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回来了?
蔺司沉没有推门而入,更没有一个从远处走来的动作,事实上封徵雪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蔺司沉便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地“刷新”在他面前。
像遥远峡谷里的红蓝buff,在时间点到的那一秒,便按时按点儿地刷新,完全以流程地出现。
只见蔺司沉的长发高挽,长马尾垂顺地扫在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去换了个发型又换了身衣服,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黑金色外袍,长袖有精致的暗纹云绣。
眼睛还是那对他熟悉的眼睛,鼻子当然也还是那个熟悉的鼻子,鼻梁高挺,唇角微扬,手执一柄折扇,扇骨轻薄却是鎏金铸造,不知为何,扇面却写了张牙舞爪的“安分守己”四字,除了字体与内容有些违和以外,整个人都清新得如同刚从设计师的画稿里新走出来。
封徵雪身体紧绷,瞥了眼蔺司沉,又扫了眼门客,心中怀疑道:
【方才用“臆想症”把蔺司沉打发走,蔺司沉还状态昏沉,如今这才刚离开才不久,甚至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去而复返。
是这几个低阶Npc的出现,触发什么剧情流程?
还是现在系统已经采集到Bug并迅速依靠逻辑补上,所以派来了几个低级npc小怪,加上蔺司沉的这套说辞,打了个现成的补丁出来?】
蔺司沉那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而倒了一地的Npc小怪,一个个猪肝面色、蔫了吧唧的门客们一见他进来,便瞬间就又恢复了不少血量,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与此同时,三只门客Npc的头顶,一个个的,都冒出了【……】硕大的省略号。
都不需要玩过全息游戏,只要玩过网游的就都知道,这时只需点上去,这些低阶Npc就有话说了。
封徵雪一愣,将手中的武器收入袖中,望着蔺司沉,偏偏没有下一步动作。
蔺司沉见他不动,反倒一整衣襟,跟那早就加载好似的扫了场面一眼,立刻便端着腔调说出了蔺四沉的台词:
“咳,我全想通了。”
封徵雪也随着他的节奏,抖了抖刚被低阶Npc扯皱巴的外衣,不动声色地接话:
“哦,想通什么?”
蔺司沉的扇子展开的扇面唰地一收,公事公办地说道:“咳,方才说你与江九幽那事,大概确实是蔺某亲眼所见。”
看来系统把补丁打好了,或是这剧情本就这么设计的?
“嗯,然后呢?”
封徵雪强撑着淡笑了下,引导对方说下去。
“随后?”蔺司沉这剧本里的语助词还挺多,“哼,随后,我怕是被灌下了一些迷药,才将那记忆的前因后果,都统统忘却了。”
额……
这也能行?
封徵雪气笑了。
“哦,那我挺强啊。”
“蔺四沉”的眉头一皱,那张帅脸也气哼哼地皱起来:“好啊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封徵雪:“我态度怎么了。”
蔺四沉:“你态度不端正!”
封徵雪:“那咋了?”
蔺四沉快速踱步围着他转了一圈,合起的扇子在掌心打得叭叭响:“好啊!那看来,你对我刚刚的说的,是完全承认了?”
“这倒没有,”封徵雪面不改色,“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证据呢?”
蔺四沉:“证、证据?你怎么不证明你没有和江九幽私通?”
封徵雪心说,蔺司沉若是当真醒着,能把这样的台词说出口也是尽力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
还能打开聊天记录,把这些剧本脚本再转给他,还能看这人尴尬一下。
跟个傻缺似的。
封徵雪笑了笑,本能地有点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蔺司沉的狗头,却终于还是忍住了,陪着“蔺四沉”继续往下演。
但不同是,蔺司沉既然变成了“蔺四沉”,封徵雪便不可能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讲下去。
封徵雪要自己掌握这个故事的节奏节奏。
于是完全将那游戏任务内容里写的“自明清白”给抛却了脑后,双臂一抱,张口便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懂不懂?”
蔺四沉黑而亮的眼睛瞬间笑眯起来,乖巧点头:“说的是‘这偌大的天下,没有一片地界,不是王的土地’?”
“感谢中译中,”封徵雪被那突如其来的笑眼望地冷了一瞬,眉心微拧,思考半瞬,淡淡道:“所以你们这个地界上,写得还是汉字儿吧?”
“当然。”
“那就要遵从我国‘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谁主张谁举证——换句话说,你说我和江九幽私通也好,说我拿药迷晕你也罢,都得拿出证据——而不是让我证明我没有。”
“哦~~”
蔺司沉拖着长腔哦了一声,愁眉苦脸的样子极逼真,然而睫毛快活地抖了两下:“你说的有道理,而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那我再派人出去找一找证据?”
封徵雪目光流转,深深地看了眼傻乎乎的蔺司沉。
他确实也没想到“蔺四沉”会如此配合……
难道真的有可能偷换概念,将任务中的“自证”改为“他证”么?
眼瞅着蔺司沉那边暂时没了话,待机似的消停下来,封徵雪终于有空闲顺手给那三只小怪头顶的【……】硕大省略号依次点开。
霎时,小怪们终于瞬间治好了“哑巴”,急不可耐地开始嘴碎起来,乌拉乌拉的,口齿有些不清,封徵雪只能仔细将那每个字听准确了,以便收集起信息。
门客甲:“啧,这有什么好查的,你和谁有一腿你自己不清楚?切!”
封徵雪木着脸。
门客乙立刻道:“嚯,你们两叔嫂,我看都不清白吧?”?
封徵雪看了眼“小叔子”蔺某,没做表态,心中却是倏然一紧。
怎么,这Npc在指认他和蔺司沉?
不,是蔺四沉。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深知从剧本开启到现在,连这“绯闻”究竟是他和谁传的都他都没搞明白。
到底是蔺四沉还是江九幽?
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
不能再多给点信息么?
于是封徵雪问那门客乙道:“此话怎讲?”
门客乙:“什么讲不讲,你上个月小侯爷睡你的时候,大家都听得见动静了——哟,那激烈的嘞!”
门客丙:“就是就是,都快给咱小侯爷吸干了,好几天没下来床!”
封徵雪:?
蔺四沉:???
门客甲继续道:“诶,小侯爷您这干活的还不认,怎么还能推脱嫁祸到江大人的身上呢?”
门客乙阴阳怪气:“小侯爷,若想人不知,您除非己莫为啊。”
光影一闪!
蔺司沉的技能光效以红色炸开!
便见他那扇面“唰”地一展,扇面一横,是以那扇刃便像剑刃一样,横在那小怪的脖颈前,语气极冷:
“你们好大的胆子,倒是将这屎盆子倒腾到我头上来了?!”外加现学现卖:“你主张你举证——若是拿不出来证据,别怪我手下无情。”
登时。
封徵雪双颊一绷,眼睛差点闭上,脑子里却摒弃了情绪,他有点看明白了。
如果没有猜错,真正与“封止血”传出暧昧关系的应当是“蔺四沉”。
不负所望。
更具体的时间地点也送上门来,但闻那门客丙嗤笑一声:
“啧!上个月月末,去避暑山庄的那农家院里,谁他娘的不知道小叔子拖着你搁那整个屋子里,把能做的姿势都做遍了?”
农家院?
关键词触发了关键记忆。
“什么避暑山庄?”封徵雪蹙眉问。
门客丙嗤道:“啧,装什么不记得,就桃源村啊?”
封徵雪本能地垂下眼睑。
届时,他的任务界面也发生了变化。
关于任务“自证清白”的描述更加清晰明确——
【自证清白:证明你与蔺四沉于桃源村并无发生任何暧I昧关系及肉I体关系】
而这一刻,封徵雪原本的设想,也再次被证实了。
系统要他死。
或是他活着,蔺司沉与蔺四沉,只能存在一个。
只要封徵雪还清醒着一刻,便永远不会忘记在那桃源村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时他和蔺司沉才刚正式确认关系,蔺司沉便带着他满世界地开双修地图,桃源村就是蔺司沉选择的……挺莫名其妙的一站,封徵雪原本也当真以为,蔺司沉是急于和自己绑在一起,目的是将自己从玩家身份,向着Npc做出转化。
然而没过多久,便出了系统彻底崩坏的变故,蔺云谦、蔺司沉都反被梁应淮做出的新系统控制,封徵雪才重新审视起蔺司沉当初要带他去桃源村双修的真正动机……
真的是为了让他快速转换成Npc么?
关于《侠客行》这款游戏的底层运作机制,蔺司沉没告诉他的秘密太多。
自蔺司沉彻底失去自主意识之后,封徵雪其实想过很多次。
以他对蔺司沉的了解,蔺司沉既然能坐到长安城主的位置,制衡了系统许多年,会不知道在哪个节点是危险的么?
不可能。
——即便蔺司沉并非非常明确地知道系统将会彻底崩毁,并控制高阶Npc的意识,但起码,蔺司沉不可能毫无察觉。
换句话说,封徵雪不认为蔺司沉会对系统的异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最危险的时间节点,还要让他由玩家转换成Npc。
所以封徵雪也是在这一路的独立任务后,才渐渐确定了,蔺司沉竟在这个过程中做了自己的炉鼎,为帮助自己的修为快速飞涨甚至用身体作为“灵田”,供他去修炼,只为带他快速升级。
然而这快速升级的初始动机,却极大可能是假的。
蔺司沉让他快速升级,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尽快转换成Npc,而是另有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了让他变强那么一点点,而耗费他自己的修为、甚至意识?
当时蔺司沉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不惜巨大的风险,也要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快速升级……?
封徵雪依稀记得,当时在桃源村的农家院中最后一次做完之后,蔺司沉抱着他亲过一口,念叨着“升了升了”就像是“生了生了”似的,给封徵雪整得挺无语。
但按事实来讲,他那三级的飞升,虽然的确顶得上全氪狂肝级玩家苦练三个月的等级,但相比于蔺司沉这种城主级的Boss,就连磨掉他个血皮都困难。
蔺司沉就算是爱他爱到昏了头了,也不会做丢掉西瓜捡起西瓜的事,所以当时不惜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也要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封徵雪看了眼蔺司沉,只见这人面无无异,几乎没什么反应,遂不再与他对视,甚至又有些无法确定蔺司沉到底是否“醒来”。
一切都沉浸在迷雾之中。
而现在的他,就仿佛那墙头的草,左右都想不明白,心脏甚至痛起来……
这时就听门客甲又骂骂咧咧地:“还装呢?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说的不就是你这种人吗?”
门客乙哈哈干笑了两声,触发新语音:“喏,那就提醒他一下吧,当时整个桃源村都传着你和你小叔子的闲话嘞,咋啦?忘啦?”
话音一落。
两个Npc的对话进行到此,又陷入了呆滞待机状态,倒是封徵雪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就去找之前的聊天记录!
桃源村、
桃源村,
桃源村……
封徵雪点开桃源村的聊天地图,从极长的Npc对话中筛选检索着关键信息——
他记得那个叫“德柱家的”的确多过嘴……
找到了。
「哟,少见得嘞,小叔子和嫂嫂一齐做任务哟!」
「这家心来的小郎君,人长得好,就算是个哑巴也讨男人喜欢的嘞,喏喏喏,小叔子都来帮着做事。」
「啧,又是个没脸没皮的骚蹄子……」
当时他和蔺云谦一齐去完成“拯救绒绒”的声望任务,为了行方便,蔺云谦用“小琴诀”捏造出来了一个叔嫂身份,放在低阶Npc的眼里,他们自然就是寻常人家的叔嫂,传出的闲话自然是叔嫂之间的暧|昧关系为主,都是在议论自己与蔺云谦的。
然而此刻。
封徵雪看到这些聊天记录,心又猛坠一下。
就听那门客丙奸笑道:“哈,我看你是想起了吧?切,村民们都看见了,冤枉你不曾?”
封徵雪没有回话,他的手脚凉得厉害。
剧情推进到这一步,他终于确定连桃源村中发生过的“往事”,如今也被新系统写进程序去利用。
于是封徵雪只能再次审视起目前的剧本人物关系、与现实人物关系的错位,顺手翻了这个地图的聊天,直觉这个A级剧本的设置目的昭然若揭。
「以前的侠客行有过剧本杀的玩法啊」
「代入感太强了,逼疯了一个有自主意识的Npc,就被删掉了」
「那个Npc最后……真以为自己是剧本里的,反而不记得本来的自己是谁」
……
如果任务失败,自己自然是不必说,会像其他任务失败的异常玩家一样,被系统彻底【抹除】,也算是清理了系统的心头大患。
可若任务成功,现在仍旧意识不清的蔺司沉,也极可能完全被系统彻底改写了意识,以至于……
蔺云谦从此以后便是剧本里的“蔺子谦”,而蔺司沉,也不可能再是以前的那个人……
“喂!”
一声不怎么客气的怒呵,将封徵雪的思绪完全打乱。
抬眼看去,只见蔺司沉正目光灼灼看向他,目下无尘的傲慢仿佛与生俱来的气质,然而这人看向封徵雪时,那双高矜的眼睛分明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封徵雪蹙眉:“又怎么了?”
房间内光影给本就诡异的气氛平添了一层不言而喻的暧昧,低阶Npc们好奇地打量着迟迟没有将剧情推进下去的蔺四沉,陷入了等待的沉默。
就见蔺四沉喉结频繁滚动,颈部线条微微绷紧,蔺司沉极迅速地拿了一张不知什么东西,径直向着封徵雪一个技能拍了过去。
封徵雪却只觉这人突然贴近了,凑近的鼻息温热,本能地瞥开眼。
“你东西掉了。”
封徵雪心中想着事,抽过男人手里的纸张,也没看是什么就万分敷衍地往自己的背包中一塞。
“你都不看一眼么?”男人问。
“收到了。”
“啪!”
封徵雪本能地猛然合上背包。
一些太过相似的动作及氛围,使封徵雪隐约想起……
他们俩方才的交流对话,非常似曾相识。
鸡屎村草堂医馆,在他和蔺司沉还不太熟的时候,蔺司沉就曾借着“还门诊费”的借口跟他套近乎,所谓还债也不过是给了他一张亲亲券浑水摸鱼,关键是那时的自己也是本能地把券往药箱里一塞,看都没看就走了。
封徵雪心脏砰砰地急跳起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立即将那蔺司沉刚递给他的东西从背包里又掏出来,看了眼。
一个硕大的、丑陋的“嘴唇”符号画在背面!
其形状……
非常抽象。
甚至像是刚擦过什么的印记。
好在若是仔细闻,其实没什么异味,甚至还泛着点草本的清香。
但除却这一个嘴唇印记之外,纸上什么都没有,堪称一张完全空白的粗糙纸张。
封徵雪十分仔细地打量几眼,只觉这鬼画符的确很像个嘴唇,跟要强吻别人似的,倒是真的很有蔺司沉本尊的沙雕风范。
于是封徵雪心跳也更快了些,默不作声地抬起眼去,重新看向蔺司沉。
蔺司沉却未见“异常”。
封徵雪又看了眼手中的“嘴唇券”,便见上面原本赫然明显的大嘴唇印,竟在自己一抬眼的功夫消失了!
现下手上只剩一张普普通通、完全没有痕迹的脆弱白纸!
封徵雪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不死心地打开物品属性去看。
只见灰色名称标志着其属性非常垃圾,几乎完全没用,是卖给杂货商、杂货商都不收的那种,居然赫然写着:
【一张村头厕纸】
……
配合那两条奇怪的粗糙印记,真的更像是擦过什么了……
封徵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可脑海内却迅速回忆着方才看见的那个图样,的确非常像一个被刻意画出来的唇印。
然而他的脑内也无法自控地回忆着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是肢体间最亲昵的接触,无力感更强烈了些许。
全息游戏从诞生就具备这种缺点:玩家一旦在里面呆得久了,便像是感知和灵魂仿佛脱离了皮肉,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好像黄粱一梦,所以哪怕是成年人也有严格的防沉迷机制,每隔5小时就要强制登出休息一次,以免过度沉溺、交感神经混乱、丧失正常的生理机能。
以前室友们玩过的全息游戏,每天下了课就直奔登录界面,封徵雪曾经还觉得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对虚拟世界这么痴迷,可是如今封徵雪已经能够体验这样的成瘾性……
——难不成他已出现幻觉了?
对着张白纸,都能YY出一个粗糙版的亲亲券来?
正犹疑间,但闻眼前那人爆发发出一长串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封徵雪本能又抬起眼,只见蔺司沉下巴颏微抬的姿态看上去颇为傲慢。
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封徵雪格外笃定:
是他。
的确是他。
他醒了。
第92章
蔺司沉其实早醒了。
但蔺司沉又不能让系统知道,他其实醒了。
于是他如愿地看着,封徵雪手中攥着一张古怪的“村头厕纸”,而自己则仿如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懒懒的目光望着封徵雪,心中其实雀跃地过分——老子终于醒了。
这几天来,蔺司沉昏昏沉沉,意识像是沉在一层纸雾里面,任他怎么横冲直撞,却只能凭借着本能做出所有动作。
心里像包了一团火,断断续续地烧。
直到不知是谁叫了声什么“嫂子”,蔺司沉一激灵,就给听成了“饺子”,直接从那弥顿又饥饿的困顿中,陡然地惊醒了。
好饿。
操。
蔺司沉感到烦闷,因为在彻底醒来的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还是要继续装成个被操控的Npc,并且为了不引起系统的怀疑,还是不能动那满满一背包的无用“小吃”。
不过还好。
这都是小事。
他能看到封徵雪了,多看几眼就饱了。
毕竟埋线了这么多年,又布局了这么长时间,眼看系统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设计了叔嫂剧情的反转,蔺司沉当然要称职地演下去,继续扮演“封止血”的小叔子“蔺四沉”,引导着封徵雪将剧情继续,顺利地完成这次任务。
只消这次剧情被顺利完成……
还活着的异常玩家,就有一次能顺利登出的机会了。
只要封徵雪任务成功,系统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按照游戏规则去替换“蔺司沉”与“蔺云谦”的“内芯”,重组两人的意识,将它们的存在完全抹杀。
在他们灵魂被替换的消亡之时,则这座孤岛般的服务器,与现实连通的绝佳时机。
而他与蔺云谦的意识若要一起消亡,就算再差,也能撑个半拉个小时,
半小时。
应该足够了。
但凡异常玩家们,在现实世界的客体还在,便能不限人数地登出。
所以,这个剧情副本,其实也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蔺司沉望着封徵雪的眼睛,懒懒地蔺司沉干脆打了个呵欠,让眼底的湿意变成困意,顺着剧本的台词,懒洋洋地念着说:
“——反正我看得很清楚,在那桃源村,嫂子就是和江大人在院子里,做了所有夫妻该做的事儿。你们要是非说和嫂子踉跄的人是我,就得拿出证据。”
蔺司沉冷不丁地对着三个门客,来了一句总结。
而封徵雪冷凝着眉头回神,看向关于任务“自证清白”的描述:
【自证清白:证明你与蔺四沉于桃源村并无发生任何暧I昧关系及肉I体关系】
思忖半晌,封徵雪才谨慎道:“那天我没什么意识,象被人下了药,所以当时以为和我在一起的是夫君。”
三个门客神情呆滞地面面相觑。
然而极快,又挤出了新的台词:
门客甲:“哟,现在不承认上了?当初扒灰的时候,怎么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是你们哪?”
门客乙:“之前的事不承认就算啦,今天被咱们几个抓了现行!”
门客丙:“对哈对哈!我就说这院子里怎么一股怪味儿!原来是有人独守空房,和小叔子用销魂药哈?”
封徵雪却没在怕的。
只见封徵雪拎起小肥啾的翅膀,像抓鸡一样给这鸟提起来。
“我么?”
封徵雪面无表情道,“身上有味道不是它么?难道不是蔺四沉,与一只鸟有染么?你们再想想?”
三个低阶Npc有点无助。
他们的脚本里,可能根本没写“肥鸟”这个程序。
左嗅嗅,右嗅嗅。
最后还真的只在一只破鸟的嘴巴上,闻到了目标物品的浓重气味,于是一个个又蔫儿下来,这次是像一条条被开水煮过了的茄子。
证物验证失败。
捉奸也失败。
“确实。”
“确实。”
“确实。”
三个门客反应一会儿,才异口同声,说着相同的台词。
封徵雪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务的进度条,往前挪动了一小点。
而刚从邮箱里取出的东西,也从原本的蓝品小药,变成了灰色物品,甚至名称都变了:
【一盒臭臭的香膏】
【不知道有什么用……】
须臾,秦时的信息也发过来,对方的语气雀跃欣喜,并且不再扭扭捏捏,而是正常说话:
[私聊-秦时:我靠?系统怎么突然显示我任务完成了?]
[私聊-秦时:大神你那边咋样!?发生了什么吗?]
封徵雪蹙眉,有点不可置信地查看了眼聊天框。
[私聊-封徵雪:任务完成?是阶段性任务么?后面有没有别的新任务?]
[私聊-秦时:没啊!!!所以我也很惊讶?我本来以为是个任务链,起码最少也得四五个任务接连做吧]
[私聊-秦时:可问题是我现在的剧本都空了]
[私聊-封徵雪:你任务完成后,得到什么奖励?]
[私聊-秦时:什么奖励都没,空的,连经验值都没有!]
[私聊-秦时:明明在刚接到任务的时候,还说有一本独门秘籍的奖励呢!结果是个饼……]
封徵雪一愣。
眯起眼睛,网上翻了翻之前秦时发来的聊天,显然是在说剧本里的台词。
于是又重新查阅邮件,然而很显然,对方寄来的飞鸽传书,也应该是系统任务要求的。
封徵雪思量片刻,又给他发过去信息问:
[私聊-封徵雪:你再查阅一下,看看做完任务后,任何的状态栏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有,为什么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你就可以和我讨论你任务的进度?]
——信息发送失败,请查阅敏感词,文明上网哦——
封徵雪:……
这又触发什么敏感词了?
封徵雪瞥了眼将眼前,那几个进入待机的Npc,等着点击互动键对话,才会跳到下一步剧情。
又瞥了眼蔺司沉,这憨包能稍微好点,正抱着小肥啾跟鸟玩,但也是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
封徵雪不急着推进,转而改了一会儿聊天语句,给秦时重新将私聊发过去:
[私聊-封徵雪:你查下,看看任务后有没有什么改变,还有,为什么我没做完,你就可以和我说这些了?]
——信息发送失败,请查阅敏感词,文明上网哦——
封徵雪:……
还是不行?
他已经选取的都是非常常用的字,而且这些字在上面的聊天中都出现过啊?
到底哪儿敏感了?
封徵雪不信邪,又缩减一点:
[私聊-封徵雪:别的参数?我没做完,你的这些能说?]
失败。
没办法了,用点英文?
[私聊-封徵雪:any other changes?Why u can say those to me?]
再次失败。
……
实在无语到家了。
封徵雪将所有的内容都删掉,只留下个问号,点击回车:
[私聊-封徵雪:?]
信息终于成功发送了出去,对面的秦时很懵,发了一个惊吓加哭哭的表情。
[私聊-秦时:#惊恐#啜泣]
[私聊-秦时:我说错啥了吗大神QAQ您为什么要发问号给我QAQ]
[私聊-封徵雪:……]
——信息发送失败,请查阅敏感词,文明上网哦——
好家伙,和着连省略号都不行了?
只有问号能行?
看来系统是有意抽风,不让他和秦时继续聊了。
虽然有点抱歉,但显然这种情况没法用私聊的方式和秦时说明,只能等见面再说了。
不过系统到底什么用意,要将秦时的任务设置这么短?
任务只有一步,就是给他这些瓶瓶罐罐,春|药失效后,自己的进度条前进一点儿,而秦时的任务线便完全结束。
还没给秦时奖励。
那个清纯女大学生曾经给他贴过任务分享,如果她的任务真的是什么【帮助上阶段评分第一名的玩家证明清白】,那秦时是什么?
封徵雪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如果秦时的任务是这样设置,其他三个除自己以外的人,说不定也是差不多的长度和内容。
可是为什么会不给奖励?
如果玩家完成任务,而没有系统奖励,是否说明系统违背了契约,或是出现了bug?
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团队进本,奖励也有可能是要等最后所有人的任务完成,再一齐发放。
这般捋了一遍,封徵雪关掉对话框,走上前去,点击互动键。
那几个便秘似的蹲在地上的低阶Npc,挨个履行了他们的程序设置。
门客甲哼哼唧唧:“哼,这次算我们看错了。”
门客乙重拳出击:“那就算这次算冤枉你了,那上次呢?在避暑山庄的事你总逃不掉!”
门客丙阴阳怪气:“就是,这账早晚有其他证据,早晚让你俩扒灰的事儿水落石出!”
封徵雪点点头,心说那这春药的陷害,看来的确要告一段落。
不知道其他三个玩家,一会儿会带来什么互动。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当是手段相似的陷害。
“好。”
封徵雪也念起了剧本,因为剧本上已经刷新出了更具体的台词,他便顺着说:“你们有什么陷害的招数,尽管使出来。”
一句话读完,几个门客骂骂咧咧地走了,而他们走后,封徵雪才觉出这内容有几分中二和羞耻来,故而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蔺司沉,就见对方在笑。
却不是笑他。
封徵雪有点没眼看,几乎瞬间就把目光转开了——
不知这人怎么搞的,为什么抱着一只活凤凰幼崽,却都是在闻烧鸡的味道?
想起蔺司沉应当是好久没吃东西,封徵雪不动声色问:“欸,你要吃东西吗?”
小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别吃鸟啊靠!放手!)”
蔺四沉毫无触动地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在说剧本里的台词,反正是正义凛然地拒绝了:“呵,愚蠢,我擅长辟谷。”
封徵雪却见他眼睛都冒绿光,差点都给小凤凰薅秃噜毛了,伸手从毛茸茸的口袋背包里,摸出一盘饺子,就是那种没什么用的小吃小药,除了美味别无用处。
换言之,只有蔺司沉这样的吃货才会喜欢。
“哝,吃不吃?”
封徵雪冷着脸,却好心地将一盘饺子递过去。
就见蔺四沉思的脸更冷,转手一扔,将那热腾腾的饺子,打到地上。
水饺洒落一地,一个个似金元宝的形状,泛着滚烫的热气,在地上跳跃几下才落地。
封徵雪眼睛一眯,完成了一次确认——看来,蔺司沉只能扮演蔺四沉的角色,不能有任何行为人设上的偏倚。
小肥啾那双绿豆眼,望着散落满地的饺子,登时就忍不住了,啾声凄切: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浪费粮食!可耻可耻!)”
下一秒,小肥啾便扑腾着羽翼未丰的翅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从蔺司沉并不温暖的怀抱中跳脱出来,小鸡啄米叨食着地上的饺子。
一口一个,风卷残云,吃得可香。
封徵雪有点好笑地睨了眼蔺司沉,蔺司沉那双晶亮的眸子要能是有动画效果,估计都要喷出火了,禁不住眼底的笑意更浓。
“刚刚不是让你,再回去想想,怎么又回来了?”封徵雪道。
“想清楚了,记起来一些。”蔺司沉冷着脸表演,“我脑海里既然会记得你和江大人之间的画面,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确有此事——你刚刚说,我记不清前因后果,就纯属臆想,这不跟说我有病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封徵雪继续引诱,“可你怎么确认你真的没病?”
蔺四沉沉了眼,肤色肉眼可见地变红,“你再骂?”
说时迟那时快,蔺四沉摇着扇子,似极愤怒地打来,一道金光闪现,扇风霎时摇起,向着封徵雪袭来。
自从出了上个副本,封徵雪也很久都没动手了,却没想到蔺司沉的出招来得这么突然。
蔺司沉的技能他没见过几个,之前是因为杀伤性太大,一出手就结束,一招“肃清之刃”封徵雪见蔺司沉用他“沉”的那个玩家号打过,虽然根骨值只是作为首领的千分之一,可S级副本里的首领白头鸯,甚至还没站稳,便被一击必杀。
后来在长安城副本,蔺司沉用过治疗技能,也曾和祝长风交手,然后一剑捅穿了叶初夏除息的心脏。
那时……封徵雪记得,蔺司沉附在他耳边,说的是游戏里一千三百一十九个技能,没有一个是他不会的。
可是在蔺司沉自毁剑心之后,除了用浑厚修为内力屡次护住他,封徵雪从未见过蔺司沉使用技能。
这次的一招扇风打来,技能的金白色光效却霎是耀眼,虽然没用几份力,却像极了一招封徵雪叫不出名字的金系技能。
封徵雪眉头一蹙,勉强接招,堪堪接住了蔺四沉的技能。
虽不知道为什么蔺四沉突然发难,一式通络膏肓也算打了出去。
话说这技能自从被封徵雪用白虎令牌点了之后,其实就从来没怎么用过,也算得上技能栏里为数不多的攻击技能,便相当于一股气力,直接点在对手的的膏肓穴上——心下膈上的脂膜位置。
然而就在两道金光相接之时,封徵雪只觉一股巨力霎时交叉,然后便有一股温暖至极的感觉,护住了他的心脉。
立即,封徵雪便觉隐隐胀痛好几天的心脏,像是瞬间涌入了一股暖流,很窝心地将心室包裹起来。
下一秒,接二连三的连招一拆一挡,封徵雪的眉心也愈蹙愈深。
在腰际模糊又清晰的触感,像状似无意的点触,又像若有似无的撩拨。
封徵雪很难去讲蔺司沉是不是故意的,又或者他这突如其来的出招有什么目的。
但心上那股暖流般的触觉,愈发强烈,便像是第一次,封徵雪将蔺司沉的佩剑接过来时一样,自蔺司沉失去意识之后就一直不舒服的心脏,在瞬间便有了慰藉。
几招之后,封徵雪不知怎的,眼眶有几分生理性的湿润。
而当目光撞进那双熟悉的眼睛,四目相对时,这些日来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的恐惧,便在不言中渐渐地消散。
第93章
封徵雪望着蔺司沉,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情人间的默契是什么样子,却只能肯定蔺司沉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某种信息,好似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的默契。
只见蔺司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仿佛在说:“相信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然而心中的不安更盛。
他明白,蔺司沉在扮演“蔺四沉”的同时,也在试图通过这些细微的动作和技能,向他传达某种暗示。
“你这是干什么?”封徵雪故意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照着剧本演绎剧情。
蔺司沉勾起唇角笑着,收起了扇子,冷冷道:“嫂嫂果然是有些身手傍身——那这就不奇怪了。”
封徵雪心中一动,有点想恳请系统中译中,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知道,蔺司沉现在的一言一行,基本上都有剧本定向要求,因而必然会对任务的发展产生一定影响。
只见蔺四沉收起扇子,在他房中踱步两圈,姿态傲慢地继续道:“刚刚在外面便听见,你一出手便将这三个门客打倒在地,我便觉出了蹊跷,亲自动手一试,你果然身手不凡。”
那咋了?
封徵雪顺着剧本,不动声色地问:“那又怎样?”
蔺四沉一副气人样子,老神在在地打量着封徵雪说:“我这几天听闻,你们医书院的藏药盒丢了,侍卫和偷盒那人交过手,小贼身手很好,故而还是被他跑了。”
“半月前的事了,大理寺的人已经在查,跟我有什么关系?”封徵雪道。
“哦,那你也一定知道,去偷藏药盒的那人,目标明确,轻车熟路,就是为了那一颗凤凰丸,逃跑的路线也是,像个家贼。”
封徵雪蹙眉,隐隐开始猜测朱晓闻的剧情线,会不会与此有关。
就听蔺四沉笑意盈盈的声线,又在耳朵边上响起,嘲讽的意味十足,听上去有些气人:“据说啊,你们医书院里,明明一个会武的都没有,封大夫,你有什么头绪?”
封徵雪一愣,笑:“你怀疑我?我要那凤凰丹干什么?不能煎不能炸的。”
小肥啾跟着附和:“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就是就是!又不好吃!)”
蔺四沉一副用鼻孔看人的表情,语调甚是薄凉:“那凤凰丹是稀世奇药,能让服用者失去意识,听人调遣足足几个时辰之久——你和江九幽不清不楚,是不是他让你偷的?”
封徵雪莫名其妙,怎么蔺四沉每次一开口都是这个江九幽?
这江九幽究竟是谁啊?
为什么出场率这么高的角色,自己的剧本上却完全没有这人的资料说明?甚至连个人物关系的简介都没有?
封徵雪再次确认,这次系统需要他完成的任务,的确是和“蔺四沉撇清关系”,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稀奇。
例如刚刚,一同被拉入剧本的秦时,仅是寄来了几瓶春药,不多久,他的角色剧本故事线便宣告空白,确实有些短促和古怪——
封徵雪不知道,如果将蔺司沉完全看作“蔺四沉”这个剧本任务里的Npc,这位小叔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任务动机,以及其一言一行,又是被什么样的底层逻辑驱使的呢?
封徵雪心中隐隐感到,蔺司沉正在引导他走向某个关键点。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看看蔺司沉接下来会怎么做。
就这时,系统突然跳出了一条提示:
【您收到一条新的私聊消息。】
封徵雪心中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爬上了脊背。
果然,点开一看。
是朱晓闻的消息发了过来:
[私聊-朱晓闻:医书院的藏经盒丢了,你有什么头绪么?]
[私聊-朱晓闻:听闻你几天前去过藏经阁,你有什么头绪么?]
封徵雪:“?”
封徵雪脑袋顶冒出一个问号,有点懵,看了眼蔺司沉,又看一眼对话框,发消息道:
[私聊-封徵雪:请求中译中。]
没过两秒钟,朱晓闻也拿捏起了腔调。
就像秦时当时给他发消息,从中年大叔摇身一变,变成个捏着嗓子的小男娘,这朱晓闻的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看上去像极了十足讨嫌的找茬同事:
[私聊-朱晓闻:那我也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别瞒我了,那贼是你吧?]
[私聊-封徵雪:怎么又是我了?怎么不能是你呢?]
[私聊-朱晓闻:别狡辩了,你家里那等条件,还要惺惺作态地来医书院上班,很辛苦吧?]
[私聊-朱晓闻:如果不是为了那神药,你图什么呢?]
[私聊-朱晓闻:是济世救民,还是那每月三钱银子的俸禄呢?]
封徵雪微微一愣,顿时便回忆起那些模糊遥远的往事。
当初刚参加工作,他还不熟悉业务,想多加个班,同事都下班了他不下,搞得别人也不好意思走——于是便自然没好心情地阴阳两句,句句都差不多是这种意思——说他假清高,为了那点死工资,年纪轻轻地疯狂内卷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
封徵雪那时听不懂好赖话,心思也单纯,人情又迟钝,甚至都没感觉到别人在骂他。
现在就不一样了,毕竟到了他这年纪,心肺管子都被人戳破了,再不懂事就有点蠢了。
因而看着这聊天剧本,心中倒是多了一二分的感触。
他想说济世救民怎么了?三钱银子又怎么了?
他当医生又不是为了挣钱,哪个考医学院的年轻人,还称不出一二两的情怀和理想了?
然而现实却不允许,剧本不许他这么说。
封徵雪明明白白地看见那剧本上写着,一些有违他初心的话:
【封止血对朱小文道:“我来医书院做事,的确不是为了济世救民,可我也没想要那凤凰丹药,你想多了。”】
封徵雪无所谓,便将这话ctrl+c再加v,直接复制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得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询问:
[私聊-朱晓闻:那你是为什么?]
[私聊-封徵雪:总在这深宅里呆着,我也发闷,出去随便找个营生,我也能解解闷]
朱小文发了个愤怒表情,颇为入戏地回复回来:
[私聊-朱晓闻:那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出来找营生,也是怕年老色衰,蔺大人看不少了,提前钓个新男人?]
封徵雪眉头大皱。
想了想,还是按照剧本所说“你要是非得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的口吻,将应对消息发出去。
他转眸看向蔺四沉,便见这人已经安生下来,像是进入待机动作一般,每隔十几秒钟,就要用扇骨去捋一捋鬓角的两根须须,跟只开屏的花孔雀。
封徵雪不好说什么,冷着面色拎起小肥啾,抖了抖它的凤凰毛,面无表情地盯着蔺司沉,有点想不通蔺司沉是完全醒来了,还是只醒了几分。
如果可以的话,起码在这剧本的后半部分,系统能不能别让蔺司沉继续演傻子了?
小肥啾似乎察觉了主人的情绪不高,扑蹬着圆溜溜的身体,窝在封徵雪的怀里,将自己柔软的毛贴在他裸露的脖子上,有点护主的表情,战战兢兢地啾啾了两声。
封徵雪这才感到,小肥啾刚吃了一地的饺子,明显变重了不少,现在抱起来都有一点费力,一只胳膊都要搂不住了,直直就往下坠,跟个二十斤的狗子似的。
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
封徵雪抱着小肥啾,前迎两步向着门口走去,就见一阵极其刺眼的白光,随着那些古怪的脚步声一齐刺来,蔺四沉似乎也跟在他身后,像一个没了话的Npc,紧随程序的审定一般,候补似的跟在身后。
然而封徵雪却知道,蔺司沉的灵魂被包裹在剧本的npc的皮下,那暂时的跟随却像是恒定的守护,因为蔺司沉的存在,连带着常年不舒服的心脏都舒缓了疼痛。
封徵雪感念着蔺司沉对他的这份用心,连抬脚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更有底气。
然而迎着那白光向前方走去,封徵雪却看到一幅从来不曾设想过的景象——场景瞬间切换,像每一次进入副本时,场景都会发生的转换。
只是这一次,副本场景切换时,一种荒诞怪异违和感,极其突兀地袭来。
封徵雪能勉强辨认,门外或许已经被切入到了医书院。
然而迎着那白光向前方走去,封徵雪却看到一幅从来不曾设想过的景象——场景瞬间切换,像每一次进入副本时,场景都会发生的转换。
只是这一次,副本场景切换时,一种荒诞怪异违和感,极其突兀地袭来。
封徵雪能勉强辨认,门外或许已经被切入到了医书院。
但这医书院中的装扮,半新半古,充满了不协调的错乱。饶是封徵雪现在已经习惯了全息的调性,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也有点难以理解。
医书院的建筑风格明显是古代的,但内部的一些细节却显得异常现代化。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古籍,但旁边却突兀地放着几台看似先进的医疗设备。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虽然气味只是淡淡的,可着实也与古色古香的木质桌椅格格不入。
大概十二张木桌,刚好拱成一个很严谨的圆形,桌子上空无一物,却又隐隐泛着金光。
封徵雪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医书院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制长桌,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和书籍。
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字体却显得异常陌生,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医书,但又不完全是,反倒像是现代人类的某种实验记录,上面则是记录了一些奇怪的实验数据和结果。
封徵雪心中一震,意识到这可能与他们在游戏世界中揭露的系统实验有关。他迅速翻阅桌上的其他纸张,片刻间只能大概分辨,这里的文字或许和人体实验相关,详尽的过程上技术了脑神经如何与传感器相连,然而却只有密密匝匝的实验数据,完全没看见结论或结果。
封徵雪是个中医,本来对脑科学的研究就不深,眼下大概知道这东西有用,却又实在是看不懂,于是脸色逐渐凝重。
他大概能够推断,文字上的数据可能来自一个系统的受害者,或者是一个知情者。
然而更诡异是,正当封徵雪想要翻动书页,获取更多的信息时。
身后的蔺司沉微微懂了一下,随后,转瞬之间,原本空空如也的木质桌椅上,突然传来了各种诡异的呻吟声——仔细一听,颇有几分身处动物园里的错觉。
仔细再一打量,一只耗子就在他最近的手边桌上,从原本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桌面上,吱哇乱叫着,而其旁边一张桌上,一个老牛的轮廓渐渐显出形来,发着淡淡的土黄色光。
紧接着,发绿光的老虎、兔子,也像是实验用品一样被摊开,用一根无形的绳绑在桌上。
最诡异是,那只兔子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对着旁边的老虎说道:
“明天我买早饭,你晨练洗完澡别忘了收拾浴室。”
老虎似乎是曹精诚的属相,也发出了曹精诚的声音:“知道了,要不然我出去带?你明天多睡会?”
“不用,”兔子吱了一声,“我去职工食堂方便。”
“好吧。”
老虎嗔着脖子,在发绿光的兔子头顶舔了一口,于是极突兀的,封徵雪想起了这段曾经发生在他与曹精诚之间的对话,还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那今晚要一起睡么?”
果然,被绑在木桌上的老虎虎躯一震,向兔子发出了邀约。
封徵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往蔺司沉的方向看了一瞥,有点庆幸当年说了不用。
“好啊。”
只听那兔子用自己的声音,有点矫揉造作地蓄意勾引道:“老公,要不要吃我?”
第94章
真正能够抹曲事实的,并非完全纯粹的谎言,而是半真半假的虚构。
封徵雪眼见这般荒诞的场景,又听到这般怪诞的对谈,甚至有几秒的愣住,去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做了假,或是被岁月稍微掺杂了水分?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
他不会和曹精诚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从没和曹精诚走到一张床上睡觉的地步。
可关键是,为什么这个剧本里的npc,会有他的这部分记忆,又要篡改记忆中原本的对话,让代表他们的属相生肖,以一种这样奇异的方式对谈着讲出来呢?
只见那诡异的十二张木桌上,正北方绑了只蓝黑色的老鼠,正西方刷出只金公鸡,正南是匹火红的马,正东方则是能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兔子。
此四物之光彩最亮,其余八只桌上的八只动物,也都泛着幽幽的荧光,如同被一条隐线紧紧缚住在砧板上,或剧烈或轻微地挣扎,按这排法……
俨然是十二生肖了。
正北为子,正南为午,正西为酉,正东为卯。其余代表丑寅、辰巳、未申、戌亥的八地支动物也在相应的位置上。
封徵雪从小跟着父母,后来跟着师父,学得都是中医,于是一些易经八卦之类的知识,当然也涉猎了一些,其中五行、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几乎是最初级的传统入门,所以以前上中学时,封徵雪有时也会给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偷偷算上几卦。
什么“你今年最好带个朱砂手链”,“穿红色不好,换成蓝色系或者黑色系试试”,“在书桌右摆一个水杯,前面靠讲台的位置摆一块橡皮”之类,解决了不少人的运势问题。
可自打师父也去世,封徵雪便几乎没再碰过这些东西。
只有在决定和曹精诚恋爱之前,才又鬼使神差地摇了一卦,直到现在,那结果封徵雪还记得——第三十九卦水山蹇,下下卦,整体寓意差不多是险阻在前,也不利婚恋。
不过那时,封徵雪还是没有管,固执地决定了和曹精诚在一起,毕竟他那十年的大运就是合会期,本身就极为不顺,封徵雪早就习惯。
按后来的发展,还真有些应了这卦象。
封徵雪反而释然,因为无论卦象怎样,该要去做的事还是要去做,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
不如不算。
但眼下的这道谜……
倒还是真的出在了封徵雪擅长的领域上。
估计只消通关这个场景,估计朱晓文的那条支线,也能像秦时的任务那般被完成了。
封徵雪靠近一些,看着那张正东方的木桌,兔子的双眼空洞,却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和越来越重的消毒水味,与这周围的造景格格不入。
封徵雪暗自思索,目光在十二张木桌上缓缓移动。终于,封徵雪伸出手,轻轻触摸了那只绿色的兔子的耳尖,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的同时,兔子的绿眼睛也微微闪烁,封徵雪的心跳加快。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兔子的三瓣嘴利发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陌生和诡异。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声音问。
封徵雪不假思索,说:“确定。”
下一秒,被绑在桌子上的兔子倏然消失,一抹澄清的绿色冲出一条细长的光柱,犹如激光的射线一般,从医书院的上梁某处发射出来。
一直跟在身后默然无声的蔺四沉也像被激发了什么开关,紧接着哼出了一声极为嘲讽的台词:“嗤,看来除了江九幽,你还有别的姘头。”
封徵雪蹙眉,心中一阵恍惚。
连带着原本因蔺司沉的出现而不再作痛的心脏,又有了几分隐约的不适。
下一刻,桌上的奇遇十一只动物,也接二连三的消失,绿、红、金、黄、蓝,五色的光芒也如那绿光射线一般,从屋顶房梁的某处毫无章法地射出来,并渐渐开始附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害。
封徵雪看了眼自己的血条,果然,血条的状态虽然目前还健康,但掉血的确伴随着不同颜色的光射,逐渐明显起来。
难不成这个子关卡……还真是用以前的自己,作为故事主角做的?
封徵雪唇角一挑,甚至还觉得这系统确实是用了心,确实更有意思起来。
“你见过这地方么?”封徵雪回头问蔺四沉。
蔺四沉用扇面遮住口鼻,蹙着眉嫌弃道:“我如何见过,我又不是你,也是头一次来这医书院。”
“哦,”封徵雪点点头说:“你既不曾来过,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蔺四沉:“一只兔子会发出你的声音,又对这个男声说出那种话,难道不是再最明显?”
封徵雪又点点头,一双美目瞥向蔺四沉的血条,便见对方的血条也在被光射刮着痧。
既然,“蔺四沉”是目前作为唯一陪同npc,和他一起刷进副本的,那自然会提供必要信息链。
于是封徵雪耐着性子,继续与他对话:
“那只是像我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声音。”
“哦?你怎么证明那不是你的?明明一模一样。”
又来了。
经典的自证陷阱,封徵雪极聪明地选用“你”做主语,像上次一样回应。
“未必吧,你怎么证明一模一样呢?”
蔺四沉冷着眼望他,将扇子捂得更近,思考半晌,又冷哼重复道:“哦?你怎么证明那不是你的?明明一模一样吧,别狡辩了。”
几乎原样不变地重复了方才那句话。
封徵雪没法,只得放弃用原来的方法“解题”,顶着毛毛雨般的掉血,又查了一遍自己的任务描述,封徵雪的瞳孔瞬间紧缩!
——关于“自证清白”的任务描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
虽然仍显示着相同的进度,但关于“自证清白”那一行的叙述,已经赫然更换了地点:
【自证清白:证明你与蔺四沉于医书院并无发生任何暧|昧关系及肉|体关系】
从“桃源村”变成“医书院”!
这真可笑。
封徵雪的眸中寒光一闪,预料着这场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发生些什么。
“去死吧。”
封徵雪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房梁上的不知什么地方,很突兀地响了一声,随后,一招“通络膏肓”便从房梁上直悍悍地打下来!一道隐秘的金光藏在那些五光十色的光线里,啪地一下!万分突然地冲在蔺四沉的膏肓穴上!——几乎完全复刻着封徵雪方才和蔺四沉再碰面的那番对打,连招式的等级都没差别的。
但有区别的是,现在的蔺四沉完全没设防,几乎是立刻,就被那“暗箭”般的出招所伤,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连血条也陡然下了一半以上!
封徵雪也惊了一跳,在这剧情副本里,蔺四沉和蔺司沉的血条数值差很大,几乎是原来本身的百分之一,和自己所拿这剧本的角色差不多,以方便身份的对齐。
可这眼见的蔺司沉就被这么普通的一招,打了个半血,还喷出一口鲜血出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对封徵雪有些震撼和难以接受,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膏肓穴本就在第四胸椎棘突下旁开三寸的位置,这招通络膏肓本就算杏林门派所有的攻击技能中,伤害最可观的大招技能,这要是再多打几下还了得?
封徵雪几乎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蔺四沉的手腕,将自身治疗技能甩给蔺四沉,三五秒钟将蔺四沉的血条抢救回来大半。
然而接二连三的金光,却仿佛被激怒的镭射,更高频次地向着蔺四沉扫落!
与此同时,只听那上梁处,像是装了个被开启的收音机,或高声或低语般,用熟悉又陌生的声线,窃窃地嘲讽着:
有来自前同事的声线:
【哦,戳穿你就这么恼羞成怒啊?】
一刀惨白的光照了下眼睛,这回是向着他的脑袋袭来!
封徵雪定睛一看,这惨白的玩意儿是一把剁骨刀!俨然是用刀客的技能劈的!
好在封徵雪现在的反应也不慢,向左一闪,避开了剁骨刀的的袭击,那剁骨刀见是没中,立刻又将尖刀向着他的眼睛来捅,房梁上那同事的声线最突出,又说了一句封徵雪记了许久的一句话:
【早知道被男人操这么爽,你该去做男科的医生啊,哈?】
封徵雪的眼前一黑,脑门登时蒙上一层的冷汗,堪堪躲过一半,那剁骨刀便顺着他的耳朵劈下!正将他的耳尖削下一块!一阵剧痛便从耳梢上袭来!
这时,一个颇久远没听过的女声,也伴着那同事的声线,一起洒落下来,是曹精诚出国前的邻居,他们牵手时曾被这人见过:
【求求你们了好伐,不要再在我女儿面前牵手了好的吧?】
【我女儿才十岁,不要让她看到的呀】
一股绵绵的巨力,便又从后方拥了上来。
封徵雪来不及去感受那又究竟是什么,抓住蔺四沉的后领,扯着人躲进墙角凹槽,强撑着理智,以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不对劲,”封徵雪对蔺四沉道:“看来有个机关在房梁上。”
蔺四沉此时也沉了眼,突然伸出手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封徵雪正在流血的右耳。
“疼么。”蔺四沉低声问。
封徵雪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这句话是在他的程序里的,还是蔺司沉自己想说的。
“还好。”封徵雪不动声色地答道。
然而眼见蔺司沉英挺的眉头一拧,一股冷意包裹在凶狠里,蔺四沉哼了一声,捂着他的耳朵讲:“哼,等蔺子谦回来,就让他休了你。”
“怎么了?”封徵雪有几分呆呆地问。
“我哥一心一意地待你,娶你之后连纳妾都不曾,你却和别人暗通款曲……哼。”
封徵雪点点头,暗自舒了口气。
听到这四字成语,俨然就不符合蔺司沉本人的文化水平,必然是剧本上要求说的——要让蔺司沉自己说,顶多是个扒灰劈腿。
“都说了,不是我,”封徵雪面无表情:“你还不如想想,为什么一只兔子会发出人的声音。”
“嗤,这还不简单?”
“嗯?”
“你是兔子精——专门吸食男人精气的妖怪。”
“什么?”封徵雪蹙眉,略微思考了下,“我吗?”
“哼,不然呢?”
蔺四沉抚在他脸颊上的大手一摸,封徵雪只觉自己右耳的痛楚稍微减缓,而蔺四沉道:
“看,你这耳朵上的伤口好得倒是快,不是兔子精是什么?”
“哎哎哎,停停停。”封徵雪一手拍掉对方那作乱的手掌,冷漠道:
“你先往旁边稍稍。”
“干嘛?”
“挡住我了。”
只见封徵雪一边叫着停,一边挺起胸来略艰难地往上一够,反手一点按到了操作界面的举报键,在凹槽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举报了系统,引入的就是Npc“蔺四沉”刚才那句话,举报理由是:
【设定违规-建国以后禁止成精】
对面的蔺四沉明显愣了一下,目光瞬间变得有些直楞,封徵雪却看见他右边眉骨很轻微地挑了一下。
封徵雪这便知道,自己似乎是做对了。
霎时间,高处而来的光线攻击瞬间停止,那些奇怪的说话声也不再莫名其妙地响动。
但封徵雪当然没天真到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果然,空气中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地面也立刻开始微微颤动。
突然,墙角两侧的墙壁开始向内挤压,仿佛要将他们活活夹死!
封徵雪心中一震,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陷阱,那狭窄的凹槽正像是以前老旧工厂的压缩机一样,轰地一声巨响!就要极快地压过来!
“快出去!”
封徵雪再次扯住蔺四沉的领子,几乎在墙面合上的同时冲出了墙角。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的时候,地面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陷阱洞。
封徵雪的反应极快,他一个急停,险险地停在了陷阱边缘,被他扯着的蔺四沉则因为速度过快,差点掉了下去。
蔺四沉喘着粗气吐槽,剧本里那废柴小侯爷的人设不倒:“我去,你们这破医书院怎么这么多阴险的机关?”
“防偷书的人。”封徵雪冷冷地说道,目光再次扫过四周。
“那你在这儿任职,应该对这机关了如指掌?”
“这应该……是医书院最重要的藏经阁,我没来过。”封徵雪也顺着剧本,有些麻木地走着剧情。
然而话音一落!
只听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封徵雪抬头一看,只见无数利箭从天而降!
“小心!”
蔺四沉用扇子一挥,挥舞着扇面,将飞来的利箭一一击落,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大部分利箭遮挡在外。
然而,利箭的数量实在太多,仍有不少箭头扎在二人的腿上臂上。
封徵雪只得一边给二人加血,一边勉强抵挡。
然而很快,所有技能都进入cd,短暂能转好cd的技能,则都是些奶量很低的。
擅长打游戏副本的玩家都知道,像这种频率的攻击一般只会出现在高难度的团队副本里面,起码要一个小队的人协同作战,才有几率苟活而不重伤。
然而现在只将自己和蔺四沉拉进这个场域……
起码得有个通关的方法吧?
一定有的。
侠客行现在的系统,即便摧毁重组,也是作为一个全息游戏的设置,不会设置完全没可能被攻讦的副本。
可是……这么下去真的是致命伤,而如今的系统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不会再有复活的机会了。
封徵雪无奈地眨了下眼睛,不得不一边抵挡,一边寻找躲避的地方。
无论是他也好,身边的蔺四沉也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血条便已经没了大半。
而正此时,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身后袭来。他心中一震,迅速转身,只见一个黑影从屋顶上直扑而下,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封徵雪的反应极快,他迅速一个侧身,避开了黑影的攻击。
然而谁知那黑影一击不中,立刻转身,再次扑向了过来!
蔺四沉也察觉到了危险,他迅速收起折扇,由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剑,迎向黑影。
可黑影的速度极快,攻击凌厉,即便封徵雪眯起眼,打量着移速极快的影子,试图看清那影子的头顶id,然而却什么都看不清。
这应该……
就是子关卡的boss?
然而,就在他们与黑影激战正酣的时候,地面突然再次裂开,一个巨大的陷阱洞出现在他们脚下。封徵雪心中一震,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连环陷阱。
“快跳!”封徵雪大喊一声,迅速跃起,避开了陷阱。
蔺四沉也反应迅速,他一个箭步,跟在封徵雪身后,跳过了陷阱。
然而,黑影却没有那么幸运,他因为速度过快,直接掉进了陷阱中。
“解决了?”蔺四沉喘着粗气问道。
“不,还没完。”封徵雪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陷阱。
黑影并没有死,他从陷阱中跃出,再次扑向封徵雪和蔺四沉。
蔺四沉怒喝一声,再次展开折扇,与黑影激战。
封徵雪在治疗的空隙间,则趁机观察周围的环境,隐隐约约好像屋顶上有一座很小的佛像,房梁上那佛像的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乎正是方才五色光线发出。
封徵雪心中一动,意识到这可能是控制机关的核心机关。
可这机关怎么被破除?
正思量,蔺四沉的血条只剩了个血皮,封徵雪冷眉蹙着看了眼自己cd一片的技能栏,拖着蔺四沉的腰往旁边一搡,干脆替他扛了些伤害。
这下位移用的好,血条没掉,蓝条却亏空了。
系统提示立即使用回蓝技能,“清江怀月”这个据说是SSS级的独门绝技却因“玄武技”还没一个升上10级,因而还没点亮。
封徵雪一筹莫展,那黑影立刻又劈头盖脸地冲了下来!
这回看清了。
拿的是琴刀!职业理应是个琴师……
封徵雪仓促地看了眼自己血量,心说,被琴师砍一下起码好过被剑客捅一下,以自己的内防……
应该死不透?
正当封徵雪无可奈何,决定用脸挡这一刀,只剩一个血皮的无用Npc蔺四沉环住了他的腰,以一种极危险的方式缠了上来,将他护在怀里。
封徵雪便眼见着,蔺四沉的身体被那琴刀捅了个对穿!
刀刃直直地穿过心脏处,那角度、那姿态、甚至连那黑影细微的习惯性动作……
封徵雪悍然愣住。
一滴泪毫无意识地掉落下来。
一瞬间,几乎什么都想起来:
像极了。
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这模糊一团的黑影子……
难不成是他的心魔么?
封徵雪只觉时间被定格在这一瞬,只觉眼前这将刀子插进蔺司沉心口的黑影人,像极了当初还活着时,那老乡捅向自己心脏的老男人……
那是恩将仇报的一刀,更是封徵雪上辈子闭眼前,至死都难忘不了的一刀……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人挡在他的身面前了。
封徵雪拥住蔺司沉的身体,连眨眼动作都变得有几分迟缓,却流不出新的泪来。
一时呆在了原地。
第95章
太平洋某不知名海岛。
乌云密布。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仿佛要压到海面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太平洋的某座不知名小岛上,只有一个男人长身直立的背影,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梁应淮站在一块礁石上,不知多久了。
他的身材颀长,轮廓分明,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衣摆在风中微微摆动,仿佛与这片阴沉的天空融为一体。
终于,当乌云被狂风卷着,海平面风云变幻,脚下的礁石旁卷起一阵巨浪,天空似是要下雨。
梁应淮才弯下腰。
只见他的脚下,原来摆了一只巨型的麻袋,麻袋的封口还刺出几根纤细的头发——像编织袋的毛刺一样,有些微微的扎手。
可男人没有在意,单手拖起沉重的麻袋,便听“扑通”一声。
动作利落。
麻袋被扔进了海。
现是在海面上漂浮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下沉,最终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中。
梁应淮站在海边,注视着麻袋消失的地方,眼中勉强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这情绪转瞬即逝,快得他自己都难以抓住,便听耳机中响起了助手欣喜的叫声:
“梁工!RTO算法确实比以前更先进,实验成功了!新系统的计算能力更强,已经完全能够按照实验体的意识,复刻出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Npc了,医书院的场景Boss205号,刚刚已经把蔺司沉的剧本角色斩杀了!”
“嗯。”
梁应淮推了下眼镜,毫不意外地应着,抄着口袋回身,边走边问:“封徵雪现在怎样?”
耳机里的助手道:“实验体现在状况不太好,主要是心脏方面,心率过快,目前看已经180了。”
“继续,接着给他注射药剂。”
“是……”助手稍有犹豫地应道,“不过要是继续注射的话,实验体游戏里的根骨值会不会……越来越强啊?或许对他击败这个boss也有影响……”
梁应淮冷哼一声,“有什么关系,不差那一点半点,先把他的命吊住。”
“好的。”
“信号封锁组现在怎么样?”
“啊,已经在努力封锁了,”助手的声音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又佯撑起来几分气愤,“——不过,姜小蝶这蠢材真该死,如果早知道她会趁和视频通话的时候,送信号给对面检测室,您当初就不该心软,让她和她闺女通那次视频。”
“行了,已经死了的人,就没必要再埋怨了。”
“那,那个严重失职的Alex?您打算怎么处置?要不是他的严重失职,姜小蝶的信号也不可能发出去啊!”
梁应淮没有一点犹豫,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让Alex替姜成为下一个实验体——明天动手,别让他的组员发现。”
“是。”
助手又问:“Alex撸下来,那信息封锁组的新组长……?”
“你来当。”
“我、我吗?”助手的声音受宠若惊,“可我,可我会不会资历不够?毕、毕竟信号发出去,警察肯定全力在往这边找了,我也怕出差错,毕竟这现在是咱们顶级要紧的事……”
“……”
梁应淮心不在焉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随脚踹飞一颗石子,眉头越蹙越深,沉默半晌,决议道:
“嗯,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就还是继续负责RTO算法运行,信息封锁的事我来。”
“好,好的!”
助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结束通话之前,向梁应淮请示了意见:“还有一件事啊梁工,我们有组员提出一个问题,我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道理,所以找您确认一下——蔺司沉帮他媳……啊不,帮实验体挡的这下,可是致命伤,这其实并不符合咱们所设计的剧情副本的逻辑,您觉得他这么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意识已经苏醒了呢?”
梁应淮在助手话一半时,就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完全是教养驱使,才耐着性子听对方把话说完,然而讽刺还是脱口而出:“你是在质疑RTO算法?”
“没有没有!”助手立刻否认,“您所设计的RTO底层架构,的确是非常完美的!蔺司沉现在不过是个Npc,怎么可能有解法!”
梁应淮:“‘蔺司沉给他老婆挡刀’不符合剧情逻辑?——这傻逼问题谁提出来的?”
“额,就是咱们的一个组员……”
助手保了一手,替同事解释道:“他也完全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就是比较谨慎,担心嘛。”
梁应淮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冷道:“‘蔺司沉’作为一个Npc的人设,从蔺沉风给他创建人物档案伊始,就是要缠着他心爱的人的,况且旧系统的铁律二依然没有被更改,蔺司沉作为和封徵雪好感度最高的Npc,本来就有义务协助封徵雪作战。像医书院那样的情况,即便蔺司沉没有任何意识,铁律二也是自动触发——这才是底层逻辑。”
“是是是,您说得对!您说得对!”耳机里的声音连忙恭维。
梁应淮原本升起来的一点火气,这才稍稍扑掉了一些。
站在实验室外,只见那雾面的反光玻璃上,映着一张过分冷峻的脸:
“如果可以的话,不如让蔺司沉就在这里死。”
本来想要结束汇报的助手,听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微微有些愣住,感觉自己也是无话可说,进退两难,只能将说话的艺术发挥到机制:
“啊……这……梁工您看,蔺司沉作为蔺四沉进入这个副本,目前还算是咱们实验体的友方Npc吧?那、那他对于咱们的实验体,既然是个绿名……就也的确有可能被他那挺逆天的治疗技能拉起来啊……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还没死的时候,三十级还没满,就把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苏息’这个拉人技能上了,而且关键是,他注射了不少强骨剂,现在的根骨值实在太高了……”
“啪。”
信号被掐断。
张恒大气都不敢喘,呆呆地举着话筒愣在原地,话还没说完。
现在连实话都不能轻易说了啊。
张恒一阵心慌,心说梁应淮最近这脾气真越来越怪,毕竟穷途末路,连人都敢杀,一个男人被逼到现在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做不出来,遂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收好耳麦,望向监视屏。
只见监视屏内,封徵雪正一手将蔺司沉抱紧,一手悍然抓住了那黑影boss的刀尖,青绿色的杏林技能便顺着那刀刃如藤蔓一般爬伏向前,并瞬间裹住了第205号boss的手臂!
一招再简洁不过的杏林火系技能“风雨无伤”已被他用得如火纯青,于是那火势顺着蔓条,眨眼间便向黑影被箍住的手腕烧去!
封徵雪显然也已经发现,这黑影无论是身形、样貌、动作,都和他的记忆中的凶手别无二致,的确是那个捅过他一刀的老乡。
然而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是,那年老体弱的村野老头儿,此时作为boss的移速不是快了一点点,简直称得上快如闪电。
就在火势即将吞噬黑影手腕的瞬间,黑影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身体猛然一震,仿佛从体内爆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力,瞬间便将火焰扑灭,然而几乎在封徵雪后退的同时,黑影手中的琴刀划出一道寒光,直逼封徵雪的咽喉。
封徵雪抱住蔺司沉的身体,侧身躲避,堪堪避过。
不慎乐观地,激战还在继续,只是封徵雪的血量已然不多,而“已重伤”三个大字替代了蔺四沉的血条,赫然赤红地显示在失去反应的蔺司沉的头上,也牢牢刻在了每一个监视屏上似的。
这三字,横竖是自打张恒当初进《侠客行》项目组以来,就从未在蔺司沉这具建模上见过的字眼儿,如今这么打眼一看,还的确有点感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或许,RTO的算法顶替旧系统之后,属于蔺司沉的时代的确已经终结,待到异常玩家被清除干净,系统试运行成功之后,A国大量的商业订单正式迁入,梁应淮也会带领他们这些核心骨干,带着成熟的技术,在A国的保护伞支持下,入驻A国为他们打造建设的新基地。
而那时,一个崭新的后全息时代,大概也会如期到来。
只是……
RTO算法就算再强大,可它的bug还没修完啊,如果对手是蔺沉风那样的人,异常玩家真的能被抹杀干净么?
在这黎明之前,真的不会出现新的变数么?
张恒将强骨剂从冰箱中取出来,递给封徵雪的随行医生。
医生也早就准备好,熟练将试剂注射入封徵雪的后颈。
作为一个已然许久没有反应的实验体,封徵雪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
苍白的肌肤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无血色,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梦境。然而,随着强骨剂缓缓的注入,某种微妙的变化开始也正悄然发生。
一如每一次注射时那样。
起初,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平静得如一根枯木,唯有那细微的药剂在血管中流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革命。
医生站在一旁,专注地观察着生命体征,眉头微皱。
而几秒钟后,葱白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封徵雪身体的呼吸频率也开始逐渐加快,变得急促而不规则,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正在努力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封徵雪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猛然睁开,露出一双空洞而迷茫的眸子,瞳孔却在灯光下迅速收缩,仿佛在努力聚焦,却无法看清眼任何东西一般,只有双唇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发出声音,最后却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紧接着,封徵雪身体的四肢开始了剧烈抽搐,仿佛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痉挛。
医生立刻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一旁的医学仪器上显示着这具身体的心率和血压,都在几秒内急剧升高,然而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具瘦削至极的躯体却又渐渐平静下来。
一分钟,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紧张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两分钟,肌肉不再紧绷,整个人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安抚着。
三分钟,封徵雪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胸口平稳地起伏着,仿佛在经历一场宁静的睡眠,连那张精致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无血。
监视屏上,原本只剩一个血皮的杏林治疗,仿佛已然不剩了最后的力气与手段,拖着蔺司沉重伤的躯体,就要被那boss打下最后一击!
然而奇迹般地,封徵雪将他的半个读条拉完,一招大加卡着极限读条完毕,将流血debuff驱散。
封徵雪只觉心脏一阵剧痛,却如一针强心剂,醍醐灌顶般浇醒了他!
空手将那白刃接住,仿佛穿越了时空的一刀被他亲手按了回去——
反杀。
悍然插回了那黑影的胸腔里。
第96章
时间仿佛凝固。
封徵雪的心脏剧烈跳动,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黑影。
只见那影子的身体正剧烈抽搐,发出低沉的嘶声,仿佛在挣扎着拜托不知什么人的掌控。然而,封徵雪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刀柄,黑影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全息游戏里的Boss,即便做得再像也不是真人,玩家在正常流程击败Boss后,自然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
封徵雪在那黑影逐渐消散的时候,却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触动着。
他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但毫无知觉,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过去的种种画面,稍微回忆了下前世遇刺的那天,却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具体的细节。
明明刚刚还再清晰不过的画面,在Boss倒地的那刻,就像是被涂改液修掉了一般,连那人的面目也模糊起来。
封徵雪无暇他想,简单看了眼自己任务的进度条,的确往前蠕动了一点,然而医书院的副本尚未通关,“自证清白”的任务也没有显示完成。
关键是,蔺司沉……
封徵雪跪下身,本能地伸出右手,去试了一下对方的颈动脉。
蔺司沉的脖颈尚且温热,整个人却闭着眼睛,失去力气,挺大的体格子往那一躺,像睡得昏天黑地。
然而封徵雪的手指轻轻挪动,完全按不到在跳动的血管。
颈动脉不跳了。
封徵雪闭了下眼睛,似乎极迅速地做了个抉择——他在各类的急救方式中挑了一种,最终还是选择了在游戏中最合理的一种——技能拉人。
杏林的拉人技“苏息”,在封徵雪穿进游戏之前、作为只上过几次游戏的普通玩家时,就拿技能点全点了这个技能,毕竟起死回生算得上每个大夫的执念,现实里实现不了,游戏里起码能用下。
但哪怕是将技能升级到顶,封徵雪至今也不太清楚,自己这个满级的技能“苏息”,和别的杏林普通等级的技能“苏息”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技能描述一致、读条快慢在理论上来说一样,好像唯一不同的,就是技能高点可以群战复,一个条读完拉起好几个人,但据药药不吃药曾经给他的科普描述来讲,一个条能拉几个重伤其实还跟玩家根骨值密切相关,而由于根骨值是隐藏属性,不被系统公开的,所以就没有在技能描述里写明。
那战复重伤的友方Npc呢?
封徵雪以前是没试过,抱着希望轻捧着蔺司沉的头,另一手捻起一抹幽绿的光芒。
须臾,苏息读条完毕,怀里的躯体仍旧不声不响,一动不动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封徵雪心中一沉,眉头锁得更紧,再读了一次。
十秒后,蔺司沉却还是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名为“蔺四沉”的角色ID仍是象征着被重伤的灰黑色,原本血条显示也仍是“已重伤”三字,纹丝未动。
封徵雪闭了下眼,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内心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涌来。
然而最无助时,封徵雪出于职业本能,再次伸手去摸了一下蔺司沉的颈动脉——
微弱的跳动触动着指尖,两次苏息拉人之后,蔺司沉居然有了脉息?
封徵雪迅速冷静下来,手指微微颤抖着,却仍然不敢有丝毫松懈——单靠“苏息”技能可能不足以完全恢复蔺司沉的生命值,蔺司沉的情况会比普通玩家重伤更复杂?
在游戏中,NPC的重伤状态需要什么特定的方式才能解除?
如果是玩家的头顶显示【已重伤】,一个拉人战复技能就能把重伤玩家拉起来。
封徵雪没拉过重伤的Npc,不知道复活Npc是什么流程。
Npc……
除蔺司沉之外,封徵雪最频繁地接触Npc,就是刚穿进游戏时,在鸡屎村摆摊看病的时候了。
在封徵雪未被卷入风波之前,也曾有过一段给Npc们看病的时光。
那时的一切还都很宁静,为了赚一点买房钱,封徵雪接触过不少低阶Npc,给不少低阶Npc看过病。
封徵雪也真真切切地试过他们的脉,和现实世界里的普通人无异,连脉象都做得颇为逼真,最开始时封徵雪还有点惊异,后来也渐渐习惯,就按照正常看病流程,望闻问切,给不少的Npc都拿过药。
于是自然也有不少Npc,吃过药后来复诊,让封徵雪了解到一件事——用药确实是有用的。
偏偏当时封徵雪没机会救治重伤友方Npc,看的都是寻常毛病,风湿痛风老寒腿。
所以闲杂,封徵雪有些疑惑。
——Npc的程序生命,和普通的玩家不同么?
或许是被系统写入了,像人类健康系统的程序?
如果系统中的Npc们药健康恢复,像普通全息玩家一样,完全按照游戏中的治疗技能走,那当时自己给鸡屎村里低阶Npc的慢性病,也不会被他的莲子黄芪治好。
那……
急救呢?
会有相通之处么?
的确也没了别的办法。
于是只见封徵雪又查了一遍最前页的人物小传,将“蔺四沉”在剧本中的出生日期仔细看了,又看了眼系统目前的时间,左手的拇指指尖在其他四指上点了点,便下定决心一般,紧接着便从装草药的包裹中,小心翼翼取出几味草药——
金色品质的珍贵药材。
这些药本是黑塔副本时,封徵雪做支线任务成功后系统给的,封徵雪都存好了,本来是想买房隐居后继续给Npc看病用的。
而现在,封徵雪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取了几味对口的中药出来,按比例搓了搓,使用了随身的制药系统。
制药系统是玩家八十来级才开的,封徵雪用得还不熟,但好在合成技巧并不麻烦,也和现实中搓中药丸的流程差不多,封徵雪没用多久,就搓了颗名叫【回春丹】的古怪药丸出来。
封徵雪没想到,现合成的药也会有名字。
蹙着眉仔细打量一番,便见泛着金色的物品说明上写着:
新物品提示:[回魂丹*1颗-重要物品(指定玩家可拾取)-来源生活技能-用途未知-魂兮,归来]
封徵雪读了一遍新物品说明,心说这药没有说明书,更没有生产日期、保质期,倒是写诗写上了。
但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医术的自信,封徵雪小心翼翼地将蔺司沉的头部微微抬起,把那名为回春丹的药丸,轻轻放入他的口中,然后用手掌轻轻按压他的喉咙,确保药丸能够顺利咽下。
尔后封徵雪便轻轻走到蔺司沉身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他的状态。回春丹的药效似乎正在发挥作用,且谁知那回春丹的药效,居然是立竿见影的?
不出一会儿,封徵雪便摸着蔺司沉的脉搏脉象平稳许多,起码摸起来和健康的脉象无异。
封徵雪长舒一口气,立即又试着使用加血技能,蔺四沉的血条也被渐渐填满,几秒钟便达到了正常血量,各项状态也恢复到了可以战斗的等级……只是,对方为何仍旧迟迟不醒……?
封徵雪再无他法,只好一边观察着蔺司沉的反应,一边在脑海中快速分析当前的状况:
蔺司沉如今还担着“蔺四沉”的剧本身份无疑,也是这个医书院藏书阁副本里的关键NPC。
如果说,他的重伤,可能与主线剧情有关,甚至涉及到“自证清白”任务的完成,那他此刻的沉睡,会不会也与此有关呢?
封徵雪他迅速打开游戏菜单,查看当前任务列表和剧情提示。
当前任务“自证清白”尚未完成,提示信息正常显示着尚未通关,于是只好先将蔺司沉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确保他不会受到二次伤害,然后迅速起身,走向一直没有细看的书架旁边。
或许古老的卷轴和书籍藏有重要的线索,这些线索可能会帮助他解开当前的任务谜题。
现在是要干嘛?
自证清白?
证明他和蔺四沉在医书院里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本来就没发生的事情,要如何自证呢?
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法逃出的闭环,人越是要自证,便越是无助。
微弱的烛光和古老的书籍营造出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整个医书院都在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封徵雪的心中不是没有担忧和紧迫,却也只有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去寻找找到解决之道。
藏经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烛光在墙壁上摇曳,映照出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古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味,时间仿佛在此地漫无边际、停滞不前。
在阁楼的中央,有一张古老的木桌,桌面上摆放着几本打开的古籍,书页微微泛黄,字迹苍劲有力。桌旁有一盏青铜油灯,灯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投下斑驳的影子。封徵雪站在桌旁,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流动,仿佛整个藏经阁都在注视着阁内之人。
墙壁上挂着几幅古老的画卷,画卷上描绘着古代医者的行医场景,画中人物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画中走出。画卷下方,有几排低矮的柜子,柜子里摆放着各种药材和器具;也几面墙的高柜子,长白上千的方格子里装满了不同名称的草药,越走近,诡异的味道便越弱,柜匣淡淡的药香便将那消毒水味替代了。
物件实在太多、太繁杂。
于是,之于此刻的封徵雪来说,可以被怀疑为线索的东西,也有点太多了。
封徵雪驻足在那几排矮柜子之前,犹豫了好一会儿,须臾,步向那几面墙的高柜,伸手选择了一味很平凡的中药——当归。
于千百味中药中,打开了当归的药匣。
而与此同时。
梁应淮颇为阴沉的目光注视着屏幕,监测室内的其他人等也是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人敢说话。
可但凡望着监视屏的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私下里的光脑,更是不间断地讨论着。
[我擦,一千多种药,他这是碰运气碰到的吗?!?]
[有没有可能蔺司沉真的醒了,把攻略偷偷给到他了?]
[关键他这准确率太高了,就他妈像开了挂一样啊!!!!!!]
[神啊,这个人太无解了,比当初蔺沉风玩祝长风那号的时候还无解,这他妈是什么游戏bug吧……]
[齐活,我设计了九十多天的脚本,凭什么一眼找到啊,我TM真都怀疑人生了………………]
封徵雪当然不知道监视器中,注视着他的那些讨论。
他摸出那位当归,沉着眼看那当归的物品注释,也是在摸索怀疑的阶段。
只见那味药上,也写着一行小字:
新物品提示:[当归*1-重要物品(指定玩家可拾取)-来源地图-用途未知-乙木,象:柔润升发,草木萌发,阳光柔和,雨露飘然。味酸,气臊,比较冲的一个味。]
看到乙木二字,还有后面的解释,封徵雪愈发肯定——卯为地支,藏干之气至纯,单乙木一气,而乙木之代表药物即为当归。
于是封徵雪不再犹豫,转身去拿矮柜中的药碾,也不加其他的药物,就单单一味当归碾碎,熬汤。
屏幕之外,梁应淮几乎将传感器捏碎,深喘了三口气,面色极为可怖。
眼睁睁地望着,封徵雪给蔺四沉灌下了这味当归。
第97章
蔺司沉作为和封徵雪的好感度最高的Npc,履行了【铁律二】,故而在剧本任务中作为“蔺四沉”被刺伤。
RTO新系统其实预测到了这种情况,故而在规划设计这个医书院子副本时,其实共定下了七种走向。
但除去封徵雪选择的这种之外,余下六种通关方式,都会对“蔺四沉”的意识状态,进行严格地加强确认。
也便是除了封徵雪选择的这种之外,其余的这六种通关方式,也都能帮助他们走出医书院的副本——五种还能完成阶段任务,也就是证明“封止血”和“蔺四沉”在医书院里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
但凡封徵雪只要封徵雪选了其他的通关方式,便能帮助RTO系统,再次给蔺司沉的意识里加上一层灰——
就如让蔺司沉的大脑中,突然倒入了打量水汽,使得露点升高的连锁反应,从而在蔺司沉的意识团中,形成一片更浓郁的锋面雾。
简单点说就是,蔺司沉更分不清他是谁。
或许,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当封徵雪把医书院的子副本做完,即使蔺司沉还能醒来,甚至退一万步讲,蔺司沉恢复了自我意识,也会因封徵雪的通关途径选择,而有百分之八十六左右的概率,而变得或多或少地分不清,究竟哪是剧本,哪是现实。
百分之八十六。
实际上可能更高,甚至可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几乎是已成定局的事。
然而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封徵雪,没有遇到任何的困境与瓶颈地,便完成了最有利于蔺司沉的选择——那条最难发现、也最容易失误的通关途径。
但凡有哪一个环节出错,明明都可以失败的。
可就这么戏剧弄人吗?
封徵雪竟然毫无征兆、且十分轻易地成功了???
先是在施展了游戏里的拉人技能后,取蛇舌草、土茯苓、龙葵、蛇莓、银花、丹皮、苡仁、赤芍共八味中药做回魂丹,解毒祛瘀,化解Boss琴刀上的毒素,其中蛇舌草、龙葵、蛇莓三味药物属于SSS级药品,游戏中十分罕见,也几乎从不被玩家使用,来源出处更是无人问津,连医书院里满墙的上千种药匣中,都没有这三味药。
虽然从来没用过,又有一面药墙做障眼法,
但封徵雪还真是从墙上上千味中药,加之当初达成“尝百草”成就时,被系统赠与的411只高级草药包中,快速寻找到了这八味药物——
十分精准地对症下药,搓出了回魂丹。
[不是……我真有点不理解了就算他救人心切,选择先救人,而不是其他途径,为啥他不做和止血散那些啊?]
[是啊……关键是他也没啥玩游戏的经验。]
[我也觉得很没道理,直穿心脏,要是遵从医生本能的话,在伤患有严重的外伤的情况下,一个大夫的本能不是应该先止血的啊]
[选择与解毒无关的伤药,或者多添一种药,任务都能失败……]
[如果没有开挂或者攻略的话,他这运气的确好得过分]
[所以有没有可能,蔺司沉本来就真醒了,还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给了他提示了?]
私下里的讨论如火如荼,监测室里却没有一人敢吭声。
毕竟梁应淮就站在那里,面色差极了。
自从上岛以后,这位总设计师的脾气就古怪了不少,变得越发暴躁。
以前这人性子虽然也冷,但就没怎么见他红过脸,也没真惩罚过什么人,但现在……就像冲冠一怒的封建君主似的,更是无人敢惹——封徵雪护工的事他们都听说了,对于姜小蝶突然消失,岛上几乎是心照不宣。
再怎么说呢,他们都是穷途末路的人,也只能破釜沉舟。
“临时改一下副本内容,禁止蔺司沉没有变化地走出去。”
梁应淮突然出声,眼底闪过几丝明显的厌恶。
一个研究员组长道:“啊……梁工,副本内容不能临时修改的啊,这是游戏的规则啊……”
“哼,”梁应淮冷笑,“用得着你来教我?”
这下那组长也把头低下去,没人敢说话了。
梁应淮坐在操作台前,亲自带上了传感器,干脆地刷了一下管理员权限。
从原则上来说,一个游戏已经投入运行后,的确不能临时修改,这是任何游戏的规则。
这就像人家学生把卷子做一半了,马上就要拿到满分了,你监考官突然改了下条件,是完全无理的。
因而即便身为管理员,他梁应淮也没有这个权限。
但若是,突然增加一个附加题呢?
《侠客行》运行了这么多年,也仍没有在副本运行中,就由管理员突然改变副本的先例,但若是把自身的行为美化一下,改成突然添加游戏彩蛋呢?
按常理,游戏内的彩蛋不影响既成的通关结果,只是完成彩蛋的玩家,奖励中会增加掉落,且由玩家自行选择打或不打,全看玩家个人选择。
但梁应淮的这步操作,目的便是要保证蔺司沉的个人意识,是一个被加强的涣散形态。
因此肯定不能以普通的方式,去加个什么可有可无的彩蛋。
须臾。
封徵雪这边刚喂蔺司沉将当归汤喝下去,便见怀里的脑袋有了点转醒的迹象。
蔺司沉的眼皮在动,眉毛也微微蹙起来,看上去不太舒服。
封徵雪心中一动,心说这还真的有作用,难不成真被自己猜对了?
正犹疑间,蔺司沉缓缓睁开眼,目光便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
四目相对。
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呼吸轻轻拂过封徵雪的肌肤。
蔺司沉的目光缓缓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泛起微妙的涟漪。
于是封徵雪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住,即便只是被看了一眼,生理性的喜欢与习惯也使封徵雪的身体在瞬间僵下,头皮酥麻到尾椎。
蔺司沉的头被他捧在怀里,身体微微垫起来,姿势有点亲昵,但在恋人来说确实是舒适的距离。
由是不知怎得,蔺司沉睁眼的那一瞬,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着封徵雪那边更靠近——这种生理性的喜欢和依赖,像一股潜流,不需言语便在只有他们的空间里流动。
好在封徵雪的理智尚存,还记得任务是什么,转开眼,也很正常地,将蔺司沉放下。
蔺司沉那【已重伤】的三个红字早就恢复成了血条,见封徵雪退开,他的呼吸也陡然一滞,温柔而深邃的目光,像一束穿透云层的月光深情地盯着封徵雪。
一句话也不说。
封徵雪被这气氛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只觉和蔺司沉许久没有这般相处过,于是这无声的时间便像是偷来的一般,其实也有点想多挨着蔺司沉靠会儿。
蔺司沉的指尖靠他的手背很近,似乎触碰到了他的温度,却又在最后一刻犹豫着收回,像在试探,又像在克制。
终于,封徵雪还是率先自己的手抽回那危险的距离。
理智占了上风。
蔺司沉的指尖没有碰到他,不过毫秒之间,两个人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封徵雪那些无所谓有无的感受,拖了个椅子给蔺司沉。
“坐。”
蔺司沉还是蔺四沉的ID,除了刚醒时晃了个神,目光攫住封徵雪死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此时也回过神来,目光有些虚浮而无焦点,又恢复成“蔺四沉”的那般神态,任封徵雪引他坐下。
就见封徵雪似乎在翻阅任务剧本。
观察着蔺四沉的气色,又打量对方胸口的刀伤,只见那伤口在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
游戏中用对药物加以施治,恢复速度就是快。
他还真的赌对了……
当时在给“蔺四沉”施治之前,又查了一遍最前页的人物小传,将“蔺四沉”在剧本中的出生日期仔细看了,又看了眼系统目前的时间,左手的拇指指尖在其他四指上点了点——方才在选药之前,封徵雪试了下用八卦,用排除来的八字时盘起卦,当场断了一下。
蔺司沉作为“蔺四沉”没醒,应该是毒症。
于是封徵雪选择了看上去不太靠谱的“解毒化瘀”制药,做了颗回魂丹。
再取出卯之藏干“乙木”,所代表的唯一一味中药当归,做了当归汤,给蔺四沉服下。
在封徵雪很小的时候,就曾听母亲说过,出生日期代表着出生时的五运六气,所以以前高明的中医看病,也要看生辰八字再开药方。
封徵雪很小就接触过这种用八字问诊的学说,大概原理即是,先从患者的八字,得出患者先天五行的分布情况,再让五行对应五脏,作为看病的参考。
然而当时,父亲很反对这种做法,因为从佛法角度,给人看八字便涉及了别人因果,进而干预到别人的因果,所以他家作为中医世家,也没给人看八字问诊过。
可中医与易学不分家,故而八字这种东西,封徵雪当然学过。
只是没想到,如今进了游戏里,反而成了弥补游戏中术相过于单一、医学系统治愈和门派技能疗愈混杂、以及Npc的身体机能恢复地过于迅速而掩盖了根源问题的三个弊端。
五运辨时令、六气查病机。
封徵雪便藉着中医理论和丰富的临床经验,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了一把,封徵雪是看了“蔺四沉”在剧本中的生辰,在决定的“蔺四沉”可能在此刻的病症因果。
现在蔺四沉醒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就在刚刚,时间缓缓流逝,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寅申巳亥”的合会被打破,蔺四沉得到医治,自然化险为夷。
但该说不说,作为一个专业的大夫,封徵雪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下蔺四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
“心口的刀伤讷,是什么感受?”
“……”
“……为什么不回答?”封徵雪蹙眉。
沉哑的男声冷哼一声,冰冷的讥讽台词出了口:“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封徵雪:……
蔺四沉见他不否认,那张俊逸的脸上登时便浮出了几分了然的不屑:“你不是大夫么?为什么问我?你自己不会看么?我可是为了救你伤的,若你还有良心,就自己掂量吧。”
封徵雪不知这人,是又犯的什么癔病,还是系统不让说,为什么叭叭叭突然又说这么多?
干脆也不靠他了,冷拧着眉毛命令道:“舌头伸出来。”
蔺四沉:U
封徵雪抬起他的下巴,明显不满:“放松一点,正常伸,别绷。”
蔺四沉:……
勉强配合。
封徵雪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齿痕。
蔺四沉冷着一张帅脸,伸舌头有些丢包袱,却被封徵雪翻了下眼皮。
封徵雪蹙着眉头却叹了口气,原来蔺四沉方才不回答他,可能是因为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了——看脉象也好,看舌眼也好,蔺四沉何止是没事了?那副当归汤喝下去,蔺四沉现在的体征看上去,甚至比自己都要健康了……
“我不会要死了吧,那刀上是不是有毒?”蔺四沉面色铁青,不屑中又颇有几分紧张,垂着眼打量了一眼自己被捅穿的胸口衣服,很傲娇地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
封徵雪讷了一会,说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什么?”
“没什么,你没事了。”
封徵雪言简意赅地总结。
蔺四沉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一双长眼开始从上而下地打量封徵雪。
封徵雪没多在意他的目光,反倒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心中颇有几分着急地思考着:蔺四沉为他挡的这一下,难道也是剧本中的一环么?
会不会自己给他救助的过程,反倒是坐实了他们之间“有染”?
——任务怎样才能被完成?
这副本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而他刚刚那反手一举报,原有的剧情似乎是被中断了,导致终门boss直接跳了出来,直接击败之后,现在要怎么才能走出去?
难不成这间藏书室里,还还暗藏着什么玄机?
“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封徵雪不抱什么希望地问,目光也向着蔺四沉重新看去。
就见蔺四沉已经整理好了衣襟,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如大厦将倾般压了过来。
极具侵略性地。
蔺司沉的气息突然靠近!一只大手也毫无征兆地,突然向着后腰上按上来,沉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封徵雪却说不出哪里陌生和奇怪:
“出去做什么?”蔺司沉下颌一扬,那标准如宣传片里般的冷笑陡然出现,而声音更冷,“听说,你不是是男人就行么?”
封徵雪:?
蒙了一瞬。
就算是封止血的剧本,也不是这样的啊……?
蔺司沉霸道的唇便已然覆上来!
熟悉的气息陡然凑近,唇瓣相贴。
封徵雪整个人就极突然地被禁锢在了他怀里,反抗着被吻。
第98章
太突然了。
封徵雪试图挣扎,但蔺司沉的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根本无法动弹。对方的双唇猛然撞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激烈。
蔺司沉逼近的目光也显得有点凶,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愤怒,直视着封徵雪,封徵雪却觉得有点陌生,以至封徵雪每一根寒毛都竖立起来,每一寸皮肤登时便变得红热,用双手去推拒。
收效甚微。
蔺司沉的手像是焊在了他腰上,炙热的掌心即使隔着两层布料,也像是火源般在烧。
另一手猛的抓住了封徵雪的手腕,将他的手固定在头顶,也拉着人更紧密地贴向自己,所有的动作半秒都没慢,那双眸子更是似有魔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为什么要推开?你会推开别人么?”
封徵雪莫名其妙,被他撕扯得有点痛:“……废话,你放开……放手。”
蔺司沉却不知进入了哪个角色,荒谬的台词带着几句压迫感的动作,显得整个人都有点粗暴:“我哥的床上你也这么扭捏?”
“滚。”
封徵雪满脸通红。
如若说桃源村两人的确发生了点什么,因而系统设计那什么证明清白的任务还有原由,可是医书院这地方,他们本就从没来过,所以一开始封徵雪原本还纳闷,为什么会需要证明。
现在好了。
蔺司沉问上来的那瞬间,封徵雪才终于有点明晰了。
系统这是……
没有意外,也要制造意外——让他们现发生点什么的节奏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封徵雪将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腕挣脱出来,唇瓣带着莹莹的水渍,红着眼极严肃地注视着蔺司沉。
但见蔺司沉那双眸子又深又亮,道光一般锋利,即便是面颊上带了点刚被扇红的颜色,也像在看猎物似的望着他。
封徵雪被那目光看得本能躲闪,正此时,系统界面一闪,竟是自己的剧本更新出了新的内容,赫然一个红圈数字3,系统一行小黄字提示:
【您的剧本有更新,现在可以翻看下一页的剧情了。】
像极了剧本杀里DM的提示。
封徵雪镇定地闭了下眼,就觉蔺司沉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掌突然停下,原本要去抓他挣脱手腕的动作就像在瞬间按了暂停键一样。
一动不动了?
封徵雪也是感到有些奇怪,蔺司沉举动态像是以前的传统网游里走剧情走到一半的Npc,现在的全息游戏中,已经很少有这么粗糙未加修饰的动作了。
就像脚本半成品没做好似的。
关键是蔺司沉的骨头有点太硬,一动不动也真的硌着他了……
封徵雪极嫌弃地瞥了人一眼,自己稍微往后缩,尽量不让对方的肢体与自己有太多接触,因而自己完全退到了墙角上,可还是出不去。
最终只好放弃,以一种委屈求全的姿势点开了那个剧本。
然而封徵雪但见上面写着,这一次名为“医书院奇遇”的前因后果:
【……你觉得头很痛,咽喉很紧,你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你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你竟然和蔺四沉一起,躺在医书院的病床上。
昨日市井里,便传出了医书院藏经阁失窃的风声,你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你在医书院的同僚偏偏指认了你。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耳边隐约传来医书院的喧嚣声。你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但记忆却模糊不清。你只记得昨天市井里传出了医书院藏经阁失窃的风声,而你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医书院的同僚,用怀疑的语气质问你,只因你隐瞒了自己身手好的事实,他便觉得你是藏经阁失窃的嫌疑人。你感到一阵慌乱,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朱小文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偷东西?
你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又感到无力,毕竟那朱小文平日里最是正直,也和你关系颇好,不知为何就突然变了脸,非但态度冷冷的,语气也中充满了不信任。
可你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啊?为什么会被人冤枉讷?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偷那凤凰丹,你今日悄悄出来,独自去了一趟医书院藏经阁,然而没想到是,你还未走进去,便见眼前闪过一个极速的黑影!
唰!
一闪而过!
速度快极!
你揉了揉眼睛,刚想要赶紧跟上去,便觉一阵昏天黑地的眩晕感,从后脑袭击了你!
再醒来时,你便已经被绑起来,直愣愣地躺在一张极诡异的病床上了。
怎么会这样?
你急着想知道在晕厥前,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自己,以及那袭击者是否和你目睹的黑衣人属于同伙,然正思忖间,你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根无形的软丝牢牢捆在病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你的心魔因这突如其来的无助而疯狂滋长。
你感到一阵绝望,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过去的种种经历,那些痛苦的记忆像毒蛇般缠绕着你,久久无法摆脱——你甚至开始做梦,梦到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病人,穿着黑衣,手持琴刀,从天而降,几乎是从横梁上一跃而下,作势便要袭击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梦境突然变得混乱不堪。
你看到蔺四沉冲到你面前,为你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你心中一震,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你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惺惺相惜的情感在梦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然而,这些都不是真的,不过都只是你的梦境而已……
这一切终究只是梦!
你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现实的冰冷和梦境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摆脱这无形的束缚,如何找到真正的答案……】
封徵雪读到此处,几乎是带着一种极尽古怪的神情,将目光从“剧本”上抬了起来。
——这剧本居然说,这一切都是梦?
他点击着系统翻页,指尖微微发白,一股致命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以前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任务,封徵雪的确不清楚这种所谓的“剧本杀”类副本是怎么打的,但目前,他心中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晰:
——从最初到现在,这次的A级本,或许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剧情本?
又或许,这次的副本背后,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剧本恶意篡改事实与记忆的意图,即便被掩盖了许多,但简直称得上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然而最可怕是,封徵雪走到现在这步,被一本剧本如此直接地打在脸上,竟然也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以至于封徵雪看完这篇系统更新的剧本之后,产生了一丝的怀疑,刚刚那些切身发生的那些事件,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真是他的梦魇?
封徵雪知道于是本能地仔细回想着,自己才经历过的每个细节,然而方才的记忆明明才过了没多久,却已经像是罩在了一层雾玻璃里,除却蔺司沉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幕,其余的一切都有点记不清。
“可恶,你不专心。”
【可恶,你不专心。】
蔺司沉果然如剧本上写的那样,说出一模一样的台本。
又正如文本中写道的那样,他的愤怒似乎要被烧焦一般,理智也几乎断了线。
封徵雪蹙起眉头,还没往下看这人又在燃些什么,蔺司沉的大手也已经覆上来,盖上了他的眼睛,视线变黑的那一刻,唇上的触感分外真实。
一个更加深入的吻,仿佛瞬间便将他拖进了一方炙热又眩晕的天地。
封徵雪不可否认,在被迫承受这个凶狠的吻时,自己的身体并非全无感觉。
事实上,虽然竭尽所能地后退、战栗,然而当生理性的泪水沾溢在眼角,身体最本能的熟悉,却要将矜持与理智都碾压成片。
他这一生两世,好像都与眼前这具身体纠缠,也只与这具身体纠缠。
一瞬并不长,一瞬也并不短,仅仅须臾几秒钟,便以足够封徵雪在被断断续续地亲吻时,回忆起那些相似又陌生的瞬间……
狭小漆黑的出租屋里,自己是生平第一次被亲得喘不上气。
他的胸腔一阵阵紧缩,整个人抖得不像样子,那时还不知名字的学长坚定地从身后靠近,用两只手掌覆住了他两只手背,哄着他回过头来,给了他第一个漫长的吻。
完全由蔺司沉主导要来的桃园村,迷迷糊糊就被骗了来,封徵雪也觉得那时是受了蔺司沉的蛊,意志极不坚定到几乎对蔺司沉提出的每一个主张都放任。
可能也的确是喜欢,所以才也会由着蔺司沉随心所欲地乱来,几乎是在那破村子里,做过了以前听说过的、或是从没听说过的任何事。
正如这一团乱麻似的现在,蔺司沉那张放大的脸,直直地怼在面前。
对眼前这人生理性的习惯、旷日持久的喜欢……哪怕陷在抓马至极的剧情中,也强烈地无可否认。
怎么办……
剧烈的挣动间,杏仁般的眼角也终于落下一滴泪来,素来清冷镇定的人几乎是被欺负到全身通红,衣衫凌乱,极艰难地咬紧了牙根,在想到自己和蔺司沉的一举一动皆有可能正被阴谋者监视时,终于忍无可忍。
用了一招技能,自己将蔺司沉推开。
只见他的杏林技能【通络膏肓】,一击打在蔺司沉的膏肓穴上。
而蔺司沉伏动的身体一僵,挺不满意地一压,一个巴掌也向着封徵雪的脸上甩去——
啪!
清脆至极。
封徵雪的头顺着力偏过去,唇角瞬间就见了血,只觉口腔一阵粘腻的血腥,连槽牙都明显晃动了些许。
紧接着,又是毫不收力的一拳,极暴力地捣在腹部,封徵雪痛苦仰头,却见蔺司沉大马金刀地往他身上一跨,眼神直勾勾地,灰白色一般逆着光,冰冷地伸手捏起了他的下巴。
“……唔……滚……”
封徵雪的视线涣散,被捏得惨白的下巴,才滑下红血,便已然被舔舐干净——对方的唇又附上来,撕裂般地咬上他。
而这一次,
封徵雪只感到明晃晃的恐惧。
第99章
后来,哪怕是二十多年后,封徵雪也仍旧会梦到这天。
在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极尽疯狂,但与所有的一切糟糕相比,这依然是封徵雪最不愿回顾的一天……
一个个强压下来的吻伴随着不可反抗的控制,像是走在岩浆里被炙烤的热度,烫到封徵雪只觉自己的整具身体已站在了茫茫的虚无之中。
明明已被撞得感到恶心,但偏偏又处于一种病理性的兴奋。
强烈的失控感让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但一旦想起自己说不定就像是监控摄像头下的动物一样,极有可能正在被不知什么人监视和观测,哪怕正拥着自己的是蔺司沉,封徵雪也感到极至的痛苦。
像两具傀儡,要上台表演一样,被人提着无形的线,随意地操纵。
于是直到后面,封徵雪不仅不知道蔺司沉是否清醒,更不清楚自己是否是清醒的,整个人都紧得要被做晕过去了似的……
剧烈的撞击无可避免,封徵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心脏还是会在每次的撞击与质问中隐隐作痛。
“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对方不太什么情感地问他。
“……”
“头抬起来,看着我。”
“……”
“这里什么感觉?张开。”
“……”
“就这么怕么?”
“……”
蔺司沉变得格外多话,虽然他的话本就多,但封徵雪觉得此时的蔺司沉……更像是个陌生但机器人,反反复复的纠缠就像最初游戏里相遇时的那般让人不适,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自以为是。
所以尽管两人之间已经有过很多次,但这还是头一次,蔺司沉完全不顾及封徵雪的感受,直到把人弄出泪水才罢休。
封徵雪很少哭,更极少哭得眼眶都发疼,后来更是整个人缩了起来,在甚至连张床都没有的墙角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正是人晕过去的没多久,一双大手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一张简陋的小床上。
与此同时,百鬼盛行。
梁应淮的监测室内,那一张张监视器的显示屏上,皆是黑乎乎的一片,屏幕里几乎看不见任何实物,只有声筒里会隐约且偶尔地传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那是封徵雪的声线。
他的声线清冷,平时听起来很性冷淡,泠泠的没什么情绪,然而此时声筒里泄出的几声叹息却是隐忍非常,配合着布料擦动磨合的声音,大概能让人猜到在做什么,然而监视器上仍旧显示不出任何的剪影……
“不行啊梁工,只能监测到25%左右的声音,画面是看不到的,毕竟咱们的系统对于一保护玩家隐私还是很注重的,他们要是真做那种事…就算是咱们这边也是要打码的啊,能有点动静就不错了……”
“嗯,知道了,做不到就不用重复了,我也没有想看。”
“额。”
助理啧啧嘴,心说:
这人啊,果然还是不能做领导,以前还是群众的时候什么都正常,做了领导以后,甭管以前是个啥人,记性能变差,性子也能变歪——几分钟之前才命令他去调,现在又说自己不想看,这怎么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呢?
就听梁应淮又冷声命令道:“再去查一下蔺司沉现在的各项指标。”
助理早查好了,就等着他要呢,遂赶忙将数据发过去,殷勤仔细地说:“哦,我查了,您看,一分钟之前更新的蔺司沉的数据。”
梁应淮挑眉,扶了下眼镜,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就见密密麻麻一串101010的数字中,写着几列与众不同的代码,梁应淮的目光扫视一会儿,用大脑快速解码成数据,眉头骤然一蹙:
“确定么?一分钟前更新的?”
“嗯嗯,确定的,保准没问题。”
梁应淮却有些多疑,插入密匙输入管理员权限,亲自又查看一遍,果然没有出入,才稍稍松了点眉头,放下心来。
助理尬笑,一旁接话道:“我也是,觉得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看蔺司沉现在这个数据,这次他和封徵雪的……额,做,那个,的状态,确实完全符合‘被系统完全控制’——您的方案是成功的,可以不用顾虑了。”
梁应淮却不太受用,眯起眼睛重复:“小心些,毕竟看不到,他那个人办法总是很多。”
“嗯嗯,确实是。”
梁应淮:“我去弄信号封锁和Alex的事,对RTO系统和蔺司沉状态的测算继续交给你——医书院的副本结束后,必须确保他的向‘蔺四沉’的转化率,不低于百分之二十。”
张恒连忙点头:“好的梁工。”
梁应淮断开连接,离开监测室。
张恒注视着他高挑颀长的背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只见他动作迅速,插入密匙启动管理员权限,将梁应淮刚刚突然改动加入的“彩蛋”内容,全须全尾地copy了一份。
在五分钟左右的等待时间里,张恒又登入游戏,确认了一遍游戏内的信息,“壬子癸丑桑柘木”、“庚寅辛卯松柏木”、“戊辰己巳大林木”、“壬午癸未杨柳木”、“庚申辛酉石榴木”、“戊戌己亥平地木”共六种树苗,依次确已种好。
彩蛋内容拷贝完毕,张恒退出游戏,火速将方才的资料内容全然发送给某两个秘密代码,才冷汗涔涔地断开了管理员连接。
与此同时,金陵城的城门楼上,往左数第五个灯笼底下,很微弱地亮了一下,不知是什么光,无声无息的。
顾时秋和齐沐白曾作为上任系统所钦定的“金陵城主”和“开封城主”,自从服务器关闭之后,他们的城主之位就陆续不保,先后被系统撸掉了。
顾时秋更早一些,当时服务器一关,他和梁应淮的共鸣关系一断,金陵城就已经不在他的管辖之中了。
江湖快报也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们的实力排名下降,凡江湖侠士德艺双绝者,人人皆可图之。
齐沐白也没晚到哪去,虽然当时梁应淮、顾时秋、蔺司沉相继卸位城主之后,三大城主的位置空出来,齐沐白的名字升上江湖战力排行榜的第一,挂在上面排了一小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游戏里的运行的确是齐沐白掌控最多。
但可惜是,这段时间没能维持多久:自RTO系统上线之后,算法重新更新,由于齐沐白许久没有上线,缺勤太多天,新系统悄无声息地将他这“开封城主”也给他撸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齐沐白为代表的前职工们,在警方协助下,一直在寻找更为安全的游戏登入方式。所幸不久之前,梁那边的信息封锁出现一个裂缝,有个信号发送出来,被他们捕捉到,随后又迅速失联,暂时还定位不到具体位置,只是大概确定疑似在太平洋的某片海域。
“又有副本新解码传过来了,看!”少年模样的Npc压低了说话的声线,扶了扶自己的破草帽,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格外清澈透亮,拿起面前摊子上的一只草鞋,看似不经意地摆弄着。
在他身边站了个稍微高壮点的男人,也带着只破帽子,脸黑得其貌不扬,也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低阶Npc,然而那双眼睛锋利得吓人,也盯着顾时秋的受伤:
“嗯,看看是什么。”
顾时秋定睛一看:“啊……好像是……医书院添加了个彩蛋?”
齐沐白一蹙眉:“临时么?”
顾时秋:“嗯,好像真是临时。”
齐沐白:“依然只有副本解码内容,没有任何其他说明么?”
顾时秋:“还是没有。估计如果发别的内容,会泄密之类的?”
齐沐白:“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张恒。”
顾时秋:“如果他能直接把他们的位置给我们就好了……”
齐沐白:“太危险了,很大概率被梁发现。”
顾时秋:“啊,可是梁应淮真的好奇怪啊,哪有临时加彩蛋的?梁应淮也太乱来了吧……”
齐沐白:“估计是想确保,封徵雪会按照他设计的路线完成任务。”
顾时秋压低了声线,却依然听得出有些愤懑:“就算是,那这临时修改脚本,也有点太不顾游戏公平的底层逻辑了——这么随意,难道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齐沐白往后翻了翻,手指一点:“喏,通关奖励加了不少。”
顾时秋:“嘶——”
倒抽一口凉气,就10本玄武技能书。
“靠!”顾时秋翻了个白眼,“这跟打发要饭的什么区别?搞笑呢他?!”
齐沐白:“嗯……主要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新的RTO系统,到底在以什么逻辑在运行。”
顾时秋粗喘一口气,压着声音道:“是啊,你要是说,这10本技能点数给你、给我、或者给蔺司沉,那其实这奖励还说得过去,但给封徵雪——他还没满级!他就算有了这些技能,也就像升了10级的普通升级奖励一样,折合他的等级并没增加,有用,但也就那么一点点用处吧。”
齐沐白眨眨眼,思考半晌道:“……不过,我记得封徵雪那里,是不是有一本独门绝技——恰好是要点玄武技能的?”
顾时秋也一愣:“额……好像确实!”
齐沐白:“嗯,那如果这10本秘笈,能帮他把SSS级技能激活,就不算太差的奖励,反而恰到好处。”
顾时秋也点点头:“所以我现在更好奇,RTO系统究竟是什么算法?给奖励给得这么精准——如果梁应淮也想到这点且能控制系统的话,恐怕不会让封徵雪拿到这种奖励。”
齐沐白道:“是,那要不……你先登出一下,跟他们说一声?”
顾时秋认可:“好,我马上就去。那你——”
齐沐白:“我再看看梁应淮加的这个彩蛋,到底是怎么个事,你先去吧。”
顾时秋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犹豫,又瞥那医书院解码一眼:“要不然,你还是先跟我一起出去吧?我们登出再研究,一直呆在这里太危险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齐沐白:“放心,我先把解码发给云谦,马上就登出休息。”
顾时秋勉强接受:“好吧,那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齐沐白:“嗯。”
须臾,只见顾时秋的那双小鹿眼暗了暗,靠在齐沐白身边的Npc草帽弟瞬间就没了那种明艳的神韵,但也仍在呼吸,只是看上去呆呆愣愣的。
齐沐白垂眼看了一下,细心将顾时秋的草帽扶正,靠在城门边打了个呵欠,地上摆了一摊待卖的破草鞋,再过五分钟,就会有大头兵来驱赶他们。
那时候他们这对草帽兄弟,就会顺势出城,跟着马夫的马车,去往长安城。
可是……
齐沐白拿起一只草鞋,仔细地看了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101010,实则是各种数据,齐沐白用自己光脑再次解码,得到一个版本的
“彩蛋”内容,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梁应淮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就是要确保封徵雪能按照他设定的路线完成医书院副本,以给蔺司沉加上一层限制,就像在蔺司沉的脑袋上再套一层金箍。
可惜,他和小顾在游戏里的活动范围太有限了,借入两个低阶Npc的意识内,都要冒很大的风险,更别提张恒给他们发的这东西,能被系统暂时兼容只是借了Bug的漏子,利用兼容性,给他们发来副本原封不动的内容。
但若是Bug被系统自修复了,连带张恒都会危险。
得尽快和封徵雪本人取得联系才好,帮封徵雪这批异常玩家实现登出,就是他们的头等任务,至于蔺司沉和蔺云谦他们……
齐沐白忧心忡忡地想着,将副本彩蛋通过光脑,传送给长安城那边。
蔺云谦那边却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拒收了信号消息,反而退了一个消息回来,解码一下大致疑似就是,让齐沐白他们暂时不要发了,怕被RTO系统察觉出来,而且他们之前送来的剧本解析,其实也都是无法发给封徵雪的,系统盯得紧,啥都没用,还容易暴露。
齐沐白的心中一沉,更是打定了主意要亲自去一趟长安城。
正此时,一个身穿绿衣的妙龄女子,走近了他的摊子,拾起了他的草鞋,生愣愣地问道:“您好,请问这草鞋怎么卖?”
第100章
封徵雪醒来时,几乎浑身都是痛的。呼吸有些急,胸口微微发闷,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刚刚饮过一杯醇酒,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大片的肌肤则是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即便没有瓷器般光滑,却像是仿佛是被滋润过的珍珠,散发着一种温润而诱人的颜色,在暗光下透着股的光泽。
更往下些,蔓延到脖颈和背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
封徵雪紧闭着眼睛强忍着疼痛,纤长的手指撩开衣袍,以专业的动作大概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脖颈也绷紧着,草草收了手,不愿意再看。他自己检查自己却并不方便,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只能知道个大概。
好消息,大概暂时死不了。
坏消息,不处理也活不久。
但不知怎得,封徵雪即使还没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仿佛变得更加敏锐,不仅身体上的疼痛分外清晰,甚至听觉也变得更灵敏,还能听到极远处副本外传来的一点鸟鸣。
他的身体似乎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尽管仍然感到疲惫不堪,各处隐隐作痛,尤其是背部和腿部,应该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导致的酸痛。还有之前被恶意磨擦的地方,肌肉与皮肤都非常不好受,但是身体但各项机能明显在逐渐恢复。
因为在他昏睡过去之前,身体上的痛楚比现在严重上百倍。
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但梦境中的情景却模糊不清,难以捉摸,思绪混乱,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和蔺司沉莫名其妙地做了。
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只有身体中强烈存在的异物感也活生生要给人劈开一样,要给他整个人一砍两半儿。
蔺司沉……之前,从没有像这次一样,那么粗暴且下流地对待过他。
换句话说,封徵雪确实非常生气,无论蔺司沉是清醒还是混沌,那样的情事发生过一次之后,封徵雪甚至产生了这辈子再不会和他上床的念头。
现在想来,那大抵是一种毫无爱抚的宣泄,逃也逃不掉的恐惧几乎在那场凌迟中将他完全碾碎……
皮肤似乎也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湿冷,那种阴森的触感很难让他的心情从不安转为宁静,但眼下这种境遇,封徵雪也只得逼着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蔺司沉人呢?
不,或该说是“蔺四沉”。
蔺司沉当时给自己传讯,用一张极简陋的亲亲券似乎在隐晦向自己表明他醒了,可是这之后还没过10分钟,他们就被拉入了医书院的子副本内,这副本的诡异程度可比上一个子剧情诡异很多。
整个副本之中,蔺司沉几乎都没表现出任何的主观能动性,一直处于一种在跟随自己被动状态,除了那琴刀要捅入心脏的那刻,蔺司沉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本能地替他挡了。
而封徵雪现在仔细一想,理智分析就少了几分幻想、多了几分实际:蔺司沉做出挡刀举动,要么是危机时刻,【铁律二】生效,他作为和自己好感度最高的Npc,本体就在他这个“普通玩家”的身边,所以基于铁律二,蔺司沉有义务和能力帮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毕竟现在,异常玩家登陆和登出游戏的借口断掉了,他们无法正常登出,任何能够直接将他们心神和意识击碎的机能攻击,都可能会让玩家存在生命危险,这种情况下,蔺司沉这个Npc当然要替他挡刀。
第二种情况则是,这个医书院的游戏副本出于内容设置,本来就设计了蔺四沉替他挡刀的剧本内容。
那后面呢?
后面这场荒唐的性事也是出于剧本的设置,才莫名出现的么?
而且,与其说这是一次两情相悦的交和,不如说是一场赤淋淋的弓虽女干……
封徵雪实在不愿将这样的字眼和蔺司沉的脸联系在一起,闭了下眼阻止自己再想,只能安慰自己蔺司沉可能又陷入了混沌,发生这种事一定也实非他所愿,没必要再去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纠结。
于是他有点艰难地坐起身,先向四周查看了一下地图,并没看到任何蔺四沉的踪迹,非但如此,这医书院现在就像个完全被清空了的副本,除了自己以外好似再也没了什么活物。
反而稍稍放下心来。
封徵雪咬着牙忍了忍,擦干净身体和手,皱着眉头忍着痛,判断大概也死不了,还是决定先看看把任务完成。
于是只见封徵雪简单整理了一下并不蔽体的衣装,垂着眉眼,打算暂时忽视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
现在的任务描述仍是没有发生变化,进度条也和晕过去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一点没增一点没减,还是差个10%的样子,虚晃晃地挂在系统界面上。
任务需证明“封止血”和“蔺四沉”在医书院内,完全没发生关系。封徵雪原本就觉得这种自证清白的任务挺吊诡的,莫须有的事情要怎么证实?
现在却好了,本来没发生的事情,现在实际发生了。
于是自己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危机,然而事情却似乎向着更简单的地方发展了。
莫须有的事情无法证实,但发生过的事情一定有迹可循。
封徵雪自然而然便想到,这阶段所谓的“自证清白”的任务,有没有可能是将他们所有做时的痕迹清理干净?让后续来的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以证明他和蔺四沉没有发生过关系?
这种转变便意味着,任务的重点从“证明不存在”变成了“掩盖存在”:如果是从清理痕迹的角度出发,那就相当于突然有了具体的解题思路,反而是封徵雪这个医科生所比较擅长的。
他们所在的医书院藏经阁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而这栋小楼也是一座标准的两层高木结构建筑,外观古朴典雅,但内部一看就让人觉得古怪。
除去一进来就映入眼帘的12张小桌子不谈,12张小桌子中央,还有那张大巨大的木雕长桌,按理说桌上本该整齐地陈列着一些常用的医书和药草图谱,供学生们随时查阅,但从封徵雪和蔺四沉被刷进副本那一刻,那上面便什么都没有,如今与黑衣人经过了一番打斗,现在木桌断了个角。
看上去更怪了。
藏经阁的四周环绕着一排排高大的药匣子,其中几个封徵雪拉开看过,真的都装满了中药,至于整齐摆放的书架,书架由上好的楠木制成,表面光滑如镜书架高约两丈,分为上下几层,每层都摆满了各类书籍,封徵雪一直没太细看。
至于他和蔺四沉方才活动的大概区域……基本上是墙角位置和两排书架之间。
现在需要彻底清理这些痕迹,就必须一点一点来。
首先是最基础的清理痕迹,从地面、墙壁、气味和物品入手,进行彻底的清理。
脚印和表面痕迹这些最简单,在激烈的过程中,地面可能会有明显的脚印、拖拽痕迹或摩擦痕迹,尤其是本来尘土较多或地面不平的地方,需要稍微花点力气弄得凭证。至于那些汗水、□□可能会滴落在地面,形成明显的污渍,封徵雪也忍着剧痛弯着腰一点点擦了。
有点累。
但做完这一些之后,还算比较欣慰的发现是:那破任务的进度条果然往前蠕动了三个点。
封徵雪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点,绷紧的明显的腰线却有些吃力地瘫软下去,脱力的瞬间,繁复的杏林衣袍浅浅下滑,在靠近领口的地方,隐约可见几处深重的紫红色吻痕。
无人在意。
封徵雪微微低头,整理好领口,用衣领遮掩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心中却突然千斤般坠了一下。
地上、书院里能被擦干净。
可身体呢?
封徵雪的眼神微微迷离,仿佛抉择了半刻,才将衣襟再次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又掀开里面看了看。
衣领处的系带是他才匆忙地系上的,显得有些松散,袍子的下摆也有一些细微的褶皱,也是揉皱后又匆忙整理好的。
但在这些衣服的包裹下,封徵雪穿衣服的时候,自己都没忍住详细去看腰侧,都能肯定一些明显的指痕一定是印在皮肤上,无论是任哪个成人看过都能料想地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办?
如果按照生活逻辑的常理,绝不会有人变态到来扯开他的衣服去看,但这个副本里就说不定了……毕竟什么破坏伦常、三观崩坏的剧情都写出来了,突然从石头里蹦出一个疯子要来扒他的衣服验身,封徵雪说不准都不会感觉奇怪。
这般思虑着,封徵雪合了衣服,系好腰带,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跪在地上继续清理好地板,确认已完全将任何痕迹都清理干净,又极谨慎地,在地面上撒上了一些落叶或草药碎屑,制造一种自然散落的假象,把“近期清理了地板的痕迹”也掩盖好。
他扶着腰站起身,瘦削的腰身很艰难地撑了撑,更显出几分纤细和柔软,在衣袍的包裹下,隐约透出一种诱人的曲线。
双腿修长而笔直,勉强支拖着身体去开窗通风,让新鲜空气流通,带走藏经阁中残留的气味。
最后,封徵雪又仔细检查了地面、书架和桌椅,清理掉任何可疑的杂物。使用小刷子或吸尘器清理角落和缝隙,确保没有残留的纤维或毛发,将书架上的书籍重新整理一遍,确保没有书籍被移动或弄乱,桌椅、墙角和书架上的任何位置,都没有痕迹的遗留。
做完这所有的一切,系统上提示的任务进度也来到了97%的提示上,眼见的,医书院子副本或许的确要完成了。
封徵雪将界面缩小。扶着桌子坐下,微微阖上眼,已是满头大汗,心中的确是有个声音,将蔺司沉埋怨几句,然而目光还是不知觉地看向密聊框和已经许久都不曾亮起的共鸣系统,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蔺司沉现在又在哪里?
封徵雪按了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漂亮的眉头紧锁着,只觉心中那团不安的预感就像罩在头顶的乌云。
剩下百分之三的进度,估计在他处理好自己身上的欢L爱痕迹之后,便有很大概率被即刻完成。
可封徵雪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直接去找药上药。
——蔺司沉人到底去哪了?
封徵雪真的有些心烦,因为他吃不准这剧情的走向,会不会也对蔺司沉造成影响,基于以前对系统调性的了解,封徵雪甚至产生了一点“任务失败会怎样”的犹疑。
正犹疑间,系统居然显示了剧本更新。
封徵雪查看剧本,就见剧本仍旧是根据他方才的行动,进行了颇为简略的续写,大抵是事发之后蔺四沉先行离开,封止血独自将医书院内的所有痕迹清理之类,内容乏善可陈。
然而当封徵雪的指I尖轻点,紧接着再往后翻,却见到了崭新的内容,只见这剧本上赫然写着:
【蔺四沉将他的身体玩完,像丢弃抹布一样丢他在医书院。
自己则去了春花院,继续寻快乐去……】
即便知道是系统的编排,封徵雪的指尖还是无可控制地颤了下,如画的眉目本能一瞥,睫毛颤动。
眼底寒光一闪,闭眼,掩落破碎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