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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嘿哈


    闻叙有猜到陈最筑基可能会比一般人简单, 但没想到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急速地走个流程,对比一下他自身的经历, 没有心态失衡完全是因为他太了解陈最这个人了。


    羡慕吗?其实还好,毕竟是用脑子换的。


    怎么说呢,在见证了陈最这场快速筑基后,在场所有人的脑子诡异地同步了一下, 羡慕但好像也没那么羡慕,反正让他们换?开什么玩笑, 绝对不换!


    这都是陈最应得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因为筑基了,陈最的心情非常好,难得的居然还准确地察觉到了周遭的眼神,看来筑基确实荡涤根骨,神清灵爽。


    “……额,没什么, 只是大概见到了世界的参差吧。”卞春舟笑了笑,随即高兴地扑过去, “恭喜你啊陈最最, 终于筑基成功了!”


    “恭喜。”


    “恭喜筑基。”


    “恭喜你啊小师弟,这下回去,师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最闻言相当耿直:“师尊这个年纪, 居然还睡得着觉?”


    “……小师弟, 以后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师尊好歹也是化神尊者,耳朵很灵的,万一听到了,又给你穿小鞋,不过怎么说呢, 以小师弟的脑子,估计大有可能察觉不到师尊送出的小鞋。


    然而,陈最的本意只是惊讶于化神尊者还需要睡眠这件事,他还以为修士筑基成功,就已经把进食和睡觉进化掉了呢。


    既然已经筑基成功,那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一行人御剑回宗,很快就回到了雍璐山内,陈最先去见了燕山尊者,这才到了约定地点一同下山去吃火锅。


    他虽然觉得筑基以后就可以辟谷了,但莫名的不太想推掉这场为他庆祝筑基成功的火锅,于是他就和两个朋友一道下山了。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


    陈最瞥了人一眼:“你好奇什么?”


    “你不是已经放弃筑基了?怎么突然又行了?你找到你缺失的不足了?”虽然那场筑基真是看了个寂寞,但问一问或许会有点东西呢。


    对此,闻叙也挺好奇的,但他这人内敛,性格决定了他不会随便问这种问题。


    “哦,这个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陈最简单描述了一番当时他练刀的心情,“不过我师尊说,是我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灵根了。”


    对哦,卞春舟瞪圆了眼睛:“你不是没有修行灵根功法吗?”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太麻烦!”陈最颇为嫌弃地摆了摆手,“而且我也学不会,那些人写的功法都好难,我又没有闻叙的脑子,费那个劲干什么。”


    费那个劲干什么?卞春舟忽然顿住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想走的话,我御刀带你啊,我还未试过,但我觉得应该不难,你都坐过闻叙的,这一次……”


    闻叙却比陈最来得敏锐:“你先别说话。”


    卞春舟却已经听不到两个朋友的对话了,因为信任,他可以全无拘束地沉浸到内心,去用力抓住那一丝好不容易出现的灵光。


    对啊,从一开始他就在执着地寻找一条正确的路,但什么又是正确呢?是能够修行到飞升,还是完全没有副作用地修为晋级?


    这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他那三条试出来的路子,看似相差无几,但那是因为他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但如果光从他道心出发呢?


    卞春舟心想,原来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因为胆怯,所以不愿意面对。


    “我悟了,我居然……”卞春舟抬头看向眼神清澈的陈最最,“走走走,吃火锅!我请客,吃大碗的!”


    陈最:“……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心虚低头。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种时候,你这么敏锐做什么!”


    闻叙心想,原来真是天渡憨人,不仅能够庇佑自己,还能福泽他人。


    共觞小馆到了秋日里,生意就格外得好,卞春舟为了避免食客排队堵塞门口,直接就在门口安了个叫号取号的简单法器,是求炼器峰的小弟子做的,虽然粗糙,但灵石消耗也不大,反正自从用上之后,店里的生意还好了不少。


    作为老板,他自然是有些特权的,三人到的时候,掌柜的已经摆好了餐食,就等着他们入座用餐了。


    “来来来,今日我们以茶代酒,恭喜陈最最喜提筑基修为!干杯!”


    陈最也很高兴:“其实,我应该是完美筑基。”


    怎么说呢,闻叙差点儿喝茶水呛到,好在卞春舟并没有意识到,他正惊讶于陈最最的话呢:“真的?我就知道我的朋友超级厉害!不过你怎么知道你是完美筑基的?”不是说完美筑基很稀有吗?难道是因为陈最最筑基时间太短,所以天道给的奖励?


    “不知道啊,感觉是这样。”这个回答,就非常有陈最的风格,全程稀里糊涂,但并不妨碍他办成了。


    卞春舟:“……”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他默默放下茶杯,准备吃两口肉压压惊,刚把肉涮下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你俩是不是同岁筑基的?”


    闻叙默默捞肉:“你才想起来?”


    卞春舟开始掰手指,闻叙叙今年二十六,是两年前筑基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夏季,而陈最最今年二十四,现下是秋季,所以到底有没有破纪录?


    “说起来,你俩是不是都不过生辰?”卞春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我已经穿越修仙界五年了,五年时间简直一眨眼就过了,朋友们都先后筑基,只有他归来还是炼气。


    不过问题不大,他现在已经有思路了,等回去他就小小闭关一下。


    陈最点头:“嗯。”过生辰哪有练刀有意思。


    闻叙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随后也低低应了一声。


    “我记得,你当初来拜雍璐山,是刚过十八岁生辰不久吧?”见陈最最点头,卞春舟又凑到另一边,“那闻叙叙你呢?你生辰在几月份?”


    闻叙作为考科举的书生,进考试院前当然要核对姓名籍贯生辰,但在被老秀才收养之前,他是没有入籍的,毕竟乞丐都是氓流之辈,没有来历没有地,官府自然不会发放籍贯户口。


    “我不知道,我是被捡来的孩子,现在用的生辰,是我义父带我回家的那一天。”闻叙甚至不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起先照顾他的老乞丐说,他被发现时已经饿得哇哇大哭,约莫是才出生几个月的孩子,但到底是多大,老乞丐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孩子,哪里能够判断得出来了。


    或许当时他才刚出生,又或许他已经出生一段时间了,闻叙对此倒并不执着。


    卞春舟在心里狂抽自己嘴巴子,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个:“对不起,我……”都怪他得意忘形,当时闻叙叙还跟他说过是如何“使心机”被收养的,说实话如果他能陪闻叙叙一道回凡人境,他一定要抓着闻叙叙的亲生父母好好暴揍一顿,这么好的闻叙叙居然都要丢弃,简直不是人!


    “其实,那也是我新生的一天,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生辰。”


    陈最已经把锅里的肉都捞起来了:“你俩不吃?那我全吃了,生辰有什么好聊的,我也随便哪一天都行,反正我比他晚两年筑基,他修行三年就筑基,而我十八岁之前就开始练刀了,当然是他比较快,不过下一次,下一次我肯定可以赢你!”


    闻叙:“那可不一定。”金丹期,他势在必得。


    “喂喂喂,你俩注意一点啊,这里还有个没筑基的呢!”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两个卷王啊,才刚刚筑基就开始进攻金丹了,会不会太无缝衔接了一点。


    “那你就快点筑基,我等着吃你的筑基火锅。”


    闻叙在一旁点头:“不过也不用操之过急,按照你的计划来就行,不要管那些在背后无聊道人是非的家伙。”


    “对。”陈最点头,“他们很无聊。”还打扰他练刀。


    卞春舟心想,我何其有幸,居然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虽然一个过于聪明了些,一个过于纯粹了些,但没关系,我可以当朋友们的中间值啊。


    “不过还是别太慢,再慢下去,明年又有新弟子入山门了。”


    ……很好,不愧是闻叙叙,一针见血了,卞春舟瞬间就有种自己在被大一新生追着打的感觉了,他必须维护作为学长的尊严。


    卞春舟也是说到做到,吃完这顿火锅回宗门,他就开始了闭关梳理,既然已经决定了走哪条路,那么就不必再迟疑,就像前世某位著名作家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他并不是修仙界第一个水火灵根,这条路已经有人走过了,所以是有路的,只是路是小径,荒草丛生,并不清晰,而他要做的,就是走通这条小路,哪怕这路上布满荆棘、底下或许还有暗流涌动,但无所谓,哪怕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又不丢人。


    修行,哪有绝对成功的道路,是他被迷障晃了眼,试图去寻找最为接近成功的道路,但谁又能说不接近的路,就不能抵达成功吗?


    顶多是多走点歪路,他要选,当然是选自己最想要的路。


    第132章 论道


    卞春舟闭关一事, 除了交好的朋友和师长,几乎无人关心。


    但陈最成功筑基一事,却很快成为了内门弟子的谈资。


    这倒不是大家闲得发慌、专爱八卦低阶弟子的修行之路, 而是心里都拥有一个和卞春舟相同的疑问:陈师弟到底有没有打破小师叔祖的筑基记录啊?


    当年小师叔祖自五宗大会回来后,在观看完外门弟子明镜的筑基霞光后,第二日就筑基成功,那时小师叔祖虚岁二十四, 周岁应该是二十三多一些,与如今的陈师弟刚好一模一样啊。


    虽然说, 两人都是雍璐山弟子,不管哪个成为记录者都是雍璐山的荣耀,按照宗主顾梧芳的说法就是,反正肉都烂在同一个锅里,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但他们这不是好奇嘛,况且小陈师弟和小师叔祖还是好友, 私底下应该是各自知道的吧?


    很快,便有好事者找到了刀峰的好友询问事实真相, 然而……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 陈师弟他花了三天熟练掌握御刀飞行后,就直接进了后山秘境,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我却是不知道的。” 刚筑基就这么拼, 他们原本以为小师弟会稍微减缓下修行速度,巩固下修为呢,谁知道……搞得他们当师兄的也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啊?这就进后山秘境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宗门大比,小陈师弟他是拿着预先名额进过后山秘境的吧?”


    刀峰师兄幽幽点头:“你没有记错。”


    ……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都怎么回事?仔细想想, 上次招新内门一共收了五位弟子,包括小师叔祖在内,已经筑基成功两个了,再想想往届,十年筑基那都是顶顶天才的人物了,现在天才是不值钱了吗?


    而且明年又要纳新了,万一又来两个妖孽,他们这些老东西岂不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这如何还能让人安下心来八卦啊:“不行,我有紧迫感了,回去修炼了!”


    于是真相没问到,反而倒是刮起了一股猛烈的修行之风,更何况是同闻叙他们三人一道入门的林淙淙和夏瑛了,刚收到消息,前后脚就闭关了。


    一时之间,雍璐山的卷王之气蔚然成风,连爬居雍大殿看日出的小子姑娘都少了不少,某位顾姓宗主欣慰之下,难免有些空虚寂寞。


    于是,顾梧芳空闲之余,就提着灵酒到过春峰山脚下给某位神尊赔罪来了。今日大概是师叔祖心情不错,他竟被放行上山了。


    过春峰照例冷得冰凉刺骨,哪怕他已经是化神修为,也抵不住这满山的风雪。这座山峰,从前其实是温暖如春的,故而才有过春之名,而现在,它应该叫过冬峰才对。


    顾梧芳心下暗叹,也就只有小师叔能够让神龙破例给予庇佑,才能在这过春峰山行动自如,不受严寒霜冻之苦。


    “你怎么又来了?”


    顾梧芳当然不会说我是来给您赔罪的云云,这属于是错误示范,会被一脚送下山的:“方寻到了两坛灵酒,想着师叔祖喜欢,便送来给您尝尝。”


    承微哦了一声:“听说,你今年去佛光寺烧香,香又烧断了?”


    “……没有的事。”就算是断了,他也用灵力凝住,强行上香成功了。


    承微神尊今日着了一身靛青色的广袖长袍,不过他惯来不爱好好穿衣服,外衣只是虚虚地披在肩膀上,此刻一笑,外袍差点儿掉下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顾梧芳:难怪放我上山了,合着是看我笑话来着,好气。


    “行了,说正事吧,你每次来,不都带点儿事过来。”承微的表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至少闻叙如果在这里,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师尊的。


    顾梧芳心想,今天滚着下山在所难免了,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非常熟练了,反正小师叔看不见,四舍五入就是没人知道。


    “回禀师叔祖,有人在极西海域,察觉到了魔气踪迹。”


    承微神尊微微挑眉:“哦?极西海域?西面那片海,我记得毗邻瀚海海域,瀚海城那群鲛人急了吗?”


    “……瀚海城自来不与修仙界打交道,上一次城中出现鲛人半妖,算是特例。”所以这一次出现魔气,瀚海城才会率先通知他们。


    “所以呢?”承微饶有兴致地倚着凭几道,“谁发现的魔气?”


    “您的意思是?”


    “谁爱去探谁去,反正我不去,反正你肯定会将消息共享给其他三大宗门的,不是吗?”修仙界谈魔色变,但承微却可以非常平常心地对待,一则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实力,二来也因他对修仙界的未来并不感兴趣,“还有,别太相信那群鲛人的话。”


    鲛在海里,名声说不定还比不上在大陆上好呢。


    “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顾梧芳已经知道了师叔祖的态度,立刻就自觉地站好被“送”下山,可以说是熟练得叫人心疼了。


    承微的心情不太好,怎么说呢,修仙界的破事真是一堆接一堆,好不容易安稳了五百年,又开始出现一些不安生的东西。


    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修仙界覆灭,不过真到了那个地步,天道肯定是第一个坐不住的,所以他怕什么?他根本没在怕的。


    这么一想,承微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于是干脆提上新上供的灵酒,去练剑坪看小徒儿练剑。


    “师尊。”


    承微神尊摆了摆手:“你练你的,为师就是随便看看。”果然还是小徒儿看着顺眼一些,相较于心怀天下的修士,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私一些的孩子。


    无情道?狗屁的无情道,想起当初那点儿破事,承微的心情又肉眼可见的变差起来。


    以闻叙的敏锐,当然很快就发现了,但师尊没让他说话,他就默默地练剑,等到天都快黑了,他才缓缓手下,呼出一大片冷白色的浊气。


    不行了,他做不到像陈最那样,不停地练剑。


    “练完了?”


    闻叙点头:“师尊,您心情不好吗?”


    承微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点,刚刚顾梧芳来过,你看见了吧?”


    闻叙:……那想不看见,都是有些难度的,毕竟是脸擦着山体下去的,应该很痛吧?


    “他专门做报丧鸟的,为师有点烦他。”当然更准确的,是烦顾梧芳带来的那些消息。


    闻叙:……能让师尊都觉得烦,看来这一次宗主带来的消息……或许,是上次的魔种……


    “别瞎猜了,阿叙聪明的脑子,有时候可以不用转得那么快。”承微伸手戳在小徒弟的眉心,“阿叙快要到筑基中期了吧?”


    闻叙只觉得一点冰凉落在他的眉心,他心下一激灵,然后点头:“嗯。”


    “急着结丹?”


    再度老实点头。


    “修士筑基,是筑修行之基础,是正式踏上修行之路,而结丹,则是确定你心中的大道究竟通向何方,你有想过吗?”


    大道千万,有人顺心即为道,有人却以争斗为道,更有逍遥之道、无为之道,当然最有名的莫过于无情道了。


    无情道是写在大道之首,修仙界公认的最强大道,若有人得成无情大道,便能立刻原地飞升、渡劫成功,但古往今来,无一人成功过。


    “弟子未曾想过。”说句实在的,闻叙在筑基之前,光想着回凡人境复仇了,况且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他更擅长着眼于自己立下的目标。


    “可听过无情道?”


    闻叙一愣,他当然听过啊,但师尊为何好端端提起这个:“师尊是想弟子修行此道?”如果是师尊希望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修此道?”承微惊得灵酒都打翻了,“阿叙,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命格吗?”


    闻叙却不以为意,只点头道:“记得,师尊说弟子是帝皇命格,但无情道不就是坐于高台、垂看世人吗?”


    “……你居然是这么理解的?”承微神尊有些惊讶,“无情道,难道不是断绝情爱、超脱凡尘吗?”


    闻叙心想,那还是人吗?连人都不是,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这是违背人性的,如果这就是无情道,他是绝对不会走这条道的,他虽然个性冷清,但也不想真正地变成孤家寡人、断绝情爱。


    “弟子不知。”


    承微却来了兴致,连灵酒也不顾了:“你说说看,你对无情道的理解。”


    大概是师尊提了他的命格,闻叙就有些先入为主:“无情道,应当是博爱、平等之道吧,这就像帝皇一样,始皇帝以寡人自称,便是将自身情感与天下平齐,无人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特殊,当他兼济天下之时,其他个体的利益得失就不会放在眼里了,如此在他人眼中,便是无情。”


    无情道,从前也被称为神之道,世人都说神断绝情爱、不偏不倚,所以……承微惊愕地看着小徒弟,帝皇命格的影响这么巨大吗?


    这一番话,通篇都在讲述“神性”啊:“你想说的是,越偏爱整体,就对个体愈发无情吗?”


    所以无情道,并非从自身所看,而是……他人的目光?!


    第133章 并行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几乎每一个步入修行的修士都听到过,但每一个人的理解却又各有不同, 有人控诉无情,有人又会希望天道有情,甚至还有人妄想以身殉天地,承微神尊一路走来, 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修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或许已经失去了大道敏锐的感知。


    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修仙界的老不死们那么喜欢收徒弟了,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老不死”的年纪了。


    不过那些老不死的,显然没有他走运,他的小徒儿肯定是天下第一好的。


    “阿叙, 你可知道,古往今来, 有多少天才修士折损在无情道这条路上吗?”承微神尊一笑, 仗着弟子看不清脸,他难得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数不胜数, 有人为此屠戮亲人满门、杀妻灭子, 为的不过就是斩断亲缘、不沾情欲,也有人生来孑然一身、冷情冷性,世人都道他生来便是修无情道的,可最后呢,不过身死道消这四个字。”


    闻叙虽然看不清师尊脸上的表情, 但他知道,此刻师尊脸上的表情定然是非常悲伤的。


    “阿叙,你若是早生一些,该多好啊。”


    闻叙默不作声,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尊明显就是有感而发,那位身死道消的无情道修士,约莫是师尊极好极好的友人吧。


    “原来,无情道还有这样的解法,不过或许走到最后,也是穷途末路也未可知。”


    承微将酒壶里的灵酒饮尽,酒不醉人他却已经有些半酣:“阿叙,你说那些断情绝爱者,分明已经如此无情,为何却还是不得大道呢?”


    闻叙:……师尊,这题超纲了。


    “阿叙怎么不说话?是嫌为师吵了吗?”


    闻叙抬头看向师尊,眼神却是落在师尊身后被白雪覆盖的过春大殿之上:“或许,是因为他们只斩去了情爱的表现,而非自我真正的感情。”


    “师尊,弟子入修行以来,无论是您还是其他师长,都说修行是个人自身的造化,既是自身造化,自己要走的路,强行拉无辜之人血祭大道,哪怕断情绝爱,也已经不是最初的路了。”


    再者,天生冷情也就罢了,若是为了断情强行斩杀亲人、杀妻证道,这听着……更像是杀戮之道、修罗之道,而非无情道。


    更恍若杀了人,难道感情就能随着人死灯灭吗?如果真的灭了,那只能证明这位修无情道的修士对于亲人妻子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这就像与人换物一样,你妄图用自己本就没有或者稀少的东西去找人换珍贵的宝物,别人能换才有鬼了。


    闻叙又想起了秘境长老的那句话:选择大于努力,所以这是在暗示他修行大道的选择吗?从前有人选错了?


    他想,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修无情道的,修行路漫漫,何必非要跟自己的感情过不去。闻叙一向非常爱惜自己,因为他所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如果为了修行必须摒弃感情,那么他会毫不犹豫,但明明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那么他绝对不会选无情道。


    “为师还以为,你会像其他正道修士一般,说此等血腥之法,乃是邪魔所为,非是正道所为呢?”


    承微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徒弟非常擅长玩弄文字游戏,当初五宗大会那会儿,小徒弟被迫坠入筑基秘境,那个姓周的狗东西说话那么冒犯,他从影留石里都能看到阿叙的生气,可偏偏阿叙说出口的话却是大方得体、半点儿不沾怒气。


    既彰显了大宗门弟子的风范,却也给对方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


    “因为是无情道。”


    “什么?”


    闻叙解释道:“无情,应当是介于正魔之间的,它不应该属于任何阵营。”


    承微一愣,却没想到小弟子正正经经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他忽然一笑,原本低沉的情绪忽然就好了许多:“你说得对,无情道,不是正道手中讨伐邪魔的利刃。”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无情道为什么被称为神之道了,它起码应当是将正邪公平视之的,只有神会不偏不倚,对邪魔不憎恶,对正道不偏爱,承微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小弟子:“阿叙,为师有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


    “阿叙,为师很高兴收你做弟子。”


    闻叙没想到,师尊居然说了这么直白的称赞,他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主要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被亲近的长辈这么直白地夸过,书院里的老师只会让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老秀才期盼他能光宗耀祖、延续科举之梦,自然不会说一些叫他心性偏移的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这样的夸赞,可乍然听到,他却听到了自己鼓噪放大的心跳声,他张嘴喃喃:“师尊,弟子……”


    承微顺手摸了一把小徒弟的头:“你这么棒,为师很难不喜欢你啊,自信一点,你可是修仙界筑基第一人。”


    “或许……不是我。”闻叙还是很严谨的。


    关于这一点,承微神尊觉得自己更有话语权:“别怀疑,就是你,你那位朋友生辰日比你大一些。”


    “师尊竟然知晓?”


    “那是,世人都说为师通晓人心,怎么,不相信为师?”


    闻叙:“……信。”


    “那不就好了,哎,灵酒都撒了,滋味还是不错的,不过无妨,为师去酒窖里再翻一翻,阿叙你忙你的吧,为师走啦~”


    然后闻叙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师尊的身影啊。


    **


    卞春舟却是不知道,自己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一个积极地投入到了后山秘境的锻体修炼之中,另一个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之后要走的道是什么道了。


    当然了,哪怕他知道了,也只会感叹朋友人均卷王,然后自己开始奋起直追,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是在努力追赶就是了。


    作为一个修仙界的外来者,卞春舟知道,自己与其他人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但他这个人随遇而安的很,从来不会去思考“我为什么会穿越而来”“我有没有可能穿越回去”等等庸人自扰的问题。


    秉承着来都来了、还能寻死不成这样的心态,卞春舟觉得自己已经完美融入修仙界了,加上他运气不错,身负灵根,哪怕无法渡劫飞升,当个逍遥自在的修仙者也很不错啊。


    他都想好了,等到修成金丹之后,他就和朋友们一道下山历练,到时候天地之大,自然是有见不完的世面、看不尽的美景,如此活它个五百年,就算是他赚了。


    至于再长一些,就没必要想了,毕竟想了也没有意义。


    卞春舟一向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一旦做好了决定,就会迅速地去执行、完成,就像他要开火锅店挣钱,哪怕兜里没几个灵石,他也依旧靠着自己的能力将共觞小馆开了起来,并且已经有了不错的营收。


    你说他看着最好的两个朋友陆续筑基,心里真的半点儿不着急吗?


    那怎么可能,他只是天性乐观,又不是心里全无半点儿阴暗的,偶尔他也会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啊,就不能快一些吗?虽然对着朋友,他一直都说自己已经在努力了,但实际上来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是有效努力?


    最初的最初,他觉得修行就跟做实验没什么差别,但实验失败了可以重来,只要有耐心,总会出一些成果的,哪怕这个实验没有未来,那也只是证明了一条失败的思路,但修行的不是,修行是……


    修行是什么呢?大抵是读了太多网络上的修仙小说,卞春舟对于修行是有刻板印象的,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修行是天赋者的狂欢,平庸者的噩梦,他从不认为自己平庸,但水火灵根的存在,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再谨慎。


    闻叙叙和陈最最先后筑基,更像是用事实佐证了他的观念,让他更加地认同自己的观念,直到去吃火锅的路上,陈最最跟他讲了那句话。


    在那一刻,卞春舟确信,自己这两年在做的试错实验,是一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无效努力”。


    因为他现下要走的路,其实就是最开始自己给自己制定的那条路。


    因为修仙实验的实验对象是他自身,而修仙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长久实验,他害怕从一开始就是数据错误,所以他小心谨慎地计算、确认了每一个实验数据,希望以此来安抚自己不确定的心,可如果他足够自信强大,他完全没必要蹉跎这两年。


    但紧接着,卞春舟就觉得,好在我醒悟得不算太晚啊,两年总比十年二十年来得强吧。


    他想,或许每一个步入筑基前的炼气期修士都会有这种犹豫不安的情绪,哪怕直白如陈最最,也会怀疑自身是否配得上手中的刀。


    每一个停留在炼气巅峰的人,就像是大四临近毕业却拿不到心仪工作的毕业生一样,不是不能毕业,而是……未出象牙塔,想要给自己最好的待遇。


    卞春舟恍然,原来我只是想给自己最好的出路,这何错之有啊?肯定没有,我只是犯了普天之下所有修士都会犯的错而已,很好,我觉得我能筑基了。


    第134章 入道


    “所以, 霞光来了吗?”


    卞春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天色,颇有种等待监考老师放听力磁带的既视感,怎么说呢, 他也很想严肃一点啊,但好像……事到临头,缺乏一点真实感。


    于是他扪心自问:我真的要筑基了吗?


    然后他的心超大声地跳动起来,仿佛在回应他:当然, 此时不筑更待何时啊!


    于是就在这时,天边的霞光终于开始缓缓聚拢在他头顶了, 霞光非常绚烂夺目,从前远远看着就已经足够瑰丽,如今坐在霞光之下,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棒啊。


    如果他是个美术生,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拿出画笔将这一幕的惊魂记录下来, 无怪所有人都向往修行,修行确实很好, 此时此刻, 卞春舟无比地确认这一点。


    “哦对,我要筑基了,得先通知闻叙叙和陈最最。”至于师尊, 他就在若水峰上, 方才他就看到师尊坐在云头了,好感动,师尊居然愿意舍下研究符箓的时间来看他筑基,师尊果然还是最疼他的。


    于是等到第一缕霞光落下来时,闻叙险险赶到了现场。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凑巧, 他到的时候,只有时易见的身边还有位置,春舟的人缘果然非常好,来看他筑基的人如此之多。


    “卞师弟果然最喜欢你,竟还特意给你发了传讯符。”


    闻叙:……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不过以他对春舟的了解:“他不止给我发了,应当还给陈最发了,难道时师兄没有收到吗?”


    时易见:……小师叔祖果然不好惹,算了,看卞师弟筑基吧。


    筑基的霞光,闻叙见的已经不算少了,在陈最筑基之后,内门和外门也均有弟子筑基成功,甚至还有内门的师姐结丹成功,他也有幸见识了一下,不过大概是他现在的修为不够,看别人结丹只觉得玄妙,却不知其所以然。


    或许就如师尊所言,他尚还未选定要走的道,自然就看不清别人的道是如何的。


    修士筑基一共会落下三道霞光,一为问心、二为功法、三则是修士对于筑基的理解,也是典型修士是否能够完美筑基的关键。


    闻叙也是筑基后,才知道第三道霞光考评的范围非常之广,如他便是从前的往事阴霾,假使他看不开、想不透,别说是完美筑基了,就是筑基都不可能成功。所以他筑基成功后,才没有像陈最一样,直接明说自己是完美筑基,一来是不想给朋友们压力,二来也是因为霞光的不确定性。


    春舟个性开朗、为人真诚,闻叙觉得好友筑基应该不难。


    然而卞春舟本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有点难啊,甚至生出了一种疑惑,为什么陈最最能够那么快筑基成功?难道是天道的私生子不成?


    就像闻叙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眼睛的特殊情况一样,卞春舟心里也有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那就是……他并非从前的卞春舟。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卞春舟,平时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那时候给他一万个脑子,他都猜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可以步入修行。


    所以,不是问修行的心吗?为什么给他放现代校园的过场PPT啊!这个天道霞光怎么回事啊,修士就不能有点个人隐私吗?连他在学校食堂撒娇求食堂阿姨多打一勺肉这种画面都放出来,会不会太缺德了一点?还有这个,学期论文被导师批注自己的实验结果像早该拆除的违章建筑,救命!他的人生可以失去这段黑历史的!


    一开始,卞春舟心里还能默默吐槽,但……霞光你是懂先抑后扬的,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温情再度席卷上他的心头,卞春舟哪里还绷得住啊。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想现代的炸鸡可乐、无线网络、手机、游戏了,他也很想一起开黑的室友、批评他论文像是曲折小说的导师,如果可以,他当然很想回到现代啊。


    ‘所以,你能让我回去吗?’


    霞光无声,似乎只是在例行地进行着筑基考试一样。


    ‘所以,其实是你让我穿越到这里的吗?’


    依旧无声。


    ‘既然不行,就别放这些东西诱惑人了。’


    卞春舟难得的有些生气,但生气过后,他又想:如果我回去了,那闻叙叙和陈最最会不会伤心?还有师尊、时师兄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逃兵?


    难不成,这是天道给他的考验?!


    卞春舟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合着是钓鱼执法啊,还是说天道察觉到他是异世灵魂,所以真的准备送他回家?那能稍微缓一缓吗?他想跟好友们道个别啊!


    而第一道问心霞光此刻却好似生了灵智一般,飞快地遁走后,生怕下一秒这小子再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并且第二道霞光来得那叫一个快啊。


    卞春舟:……我就知道是钓鱼执法!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东想西想了,因为第二道霞光是问功法与灵根的匹配成功,而众所周知,水火灵根是没有现成功法的,包括那本最为契合的《水火既济》,也并非全然地适合他。


    他是要走一条所有人都没走过的荆棘之路,卞春舟心里有些忐忑,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忐忑和担心似乎非常多余啊。


    这缕霞光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宽松得就像上学时期的马哲老师一样,只要人坐在教室里,该有的平时分表现分就直接拉满。


    啊,就这么简单?


    卞春舟突然觉得我这两年的连续实验真的太多余了,莫名有点儿小不开心是怎么回事?正这么想着,霞光居然绕着他的运气周天走了一圈,卞春舟内视丹田,发现……咦,我的功法似乎通畅了许多啊。


    可是天道的馈赠,不是第三道霞光结束才开始的吗?


    怎么说呢,这个筑基卞春舟是筑得一头雾水,他做了两年多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地狱级别的升级考试,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过家家啊。


    它根本就没有考他准备过的考试范围,甚至跟考试范围那叫一个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还带这样的?!


    卞春舟察觉到了第二道霞光消散,紧接着便是第三道霞光,众所周知,第三道霞光出现,差不多这场筑基就已经是十拿九稳的成功了。


    他想,第三道霞光总该上些难度了吧?来吧,他都准备了,无论是水火平衡还是功法创新,他都没在怕的。


    然而,霞光他又不走寻常路!


    卞春舟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深海之中,深海之中暗无天光,他穷尽游泳本能,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的出路,他想,难不成是要淹死在这里了?


    正是这时,他只觉得丹田内开始发烫,并且迅速升温,让他根本无法忽视自身的变化。


    他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丹田变成了一个……熔炉?!


    什么鬼东西?


    他不死心,擦了擦眼睛继续看,没错啊,我的肚皮居然变成了透明的!好可怕!而且里面全是火!


    怎么一回事啊?卞春舟惊讶地划动手臂,然后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并不仅仅是我的肚皮变得透明了,是我整个人变得透明了,更准确来说,是我整个人成为了一团水,一团暗无天光的水,只有丹田内的火还昭示着他的存在。


    卞春舟脑子不笨,甚至有些时候聪明得惊人,他立刻反应过来——水中火。


    这是他的功法,也是他未来要走的路。


    他的前路暗无天光,就像这暗无天光的深海一样,但我的丹田就是他前行最好的灯盏,卞春舟再度内视己身,已经看到了周围海域泛起了点点光芒。


    这是他自己,在照耀前行的路。


    远处的海域依旧深沉如夜,但卞春舟忽然就不害怕了,己身是水,丹田是火,只要他一直维持着水火均衡,那么他不论走到哪里,都将有出路。


    想要离开深海,并不只有一条路,只要露出海面,就能得见天光。


    卞春舟怔楞住了,他好像已经找到自己未来要走的道了,他的道掩藏在深海之下,却是随处可见,他只要努力大胆地往前走,便可无惧风雨,抵达彼岸。


    他想,我要走的路,原来并非是荆棘小道,而是一条开阔平坦的柏油马路,是一条顺心即可、不必刻意的平衡之道。


    水火并非不相容,他不必去拿世俗、他人的刻板印象来对待自身,卞春舟想,哪怕他有半分对自身功法的不信任感,或许方才他就已经完全淹死在第三道霞光里了。


    而现在,他破开水面、窥见天光,那是筑基成功后,霞光落在他眼睛里的一点光芒,居然……出乎意料的温柔。


    卞春舟抬头看向已经收敛的云霞,天道居然在知道他是异世来客的前提下,还对他这么网开一面,难不成是……修仙界特有的待客之道?!


    这么热情好客,整得他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第135章 白菜


    筑基结束, 围观的弟子们很快散去,卞春舟见完师尊下山,便只看到闻叙叙一个人等在山下, 他往后面望了望:“陈最最呢?他还没从后山秘境里出来吗?”


    “没有,约莫是还在跟自己较劲。”闻叙以己度人,非常轻易就能猜到陈最的心思,“恭喜, 成功筑基了。”


    “嘿嘿,我也能御剑飞行了。”卞春舟未拜入雍璐山前, 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亲爹给他留下的那把低阶灵剑,现在这把灵剑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走走走,我带你回我的洞府慢慢聊,其实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闻叙有些纳闷,但等春舟期期艾艾地说完, 难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他想了想:“你师尊没同你说吗?”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什么?”


    “完美筑基, 并没有传的那么稀少。”相反, 闻叙觉得有些过多了,甚至多的有些不大叫人稀罕了。


    “啊?”卞春舟一秒接受了这种解释:“所以,你也是完美筑基?但你从来没说过哎!”他刚惊叹完, 立刻就明白过来, 闻叙叙心思细腻,又是他们三人中第一个筑基,如果那时候就告诉他们完美筑基的事,别说他了,就是陈最最恐怕都得钻牛角尖。


    “闻叙叙, 你真好!”不过这么一算,好像完美筑基确实不怎么稀罕了,别不是大家都是完美筑基,只有陈最最那个直楞头说出来了吧?你们修仙界的套路这么深的吗?


    闻叙轻咳一声:“也不全是,但应当也不少,哦对,苦渡寺的不释应当也是。”


    卞春舟脑子里立刻跃出了一张帅哥仙人脸:“哦~你怎么知道?”


    “我师尊说,完美筑基后,修士无需过多巩固修行,不释那个作派,虽未言之于口,但就差说出口了。”现在看来,对方约莫是故意的,不过不管是不是有意为之,闻叙对不释半点儿不感兴趣,“还有咱们宗主,也是完美筑基。”


    卞春舟:确认了,完美筑基就是一个完美的诈骗局!且是人手一颗的大白菜诈骗!以后凡是藏着掖着的,一律都按完美筑基处理。


    刚刚他还以为三人中只有闻叙叙不是完美筑基,仔细一想,怎么可能呢,闻叙叙可是他们三人之中天赋最好的,有神龙传授道法,什么筑基拿不下!


    “我跟你说,我筑基的时候,霞光……”卞春舟的分享欲一向很高,除了那些现代的黑历史不能说,其他那叫一个知无不言啊,“我觉得筑基和别人说的太不一样了,我原本以为第二道霞光会很难的,毕竟你知道的,我是水火灵根嘛,万一修行的功法狗屁不是,那我不就完蛋了嘛,谁知道居然……意外得非常宽容,甚至我感觉筑基之后,整个功法的运行都顺畅了不少。”


    闻叙闻言,也忍不住为朋友高兴:“那岂不是说明,你的功法修行方向是正确的?”


    卞春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哎,上次陈最最筑基成功,我还说他稀里糊涂就筑基成功了,现在放在自己身上,我好像也差不多,第三道霞光是什么我都没搞明白,就记得自己……”


    然而闻叙越听,神色越是惊愕,无怪他如此表情,实在是最近师尊刚跟他论过道,他自己对于未来要修什么道实在没有头绪,却没想到……春舟已经在筑基时就找到了。


    “闻叙叙,你怎么了?是我说得不对吗?”


    “不不不,你容我缓缓。”闻叙伸手将春舟探过来的头推远一些,“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在一片深海之中,找到了自己未来修行的道?”


    卞春舟乖巧点头:“怎么啦?”


    闻叙迟疑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可以呀,我就是想啊,我的灵根太特殊了,从长远考虑,肯定是需要一直平衡下去的,但我又想,水火并非不相容啊,为什么一定要平衡呢?当时我就……”


    所以,该走什么道,是从自身实际情况出发吗?


    闻叙扪心自问,风是什么样的形状?它没有形状,无拘无束,自由散漫,恣意横行,这些字眼放在他身上,统统都不合适,他与风的相似度,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所以打一开始,什么逍遥道随心道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一些主流的修行之道他也去了解过,比如正义之道、守护之道等等,他似乎都都是兴趣缺缺。


    “闻叙叙?闻叙叙?怎么了,是我说得不对吗?”


    闻叙摇头:“不是,是我……听不太懂。”


    这怎么可能呢?卞春舟瞪大了眼睛,完蛋了:“我……”


    “这些,你都没跟你师尊讲吗?”


    “讲了啊,但师尊就让我继续保持,莫要让旁的东西扰了心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春舟,你很厉害。”闻叙一向知道,春舟身上有股他人身上都没有的磅礴生机,“明晰自身要走的道,乃是修士进阶金丹的第一步,恭喜你春舟,你已经……”


    “不不不不,你等等!”什么叫做进阶金丹第一步,卞春舟惊讶得吃手手,“我,卞春舟,筑基的时候顺便还走通了金丹的路子?”


    见到闻叙叙耿直地点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这么厉害的吗?”


    “别怀疑自己,你值得的。”


    卞春舟心想,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啊,这是……他再也不说陈最最是天道私生子了,他现在怀疑自己才是啊。


    “我……这么厉害,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卞春舟说完,还一直严谨地补了一句,“哦,你和陈最最除外。”


    闻叙忍不住失笑:“你也不是喜欢炫耀的人。”


    “谁说我不喜欢的,我其实……好吧,等林淙淙出关了,我就去他面前炫耀,嘿嘿,气死他!”


    闻叙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居然还知道他闭关了?”


    “那是,他闭关前还给我发了传讯符呢,说肯定比我先筑基,现在嘛,嘿嘿!”卞春舟搓手,都能想到到时候姓林的出关后,鼻孔气得冒烟的样子了。


    “你俩关系,看来是真的不错,那你怎么确定你比他先?”


    卞春舟笑着说:“很简单啊,我筑基他都没来看,很显然他还在闭关嘛。”


    闻叙:……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了。


    **


    陈最是在过完年的第二个月才从后山秘境里出来的,卞春舟老早稳固好了修为,并且还将改良传讯符的进度条狠狠往前推了一大节,别说,修为高了之后,无论是改良传讯符还是徒手搓符,都比炼气期效果好太多了。


    按照他师尊的话讲就是,如果修为进阶没用,她还努力进阶化神做什么?可见,哪怕是修仙界的符箓学教授,也不得不为了出实验成果精进修为。


    “你进阶筑基了?恭喜啊,卞师弟你果然应该更努力一些。”陈最高兴地想要伸手拍拍朋友的肩膀,然而……卞师弟居然往后缩了三步,“你躲什么?”


    卞春舟心想,是个人看到你这蒲扇般的大手,都很难不躲的好不好:“你……在秘境里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想起来,陈最就来气,“找玉佩,不找到还不让我出来,我都说一刀劈开找找了,它还不让,我就……”


    “你就怎么?”


    “我就不找了,反正都是锻体,我就在里面练刀了,秘境里锻体效果真的很不错,你现在筑基了,也可以进去试试。”


    事实上,卞春舟也正有此意,但他最近灵感迸发,实在不忍心抛下手头的研究进秘境锻体,所以就稍稍推迟了三个月。


    “所以,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陈最毫无自觉:“什么样子?”


    卞春舟找了找合适的词汇:“唔,像是尚未开化、茹毛饮血的上古野人。”这肤色、这肌肉、这胡须、这衣衫褴褛,直接上阆苑城城外行乞都没问题,至于为什么是城外?因为这副尊荣绝对会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来。


    陈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吧,大不了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快去吧快去吧,记得把头发胡子也处理一下,然后再去见你师尊,记住了吗?”


    陈最虽然觉得太麻烦,但还是照做了,燕山尊者见到这样清爽的小徒弟,才有了一种我这弟子才二十多岁的正确认知,不过这弟子脑筋直得很,随便说了两句,他就气得将人送走了。


    他怕听多了,折寿,虽然修士的命硬,但他也想多活两年。


    陈最到了约定地点,闻叙也已经到了,虽然说两人都已经辟谷,但卞春舟的筑基火锅,两人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


    难得的,三人一道步行下山。


    “好快啊,今年居然又要开山门了。”卞春舟的语气难免有些感慨,“六年前,我们就是这样走上来的,当时我虽然说自己有名校情结,但其实对能否成功拜入雍璐山,我心里其实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我不是,我阿娘说,以我的天赋,雍璐山不收我,是雍璐山的损失。”说起阿娘,陈最最终于想起来了,“闻叙,你说好的,帮我把关送给阿娘的礼物。”


    闻叙:……你居然还记得啊。


    “行,但我眼睛不能视物,你得形容出来,我才能帮你。”


    陈最点头:“没问题。”


    “你没问题?你没问题才有鬼了,闻叙叙咱别帮他,他选的东西真的……就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你也拔不出来的,因为你会发现,除了他挑选的东西,其他剩下的全是大高个!”


    闻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我夸张我是小狗!”


    其实三人都已经熟练飞行了,但今日大概是兴致甚好,谁都没提御剑的事,等到了共觞小馆,午间的热闹已经过了,好在火锅这种食物不挑时间,人来了就能吃上,毕竟他是老板哎,老板什么时候想吃都没有问题。


    “虽然有些迟,但恭喜!”


    “同喜同喜!”


    于是碰杯,三人都不沾酒,照例只是茶水,不过筑基后,涮火锅的食材终于跃升了一整个大台阶,桌上都是灵蔬灵肉了,虽然不能顿顿都这么吃,但偶尔吃吃钱包已经负荷得起了。


    毕竟筑基后,宗门给的月俸升了不说,每月的修炼资源也多了许多,加上进阶筑基的奖励,哪怕是陈最,最近兜里也有不少灵石。


    于是吃过庆祝火锅后,三人就上了集市转悠,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就直接穿着雍璐山弟子袍了,没再换普通衣衫。


    “最近,阆苑城里多了好多人啊,难道都是来准备参加山门考试的吗?”卞春舟略有些疑惑,当初他来考试时有这么多人吗?现在才二月份,三月一日才开始报名,这么早就过来踩点了吗?


    想想当初贫穷住不起客栈的自己,真是因缘际会啊,要不是遇上了闻叙叙,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在什么小门派里飘着呢。


    “约莫是的吧。”陈最想了想,“我六年前来得也很早,主要是我阿娘嫌我待在家里碍她的眼,当时也是这么多人,其实多数都烦得很,我当时待在客栈里,总是有人无缘无故上门来,问我需不要灵石资助,平白无故我要他们的灵石做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只是想要提前投资呢?


    好吧,陈最最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不过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都怪我来得太晚了,若不然也能捞点免费灵石尝尝。”


    闻叙却是没有这种备考经验的,主要是……他属于是“偷渡”进考场,若不是春舟救他,他早就已经死在破云秘境里了。


    说起破云秘境,闻叙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没有解开:“陈最,你当时也进破云秘境了,以你的耿直,你是怎么通过秘境考核的?”


    卞春舟:“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对于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关于这个,陈最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他挠了挠头:“就是进了秘境,老半天都看不到其他人,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人,却说都去找什么丹香王草了,我又不认识,就随便摘了两棵认识的草,然后就过关了。”


    “……认识的草?”


    陈最点头:“对啊,我阿娘房前屋后都种了,说是熏香,反正我觉得不怎么好闻。”


    ……他悟了,原来是修二代的家底丰厚啊。


    第136章 婚约


    雍璐山每六年招一次新弟子, 一般来说招收人数并不多,哪怕是加上外门弟子,顶多也就七八十人, 其中内门弟子更是少之又少,就如闻叙他们这一届,加上他这个误入秘境的凡人,不过也才五人。


    而如今阆苑城中适龄的应试者, 少说已经有七八百人,而且此刻还未到报名的时间, 到那时恐怕两三千人都打不住。


    须知道,雍璐山所有的内门弟子加起来才不过三百余人,可见想要成功考入雍璐山,几率堪称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了,也难怪卞春舟身为穿越者,也不敢对自己考入知名院校有过多的期望。


    关于这一点, 大家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本着骑驴找马的心态, 就算雍璐山进不去, 但雍璐山脉附近大小宗门良多,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蹭流量机会,每次也都是跟着雍璐山一道开山门的, 换句话说, 大哥吃肉,小弟喝汤。


    偶尔,也会有小宗门捡漏好苗子的情况出现,当然了,大多数人还是优先考虑雍璐山的, 毕竟万一见鬼了呢。


    “听说,上一次雍璐山开山门的时候,内门还收了一位水火双灵根的弟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废灵根啊,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种机会,能叫雍璐山的大能突然看中,收入门中?”


    “你可拉倒吧,雍璐山又不是世家山庄能够靠砸灵石买名额入山的三流宗门,哪怕人家是废灵根,至少也过了前面三关入门考试,你行吗?”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在这里对着小爷大放厥词!小爷过不了,你就能过得?”


    说话的这人乜了这位小爷一眼:“至少,人家已经是登堂入室的雍璐山内门弟子,你说你方才那话若是传入人家的耳朵里,你猜你能不能安生地过三关考试?”


    卞春舟:……事先声明,我真的就只是路过而已,再有,我哪有本事插手入门考核啊,这位公子实在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你……”这位小爷脑子转得也很快,“你若敢传扬出去,小爷势必要拿你好看!”


    “哦,那我好怕啊。”这人语气贱嗖嗖的,立刻吓得跑到了卞春舟的身后,“这位仙长,此人在阆苑城中公然挑衅雍璐山,您就这么看着吗?”


    卞春舟心想,早知道宁可在菡萏阁里看陈最最挑丑衣服了。


    那位小爷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站了一位雍璐山的弟子,也不知道方才听了多久,看其腰间的弟子腰牌,还是一位筑基修士,筑基修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对方是雍璐山的人,他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他张口欲要解释两句,却听得这位年轻的筑基修士开口:“不巧,鄙人正是雍璐山上,那位登堂入室的水火灵根弟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呀,不妨当着我的面说吧。”


    两人同时惊愕:不是吧,这么巧?!


    “不对啊,你都筑基了,那……你……”


    卞春舟心中叉腰笑:“六年筑基,很难吗?我有位朋友,入道三年便筑基了,这在雍璐山可是很寻常的。”哇,超爽!反正吹牛嘛,吹出去再说。


    三年筑基?!吹呢吧,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不眠不休地修行,也不可能三年就筑基成功吧?他们虽知道大宗门的天才多,但也不可能……


    这说人是非说到正主头上,两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忙道歉后便迅速溜走,生怕这位水火灵根的仙长记恨他们,叫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但三年筑基,真的太夸张了,两人于是不死心,竟结伴打听起消息的真假来,然后——


    “竟是真的?这……小爷就是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离谱的梦啊!”


    六百年前,梅溪剑尊横空出世,将此后六百年的天才全部映衬得暗淡无光,原本以为梅溪剑尊当年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


    “难道,这就是大宗门的能量吗?”


    最上等的天赋灵根、绝佳的修行悟性、甚至还有被碎天剑光承认的习剑天赋、再加上合体大能为师,随便给他一样,他爹娘都能直接把他供起来了,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啊。


    而这样的惊叹,在如今的阆苑城中并不少见,自打闻叙拜入雍璐山,雍璐山从未刻意宣传过自家的绝世天才,但天才就该有天才的待遇,如果一直寂寂无名,岂非叫外人觉得他们雍璐山浪得虚名。


    再者说了,自家小师叔祖这么拿得出手,不拿出去炫一炫,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况且,这是多好的招生简章啊,而且他们雍璐山可不仅仅只有小师叔祖一个天才哦。


    是故,闻叙在菡萏阁中陪陈最挑完衣服去结账,就发现……菡萏阁收钱的掌柜竟然认得他,不仅认得他,还要给他打折。


    然而陈最是个老实的:“我有灵石,不必折算。”再者阿娘也不会喜欢折算过的衣裙。


    掌柜的:……行叭。


    两人出了菡萏阁,陈最就看到了一脸莫名笑意的卞春舟:“你怎么了,笑得这么古怪?”


    “什么叫古怪啊,我刚刚就是……”卞春舟偷偷看了一眼闻叙叙,“就是遇到了两个讨论我的人,没想到啊,我居然也还蛮有名的。”


    陈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去寄衣服。”


    卞春舟抻头瞄了一眼陈最最怀里包好的衣裙,看露出来的颜色,很好,看来闻叙叙的审美还是非常靠得住的:“去吧去吧,我们在前面的坊市口等你。”


    “坊市口可能不太行。”闻叙已经察觉到,隐隐约约之中无数双眼睛或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他身上,看来近段时间,他最好是不要下山了。


    “为什么?”等两人走到坊市口,不用闻叙回答,卞春舟自己就发现了,好家伙他们好像成名人了,“走走走,先去前面的天心阁坐坐。”


    两人一离开,周围偷偷关注的人立刻讨论起来:“那就是雍璐山新鲜出炉的小师叔祖吧?竟连样貌都生得这般清俊宜人,他的人生还有烦恼吗?”


    “许是没有的吧,但转念一想,修仙界能有如此天才,也更叫人心安一些。”毕竟魔种曾经现世,哪怕很快就被消灭了,但修士们心里都清楚,魔势必会再度卷土重来的。


    “你说得也对,天骄有天骄的好,但我们寻常修士,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人感叹了一句,又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今年的入门考核难不难,希望能考到我擅长的部分。”


    “那完了,你这张嘴巴一出口,我得去翻翻那些你不在行的东西了。”


    “喂——”


    两人追逐着离开,却见街口一队整齐的黑红衣衫的修士捧着宝盒往方才他们来的方向而去,看作派似乎是世家的人。


    “嘘——小声点别说话,那可是兮山城城主府的人。”


    等黑红颜色消失在远处,这人才跟友人说:“兮山城同阆苑城虽然只隔着十重大山,但两城向来关系不太好,此番兮山城的人出现在城中,许是跟那桩极有名的道侣姻缘有关。”


    “什么?什么道侣?”


    “就是……”


    却原来,兮山城的城主姓林,同阆苑城的夏淮南修为在伯仲之间,两人年轻时有过一些龃龉,现下关系也很一般,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至于原因,坊间传闻是夏城主品行高洁,不愿与沉溺世俗情欲的林城主为伍,林城主呢,也曾对外说过夏淮南此人沽名钓誉这样的言论,两人的关系于是进一步恶劣。


    但不得不说,兮山城的林城主确实有些过于博爱了,据传林城主府上,光是有名有姓的妻妾就足有几十人,其中不乏天赋不错的女修,至于其他露水情缘的女子男子,那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没错,这位林城主颇为荤素不忌,凡是长相好看的,都能当他的心肝宝贝。不过林城主虽然私行有缺,治下却很精干,至少兮山城治理得非常不错,甚至许多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都以嫁入城主府为傲。


    至于为何,一来是林城主相貌十分英俊,二来嘛,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因素,兮山城的城主府中,至少有三十多位少城主,且多数都能修行,换句话说,若能嫁给城主生下修士血脉,不拘儿女,便能真正实现阶级跨越了。


    “三十多位?这么夸张?那方才你说的道侣姻缘,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不得不提及林城主的原配夫人了。”


    林城主其人虽然滥情,但早先年据说与原配夫人伉俪情深,只是可惜原配夫人不是修士,哪怕服用驻颜长寿丹,也只活了两百岁不到。坊间消息曾说原配夫人容貌倾城,气质合宜,曾与好友许下承诺,若生下孩子,且是两个孩子都愿意的情况下,两家可结为姻亲。


    世家传承总是与繁衍后代分不开的,哪怕是不重欲的修士,为了家族传承也会生育后代,对于有些家族而言,家族子嗣哪怕无法修行,也可以姻亲的方式与其他家族结亲交换修炼资源。


    林城主家大业大,自不需要凭靠一桩联姻来巩固地位,更何况原配夫人并未生育后代,自然就谈不上履行婚约了。


    “既是如此,为何又说……”


    “你不要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方才我不是说兮山城有三十多位少城主嘛,虽说多数都可以修行,但天赋也分好坏,其中天赋最突出的少主城行十七,名唤林芝山,现下已经有金丹修为,虽说未上天骄榜,但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了,哦,当然了,与雍璐山那位风灵根的小师叔祖,自然是不能比的。”


    林芝山承袭其父的容貌,端的是世家风范、少年意气,若非他年纪实在太小、母族又很式微,他势必会成为竞选兮山城城主的热门人选。


    “据说当初十七少城主也曾来雍璐山参加过入门考核。”


    “难道天资犹如他这般,也进不去雍璐山吗?”


    “听闻是通过了考核,但似乎因为家中之事,并未拜入雍璐山,但那次他来阆苑城,恰好碰上了那位原配夫人好友的女儿,两人甚至一见钟情,一个非倾不娶、一个非亲不嫁。”


    “竟还有这种事?”


    “是吧,很巧对不对?原本的姻亲不过是两位夫人间的戏言,却没想到如此阴差阳错,林城主因此对十七少城主愈发宠爱,此次恐怕是这对佳偶要完婚了。”


    “竟是要在阆苑城大办吗?”


    “你可知道,原配夫人的好友是哪家夫人吗?”


    “我自然是不知晓的,你都哪来的消息?”


    “不过是坊间听来的,便是那阆苑城最有名的夏家。”


    “夏城主家?”


    “不错。”


    “……可是,夏城主不是与林城主关系恶劣吗?竟还能捏着鼻子当亲家不成?”


    “那你却是误会了,夏城主洁身自好,并未成亲,膝下别说是子女了,就是连徒弟都没有一个,若说他最疼爱的小辈,应当是夏瑛少城主。”以免朋友再度误会,他立刻说,“夏瑛少城主是夏城主的侄女,天赋绝佳,如今已经拜入雍璐山,自不会耽于儿女之情,与十七少城主成婚的,乃是夏家家主的女儿夏蕤。”


    “好复杂,不过身份这般贵重,难怪也要在阆苑城办一场婚礼了。”


    这两人猜得没错,兮山城林家与阆苑城夏家的联姻确实即将履行,借着此次雍璐山大开山门,林城主膝下也有几个孩子要报名参加山门考核,所以此次兮山城来了不少人,直接在城外起了一个极大的随身庄园。


    此次这些黑红仆从往来阆苑城中,便是为了送婚礼喜帖。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下个山还接到了一张观礼喜帖:“邀请我去观礼?”


    “是的,请您务必赏光。”


    闻叙对此兴致缺缺,但他做人向来圆滑,在别人没惹到他之前,他一向不会随便落别人面子,便说自己有空就会去,至于去不去,那就两说了。


    送喜帖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还体贴地帮他把账都给买了。


    卞春舟顺带也收了张喜帖,但他心里清楚,人家不过是看在闻叙叙的面上才也给了他一张:“好华丽的喜帖,竟还混了灵草汁书写,听闻这种汁液遇火不燃、遇水不侵,小小一瓶便能卖到千块灵石。”


    好大手笔啊,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城主府。


    闻叙伸手摸了摸喜帖:“这般考究,想必是两家都极为重视。”


    说是这么说,但他对所谓的两城联姻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只随手塞在了储物戒的深处:“你要去吗?”


    “你都不去,我去做什么?”虽然他这人很爱凑热闹,但很可惜他回山后就得进秘境锻体了,再拖下去,他怕后山秘境直接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想想也蛮可惜的,他居然要错过招新考核。


    “别人考核有什么好看的?你早该入后山秘境修行的。”陈最终于寄完东西回来,脸上居然带着点儿怒气。


    卞春舟忍不住好奇:“谁居然能惹你生气?难不成是你阿娘又写信来骂你了?”


    “当然不是,我阿娘才不会那么无聊。”在陈最心里,阿娘是天下第一好的,闻叙和卞春舟勉强并列第二,“是我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修士欺负弱小,我看不过便出手教训了两下。”


    卞春舟简直惊愕:“你眼里不是只有刀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陈最觉得半点儿问题都没有,“闻叙给我的手册上写了,若见弱小被欺负,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可适当展开救援。”


    阆苑城中,作为雍璐山弟子,陈最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你又给他更新小册子了?”卞春舟扭头。


    闻叙喝茶的手顿了顿:“嗯,稍微增补了两条。”因为陈最筑基一事,让他对榆木脑袋有了更深的了解,回去他就更新了小册子的内容,作为贺对方筑基的礼物。


    “不过连你都能看出来的欺凌弱小,必定是那些人做得太过分了,你应该将人送去城主府关上两天才对。”


    陈最点头:“送了,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册子上写的?”


    继续点头:“写的。”


    卞春舟忍不住伸手竖起两根大拇指:“闻叙叙,你是这个!”


    三人又在天水阁坐了一会儿,便御剑回了宗门,也是不巧,今日他们下山,正好错过了夏瑛的筑基霞光。


    “恭喜恭喜,如此一来,我们一同入门的五人,就剩林淙淙没筑基了。”


    卞春舟一想,忍不住乐了,也就姓林的现在闭关了,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怕是要气得直接跳起来打人了。


    夏瑛也知道两人的关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等林师弟筑基成功,这话我定会替你转告给他的。”


    “哇,夏瑛师妹你居然学坏了!”


    夏瑛轻哼一声,筑基成功对她而言,自然是极为高兴之事,与同门聊了两句后,她就高兴地下山去见夏城主了。


    筑基这么高兴的事,她当然要当面告诉叔叔的。


    只是夏瑛刚到城主府,就看到了装扮一新的大门,上面挂着大红的绸缎,那红灯笼里燃的似乎还是瀚海域才产的深海鱼油,她心想这么大排场啊,难道是叔叔要过大寿?可是不对啊,这分明是要办喜事的装扮啊?


    不会吧,叔叔难不成是……


    这么大的事,叔叔居然都不通知她,难道是怕她心里不舒服、不赞成叔叔成家吗?


    “恭喜少城主筑基,不过您想太多了。”


    “什么?”


    “非是城主要娶城主夫人,而是夏蕤小姐要出嫁了。”


    夏蕤?夏瑛眉头一皱,她没测出天赋前,在本家过得其实不算太好,后来被叔叔带在身边教导,性子这才开朗起来:“她要出嫁,难道不是从本家那边出嫁吗?将城主府弄得这般招摇做什么?城主竟也同意?”


    “城主默认了的。”


    夏瑛步子一滞,脸上有些难以置信起来。


    第137章 缘来


    相较于其他人丁兴旺的世家, 夏家实在可以称得上一句人丁简单。倒不是本家不想子孙开枝散叶、壮大家族,而是夏家子嗣艰难,特别是夏家嫡系, 族谱上鲜少有人育有两个孩子的。


    到了夏淮南这一代,他同辈之中,只有三兄弟,大哥夏淮安继承了家主之位, 膝下有一对龙凤胎,而二哥二嫂在生下侄女夏瑛后不久便陨落了, 而他嘛,无心儿女私情,自然没有成婚的打算。


    至于阆苑城城主的位置以后传给谁,夏淮南心里的第一人选自然是阿瑛这孩子,但如果以后阿瑛不想接这个位置,想要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 他也不会勉强,对于热衷权势的人来讲, 城主之位犹如珍宝, 但对于纯粹的修士而言,它并无太多的增益。


    但阆苑城也不需要一个热衷权势的城主,故而哪怕没有养育阿瑛, 夏淮南也不会考虑大哥膝下的两个孩子, 大侄子夏巍天赋是有的,可惜性格傲慢不容人,当初连阿瑛都容不下,险些叫阿瑛走失,至于大侄女夏蕤, 性子却有些过于柔弱了,加上没有修行天赋,他见她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


    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柔弱的侄女竟然要嫁到兮山城那姓林的当儿媳妇?!那姓林的耽于享乐,那城主府三十多个儿女呢,嫁过去有什么好的?


    夏淮南不知道这段姻亲便罢,既是知道了,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跳火坑,他怒气冲冲去了本家,回来却是默认了本家那边的下人装点城主府。


    但哪怕如此,他的心情也挺糟心了,于是看到阿瑛回来,他忍不住幽幽地开口:“阿瑛,莫不是你也有了心仪的少年郎?”


    夏瑛差点儿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她抬头看了看,没错啊,是堂叔没错:“叔叔何出此言?”


    “你筑基了?甚好甚好。”果然阿瑛最为靠谱,夏淮南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在储物戒里翻找,“既是筑基了,怎么不在宗门内好好巩固修为?来,拿着玩,不够的话,等下出去后,找冰云开库房挑。”


    “想要当面告诉叔叔,等下晚间就回宗门去。”


    夏淮南也不留人:“你回宗门也好,近些日子城主府人多眼杂,扰人清修得很,你想来也知道了,夏蕤那孩子要嫁到兮山城去,此番她要在城主府出嫁。”


    夏瑛年幼失怙,在没被夏城主带回城主府前,是在本家跟着大伯一道生活的,大伯和大伯母倒不会为难她,唯独大堂哥看她极为不顺眼,动辄便喜欢寻她的错,她当时无人依靠便只知忍让,谁知道大堂哥越来越过分,后来更是将她直接丢出府去,若非遇上了阿晴,恐怕已没有如今的她了。


    至于堂姐夏蕤,从前明明身子骨极好,也不知长大后受了什么病,总觉得越来越叫人看不透,当然了,夏瑛也不爱往本家那边去,也就是开宗祠上香之时,才会回去一趟。


    “为何要在城主府出嫁?”夏瑛倒是隐约知道夏蕤与人定了亲,似乎还是兮山城有名的天才人物,有段时间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什么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细论起来,那位天才都金丹修为了,也没上天骄榜,那年纪估摸着是有点大的,至少比夏蕤肯定大不少,当然了,身在世家,夏瑛也知道世家婚姻多数都是修士与凡人结合,这样才更大可能地生下有天赋的孩子。


    比如大伯和大伯母,大伯母早些年便因为寿数耗尽离世了,现在的夏家家主夫人,已经是夏瑛第三位大伯母了。


    “夏蕤这孩子,身体是愈发不好了,恐是没几年好活了。”


    夏瑛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我已去看过她了,形容瘦削、脸色煞白,她又没有灵根,猛烈些的灵药都不能用,她如此这般,若能从城主府出嫁,多少也能叫兮山城的人礼遇她一些。”夏淮南对于自家人,到底还是心软,虽然他看不上大哥的作派,但侄女总归是亲的。


    至于两城联姻的消息,哪怕他不允此事,也早已传得众人皆知,此次结亲,那姓林的多半会来刺他几句,说些不中听的话。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合该去看看她。”


    “也好,况且你已筑基,顺路去宗祠给先祖们上一炷香吧。”


    于是,夏瑛就在城主府留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夏家本家。


    “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管家立刻小跑着出去迎人。


    夏瑛看着从里到外翻新过的本家老宅,差点儿都要认不出来了:“听闻堂姐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夏瑛,你怎么来了?”说话的便是大堂哥夏巍,夏巍生得也还算英俊,可惜气质过于桀骜,显得他整个凶相得很,“哟,筑基了啊,难怪要回来了,怎么,是来向阿蕤炫耀的吗?她病得形销骨立,你却——”


    “她生病,难道还是我害的不成?夏巍,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欺凌的小女孩了。”


    夏巍也不过是筑基后期,如果真的要打,夏瑛也不怕,大不了放信号喊人,“你可想好了,我的身后可不止有城主。”


    在庞大的雍璐山面前,夏家又如何?夏巍再傲慢,也不敢真的在阆苑城中无故对雍璐山弟子出手。


    “你——有种!”


    “当然,你还不让开?”


    夏瑛进了老宅,很快就见到了夏蕤,只是没想到的是,夏蕤院内还有旁人,且还是个她没见过的生面孔,大概是小师叔祖见多了,夏瑛倒没觉得眼前的男人有多么英俊。


    唔,能出现在这里,想来此人应当就是那兮山城的林芝山吧。


    “阿瑛妹妹,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时间来看我,我却……咳咳咳,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夏蕤容貌生得楚楚动人,便如同那风中顾盼生姿的芙蓉花一般,哪怕她此刻面无血色,也依旧容貌动人。


    “阿蕤,莫要说话了。”


    夏瑛:……这黏黏糊糊的空气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过于不适,没待多久夏瑛就离开了,只是她离开前,总觉得那位十七公子眼神略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心中发毛,给祖宗们上完香后就迅速回了雍璐山。


    **


    日子一转眼,很快就来到了三月初一,一大早,雍璐山脚下报名的队伍就排得老远,也不知为什么,今年报名的人出奇得多。


    若是卞春舟在,肯定是会下山看热闹的,可惜他还在后山秘境里没有出来,闻叙和陈最呢,一个身份太高不宜出现、一个根本就不感兴趣,自然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倒是报名期间,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传闻。


    怎么说呢,上一届雍璐山招了五个内门弟子,这事儿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但随着林淙淙也出关筑基成功,传闻就……有点惊人了。


    六年前雍璐山招了五个内门弟子,六年间百分百筑基,这听上去门槛也太高了吧,敢来雍璐山报名的修士,多少都有点本事,但叫他们六年筑基?未免太为难人了吧。


    如此,还有人直接打退堂鼓,搞得接收报名的开元峰师兄不停地辟谣,说雍璐山绝无逼人筑基这种事,小师叔祖和陈师弟他们只是个例,千万不要随便给雍璐山套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和规矩。


    然而,谣言永远比辟谣跑得快,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怀疑,雍璐山既然有此底蕴,为何屈居五大宗门末位?吓得顾梧芳知道后,立刻把能抓到是三个新鲜筑基派去当报名维护人员,这三个人,当然就是夏瑛、陈最和林淙淙了。


    至于闻叙,那也得他敢上过春峰抓人啊,小师叔最近勤奋得很,根本不下山来。


    陈最呢老大不情愿了,就抱着刀在旁边当门神,夏瑛无法,只能找林淙淙聊天,当然了,刚好也有机会将卞师弟当时的话转告给当事人林某。


    当事人林某:“……哼!”姓卞的你等着,不就是筑基稍微迟了一点,金丹他肯定不会落于人后的。


    “你俩关系果然很好。”


    “好个鬼!”林淙淙心里可憋屈死了,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是第三人,却没想到筑基后出来一看,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得亏是成功了,若是失败,他恐怕是要留下心结的,“夏师姐,明日的喜宴,你会去参加吗?”


    “喜宴?什么……不对,你也姓林,难不成你也是兮山城的少城主?”夏瑛这才意识到,林淙淙也姓林这件事。


    林淙淙摇头:“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林家的旁系,夏师姐莫要太抬举我了。”只是他天赋不错,在来雍璐山前其实就已经测过灵根,林城主曾经召见过他,给了他不少修炼资源,于情于理,他都该要去贺十七公子大婚的。


    但他一个人去就实在孤单,便想问问夏瑛师姐能否一道去。


    “这个啊,确实得去,只是你我都去贺喜,就留下陈师兄一人,你觉得这像话吗?”


    林淙淙看了一眼陈最师兄,心想姓卞的怎么这会儿不在的呢,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积极的地方瞎积极,果然实在叫人讨厌。


    第138章 断了


    “你俩去观礼, 为何我也要同去?”陈最不太愿意,有这功夫,他回山练刀多好啊。


    夏瑛心想, 那不就露馅了嘛,再者说了他们三人御剑去观礼,到时候礼成就提前离开,前后来回肯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只需跟开元峰的长老打声招呼即可,回来依旧当“雍璐山辟谣大使”:“陈师兄不是习刀的吗?听闻兮山城的林城主一柄却陈刀非常厉害, 我还以为……”


    陈最立刻站起来:“我去!”


    林淙淙:……果然很好骗呢,不过城主的却陈刀确实闻名大陆,但修为地位到了城主这种程度,本命的刀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瞧见的。


    修仙界只有世家高门结姻亲会有大排场的喜宴,寻常修士与人结为道侣,若双方都是修士, 则只需天地证婚,交换同心玉佩, 便算是礼成了, 他日若是情缘断了,也只需禀告天地,归还双方的玉佩, 就算是解除道侣关系了。


    而若是修士与普通人, 就全看修士的意思了,若爱重道侣,自然会拿出该有的态度,夏瑛年幼时,照顾她的嬷嬷刻薄她, 说她肯定是个福薄的,以后只能被家主指给其他世家的低阶修士交换修炼资源,还说大小姐福缘深厚,以后定然是要踏上仙途的。


    当时她心中惶恐,又无计可施,只能忍耐度日,却没想到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由此可见,肯定是她爹娘在天上保佑她,不叫她伶仃度日。


    “你们这位兮山城的十七公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夏瑛自小在城主府长大,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会儿一进城,看到道路两旁满是开得热烈的灵花灵草,哪怕只是低阶的灵红花,但这么多数量加起来,也足矣是个恐怖数字了:“你们兮山城的少城主,都这么有钱的吗?”


    两厢对比一下,夏瑛突然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


    兮山城确实非常富庶,但这跟林淙淙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城主非常重视十七公子。”


    林淙淙出身林家旁系,家里不算太过富庶,但也比一般家庭强很多,他自小听着少城主们的故事长大,心里羡慕肯定是有的,但自从拜入雍璐山后,他心里的那点儿羡慕也不剩多少了:“十七公子天赋卓绝,与我一般都是单土灵根,且灵根比我还要粗壮一些。”


    “我早该猜到的,你姓林,又是土灵根,兮山城林氏以土系功法著称,我居然一点儿都没往这方面想。”


    林淙淙对于修行其实很有野心,若不然以他的天赋灵根,哪怕不拜入雍璐山,在兮山城也能得到很好的栽培,但他并不喜欢走一条看得到尽头的路,也不想成为少城主们角逐城主之位的棋子或者筹码:“是我没有说,再者我只是个旁系而已。”


    “你们还要说到什么时候,不是要去观礼吗?”


    这态度、这语气,姓卞的和小师叔祖怎么忍受得了的?林淙淙忍不住好奇:“你和小师叔祖待在一块儿时,你也这个态度吗?”


    陈最不解:“我什么态度?”


    “就是这种态度。”


    “有什么问题吗?”陈最觉得这位林师弟太爱说废话了,“难怪卞师弟说你很麻烦。”


    林淙淙的注意力一秒被转移:“什么麻烦?!你仔细展开说说。”


    “不想说,你有点烦。”


    夏瑛:……


    三人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赶到城主府的时候,仪式还未开始,夏瑛便带着两位同门先去拜见城主,却没想到叔叔正在接待兮山城林城主林星衡。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最,她刚才真的只是随口把人诓过来的,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了。


    夏淮南本不欲与姓林的私下见面,他俩早几百年前关系就闹僵了,外头人尽皆知,他哪怕躲懒外面也只会说两位城主的关系果然很差,却没想到他不去见人,林星衡居然找上门来了。


    “你来做什么?”


    “这么不想见到我?”


    夏淮南嗤笑一声:“你心里知道就好,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林星衡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任凭是谁见了都得叹一句好样貌,加上他化神中期的修为,哪怕去拜访雍璐山,也绝对能得到礼待:“淮南,你何必这般呢,我来找你,自然是有重要事情的。”


    “哼,什么重要事?炫耀你那十七子吗?”


    林星衡曾经朋友遍天下,可如今死的死,走的走,离他最近的朋友,只有夏淮南了,世人都说他俩关系极差,但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过命的交情:“淮南,我的道快要断了。”


    夏淮南心想,那怪谁,难道还怪我不成?


    “你自己亲手斩断的东西,临到头你上我府里来哭丧?你儿子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的,今日是你哪位夫人同你一道坐于高堂之上,受我那侄女一拜啊?”


    夏淮南火灵根,性格也是嫉恶如仇,当年这家伙爱妻如命,却谁料伊人一死,人走茶凉还不算,隔年便抬了新夫人,就算不是明媒正娶的城主夫人,但在夏淮南看来,姓林的就是变了心移了性,之后更是……算了,他都懒得说。


    “是啊,是我亲手……”林星衡的声音并不悲怆,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算了,知道你不爱听,就讲些你爱听的吧。”


    “你讲什么,我都不爱听。”


    林星衡却已经换了副笑容:“我的道快要断绝,你难道不想知道兮山城未来的主人是谁吗?”


    夏淮南赶人的手一顿:“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吗?”


    “淮南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林星衡一脸感动。


    “……”夏淮南懒得接这话,“所以呢,你属意哪个孩子接任你的位置?不会是今日成婚的那个吧?”


    这林芝山天赋修为确实都不错,但一个金丹想要坐稳城主之位,简直痴人说梦。举凡能够坐上城主之位的修士,修为至少也得是元婴期。


    据他所知,兮山城元婴以上的少城主,至少有三人。


    “当然不是,芝山这孩子尚且稚嫩,哪里当得了大任啊。”传闻林星衡极为疼爱十七子,但对着曾经的旧友,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宠爱,“他如今能够娶你家的孩子,也算是全了我一桩心愿。”


    “呵,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何必呢?你做这些,除了我那大哥会开心,其他谁开心了?”夏淮南呵声一笑,愈发看人不顺眼起来,“既然不是他,那是谁都无所谓,你走吧,等你死了,我考虑考虑会给你上一炷香的。”


    “这么绝情?”


    夏淮南瞥了人一眼:“哪有你绝情。”


    “好吧,说不过你。”林星衡笑笑,“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那你还是免开尊口,我不会帮你的。”


    夏瑛就是这个时候带着朋友们来敲院门的,夏淮南心里自然清楚,他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姓林的还要执意上门来找他,这事肯定是他来办最合适,但他和林星衡几百年没见了,这人现在什么样,他哪里清楚,稳妥起见,先搁置再说。


    便直接叫阿瑛带人进来,也好将这人先打发出去,却没想到——


    “你脸皮,什么时候这般厚了?”


    林星衡拂了拂双手:“淮南的小辈,便是我的小辈,见一见也不行吗?”


    夏瑛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林城主,原本以为纵情声色的人多少有些令人生厌,但只从面上来说,看着实在是个端方人。


    林淙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在阆苑城见着城主。


    “林淙淙,听闻你拜入雍璐山了,倒是比我那几个孩子能耐一些。”林星衡随口夸了两句,眼神落在了后面沉默的大高个身上,“你用刀?”


    陈最满眼战意:“是,请您赐教。”


    “赐教就免了,倒是新得了一套刀法,我瞧你与你有缘,便送你了。”


    “我不要。”陈最直接摇头。


    “为何不要?”


    陈最也老实:“我看不懂,也懒得练别人的刀。”


    夏淮南见姓林的吃瘪,当即心情大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收集癖啊。”


    林星衡却并不觉得难堪,他想了想年轻时的自己,却发现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眉宇间终于有了些意兴阑珊。


    正是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


    “城主,大事不好了,有人来抢亲了!”


    抢亲?!谁?抢谁的?


    这边城主府正在上演热闹的抢亲桥段,雍璐山上,卞春舟已经从后山秘境里出来,倒不是他不想在里面待久一点,实在是……不能再呆了,再待下去,他身体里的水火平衡都要不稳了,天杀的,鬼知道秘境居然是模拟沙漠环境啊,一滴水都没有,简直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还有那块夺笋的玉佩,到底在哪里啊!难怪以闻叙叙那么聪明的脑袋,都要在里面呆上三个月才找到,卞春舟一想到这点,就迅速原谅了自己的无能。


    没办法,先存档保命要紧,等他□□好体内的平衡后,再战玉佩!


    于是他唰唰唰两道传讯符送出去,他前脚刚回峰将自己洗刷干净,后脚居然收到了陈最最的回信,什么?这家伙居然去城主府观礼了?什么?居然还抢亲?


    不行,这热闹他也想看看,卞春舟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有了,那封喜帖还没扔呢。


    第139章 玉佩


    闻叙最近正在向筑基中期进击, 修为的积累是一部分,同时他也在思考,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道?但大概是因为过分刻意地思考, 反而没什么成果,并且感觉更加迷茫了。


    他甚至偶尔会觉得,自己走什么道都不太合适,往往想到这里, 他就会中断悟道去练剑坪练剑,如此最近他练剑的频率倒是高了不少。


    承微神尊不知道在哪里醉了一场, 醒来就看到小徒儿又在练剑,好努力哦,他当年要有这份决心,老头子得高兴得喝上三天三夜的酒。


    “弟子拜见师尊。”


    “最近怎么都不下山去玩了?”诶,别人家的师尊只会催弟子用功,只有他这么好, 天天催弟子出去玩,承微想了想, 然后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真是个称职的好师尊呢。


    闻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启禀师尊, 最近弟子在山下,稍微有些显眼了。”


    承微一算:“居然过得这么快,宗门又要纳新了?”没想到, 他与阿叙已经做了六年的师徒了, 总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嗯,今年比上届仿佛还要热闹些。”


    承微神尊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怎么个热闹法?难不成,又有变异灵根来报雍璐山?”


    “那倒不是,是城主府今天要办喜事。”


    承微神尊一下就来劲了:“什么喜事?收徒?还是结道侣?”


    闻叙摇头:“都不是。”然后将两城联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啊,这样啊, 那就不算是什么热闹了。”承微神尊当然知道林星衡,但对他来说,现在的夏淮南也好,林星衡也好,还是如今五大宗门的宗主,都是小辈,“这等稀松平常的结亲,也好意思请你也去?”


    闻叙:……人家兴许只是客套罢了。


    师徒俩说着话呢,忽然一张传讯符飞过来,看灵力波动,闻叙就知道是春舟出关了,不过当着师尊的面,他当然不会失礼地直接打开。


    “不打开听听吗?”


    闻叙:……行叭,希望春舟没发表什么骇人听闻的发言。


    他灵力一触,独属于卞春舟清脆活泼的嗓音就跃了出来:


    “闻叙叙,超可靠消息,前方记者陈最最发来实时报道,城主府有人抢亲哎!快快快,速来啊!”


    闻叙抬头,对上师尊陡然亮起的双眼:……


    “闻叙叙,这儿这儿,你来得好快呀,还以为你对看热闹不太感兴趣呢。”说实话,收到闻叙叙传讯符的时候,他还蛮惊讶的,卞春舟努力挥了挥手,“不过你说,陈最最他为什么会跑去城主府观礼啊?”


    “许是夏瑛师姐诓他去的。”闻叙隐隐约约有听说宗主的安排,他倒是不介意被拉去当招牌,可惜宗主没找他。


    “原来如此,诶,今日你怎么还戴玉佩了?好正式哦。”


    闻叙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挂上的玉佩,心想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呢:“嗯,总归不能堕了雍璐山的名声。”


    “也对,你可是神龙的弟子哎,其实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闻叙叙最近太有名了,万一去了被抓壮丁就不好了,仔细想想,人家被抢亲,他们去凑热闹,确实不太好哈。


    “无妨,我可以做一些伪装。”


    “什么伪装?”


    闻叙下了山,就换了身深色衣袍,又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个半面面具戴上,如此一看,只露出下半张脸,熟悉他的人自然能一眼认出来,不认得的自然也不会多探究他的来历。


    “哇,这样也不错哎,你等等,我也去换一身。”


    闻叙叙只遮上半张脸,那他就买遮左半边脸的,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俩肯定是一伙的了,嘿嘿,再给陈最最也带一块遮右半边脸的好了:“走走走,去晚了陈最最就该回来了。”


    但事实上,城主府的抢亲其实只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两大城主府联姻,虽然夏家这边并不是少城主,但既然是从城主府出嫁,那么宾客们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一场两城邦交、互惠互利的联姻,既然如此,接了喜帖就没有不来的理由,就连雍璐山的宗主顾梧芳,人虽然没来,也叫人送了贺礼过来。


    今日的城主府,可真是太热闹了,城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哪怕没接到喜帖,府外也摆了流水席,只要说两句吉祥话,谁都能坐下吃上一顿。


    不过府内的观礼就严苛许多,除非持喜帖入内,否则一律不得放行。


    修士接亲与凡人成婚还是有些不同的,兮山城财大气粗,接亲用的都是金羽鎏车,上面用七彩的宝石装点,拉车的是八头英武不凡的羽兽,光是飞过天空便能留下绚烂的光柱,很快便来到了城主府的上空。


    鎏车绕着城主府转了足足九圈,这才落下云梯,十七公子林芝年今日一身红袍,款步从鎏车上下来,前头的羽兽衔着宝珠,宝珠一落地,便化作了满满当当的灵宝,金光灿灿,直晃宾客们的眼睛。


    好大的手笔啊,林城主果然非常疼爱十七子,传闻不虚啊。


    夏家主见此,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又是贤婿又是好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芝年才是他的好大儿。当然了,此刻夏巍也非常开心,因为妹妹身子骨弱,所以是由他背着出来交给林芝年带上鎏车。


    夏巍为人虽然傲慢又自私,对妹妹夏蕤却是真的疼爱,他原本想着,阿蕤无法修行,身体又不好,与其嫁出去叫别人磋磨,不如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养她一辈子,他夏巍的妹妹,嫁给普通人实在太委屈,而嫁给普通修士,他又看不上,却谁料阿蕤难得出门一趟,就碰上了真心相许的如意郎君。


    他原本也不放心林芝年,但无奈阿蕤喜欢,后来他见林芝年当真是心仪阿蕤,便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兮山城人员复杂,也不知道阿蕤能否适应:“你要好好照顾她,以后莫要叫她伤心。”


    林芝年郑重点头:“还请兄长放心,我定不负阿蕤。”


    夏蕤适时羞怯地低下了头,场面一时非常地温馨感人,而正是这时,忽然有人御剑落在了金羽鎏车的顶上,竟是一剑将鎏车直接踩落在了地上,若非夏巍带着夏蕤及时离开,怕是那羽兽得直接砸在他们身上。


    “何人,竟敢来我城主府捣乱,毁乱婚事!”


    夏家主简直气死,他好不容易说服夏淮南借了地方,只要今日的婚事顺利举行,那么夏家的地位绝对水涨船高,今日谁敢来捣乱,他定要叫此人有来无回!


    “捣乱?我不过是来拨乱反正的。”来人竟也着了一身红袍,面如冠玉,气质宜人,竟半点儿不输林芝年,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丢过去,“夏家主贵人事忙,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这块玉佩?”


    夏家主接了玉佩,定睛一看,心下便是一跳,这不是……夫人当年送出去那块定亲玉佩吗?怎么会在此人手中?可如今箭在弦上,他断然不会承认这块玉佩的来历,他甚至用灵力轻轻一捏,直接将之丢在了地上:“哪来的狂野之徒,拿块劣质的玉佩便敢口出狂言,今日老夫念在小女出嫁的喜事上,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还不速速离去!”


    来人却兀自笑了起来,然后自袖中掏出了一大把的玉佩撒下来,漫天都下起了玉佩雨:“既然夏家主不记得了,那我只能让记得的人多回忆一下了,玉佩多得很,都是我一块一块亲手凿刻的,夏家主若是喜欢捏,尽管捏。”


    早有机灵的下人见事情不妙,去请真正能做主之人,化神尊者瞬息而至,夏淮南和林星衡同时出现,两人见到漫天的玉佩雨,脸色齐齐一变。


    “你这玉佩,从何而来!”如果仔细听,林星衡肃然的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颤抖。


    夏家主没想到,林城主居然就身在城主府中,他心里暗暗责怪夏淮南都不知会他一声,又忐忑于对方是否还认得这块玉佩,不过他也没忐忑多久,毕竟……化神尊者的记性都是非常好的。


    林星衡不至于连自己原配夫人送出去定亲的娃娃亲玉佩都不认得。


    “从何而来?好问题,这玉佩自然是从小就挂在我身上的,由我阿娘亲手挂的,林城主还想知道什么,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宾客皆是哗然,毕竟……看这林城主的表情,很明显这块玉佩来历不凡啊。


    “你阿娘……”


    “你是想问我阿娘是否还活着吗?很可惜,早就死了呢。”这人脸上忽然带上了十足的恶意,仿佛一瞬间从如玉公子变成了阎罗转世,“如何,今日我来求夏家履行婚约,这不过分吧?”


    什么婚约?夏瑛竟不知道,夏家何时还许出去了其他婚约?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还有这人谁啊,这么狂?


    他们三人不过筑基修为,自然比不得化神尊者,这会儿才将将赶到前厅,陈最其实对什么抢亲不太感兴趣,却没想到抬头还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他想了想,哦对了,这不是那日他去给阿娘寄东西,回来路上救的那个小可怜吗?


    这人怎么忽然摇身一变,变得这么……奇怪了?!


    陈最挠了挠头,只觉得山下的人心真太难懂了,这观礼到底何时结束啊,他想回山练刀了。


    第140章 惊人


    这块定亲的玉佩, 确实不是什么珍宝灵物,当年或许还有几许灵光湛湛,但经过这么漫长的岁月, 早就成为了一块凡石。


    林星衡清楚地记得,这块玉佩是阿曦在街边开赌石开出来的,当时其实做了一对龙凤佩,虽然普通, 但当年阿曦特别宝贝,走哪儿都要带着。后来阿曦的好友夏夫人怀孕, 两人就用这对龙凤佩约定了娃娃亲,其实那时候阿曦根本没怀孕,所谓定亲,不过是阿曦为了帮好友稳固地位的筹码。


    淮南性子好,其兄却不是什么好人,当年阿曦也曾劝过好友莫要嫁到夏家去, 但身在世家多数普通人都身不由己,无论男女都只是家族的修炼资源, 这么说可能十分残酷, 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随着阿曦的过世,那枚凤佩随着阿曦下葬,而龙佩也被他从夏家夫人手中要了回来, 一直被他妥善保存, 只是再怎么妥善,上面的灵光也早就黯淡了。


    这漫天的玉佩雨,简直在生生地刺激他的道心,林星衡再也忍不住,挥袖一击直接将所有的玉佩尽数击碎成为粉末。


    很不巧的是, 闻叙和卞春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好悬没被余波刮到。


    “你在发什么疯!”夏淮南及时出手将这一击化解,这才避免了在场低阶修士的一些死伤,“还有你,到底什么来历?既然上门抢亲,总得有名有姓吧?”


    当年这对儿定亲的玉佩,夏淮南作为挚友当然也见过,只是后来人走茶凉,他自然以为它已经没了,却没想到……又出现了。


    这都什么事啊,都是姓林的造孽,自己道途断绝不说,还要遗祸子孙。


    “在下雁无川,拜见夏城主。”


    “yan?哪个yan?”


    “自然是断雁孤鸿、鸿雁哀鸣的雁。”


    作为曾经的好友,夏淮南不可能不知道,林星衡的夫人名唤雁曦这件事,雁无川,无川二字,似乎在表明着什么决心,毕竟兮山城可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山城。


    “你的母亲……”


    “不错,我阿娘单名一个曦字,夏城主可还记得她?”


    夏淮南已经惊愕地扭头了,事实上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自那件事后,兮山城没了城主夫人,林星衡道途大进,之后更是娇妾绕身,他也曾上门质问过林星衡,却只看到了城中雁曦的墓碑。


    “我阿娘许出去的东西,哪怕烂了臭了丢阴沟里,也不能叫他人强占了去。”也不知道雁无川准备了多少玉佩,竟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在手里抛举着,“林城主,我知你家大业大,多的是女子想要嫁给你家的儿子,你就且放过此女,此女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入你家,若今日这婚事成了,必然是踏着我的尸骨结亲的。”


    ‘哇喔,这小子口气真大啊,当着两个化神的面抢亲,底气似乎很足呢。’


    ‘阿叙你怎么不说话?眼睛上的缎带都摘了,你应当看得见才对啊?’


    闻叙叹了一口气,心想师尊怎么跟春舟一样,这么喜欢凑热闹的:‘师尊,可是想保他的性命?’


    ‘这为师可不插手,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轻易死了,夏淮南也不必当这个城主了。’


    ……既然如此,师尊你就好好看戏。


    “信口雌黄,你倘若真是那位夫人的亲子,缘何现在才敢现身!再者退一万步讲,小女夏蕤也并非与你指腹之人,你今日大闹婚宴,怕是居心叵测吧?”


    夏家主这话说得倒也不假,当年他第一任夫人确实曾经有孕,但夏家子嗣一向艰难,那孩子到底没活过三岁,夏巍和夏蕤都是他第二任夫人所生,并非婚约所指之人。


    “那又如何?”雁无川转着手中的玉佩,似乎笃定了没人敢在此时伤害他一样,“是你们先将婚约套在他二人头上的,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城之喜,何喜之有?林城主,你觉得呢?”


    林星衡却仿佛傻了一样,方才两人的对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看着鎏车顶上的年轻男子,试图在此人身上寻找故人的身影,可惜一样都找不到。


    “你不是我与她的孩子。”


    雁无川点头:“当然,我当然不是,我倘若是,阿娘非得掐死我不可。”


    “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星衡心神不稳,但他好歹也是化神尊者,自然看得出眼前着红袍的小子并非人修。


    ‘什么东西?’闻叙心中惊愕道。


    ‘对呀对呀,阿叙不妨猜猜这小子是什么来历。’


    ‘既不是人,那就是妖?’


    ‘非也非也,这小子身上人气不足,妖气更是半点儿没有,再猜!’


    ‘非人非妖,难道是鬼不成?’


    ‘阿叙,青天白日的,你在想什么呢?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闻叙心想,师尊定然是方才一打眼就看出这人的来历了,可偏偏叫他猜,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两师徒心里对话的功夫,那个叫雁无川的男子已经从鎏车上跳了下来,甚至大喇喇地站在十七公子林芝年的对面,丝毫不怕被打的模样:“你叫人取消这场婚事,我就告诉你我的来历,如何?”


    林星衡居然当真思考起来,林芝年见此,今日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父亲!”


    雁无川却在听到这句称呼后,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真好,抛妻弃子后,你不仅修为大进,还有了如此麟儿,真是好事成双啊。”


    什么抛妻弃子?!


    卞春舟心想这没听前情就是不对味,他都不知道瓜吃到哪一口了,但这种场合,他这种小喽喽哪有什么知前情的资格啊。


    “闻叙叙,你说……闻叙叙你走神了?”


    闻叙笑了笑:“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有听说过兮山城城主对原配夫人不一般,这太……太不一般了?你说抛妻弃子是真的吗?”


    “或许吧,我只听师尊说过,有修无情道的修士会为了道途进步,屠戮亲人、杀妻证道。”


    “什么?无情道不是出了名毕不了业吗?”


    “什么叫毕不了业?”


    “就是……唔,一个老梗。”卞春舟心想,这年头还有人敢修无情道啊,“大概就是,谁修谁死的意思。”


    ‘阿叙,你这朋友话说得虽然直白,却半点儿没毛病。’可不就是谁修谁死嘛。


    “不过无情剑道据说老厉害了,闻叙叙你听过那句话吗?心中没有人,拔剑自然神!”卞春舟甚至还做了个拔剑的动作,“超帅有没有,其实如果对飞升没有执念的话,修什么道都无所谓的吧,只要能走得通,修为反正都会上升的。”


    闻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耳目一新的说法,当然承微神尊也一样。


    ‘阿叙,接他的话。’


    闻叙就开口:“你上次还说自己修的是平衡之道,今日听来,怎么更像是咸鱼之道?”咸鱼之说,自然也是从春舟嘴里说出来的。


    “咸鱼怎么了,咸鱼也有梦想的啊,又不是一直躺平,只是相较于大多数力争上游跃龙门的锦鲤,少了一些对化龙的执着而已。”卞春舟当然也有追求,但他这人务实,不会过分地苛求自己,“你看哈,大家修行都说是为了飞升,但又有几人真的飞升了?很少很少,大家都太苛求自己了,就比如说择道,大家都想选一条直通天梯的道,但鬼知道走不走得通呢?”


    “或许有些看似好走的路,反而更加崎岖呢,倒不如选一条最从心的路,难走归难走,但出成果呀。”就像做实验,最怕的并不是完不成,而是它没有意义,出不了成果。


    ‘好新鲜的说法,阿叙,你俩能当朋友,才是天作之合。’


    这话在脑海里响起,一秒冲淡了他心中的思绪,闻叙心想,师尊的用词倒也不必如此‘拿来就用’。


    “你说得对,道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走路的人。”


    闻叙心里竟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其实他也并不奢求飞升,他从前的目标仅仅是快速结丹、然后回去报仇,之后之所以会思考那么久该选什么道,一则是因为他本人还是有点心气的,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二来……是他不想辜负师尊的培养。


    就像从前他为了能够完成老秀才的夙愿拼命读书一样,他现在做的,好像又再次踏入了同样的境地。


    闻叙后背一湿,或许师尊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态,只是并未点名而已。


    “对啊,如果是闻叙叙你的话,我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到的。”卞春舟理所应当地说着,半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这可是闻叙叙哎,还有神龙教导,如果闻叙叙都无法飞升,那他岂不是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摆烂了。


    “……你对我,滤镜太深。”跟春舟待久了,很明显闻叙也会用一些非常新式的词汇了。


    “我这可是有事实依据的,你得相信我。”卞春舟拍了拍胸膛,“不说了,那边好像打起来了!两个新郎官打起来了!”


    闻叙:……春舟你一心二用,还蛮忙的嘛。


    ‘阿叙你不也是一心二用嘛,但话说回来,你这朋友真心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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