛巾走进浴室,大掌忍不住缩紧。绒毛挠着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喉结滚动。


    磨砂门关闭。


    简怀意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几分钟前简老大对他消息轰炸,他一键清除,想了想还是给简老大回了个电话。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加节制!”简老大收拾完桌子准备下班回家,余光瞥到旁边的钟,义愤填膺: “十二点半,鸡都睡,老子踏马还在工作,简直没天理!”


    手机铃声响起,简老大翻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简怀意备注,脑子一蒙,下意识出声: “那么快?”


    简怀意:……


    简老大从刚才自家小白菜被拱痛恨心情一下变成心疼, “呃,弟弟,那个,哥给你推个人。”


    【刘xx,副主任医师,男科,擅长:男性功能障碍……等】


    简怀意:…………


    “简老大你正常一点。”


    “哥这不是担心你嘛,这人不错,前一阵我哥们不孕不育就他给治好的。”


    简怀意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梁洵形象,面无表情地说: “用不着,他很大很强。”


    “咳咳。”简老大清嗓子,转移话题: “那个,弟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据眼线来报,老爷子最近闲的蛋疼,又给你物色几个“优质青年”,预计不久后就会让你回家相亲。”


    简怀意沉默,听手机里简老大继续叨叨,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简怀意懒得听,直接挂断。


    简老大:?


    简怀意大概能猜到这好消息是什么,对他来说与坏消息无异。


    在一片水汽中梁洵走出浴室,深蓝色的睡衣休闲居家,如果忽略胸前没系上扣子。领口松垮垮,露出漂亮规整的肌肉纹路。


    “说什么了?”


    简怀意抱着胳膊,脸蛋极冷,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说你又大又强。”


    梁洵:?


    他下意识地低头,确认简怀意不是讽刺,走到简怀意身边,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腹肌放。


    简怀意眉心一跳, “你干嘛?”五指忍不住弯曲。


    梁洵:……


    “给你摸。”


    简怀意脸色好些,清冽的视线落在面前块块分明的肌肉,暗想得找个法子彻底灭了他爹的红娘心。


    但找法子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百卉分店装修好了,接下来要招人找供应商。开分店后花卉需求是原先的几倍,以前的生产商没法提供那么大供应量,需要另找别的合作商。


    找合作商不是什么难事。


    简怀意这些年在公司虽然没做出点什么成绩,但人脉积累了不少,加上他简家二少爷身份,没人会不卖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那么蠢,生来身份为什么不用?


    从盒子里倒出以前收的名片,简怀意一一筛查,王家是做珠宝产业的,陆家做机械零件,李家服装产业,夏家是医疗方面……陆家好像有涉及花卉方面,但老板品行不行,简怀意把陆呈名片扔到一旁。


    梁洵弯身捡起地上的名片,他一眼便分辨出这人是上次纠缠简怀意人,眉峰微挺。


    “你在找人?”


    “物色合作商。”


    “跟简氏?”


    “不是,我自己花店。”


    对,简怀意名下有家花店,叫百卉,前一阵他去那里接过他。


    梁洵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公司是做花卉生意,非常不起眼一个分公司,但盈利好像还行。


    “我可以么?”


    简怀意恍然抬眼, “你还做花卉生意?”


    梁洵点头, “我让秦助整理出一份文件发给你供参考。”


    “合不合作取决于你。”


    秦助效率极高,梁洵那边给他发过消息,还没半个小时就把文件整理好发给梁洵。


    梁洵再发给简怀意。


    今天太阳极好,简怀意坐在落地窗前,小木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端起大麦茶喝了一口,点开梁洵发给他文件。


    【关于“云荟”你不得不知道的几件事。】


    还怪幽默。


    文件上清晰呈现了云荟公司介绍,人员内部组成,甚至连每年每月盈利额都有。


    梁洵说是个小公司,果然也是谦虚。


    下面还有几张刚拍花卉照片,日期显示是在十几分钟前,品相看着还可以,但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实地考察。


    总体合格。


    “明天我把合同拟好发你。”简怀意给梁洵发消息。


    梁洵见状正想说不用,但想起上次他要给简怀意送股份遭到拒绝的事,前车之鉴,他要说他已经把公司转入简怀意名下肯定又会被拒绝。


    梁洵:行,你看着来。


    对于梁洵回应,简怀意颇为满意,他之所以一直没向梁洵提这件事就是怕他又脑子抽了,直接不图回报或是又把公司送给他。


    虽说他并不觉得不劳而获是个贬义词,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更何况……


    阳光下,薄唇泛着红润的光,简怀意绷紧下颌,鼠标不断往下滚动。


    脑海不可控地浮现昨晚的事。


    死直男。


    处理完合作商事情,简怀意去了趟百卉。


    姜小茴在给盆栽浇水。


    自从知道老板要带着她创业开公司,姜小茴工作得越发起劲,花也一天比一天卖的好。


    “老板,你来了。”


    简怀意点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姜小茴。


    姜小茴眨眼。


    “新年红包,节前忘记给你了。”


    姜小茴:!


    感动兮兮地双手接下,她猛然仰起头: “谢谢老板!”


    “明天关一天店,跟我去招人。”简怀意说。


    “好的,老板。”姜小茴好奇, “老板我们去哪里招人啊?”


    招聘信息简怀意已经拟好发布在招聘网站,但投来的简历,他都不甚满意。


    正巧前一阵回家听简珞家在说他学校举办双选会的事,简怀意毫不费力地从学校那里要个名额。


    “A大。”


    “A……A大?!”姜小茴震惊,这可是除了国内最高的两个顶尖学府分数最高的一所院校,以前要是她村里出了个考上A大人,村里都会奖励个几万块。


    “老板,我们去A大招人?!”


    简怀意很淡定, “嗯。”


    他不担心招不到人,只会担心招不到满意人。


    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去一次A大,姜小茴特意将自己打扮成非常成熟的职业女性形象,西装外套包臀裙,脚底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


    简怀意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 “把小挎包给我吧。”


    姜小茴紧张地吞咽, “不用,老板,不重。”


    “我知道,但很违和。”简怀意淡淡说。


    姜小茴:?


    她看着自己的卡通风玲娜贝儿小挎包,好像确实有一点。


    “对公司形象不利。”


    姜小茴吓得连忙把小挎包递给了简怀意。


    相比于姜小茴,简怀意穿得就很随意,上身浅灰色内搭加一件薄外套,下身阔腿裤,手里拎着颜色艳丽的小挎包,走在一群大学生里毫无违和。


    找到他们的位置,简怀意把打印好招聘信息挂在棚子的栏杆上。


    姜小茴左瞥右瞥,看到有人站起来一边吆喝一边发传单。


    “老板,我们要不要也发一下传单?”


    “不用。”


    有人路过他们棚子,看到他们招聘方向就匆匆略过。


    简怀意也不急,气定神闲地低头看手机。


    左右也是来碰碰运气。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令人意外的,是个男生。


    “你好,招花艺师?”


    姜小茴看着男人,眼睛放光,但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角色,立刻冷静下来。


    “是的。”


    男生把简历递过去,简怀意大致扫了一眼,简历发烫,显然刚复印不久。


    姜小茴偷瞄看到简历上写着综测第一,蝉联三年国奖等一系列荣耀,眼睛瞪大。


    “有在花店工作的经历么?”


    “家里人有从事相关工作。”


    “你呢?”


    “没有,但我可以学。”程昱勾唇笑了笑,眼睛盯着简怀意, “我的学习能力还不错。”


    从各方面都不符合他们招聘条件。


    “一周后花艺师考级考证,如果你能考过,我会考虑。”简怀意把简历还给程昱,没有直接给出答复。


    “考过,会直接录用么?”


    “不会。”


    ……


    程昱拿着刚打好的简历离开了。


    简珞家刚跟人打完球,远远看到程昱一个人往校门口走,几步上去碰了碰他的肩膀。


    看到他手里攥皱的简历,简珞家皱眉, “你去招聘会?”


    “嗯。”


    “你去那干嘛,你家老爷子不都给你安排好。”


    “懒得去。”


    程昱掀起眼皮,把那张写满荣誉简历团起扔进垃圾桶。


    他看着简珞家,眼珠很黑,突然来了一句: “我要追你哥。”


    简珞家:?


    “你…他妈要追谁?”


    “你二哥,简怀意。”


    “你追你大爷!”简珞家猛推开程昱, “我二哥有男朋友,而且他不喜欢你这样。”


    程昱眉心深皱, “那个赛车手?不是前一阵分了么?”


    “什么赛车手,八百年前事你还记着呢?我二哥早就交新的,又有钱又帅的一总裁,还跟我二哥青梅竹马。”简珞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程昱,他可不想这人跟简怀意在一起,谁他妈愿意喊自己兄弟哥?


    “别想了啊,大昱子。”


    程昱沉默,嘴唇紧闭,脸上划过一丝狠厉。


    他抄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你干嘛去?”


    “学习。”


    简珞家挠挠后脑勺,看程昱进了图书馆,方转身离去。


    不是去追他二哥就行。


    ————————


    简珞家:我把你当兄弟,你竟敢泡我哥[愤怒]


    今晚跨年,提前祝你们元旦节快乐[彩虹屁][彩虹屁]


    ps:愿世界没有痛经[合十]


    039


    花店这边的事没忙完,简怀意被简老爷子一条消息喊了回去。


    【简老爷子:老二,现在立刻回家一趟】


    简怀意还疑惑是不是老爷子红娘心又上来了,准备了一套应付手段,回到家发现简宅空无一人,哪见他爹的身影。?


    意识到不对,他重新掏出手机,切到跟他爹的联系方式,看了两眼。


    往下翻个一页,跟简老爷子一模一样的头像和昵称赫然出现。


    ……


    简怀意按灭手机,语气没有情绪, “简珞家。”


    简珞家正躲二楼偷看,听到二哥喊他,一溜烟地从楼上下来。


    “二哥!”


    简怀意掌心抵住迎面扑来身体,不为所动: “三分钟。”


    简珞家立刻立正,快速向简怀意描述了一下事情前因后果。


    简怀意:……


    “越发长本事,简珞家。”简怀意注视着人, “装老爷子给我发消息。”


    “二哥,你帮帮我吧。”简珞家也是没办法了,咬着牙对简怀意伏低做小, “你忍心看你青春洋溢的弟弟因为一次赌约从此失去阳光,再也不会笑了么?”


    “忍心。”


    简珞家:……


    眼睛不死心地盯着简怀意。


    简怀意:……


    “怎么不去找大哥?”


    “大哥最近出差,再说大哥这二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会玩这种东西。”简珞家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最后问了句: “简怀意,你帮不帮嘛,给个准话。”


    简怀意手插着兜,冷冷反问道: “为什么要和别人打这种赌?不会还随便放大话,现在找我给你擦屁股。”


    “还不是那几个傻逼造谣,说一姑娘是我包//养的情人,本少虽然长得好,追求者无数,但一直清清白白孑然一身,被他们说成什么了!”简珞家义愤填膺,低声骂道: “还有那女孩,也是单身,被他们造谣成三儿,老虎不发威,真踏马当老子是病猫。这群渣滓,敢造本少爷的谣言,不给他们点颜色看,蹬鼻子上脸。”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原因,简怀意态度缓和,但还是感到无语: “所以你就跟他们比赛车?”


    “昂,本少爷的眼线来报,这几个人都喜欢玩赛车。”简珞家眼里藏着狠劲,天天被老爷子训话,到底学了一点回来, “就是要在他们最擅长的地方踩碎他们,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况且,要是赢了的话,他们还要当众给本少和那女孩下跪道歉。”


    “几号?”


    简珞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简怀意眼神,登时眼睛一瞪,乌亮乌亮的闪烁。


    “你同意了!就后天,二哥!”


    “知道。”


    “到时候我去找你。”简珞家冲着人离去的身影喊道。


    简怀意摆摆手,听到了。


    ……


    年少时什么都爱玩,把应付人际交往的时间全部投到一些诸如攀岩骑马滑雪甚至赛车的运动之上。现在回想起过去,他也当真是个叛逆的人,但跟简珞家“缺爱”叛逆方式不一样,他喜欢极限运动。


    之所以能跟陆漾认识,也是因为简怀意突然对赛车摩托起了兴趣,想学才会跑去现场看摩托赛。


    没曾想竟然如此巧合,他竟然在赛场上找到了年少失联笔友。


    从杂物间里翻出几年未穿过的赛车服还有头盔,头盔上积了一层灰尘,惆怅的眼神只维持几秒,简怀意嫌脏赶紧扔回了原处。


    算了。


    碰了一手的灰,他立刻出去洗手。


    几年过去,头盔的款式和性能早就更新了几代,还有赛车服也完全穿不了,尺码小了,全部需要重新买。


    不过现在订购,应该能从国外运过来。


    ……


    梁洵回到家,看到院里停到一辆红色敞篷赛车,眼神停顿半刻,紧接着神经陡然一紧。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手碰到门锁,重重一握。


    客厅里,青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往身后的房间望去,不像有人的样子。


    心里紧张感却没有半分消除, “院里的赛车是你开来的?”


    “嗯。”简怀意正在拆包裹。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个崭新的深蓝色头盔。


    顺势戴到头上,拉扣固定在下颌,他正对着梁洵,视线恍然变得昏暗。


    “帅不帅?”


    梁洵五味杂陈, “帅。”


    简怀意满意地摘下头盔。


    跟头盔一同送来的还有他赛车服,用眼神大致衡量一番,是他尺码,应该没有问题。


    把东西装回去,简怀意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上楼,从梁洵身边经过时被拉住手腕。


    简怀意:?


    “有事?”


    梁洵垂眸望着人,胸腔堵着一团气,他启唇: “怎么突然想玩赛车了?”


    “一时兴起。”


    这话也没说错,估计帮简珞家完成这场“赌约”,他又好长一段时间不会碰赛车。


    这种东西年少时玩玩满足中二期荷尔蒙还行,就跟滑雪一样,想起来时玩一玩,对现在他来说顶多算个消遣。


    真是老了。


    二十四岁的简怀意低头看着怀里头盔,突然有感而发。


    玩不动。


    ……


    梁洵今天一整天都没去公司。


    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简怀意实在想不出这个连生病都要熬夜看文件的劳模会因为什么事情在家里闲坐一天。


    “有行程?”简怀意总算忍不住,眼睛微微眯起: “你今天没去公司,不对劲。”


    梁洵:……


    “没有。”


    “那怎么没去公司?你懈怠了,梁洵。”


    梁洵欲言又止,视线越过简怀意头顶,落到院子里赛车,将后面的花房挡得严严实实。


    碍眼。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望向简怀意眼眸深黑,视线平直,细看还有几分幽怨。


    简怀意:?


    “你喜欢赛车?”梁洵收回视线,陶瓷杯放回茶几,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


    “…还行。”简怀意说,许是被突然认真起来氛围影响,他补充道: “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讨厌。”梁洵重复这几个字,语气凉薄。


    简怀意蹙眉,今天的梁洵越发奇怪。


    不仅懈怠而且有些咄咄逼人。


    难不成是失忆后遗症?


    但这未免太离谱。


    “你究竟想说什么?”


    梁洵掀起眼皮瞥向简怀意,眸底暗流涌动,纯黑色的眸子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在底下。


    简怀意眉头皱得更深,正想出声,梁洵又垂下睫毛,眼睑处投落一小片阴影。


    简怀意:……


    脑袋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简怀意语气缓和, “你也想玩赛车?”


    梁洵总算回话,非常干脆两个字。


    “不想。”


    简怀意没辙了。


    ……


    呲啦一声,轮胎刹在松柏路,车身通体发亮,像是一团火焰驰过。


    简珞家站在简宅门口张望,背着个双肩包,远远看到他哥,连忙跑着迎过去。


    “二哥。”迫不及待地坐上副驾驶,转身从锋利的车尾巴看到前面,车体流畅华丽,每样配置都是顶配, “我靠,哥你这也太酷了吧!”


    简怀意很淡定,刚才在路上差不多找回了手感,这车虽然刚换过装置,但摸到手里的感觉还跟以前一样。


    “坐稳。”


    简珞家连忙系好安全带,手扶住座椅两边。


    他之所以知道简怀意玩赛车,还是因为偶然的一件事。


    那时他不小心把李家那小子推进了游泳池里,事后被他爹关禁闭。禁闭室在杂物间旁边,他从窗户翻到杂物间想要偷跑出去,却发现杂物间踏马比禁闭室门关还紧,但好得这里有灯。所以那天他在杂物间待了一下午,无聊之时翻了一遍杂物间,从堆成小山杂物里发现一个金色的奖杯。


    上面刻着体育赛事字样,日期还是最近几天。事后他上网一搜发现竟然是个赛车比赛。


    不是他,大哥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情,那就只可能是简怀意。


    简怀意这小子,竟然背着他们偷偷玩赛车!


    彼时简珞家暗下决心等从禁闭室出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他爹,让他爹就会狠狠痛斥简怀意不务正业hiahiahia,结果一转头忘。


    “哥,一会儿到那边要是那几个傻逼搭讪你,你就把他们狠狠瞪走,就用你平常看我的眼神。”简珞家隔着后视镜跟简怀意对视, “对!就是这样,他们肯定不敢惹你。”


    简怀意:……


    约地点在一家竞速赛车场,火红法拉利风驰电掣般闯进赛道,轮胎碾压柏油路,最后停在一群人面前,极其显眼。


    “顶配法拉利,全国就只有十辆,这谁那么豪?”


    简珞家下车用力甩上车门,看到眼神发直孙天,按捺心里得意。


    “怎么?连你爷爷都不认识了。”


    孙天登时变了脸色, “简珞家,你注意言辞。”


    简珞家冷嗤, “跟孙子注意什么言辞。”


    “你——”


    后面的人拍了拍孙天肩膀,走上前看到简珞家,语气嘲讽: “简三少这次输了不会又让简叔出面吧。”


    简珞家勾唇,在家挨训那么多天道理没学到,倒是锻造了四平八稳的心态。


    “放心,还用不着你太爷爷出马。”


    ……


    一红一白两辆赛车停在出发点,随着一声枪响,如同离弦之箭往前发射。


    两边的观众席只有零星几个人,私人比试,场子被他们包了下来。


    简珞家捏着手掌,面上泰然自若,心里慌要死。


    二哥,加油!二哥,加油!!!


    起初两辆赛车不分上下,直到进入弯道,红色跑车一个甩尾将白色远远甩到身后。


    我靠,简怀意牛逼!


    孙天见状隐隐慌乱,故意大声说话恶心简珞家, “简三少果然有福,系花滋味不错吧。”


    简珞家瞥他一眼,懒得再解释。要堵住这些人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服,心服口服。


    孙天冷哼,转而跟旁边几个人说: “这婊子拒绝老子时一副清高样,转头爬上别人的床,给脸不要脸。处?她那副骚样,早不知道被人干多少次,怎么可能是处?当婊子还立牌坊,我呸。”


    听着他们越骂越脏,简珞家手攥紧栏杆。


    “但这立牌坊也得有资本,是不是啊简珞家,这婊子在床上是不是特会叫,把咱们三少爷伺候得爽死了吧。”孙天面目狰狞地笑着。


    其实他们心里都门清,简珞家跟这女的压根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在故意恶心他。


    哪家公子哥没几个情人女朋友,只有简珞家还有那个程昱。一个圈子混浊久,突然出现一两个正常人,所有人就都想把他们拉下水。


    嘭的一声巨响,简珞家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双肩包,重重地往孙天身上砸去。


    “我草你大爷!”孙天冷不丁地承受一击,脑袋发晕,绿豆大小的眼睛瞪着,上前跟简珞家扭打在一起。


    “嘴巴放干净点!”简珞家一米八几的个子不是白长的,几乎单方面压制孙天,把人按在地上揍。


    那般狐朋狗友见状也不劝架也不帮,只站在一旁看热闹。


    孙天疼得嗷嗷,胳膊被人背在身后,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简珞家,你敢这样打我,我爸不会放过你!”


    “呵,让你爸尽管来,大不了老子在家关几天禁闭,看看是你先从医院出来,还是老子从禁闭室出来!”简珞家平时看着不着调,到底是简家人,身上都有种狠劲,他挑着地往疼的地方揍。


    “简珞家。”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简珞家抬眼看到从赛车场下来的简怀意,他松开孙天胳膊,嫌恶地起身,长腿横跨过生怕沾到脏东西。


    “再让我听到你造谣,见你一次打一次。”


    简怀意走上前,视线淡淡从地上死鱼状人扫过,薄唇微启: “别忘了下跪道歉。”


    孙天白眼一翻,气昏过去。


    简珞家拎起双肩包,拍拍灰凑到简怀意身旁, “哥,赢了?”


    “赢了。”


    “我就知道,哥,太强了!”


    简怀意不置可否。


    孙天那边的人没多会玩赛车,更没像简怀意年少时以前那样不要命地学过练过,成绩都是钱砸来。


    “对了,哥,我跟朋友约好一会儿打球,就不送你回去了。”


    “什么时候让你送了?”


    兄弟俩相视一眼,传达出意思彼此心知肚明。


    “都别告诉大哥和爸。”


    “成交。”


    ……


    约好的地方在旁边篮球场,程昱远远看到门口站着简怀意,渐渐放慢步子。


    “简哥。”


    简怀意点了下头回应,继续低头给人回消息。


    “大昱子,今儿来那么快?”


    “没有,跟平常差不多。”


    简珞家嗤一声,扔给程昱一瓶水,转头跟简怀意说话: “哥,你赛车让人开回去?”


    “嗯。”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司机。”


    “家里的司机?”


    简怀意抬头看向简珞家, “问题那么多?”


    简珞家憨憨勾唇,凑到简怀意耳旁,邀功似的说: “哥,不瞒你说,来之前我告诉了哥夫我俩去竞速赛车场玩,他现在就在赛车场那儿等着接你呢,用不着折腾。”


    “怎么样,哥,我办事还可以吧。”


    太可以了。


    眼底笑意渐渐僵滞, “简直人才。”简怀意曲起指骨往简珞家头上重重一敲, “简珞家,下次别想再找我帮忙。”


    ————————


    凉鞋:老婆说不讨厌[裂开]


    040


    勃艮第红的法拉利停在太阳底下,车窗降落,指节分明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皮肤白到透明,指骨透着淡淡的粉,像是法国雕塑家艺术品,没有一丝瑕疵。


    后视镜里,男人逐渐走近。


    简怀意把车往前开了点,恰巧停在男人身边。


    对梁洵扬了扬下巴, “上车。”


    梁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本来是他从公司那边赶来接简怀意,半路临时变成了简怀意开车来接他。


    车里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说话。


    事实上,除去刚刚简怀意那句“上车”,他们已经整整一天零三个小时没说过话。


    “下次简珞家再骚扰你,直接拉黑就行。”简怀意再次打破了这一天零三个小时的“冷战”,


    梁洵却不见任何高兴,眉峰高高皱起。


    原来在简怀意心里,这件事算作骚扰。


    “是我打扰,下次不会了。”


    简怀意:……


    风从吹风口呼呼吹来,不断燎着下巴。


    恰逢前面是红灯,车急刹在半路,但距离前面的车足足有将近十米。


    简怀意嘴唇小幅度翕动,面无表情: “说人话。”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刚才那句阴阳怪气。


    “下次不来……”梁洵赌气道,但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刹在嘴边,语气变淡: “没事。”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前方,他提醒道: “绿灯。”


    机会只有一次,梁洵不说,简怀意也不会给他开后门。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一脚踩上油门,法拉利如同利剑嗖地一下追上了前面的车。


    车窗是半开着,风声从耳边刮过。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猛然踩上刹车,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带你赛车,去不去?”


    谁让梁洵是他最好的兄弟,后门不给兄弟开给谁开?


    但是事不过三,如果梁洵还是这样……


    梁洵唇线平直,并没有立刻决断。


    情感上他并不想跟赛车沾上一分一毫关系,但理智又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甚至恨自己没有直接在那天跟简怀意说他很讨厌赛车,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去碰赛车。


    简怀意安静地等待着梁洵答复,心里倒计时五十个数。


    不到十秒,梁洵指尖蜷了蜷。


    “……去。”


    “坐稳。”


    跑车驰进环形跑道,速度很快,转弯时车尾还会扬起厚厚烟。


    从白天开到黄昏,从梁洵角度可以看到简怀意认真专注的侧脸,肾上腺素在体内胡乱飙升。


    很少能看到他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事。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赛车。


    也是,相比于那一摞写满冰冷数字的股份合同,当然是刺激有趣的赛车更让人偏爱。


    跑车一直开到山顶。


    简怀意惊讶于梁洵竟然一如始终得淡定,没有半分不适也没有半分兴奋,似乎与风同行的速度完全没有激起他体内肾上腺素,遑论多巴胺。


    相反男人面容更加冷峻,浑身罩着一层阴翳,完全把人隔绝在外。


    ……


    简怀意不是瞎子,一点看不出梁洵这两天的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疏离,眼神冷漠还夹杂着几分看不懂情绪,哦,他现在有点看懂了,应该是排斥。


    还带点厌恶。


    如果是厌恶,他只能想到那一个原因。


    简怀意抿了下唇,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加重, “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梁洵解开安全带,眉眼黑沉,他不轻不重地嗤一声,语气有些许嘲讽, “这种事情比较难忘吧。”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曾经有一个该死的赛车手拐走过他的男朋友,还教会他男朋友一些不入流的东西。


    除非失忆,赛车会是他一生的禁词。


    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就抑制不住地恶心和嫉妒。要是他能早点发现就好了,早点发现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赛车手送到一个这辈子都无法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地方,让他后半生都处于后悔之中,后悔自己当初所作所为。


    梁洵下颌紧绷,纯黑色的眸子快速划过阴狠之色,正好被简怀意捕捉到。


    简怀意心里一紧,他知道迟早有这一天,时间也算做是正好,还没到完全无法收场的地步。


    挺好。


    “那我们,”嗓子被风吹得干涩,简怀意盯着前面的路灯,瞳仁映出几个光斑,无法聚焦。他的语气也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公事公办, “…就到这。”


    梁洵皱眉,下意识看向窗外空无一人的国道,称得上一句荒郊野岭也不为过。


    “不到这吧。”?


    他半抬起下颌,两人目光措不及防地相撞。


    “晚上不回去?”


    简怀意眼睛闪动,团起掌心一点一点松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快速问道: “我集CD一般放在哪里?”


    梁洵茫然:?


    他自然无法回复。


    因为这是属于失忆前梁洵跟简怀意秘密。


    “抱歉,我不知道。”梁洵说。


    简怀意沉默。


    梁洵紧抿下唇,但他实在想不起来简怀意存放CD地方。


    简怀意一定很失望。


    他既然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又准确答复。


    但没想到每日相处的男朋友竟然连这个简单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梁洵垂眸反思: “以后我会注意。”


    “注意什么?”简怀意平视着梁洵,胸口仿佛塞满了棉花,呼吸时一上一下起伏。


    站在多年兄弟角度上,他肯定想让梁洵早点恢复记忆,但刚刚触及到梁洵视线那刻,他深切感受到身体一瞬间停滞,仿佛全身血液停止流动,只有能冻死人一滩水在不断拍打五脏六腑。


    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有一块巨石悬在屋顶,随时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彻底压死外出散步的人。


    在梁洵回答前,简怀意又一字不落地猜中了他的心声: “又觉得自己男朋友当得不合格是么?”


    “抱歉,我……”


    简怀意深呼吸,鞋底忽地踩下油门,轰鸣的风声打断了梁洵的话。


    他总是这样,责任感高于一切,不高兴也不说原因,遇到任何事情都只会先反思自己“大圣人”。


    ……


    接下来的时间里,梁洵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简怀意,像是在拆俄罗斯套盒,一层一层地打开发掘出里面的宝藏。


    从赛车到攀岩,射击再到蹦极,几乎是知识范围内所有极限运动,简怀意带他体验了个遍。


    “……喜欢这种背风往上走感觉,好像在跟全世界作对。”


    他在跟谁作对?


    梁洵喘息,把安全绳索从身上解下来,扔到地上,脑海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简家?不至于。


    那还会是谁?


    还能有谁?


    车停在半山腰,凌晨三四点,夜色一片漆黑, A市夜空看不到星星,远处建筑的霓虹灯连成一条线。


    两人坐在悬崖边,今晚经历了太久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眼下终于能安静下来,享受它逐渐平稳的过程。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半个A市,河对岸别墅层灯火通明,那里是A市富人区,简宅就坐落在那一片儿里。


    嘭——清脆的响声。


    两人碰了碰酒瓶,同时抽起喝了一口。


    从附近的便利店买的鸡尾酒,度数极低,喝起来像是兑水果汁,还没什么味,简怀意头回喝,不过估摸着也就这一回。


    “喝不惯?”


    简怀意点头,不信邪地又灌了口,还是没尝出什么酒味。


    还是他白兰地好喝。


    “不如白兰地。”简怀意中肯地评价。


    梁洵闻言笑了下,没什么恶意地调侃道: “难为简公子。”


    简怀意掀眸瞥了眼梁洵。


    他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梁洵,明明不久前还在阴阳怪气,玩一通下来又变回这副老好人样儿。


    可恶,本来就难懂,失忆后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还有脾气,学会阴阳人……偏偏他都得一一受着,毕竟是他自己作下孽,必须得自己承受。


    承受完估计就被一脚踹开。


    想他堂堂简二公子,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恶。


    有些懊恼地灌了一大口“果汁儿”,简怀意指尖捏着瓶身,状似无意间提起, “最近公司那边事很多?”说完就后悔了,忙不忙跟梁洵突然变得冷淡有何关系。


    等等,男朋友突然变得冷淡。


    他骤然回想起前一阵无意间听姜小茴抱怨她闺密和男朋友事。


    “呵,上头的时候我闺蜜一句想吃草莓蛋糕,大半夜淋一身雨都会跑去给我闺蜜买。下头的时候我闺蜜跟他说痛经,疼得都要晕过去就只得来轻飘飘一句多喝热水。男人果然都是三分钟热度感性动物,爱不爱表现得相明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突然冷淡肯定是腻了想分,还能有什么理由?”


    腻了。


    想分。


    腻了?


    梁洵腻了!


    简怀意脸色微变,根根分明睫毛暴露在外,云层缓慢游动,一点一点被月色吞噬。


    嘭的一声,酒瓶突然碎成两半,一半掉到地上,脆生生响声打破寂静。


    两人同时一怔。


    简怀意低头看到手里拦腰碎开瓶子,先是蹙了蹙眉,紧接着抿起唇。


    ……靠


    “松手,简怀意。”梁洵反应很快,立刻把碎酒瓶子从简怀意手里拿出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摊开简怀意掌心,细嫩的皮肤划破一条口子,正往外沁着血。


    梁洵盯着那条口子,眼神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疼惜。


    “等我一下。”


    附近没有医院,梁洵只能去旁边的便利店碰碰运气,看那里有没有卖酒精纱布。


    简怀意留在原地,他试探地合了合掌心,手背尚残留有余温,脑海浮现出方才梁洵眼神。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竟然会有一点高兴,不过还好,只有一点点。


    就一点点。


    几分钟后,梁洵拎着一袋子东西跑了回来。


    伤口不重,但为防感染还是得用酒精消毒一下。


    简怀意没有异议,伸着手看梁洵帮他包扎。


    倒酒精前,梁洵一脸凝重,提醒简怀意: “可能会有些疼。”


    “没事,你来吧。”


    梁洵还是不放心,但又实在分不出来手给简怀意咬。他现在一手托着简怀意手背,一手拿着酒精,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忍着点。”


    乙醇灼烧着掌心,简怀意低估了酒精的力量,原本伤口不是很疼,但被这一消毒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有无数根针扎着血肉,火辣辣得疼,不过尚且能忍。


    忍过去之后手掌开始发麻。


    “瓶子怎么突然碎了?”梁洵终于想起来问。


    简怀意碰了碰掌心的绷带,面不改色: “玻璃,易碎品,碎了不是很正常。”


    梁洵:……


    晨光熹微,远处云层泄出几缕光。酒瓶子都被梁洵扔进了垃圾桶,两人坐在山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很喜欢极限运动?”


    “一般,”简怀意说,依旧是那句: “不讨厌。”


    但有了前车之鉴,梁洵知道这不讨厌三个字包含的意义远远不只是字面意思。


    真令人不爽。


    那个赛车手竟然能跟他男朋友有同一个爱好。


    东施效颦,着实可笑。


    他配么?


    “你呢?”简怀意还挺好奇带梁洵玩一晚上他现在对极限运动的态度, “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简怀意挑眉, “为什么?”


    他觉得梁洵玩得还挺开心的,特别是最后一项蹦极,他们在空中并驾齐驱,感受风从头顶灌进身体里悖逆。


    很疯,也很爽。


    梁洵闻言停顿半刻,才启唇回复: “危险指数高,可能会发生安全事故……”他细数着常识里极限运动的缺点,但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


    太过苍白拙劣的说辞,甚至都无法让自己信服。


    他停下了,末尾语调化作一声很轻的叹息,突然改变说辞: “除了赛车,别的还行。”


    “赛车?”简怀意更好奇了,微微歪头看着梁洵,雾蒙蒙的光线更显他脸蛋清冷, “为什么不喜欢赛车?”


    “因为嫉妒。”


    简怀意怔愣,眼睫毛像放了慢动作,缓缓眨动。


    梁洵深深地望着他,男人黑眸深邃,下颌线紧紧绷着,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似乎担心是他没听见,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因为嫉妒,所以不喜欢。”


    ————————


    知道当凉鞋说出嫉妒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是——


图片    【请收藏闻心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