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完这些,贺千宸忍不住想,若阿桡害羞了怎么办,于是又缓缓的闭上眼。
闭上眼后,四周的声音被逐渐放大。
他听见阿桡在喊自己名字,声音带着几分黏糊,就像是含在嘴里的麦芽糖般,贺千宸的耳廓渐渐泛红,并轻轻“嗯”了声,回应着阿桡。
其实贺千宸内心很纠结,毕竟这件事应该在洞房花烛夜进行是最好的,可想到那杯加“料”的茶水。
其实阿桡想的话,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都是愿意的。
贺千宸闭着眼静静的等待着,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有些紧张轻咬着下唇,随着体内的燥热不安,额头上也微微冒出许些细汗。
关于男女之事,贺千宸无意中在文本中瞥见过。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搭在贺千宸的腰间,鼻尖嗅到的是阿桡身上那熟悉气息,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如果自己没能让阿桡满意怎么办?
已经熟睡过去的姜桡,并不知贺千宸脑补这么一出大戏。
她倒在茶杯中的其实是由灵树叶子所磨成的粉末。
灵树是灵族至宝,无论是落下来的叶子还是自然脱落的树枝,皆是不可得的宝贝。
树枝编制的手环可抵挡一次致命伤,而叶子磨成粉末喝下去,是能给使用者带来几分好运。
姜桡只希望这几分好运,能让盘旋在贺千宸头顶的霉云能安分点,也能避免黑雾再次钻进霉云体内。
此时贺千宸见阿桡只是抱着他,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后,便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在看见阿桡那十分安宁的睡颜,才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爆红。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贺千宸侧着头,微垂眼眸,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安静的盯着睡得香甜的阿桡,目光从那双好看的眉眼处,落在晶莹饱满的唇上。
“阿桡!”
贺千宸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沙哑。
姜桡睡姿不是很好,抱着贺千宸紧瘦的腰身睡了一会后,又翻滚到墙角处。
贺千宸则起身,先给阿桡盖好了被子,才坐到桌前,单手撑着额头,就这样睡了一晚。
说是睡了一晚上,其实也不全是。
方才在底下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见里头安静下来后,就准备悄悄动手。
客栈的掌柜也不管这些,这事司空见惯,何况人死了,也能加道菜。
就打扫要费些功夫罢了。
孙管家搓了搓手,语气奉承道:“姜大师,那这符……”
姜桡倒也信守承诺,边低头从挎包中翻找黄符,边不经意开口问。
“除了韩老夫人这事外,茶庄中还有发生别的奇怪事情吗?”
孙管家接黄符的手微微一顿,他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神情瞬间变的难看起来,他迅速把黄符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姜大师……我……我只是个下人,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完,孙管家就急忙忙跑开,那摸样似是身后有什么追赶他似的。
姜桡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眼站在旁侧中看不中用的贺千宸,随即伸手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要进屋睡一会,你别乱跑。”
许是怕出什么意外,姜桡低头从挎包中拿出一把黄符,她没怎么细数,直接塞到贺千宸的手里,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拿着防身。”
贺千宸的眼底露出一抹错愕,目光沉沉的盯着手中那厚厚一叠黄符,他瞧的出来,这里头可是一张废符都没有,微凉的指腹下意识摩挲手中的黄符。
半响,才轻声开口。
“都给我?”
声音略有些低沉与沙哑。
姜桡轻“嗯”一声,还以为贺千宸是嫌不够:“只能给你这么多防身,余下的我还要自己用。”
话音落后,她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姜桡昨夜可是趴在桌上睡一宿,压根就没休息好,她边哈欠连连地朝厢房方向走,边叮嘱贺千宸。
“你可别乱跑。”
姜桡倒也不是好心,只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被困在殇魂的地盘,她怎么可能安心睡个好觉,可若有贺千宸守着那就不一样,虽他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有自己给的黄符,就算那殇魂过来,也是能对付几下子。
那对付几下子发出的声响,足以让姜桡从睡眠梦醒过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贺千宸依旧垂眸盯着手中那叠黄符,他蹙紧眉心,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可似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贺千宸的身上突然散发出深戾阴冷的气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竟是冷意。
半响。
贺千宸将手中的那叠黄纸塞入怀中,转身朝屋内走去。
姜桡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此时和煦的阳光透过镂空细花的木窗,洒在那水晶帘上,落她的身上,贺千宸眸色深暗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睡着的姜桡显得很安静,不似醒来时候的那么鲜活,许是睡的太沉,那小小的翘鼻正发出轻轻的鼾声,粉嫩泛着水光的嘴唇也微微敞开一点空隙。
贺千宸逆光而站,将落在姜桡身上的日光挡去大半,他神情淡漠盯了许久,最终转身坐在厢房内那张圆形木桌前,唇角下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烦躁的神情。
生死契,杀不得。
沉浸在睡梦中的姜桡很快就人吵醒,她听着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她烦躁的蹙紧眉,伸出手将起赶走。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姜桡只觉得手被谁给紧紧的抓紧,在手腕接触到对方那冰冷肌肤触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不由自主的想将手抽回来。
直至耳边再次响起那“嗡嗡”的声音,姜桡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随即撞入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中,那一瞬间,姜桡彻底清醒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挪到被贺千宸进握的手腕上。
“有……有事吗?”
贺千宸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冷意,他松开那散发热意的手腕,开口道。
“有人找你。”
姜桡瞥见摆放在圆形木桌上的食盒,见贺千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她连忙爬站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赶到厢房外。
院外,两名年纪较小的侍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此时正低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在瞥见姜桡出来后,两人直接跪了下来,开始哀求起来。
“姜大师,求求你,也给张黄符我们保命吧。”
今日众人见姜大师用黄符降住从韩老夫人棺材中爬出来的邪物,大少爷又以百两的价格买下十张黄符,想着那黄符定是有威震邪祟鬼怪的作用,故此下人们商议一番后,决定派两人过来求符。
两名小侍女正想着若姜大师不愿给他们黄符,该怎么办时,却听见一声“好”,她们神情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姜桡良心不多,也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们得诚实回答。”
两名小侍女犹豫许久,最终点头。
她们身上都是生契,并非死契,总不能为了主子家的那点秘密,把自己命都给赔进去吧。
姜桡被阳光照的不由眯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先起来。”
两名小侍女连忙起身,眼巴巴的盯着姜桡。
姜桡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这茶庄中经常有野猫出现吗?”
两名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左边那名小侍女犹豫的半响,才将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说道。
“我听厨房烧火的阿婆说,阿茶山庄坐落阿茶山的半山腰,早之前茶庄周边是有许些野猫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都消失不见,茶庄中有人说……”
小侍女停顿片刻,继续道:“说是胡娘是个修得人身的狐妖子,半夜去茶庄外觅食,那茶庄外的野猫野兔都进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姜桡闻言,神情略微有些诧异,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阿茶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不过那胡娘是妖狐子也只是下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不一定是真的。
但阿茶山庄周边的小动物突然消失却有些奇怪。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你们老爷夫人还有胡娘关系如何?”
这豪门之中,夫妻关系,家婆关系尤其复杂,兴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而让姜桡没有想到的是,两名小侍女几乎异口同声道。
“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
两名小侍女侧目,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随即左边小侍女才轻声解释:“夫人待人极好,从不苛待我们。”
姜桡却抓住要点:“那山庄有人苛待你们?”
方才说话的小侍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疯狂摇头。
姜桡见状,也不再为难这名小侍女,既是下人,定不敢说太多主子的坏话,她话锋一转:“像你们这样的下人有多少人,夜里住宿是多人住一起?”
小侍女连忙道:“茶庄的下人近百,十人住一间大通铺。”
姜桡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递过去,开口叮嘱:“贴在门后面,一张就够了,余下分给其他人,用完明日再过来取新的。”
似是想到什么。
“待会能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吗?我想沐浴。”
两名侍女来之前期望能求一张黄符保命,不曾想眼前的女人会如此大方,一下子给十张黄符不说,还让她们明日来取。
那这样,厨房内烧柴的瑛婆婆还有同乡的阿申哥也能有符护着。
两名侍女脸上立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双手发颤的接过黄符的瞬间,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并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姜大师你等着,我马上就送热水过来。”
而在两人离开快要离开院子时,左边那么年纪较小的侍女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跑到姜桡的面前,小声道。
“韩老夫人生前曾被一只体格很大红眼黑猫给吓晕过去,这只红眼黑猫我曾在大少爷的院中见过。”
小侍女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后,只觉得整个都轻松了许些,随即转身离去。
姜桡着实没想到会获得这样的消息,红眼黑猫出现在韩青的院中,可好巧不巧,韩老夫人生前被一只红眼黑猫吓晕过去,随后夜夜噩梦,噩梦中那只红眼黑猫生挖掉她的眼眼珠子,并将其吃掉。
而没多久,韩老夫人死了,眼珠子不知去向。
而死后也不得安宁,谁也没有想到,这只红眼黑猫竟躲在她的棺材里,啃噬了尸骨不说,还差点成精怪酿成大祸。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韩青有很大的问题。
那他会是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是导致这场雾气的罪魁祸首吗?
没多久,两名侍从提着两桶热水,两桶凉水过来,还有两名侍女手中拿着崭新的褥单与布衾,四人脸上皆带着感激的神情。
待姜桡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裙,那带着湿气的秀发则随意披散在身后,她单手撑着下巴,蹲坐在厢房门前台阶上悠哉的晒太阳,在听见屋内传来贺千宸沐浴的水声后,巴掌大的小脸羞的通红。
这时韩青突然怒不可遏的冲进院中,他将手中的十张黄符狠狠地砸在姜桡脸上。
“你竟敢骗我!这些符根本就没用!”
姜桡那双杏眼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柔娘轻笑:“我是柔娘。”
显然她还不想告诉姜桡,而后目光落在贺千宸的身上,上下打量几眼后,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想救心上人?”
贺千宸反问道:“你要什么?”
柔娘伸出手,一支支绿色的藤蔓像条蛇般蔓延到贺千宸脚下。
原本还垂涎姜桡美色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惊恐无比,特别是那些认出柔娘的人,纷纷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什么女人不女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藤蔓缠在贺千宸的脚踝,很快半个身体都被藤蔓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盘旋在贺千宸头顶的乌云都露出惊慌的神情,并缩成一团,在那瑟瑟发抖。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许念,将绑在小腿处的匕首拿了出来。
陆观棋连忙冲她摇摇头,示意别这样做。
许念并没有听陆观棋,她握紧匕首,直接冲了上去,可还没有触碰到柔娘的身体,一根胳膊大的藤蔓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藤蔓直接击飞从准备偷袭的许念,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上。
陆观棋眼眶发红的冲过去,将许念那小小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
柔娘叹息道:“可真不听话。”
说罢,勒着姜桡脖子的藤蔓微微用力,姜桡呼吸开始急促,眼底也泛出红色血丝。
贺千宸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却又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再惹怒这个疯女人。
对于贺千宸的态度,柔娘满意极了。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藤蔓迅速将贺千宸包裹得严严实实,那支从底下冒出来的藤蔓,直接将人给卷入了地底下。
姜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千宸身影消失,而柔娘目的达成后,心情愉悦的对着身边的姜桡道。
“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只是麻烦你先睡一会。”
“很快…很快…就能跟从前一样。”
姜桡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姜桡被阵阵痛哭嘶吼声给吵醒。
“姜姑娘!你别死呀!你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呀!”
“那程公子若杀了回来,瞧你这副模样,一生气也会把我给杀咯!!”
“姜姑娘呀!!!”
陆观棋正跪在姜桡面前,用出哭坟的架势在那真情实意的喊着。
他是真怕到时候程公子反杀柔娘,回来看姜姑娘一副快要死的模样,突然发疯把自己也给杀了。
不过陆观棋对姜姑娘也是实打实的关心。
话音落后,整个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随即响起一阵阵的爆笑。
这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言先生故事说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晓这所谓的南境亦如传闻中的仙山蓬莱般,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去寻南境,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姜桡有些不解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抬眸看向还在品茶的贺千宸,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侧身将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只见那名言先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才缓缓道。
“找寻南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尽头,若有幸在那拜见传闻中的神女,兴许便可踏入这南境。”
厅内的众人都不禁瞪大眼,随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姜桡收回目光,满脸失落,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热茶,小声呢喃着。
“撒谎。”
华夏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地球是圆的,按言先生说的朝南一直走,顶多是绕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贺千宸突然开口:“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他声音清润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姜桡整个人都僵愣住,半响才颤颤的抬起头,在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吓成好几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贺千宸那双狭长地丹凤眼微眯,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凌迟姜桡身上的血肉。
他轻“嗯”了声。
姜桡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只觉得小命不保,左手发颤着偷偷摸向放在膝盖上方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垂死挣扎时,却听贺千宸继续道。
“只想起来这些。”
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盖下去,在姜桡从错愕中回过神后,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温润的双眸。
她不确定的问道:“想起哪些?”
贺千宸缓缓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姜桡声音发着颤:就这?”
贺千宸点点头,随即一脸无辜:“阿姜,以往的事情我还未想起,你不会嫌我吧。”
姜桡只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在坐过山,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瞬间,又安全的抵达的站台。
真叫一个刺激。
不过想想也是,若贺千宸若真的全想起来,哪会同她费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随即扬长而去。
姜桡深深吸口气,平复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绪,随即巴掌大的小脸硬挤出半丝笑意来。
“恢复记忆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就好。”
贺千宸斜依靠在座椅处,整个人显得极其的慵懒,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四方桌的茶盏,在听到姜桡说的这番话后,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可眉眼处却泛着冷意。
“都听阿姜的。”
姜桡没敢吱声,并迅速转移话题:“待会去给你买几套衣裳吧。”
既然贺千宸说南境就在南方尽头,那定是不会有错,贺千宸虽是罪仙,可在没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这仙人的话能有错!
贺千宸垂眸,瞥了眼身上这件过于穷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开始说起别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在场客官更是纷纷喝彩,姜桡付了银钱后,便带贺千宸离开清雅堂。
门外两侧街道皆是商贩摆的摊位,摊位贩卖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链或者木梳,姜桡忍不住买了把木梳与跟木簪子,顺便打听最近的布庄。
那布庄的位置不远,就在隔壁的街巷处,姜桡刚走进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给深深吸引住,随即十分阔气的给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庄的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在两人进店后,目光便落在贺千宸的身上,这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见容貌这般昳丽的男子,只是穿着也太过寒酸些。
可见一起进来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堆满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姜桡也不好当着贺千宸面前婉拒。
“拿出来瞧瞧。”
掌柜连忙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拿出来:“瞧这料子,多么衬你家的郎君呀。”
这话并未掺假。
落入店内的阳光照在那云锦之上,那吉云暗纹瞬间绚丽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着,若是做成衣裳,也怕只有贺千宸这般相貌的人才能将其压住。
姜桡心里想着有钱:“这匹要了!”
掌柜笑眯眯道:“姑娘,这店中还有一匹松霜绿的云锦。”
姜桡咬咬牙:“也要。”
掌柜听后,都要乐的快找不到北,急忙忙拿出算盘开始扒拉起来。
“姑娘,那两匹云锦可是要店中的绣娘帮忙缝制?”
姜桡点点头:“那是自然。”
掌柜再次将那盘算扒拉起来,店内立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姑娘,拢共算起来八十两。”
姜桡瞬间虎躯一震,音量不由拔高:“多少?”
掌柜柔声道:“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姜桡不懂什么寸锦寸金,她就知道那两匹破布要七十三两。
这感觉像是去冰柜拿两支包装不错的冰棍,可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两只冰棍一百块。
一不留神,被狠狠的背刺了!
可姜桡是要钱不要脸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店就沉默不语的贺千宸却突然开口道。
“阿姜。”
贺千宸缓缓朝着姜桡走去,眼中满是柔意。
“你会给我买对吗?”
在贺千宸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姜桡几乎是哭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挎包中掏出那八十两银子出来。
终于将两匹压箱底的云锦卖出去的掌柜,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去。
“可别忘三日后来店中拿衣裳。”
姜桡咬着牙应道:“放心,不会忘。”
那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
眨眼功夫,包袱中的一百两银票只剩下十九两左右的碎银,而这天色也逐渐暗淡,两人还得找个客栈住下来。
想到那七十三两银子,姜桡对贺千宸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在客栈内要了一间厢房后,恶狠狠气昂昂的霸占房内唯一的一张床。
贺千宸看着躺在床榻上背对自己生闷气的姜桡,眸色深暗的盯了半响后,那眼皮便微松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则是一片淡漠。
只是在听见床榻那响起轻微的鼾声时,贺千宸不由抬起头凝望在床榻上睡着的姜桡,微微蹙起眉。
翌日。
姜桡从睡梦中醒来时,在对上贺千宸那双清冷的眼眸后,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本有点心虚的她忽然想起那七十三两银子,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边小声的哼了哼,边开口道。
“贺千宸,我们要去南境。”
一宿没睡的贺千宸语气淡淡:“我听阿姜的。”
既要去南境,那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是打听南方的路线,其次是买好路上干粮等,而在一番打听后,正巧遇见有一队南方的镖车压完货,正准备回去呢。
于是三日后,姜桡带着贺千宸同着这队镖车出了城,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这队镖车拢共七人,为首镖头姓扬名木,镖车余人都称呼杨镖头,其次是副镖头张虎,眉间有块刀疤,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极好。
余下五人则十分年少,看模样都不过二十。
姜桡今日换的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不怎么会束发,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将齐肩的长发给盘在脑后。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身侧穿的人模狗样的贺千宸,七十三两的云锦才做两套成衣,余下的布料缝制成两个荷包,两条发带,甚至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两双长靴。
贺千宸身上穿的是套墨紫暗纹云锦长袍,如丝绸的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一半,随着另外一部分长发散在脑后,腰间则悬挂则松霜绿云锦缝制的荷包,更衬的他清冷且矜贵出尘,亦如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谪仙。
这时杨镖头走过来,十分客气道:“贺公子,你这出游怎就带一名侍女?”
侍女姜桡?
显然贺千宸这身打扮被误认为的哪家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哥,而姜桡则是贴身侍女。
贺千宸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眼姜桡,随即轻声道。
“怕麻烦。”
杨镖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在镖车的最前方,这押完镖后,回程的路途是最轻松的。
大家都是嬉笑着赶路,并聊着回去后,拿钱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出了桚城朝南,需走上半个月才可抵达唛城,也是镖车的目的地,而连走五天五夜,众人都没碰到借宿的地方,只好露宿在野外。
好在人多,故此并不用担忧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直至第六天,路过一村子进去讨水喝时,姜桡的衣袖突然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女子给紧紧扯住,只见她神兮兮道。
“你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吗?。”
无比体格,还是相貌,都配得上山神!
姜桡立即慌了起来,如果程千鹤成为山神的容器,那么她的程千鹤就彻彻底底消失。
“那你可知柔娘去处。”
山神刚要说什么,却察觉到柔娘的气息,只能叹口气,不再言语。
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的柔娘眉眼中满是怨念与不解。
“你宁愿跟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一句。”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姜桡警惕的看向柔娘,开口质问:“把陈千鹤还给我。”
柔娘显然是小看了姜桡,一直误以为她只是小角色,不然怎么连自己的伪装都看不破。
“能找到这里也是有点本事。”
“不过你的心上人得先帮我一个忙。”
姜桡怎会不知道,那个忙就是成为山神的容器。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可程千鹤才不是什么容器,他是他自己,更是属于姜桡的。
她很生气,玉埙放在嘴边,随着十指舞动,一首低沉且肃杀的音律在洞中响起。
只见五个金色的“微”字缓缓出现,并围绕在姜桡的身侧。
柔娘看到这一幕先是呆愣片刻,而后轻蔑道。
“倒是小看你了!”
高亢的玉埙声响起,漂浮在空中的五个金色“微”字毫不留情的朝柔娘攻去。
前几次姜桡都是以音化形,这次却不同,她的玉埙可唤五音。
许是连下几日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分,让祠堂后方的那座山脚下长满密密麻麻切各色各异的菌子,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副色彩斑驳的丹青画。
色彩浓烈而又几分诡异。
待靠近后,才发现这片区域似是不在黑河村内,故此没有落雨的痕迹,只见那如金沙的光幕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撒落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而姜桡的目光被眼前整片整片的菌子深深吸引住,一时竟舍不得落脚。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单手撑着还在滴水的油纸伞,那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半张脸隐入阴影中,只见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景致。
姜桡垂抬头看向正前方被开辟出来的山径,确定没用来错地方后,便立即行动起来,她右手食指中指上翘并拢,大拇指无名指食指微微弯曲,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只见三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姜桡的面前。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承师门之令,以符引路,寻魂于此。”
三张黄符似是察觉到什么,“咻”的一声,迅速的朝着左侧上方的方向飞去,姜桡边追过去边对身后的贺千宸道。
“跟紧我。”
周边的道路皆被菌子群所侵占,在追赶黄符时,姜桡不得不踩踏这些色彩鲜艳而又诡异的菌子,只是她注意力都在前方三张黄符上,并未发现菌子在踩踏的瞬间,那些细小菌孢粉也随之喷散在空气之中,它们在光幕下悄无声息的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这些是鬼菇的菌孢,虽无毒,但却致幻,若吸入会麻烦的很。
贺千宸神情悠闲的跟在姜桡的身后,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那双眼眸深不见底。
半响。
贺千宸伸出右手,整只手白皙修长,手指似是上好的玉瓷,在阳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泽,他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薄唇轻启。
“风来!”
话音落后,一阵强烈的风出现在贺千宸的周边,将那群细小的菌孢吹的没有踪影,也吹的远处的丛林晃悠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听到身后动静的姜桡,不由侧身看去,却见贺千宸逆着光长身玉立,衣袂飘逸,如丝绸般的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贺千宸垂眸,没吭声。
姜桡:……
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开口叮嘱:“你过来些,不然出什么事,我护不住你。”
姜桡并非好心,而是觉得失忆的贺千宸什么都不记得,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是她刷好感的机会,待这祖宗想起来一切,兴许会发发善心,绕她一条小命。
远处那三张黄符停在一棵树后方,它们似是找到了什么,疯狂凌空旋转着。
等姜桡走过去,便瞧见被困在黄符中间的王小虎。
亦如那天晚上,身着青色补丁粗衣,头顶两个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但诡异的是,上次王小虎是左半张脸的五官消失不见,而这次是右半张脸。
王小虎仅有的那只左眼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想逃跑,可却半步都挪动不了。
俨然,是围绕在他身侧的三张黄符,将其镇在此处。
姜桡眉心蹙了蹙,她觉得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昨晚第一次瞧见王小虎这副诡异的模样,只觉得心生恐惧,可眼下却没这般感觉。
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半蹲下来,看着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脸的王小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脸怎么一会左一会右的。”
姜桡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她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你瞧见殇魂吗?”
“…………”
“昨晚不是让姐姐救救你,怎么现在当哑巴了。”
“………………”
姜桡想了想:“你阿娘让我来带你回家,你不想念你阿娘吗?”
话音落后,只有左半边有五官的王小虎缓缓松开手,然后抬起头,许是只有一半嘴,所以说话有些缓慢与含糊不清。
“阿……阿俩。”
王小虎似是想到什么,那双胖乎乎的小肉手紧紧扯着衣角,左眼露出难过的神情。
“不可……可泥找……找阿俩。”
姜桡听清楚王小虎的话后,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站在旁侧的贺千宸似是知道了什么,嘴角微微下压,长眸微眯。
“为什么不可以找阿娘?”
丢失的魂离开肉体过久是会出事的。
王小虎眼里露出一丝害怕,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姐姐时,就好像感觉到阿娘伸手温柔的摸着他的脸颊,心中的恐惧也随之跟着消失。
“肥去,阿俩……肥有为险,它……它在。”
姜桡瞬间发反应过了,王小虎说的“它”便是殇魂,她连忙柔声安抚着。
“别怕,告诉姐姐,它在哪?”
王小虎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语调拔高的大喊。
“它……它就在这。”
姜桡瞬间警惕的环顾四周,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挎包,随时准备抛黄符战斗,可她在四周找了许久,都没有瞧见有殇魂的存在。
但为何王小虎说,殇魂在这的话?
姜桡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在抬头看着王小虎光滑无暇,似是白纸般的右半张脸时,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雨中榕树下另一个王小虎的模样。
她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急忙朝后退了好几步。
姜桡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贺千宸,小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贺千宸缓缓抬头,眸子十分幽深,他反问着:“哪样?”
姜桡朝贺千宸那边悄悄挪了几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虽贺千宸失忆什么都忘了,但并不妨碍他在姜桡心中的地位。
贴近一点点,安全感就多一些些。
姜桡垂眸,随即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猜测。
“殇魂融合了王小虎一半的魂体。”
贺千宸故作诧异,随即勾起嘴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低垂的眼底露出一抹兴致。
他故作诧异:“呀!那可该如何是好呢?”
姜桡:……
是她高看了贺千宸,眼下除了一张能看的脸,其他一无是处。
殇魂融合魂体只不过是姜桡的猜测罢了,她也不确信那只殇魂就是昨晚的“王小虎”。
而现在得需问清整件事情的过程。
王小虎被三张黄符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自是能察觉到方才那个姐姐对自己的恐惧,本来就是四五岁的孩童,又经历这些事情,虽懂事的厉害,但眼下的委屈似是海水般无尽涌来。
那东西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王小虎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可却只有左半张脸的缘故,那哭声似是幼猫发出的惨叫声,听的让人瘆得慌。
姜桡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全冒了出来,但还是走上前,放软声音的安慰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放心!姐姐会帮你把那坏东西赶出去的。”
可王小虎根本听不进这些话,他似是跌入一片汪洋之中,那海水冰冷刺骨,可耳边却响起阿娘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琅!”
“小琅,快回家吃饭了。”
王小虎在海水中拼命挣扎着,他想告诉阿娘,你叫错名字了。
不是小琅,是小虎。
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巨浪忽将王小虎整个人拍入海底,那海底内突然涌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它们紧紧拽着他小小的身躯,一直一直朝着漆黑的深渊坠去。
耳边依稀传来阿娘那焦急的呼唤声,王小虎急忙拼命挣扎着,他要回到岸上去,他要找阿娘。
不然阿娘找不到自己会难过的。
姜桡一脸惊愕看着面前的王小虎,此时那仅有的半张脸忽然变得模糊,像是一滩水正在慢慢的融化,顺着眼泪水从下颚滴落在地。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姜桡下意识伸手抓住王小虎的手,拼命的大喊道。
“你阿娘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王小虎你听见没有!”
贺千宸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的盯着王小虎那张慢慢融化的半张脸。
丢失的魂体被殇魂盯上,从失去半张脸的那瞬间,这魂体就被殇魂侵占一半。
眼下,这只殇魂已经开始在侵占另外一半魂体,待这半张脸彻底消失后,殇魂就会替代王小虎,回到他的肉身中。
而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王小虎,他将会再次被这只殇魂一点点吞噬,亦如鸠占鹊巢般。
贺千宸侧目,目光落在姜桡身上,想到事态后续的发展,他的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姜桡整个人慌的厉害,可心里又很清楚,必须阻止王小虎继续哭下去的行为。
与此同时。
王小虎半边的鼻孔已经消失,眉毛也在慢慢融化。
柔娘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意,她伸出手用力将菟丝子从地底里头拔了出来,而笼罩在这座荒山的黑雾也开始逐渐消散。
此时姜桡小跑到到贺千宸身边,此时他半个脑袋都被乌云给吞噬其中。
姜桡直接伸手揪住变大的乌云,十分生气道。
“你再不给我恢复原状,信不信我揍你!”
可惜体积变大的乌云,心也跟着膨胀起来。哪还听得进话,甚至还十分嚣张的显现出“你能奈我何”五个字!
姜桡:…………
她直接撸起袖子,双手紧握狠狠的揍了过去。
姜桡几乎是边揍边揪,原本还十分嚣张的乌云痛得显现出“嗷嗷”两个字,体积也迅速缩小求饶。
它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实力。
嘤嘤嘤,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小乌云恢复原状,姜桡瞬间松口气,只是在看到贺千宸那没什么血色的脸时,她心里忽然难受的厉害。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原本沉入冰冷刺骨深渊的贺千宸,正在一点点被吞噬,忽看到正前方出现一抹光,它刺破了黑暗,慢慢的朝他飘过来。
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很温暖。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将那抹光拥入在怀里,等意识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正把阿桡紧紧的抱着。
姜桡原以为“程千鹤”受伤过重,正打算从灵宝袋中翻找翻找,看看有什么灵植灵果,好把人给救回来。
谁知“程千鹤”突然坐起来,然后将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头。
姜桡想了想,放在灵宝袋上的手,环抱到了“程千鹤”那精瘦的腰上,她有些艰难把头扬了起来。
“阿鹤,你有没有哪不舒服?伤口痛不痛?”
贺千宸意识慢慢回拢,他感受到怀里的温暖,与在黑暗中拥抱的那抹光一模一样。
这让贺千宸下意识想用力,将这份温暖抓牢,可又怕弄疼了阿桡,动作也变得十分温柔。
若贺千宸真的失忆,指不定真被唬了过去。
张公更是被姜桡这一嗓子给吓的愣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想到那老道士可是骗子,这河神发怒定也是瞎扯出地谎言。
姜姑娘说的对,是他们污蔑了河神。
张公拘束的搓着手,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他焦急的问道:“姜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呀!”
姜姑娘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贺千宸,见他目光落在那碗姜汤上。
“你们是被骗,不是有意,这河神心地善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
张公连连点头:“对!河神心地善良,这点小事怎会放在心上呢。”
姜桡又抬头偷偷瞥向贺千宸,见他神情淡淡的样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早知当初不哄骗他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河神。
放下心的张公继续问道:“不知姜姑娘的那位祖师奶所写的游记中,那个邪祟是何物?这除掉邪祟,黑河村的邪雨是不是就可停下来?”
这也是黑河村的村民们最关心的问题。
邪雨连着下七天七夜,时大时小,田里的庄稼被淹死的不说,关键是镇上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他们黑河村受到了诅咒,闹鬼什么的,导致在山里找的山货都卖不出去。
姜桡沉默良久,才开口:“那邪祟被唤为殇魂。”
贺千宸猛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姜桡,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只是这抹诧异很快便被掩盖下去,他越发好奇这个女人的真正的身份了。
张公错愕道:“殇魂?”
他这辈子听过冤魂索命,河神发怒,狐狸精吸人精魄,可却从未听过什么殇魂这种邪祟。
张公虽有些怀疑,但想起姜桡先前露的那一手,立即打消心里的顾虑。
姜桡并不知身边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到殇魂,要如何将驱赶,从而拿到那一百两银子。
“对了,张公可知这场雨是从何时开始下的?”
姜桡觉得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熟读全文,只可惜刚看完大结局,正准备翻开反派贺千宸那两万番外时,一脚踩空滚到书里头来了。
这话倒也提醒了张公,他回想片刻:“七天前!”
在场的村民们也纷纷点点头。
刚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一场狐狸雨,直到这场雨连着下两天,才感到不对劲。
姜桡继续问道:“那七天前,村子里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殇魂徘徊在这黑河村内,定是被什么给吸引住。
坐在旁侧的贺千宸则是一愣,随即抬头对上姜桡看过来的视线,他嘴角微微上扬,便见那姜桡似是老鼠见到猫般,吓得挪开视线。
张公有些不明白姜桡的意思:“姜姑娘,你说的事是什么事?”
姜桡想了想:“就是这段时间里村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话音落后,围聚的村民们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会不会跟方婆子有关?”
一石惊起前千层浪。
“方婆子是七天前出的殡!”
“难不成方婆子的死有蹊跷,成了那什么殇魂,来报复她那没良心的儿媳妇?”
只是方婆子的死跟殇魂之间有没有关联,还要过去看看才行。
书中曾写过,有殇魂存在的地方,都会遗留下水银般的水渍,只是这一抹痕迹,普通人并不能瞧见,但男主却是特殊的存在。
姜桡虽是炮灰,但好歹是个半吊子符师,虽没有祖师奶以及师傅那么厉害,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开了天眼,兴许能瞧见如同水银般的水渍,最好能找到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找到本体,将其诛杀!
姜桡目光落在满脸惊愕的张公身上:“能否带我去看一眼?”
张公连忙起身:“行。”
说完,他便走在前方带路。
姜桡下意识抬腿跟过去,突然想到贺千宸还在这,她僵硬的身子扭头望去,只见贺千宸正笑盈盈的看着自个。
“阿姜,你方才可是将我忘了?”
姜桡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贺千宸口中的阿姜是在说自己,这般亲昵的称谓让她后背一凉。
还呆在屋内的村民们是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以为两小口有私密话要谈,连忙起身出屋。
贺千宸站起身,他一袭青衣,墨发雪肤,长睫下的眼眸却幽深的可怕。
姜桡睁眼硬说瞎话:“没有!”
她似是想到什么,忽抬头看向贺千宸,犹豫半响,才开口轻声问道。
“你……你能对付殇魂吗?”
那一两百银子糊住了姜桡的双眼,在对上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时,她刚才猛的清醒过来,殇魂并非那么好对付,原著中男主对付这些东西可都是九死一生。
更重要的是,姜桡忽略了一件事。
书中是有提过黑河村,以及被推入黑潭中的新娘,但时间却是十几年前。
也就是说,姜桡是穿书了,但穿的时间不对,眼下男主还只是两三岁的孩童。
贺千宸故作诧异:“阿姜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都忘了,怎能去对付那种邪祟!”
姜桡……
失忆的反派这么弱的吗?脸上不由露出狐疑的神情。
见贺千宸勾起嘴角,他瞥见门口处那一抹衣角,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姜是对付不了那邪祟吗?”
姜桡猛地睁大眼,下意识反驳:“我能对付。”
她只是对未知感到有些害怕罢了。
这回答让贺千宸有些意外,他瞧了面前女子许久,脸上依是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
“那阿姜小心些,若受了伤,我可是会心疼的!”
清润又低醇的嗓音说着亲昵关怀的话,可在姜桡耳里,似是毒蛇吐出信,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她忍不住询问:“以前的那些事你真的一件都不记得?”
贺千宸一脸无辜:“阿姜是不信我?”
姜桡……
良久,她略微敷衍的应道:“我信。”
这时在屋外偷听的张公探出身子:“姜姑娘,贺公子可是一起同行?”
想到两人脚踝还连着的铁链子,姜桡哪能把贺千宸留在屋子里头。
“他也一起。”
姜桡出屋后,才发现屋外围着不少村民们,他们皆目光灼灼盯着自个,显然村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她的身上。
这无形的压力让姜桡紧抿着唇,她有些懊恼,早知晓讨了公道,就拿包袱走人,怎就被银子冲昏的头脑呢?
走在旁侧的贺千宸左手撑着白色雨伞,雨中所散发的那种熟悉而又难闻的气味,让他眉心紧蹙着,乌黑深睡的眼眸中,更是泛起冰冷的寒意。
方婆子家离这不远,没一会,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赶到方家院子前。
院内的屋檐下,正站着一名身材瘦长,脸色憔悴的婶子,她边伸手揉了揉肩膀,边疑惑的开口道。
“你们来我家作甚?”
这几日村民们早就被这场邪雨搅得心烦意乱,知晓邪雨可能同方婆子的死有关系,对赵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愤不平的骂道:“来你家作甚,自然是算账,若不是你虐死自家婆婆,能引来这场邪雨。”
赵氏脸色一变:“别含血喷人,什么脏水都朝我身上泼。”
张公懒得理会赵氏,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姜桡:“姜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姜桡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丝毫不慌。
“不急,待我开天眼。”
这让见过姜桡本事的村民们立即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姜桡师承门派并非是传统道教,而是主修一个符,以朱砂等材料引天地之灵,注入黄符为我所用。她打小随师傅修行,千万种符的画法她皆知晓,但成功率却少的可怜。
想到这,姜桡凝神聚气,伸手打开挎包,将装有朱砂的陶瓷拿了出来,她以左手替笔,食指沾有红色朱砂,放置双眉中间,右手大拇指,食指与小拇指上挺,无名指和中指弯曲。
随着左手由上而下,一条红痕缓缓出现在姜桡的额间。
替姜桡撑伞的贺千宸直勾勾的盯着那条红痕,有些好奇这天眼是否能瞧见不远处那一抹银色的水渍,亦或者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那只殇魂。
姜桡并未睁眼,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周边的景致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有些诡异。
类似于彩色电视突然成了黑白,但这也预示天眼开成功了!
周边的村民不知为何没了踪影,四周静寂的只剩下雨水砸落在纸伞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姜桡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转过身,睁开眼的瞬间,便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在黑白的世界中,只剩两人并肩而站,可最为显眼的是两人脚踝处相连的那条锁链,上方海时不时浮现的金色梵文。
随着金色梵文的流动,黑白世界开始增添其他的色彩,周边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出现在姜桡的视野中,在那瞬间,姜桡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很轻很轻的哭声。
她微微蹙眉,还未弄明白那哭声的来源,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被趴在赵氏后背上那只亡魂吓得一哆嗦。
可为了自己在村民中心中的形象,为了一百两银子。
姜桡撤回一条朝后退去的脚,控制住那微微发颤的手。
“可你寻人怎么办?”
姜桡愣在原地,她伸手摸着下巴沉思许久。
“问路指向东边,兴许是指东都呢?如果东都还没有找到,那只能去外界看看!”
听到外界两个字,贺千宸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失措的神情。
毕竟只要姜桡在外界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贺千宸是谁!
到时候……
知道真相的阿桡,会不会不要自己?
还是?
在阿桡知晓真相之前,他先说出来,兴许阿桡就没有那么生气。
姜桡并不知贺千宸在想什么,她拉着贺千宸的手随意选了一条朝着东边小道走去。
只是没走多久,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轰塌声。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那座曾诞生出神性的山,那座曾被黑雾笼罩的山,那座曾被尸骸覆盖的山,塌陷入地底下。
原本的山顶成为平地,那一株株绽放艳丽的花卉正随风摇曳着。
绚丽而又诡异。
姜桡看着消失不见的荒山,或许这是山神最后的温柔。
她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小道。
“走吧。”
“我们去找陆观棋跟许念。”
回过神的贺千宸点了点头,只是在半路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想到孩童只有半张脸的恐怖模样,姜桡话锋一转,只含糊说出王小虎昨夜站在大榕树下,哭着找自己求救的过程。
这件事略显得有的诡异,因活人是无法用魂体的方式出现。
张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站起身:“姜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去王小虎家瞧瞧。”
姜桡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她扭头看向无比安静的贺千宸。
“你也一起。”
路上,张公说起王小虎阿娘孙氏,那孙氏是被王小虎的爹买回来的婆娘,怀王小虎时,她男人在山里发生意外没了。
孤儿寡母也不容易。
三人撑伞前行,很快便走到村尾最后一家院子,那院子种着一棵老歪脖子树,刚靠近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凶狠的狗叫声。
只见一只大黑狗站在屋檐下,冲出三人呲牙狂吠。
张公站在篱笆外喊道:“孙氏可在家?”
连喊了三声,房门才“咯吱”一声被推开,一名穿着淡青色袄裙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女人整个人憔悴的厉害,眼眶深陷,眼底更是一片乌青。
她先是轻声呵斥还在狂吠的黑犬:“阿柴。”
那黑犬极其听话,立即便噤声,摇着尾巴站在自家女主人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外来人者。
张公直接开门见山道:“孙氏,你家小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孙氏脸色瞬间苍白,那纤瘦的身影晃了晃,眼眶更是红的厉害。
“前些日子,赵氏家里收菌子,他便随大牛还有二牛去祠堂后方的山脚下采菌子,回来时还好好,可第二天却怎么也喊不醒。”
黑河村的孩童还未学会走路时,就被阿娘装进竹筐中背着上山,后学会走路懂了点事,就跟大人上山采菌子,采草药等。
故此孙氏才放心四五岁的王小虎同六七岁的大牛二牛去山脚旁采菌子。
说到这里,她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小虎就是孙氏的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如今昏迷不醒这些时日,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张公忍不住叹口气,只觉得孙氏命运坎坷。
\"可有喊郎中过来看?\"
孙氏点点头:“郎中说无大碍,可就不知为何不醒。”
听着两人对话的姜桡立即反应过来,为何那王小虎没有死,他却可以魂体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王小虎此时的情况,被称为“丢魂”。
通俗来讲,人的肉身像是一个容器,装着三魂六魄,魄是人体的本源,离开必死,可魂不一样,魂是可以游走。
因孩童心智不全,且凝魂能力薄弱,故此三魂最容易丢失,一旦丢失便会昏迷不醒,若魂一直没能回到本体,那肉身亦如折断的花蕾,久之会枯萎,直至死亡。
张公闻言,连忙看向姜姑娘,他沉思半响,还是没忍住将昨夜的事情说出来。
孙氏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直接冲到姜桡面前,“扑腾”的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死死的抓着姜桡的衣角,似是在抓那最后一根稻草般。
“姜姑娘,你既然能看到小虎,想必定是有本事的人。”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求求你救救他吧。”
孙氏悲鸣的哀求着,许是怕姜桡拒绝,她抓衣角的劲很大,大到难以想象如此薄弱的身体竟有这般力量。
本应是绵绵细雨,这雨势突然渐大,豆大的雨水砸在孙氏那苍白的脸上,混着泪水一起落下。
可不知为何,雨势又悄无声息渐小,小到姜桡都以为雨已经停了。
她不喜欢别人跪自己,边将伞挪到孙氏头顶,边伸手将其给拉起身。
“我试试看。”
姜桡只是个半吊子符师,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孙氏这几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听到姜桡的答复后的瞬间,整个人像是在做梦,她下意识拽紧姜桡的手,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栗着。
姜桡轻声开口:“可否让我看看小虎状况?”
孙氏连忙道:“他在屋子里头,姜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拉着姜桡的手朝屋内方向走去,贺千宸同张公紧随其后,那只吠人的黑狗此时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院外,恶狠狠的呲起了牙。
贺千宸余光瞥了眼那只呲牙的黑狗,又侧目看了眼院外,随即整个人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屋内的光线很暗,直至孙氏将众人带到东边的房间内,视线才变得开阔明亮起来,姜桡一眼便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王小虎。
王小虎身上穿着的衣物同昨夜那孩童身上是一模一样,不知那孩童只有半张脸的缘故,还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眼前的王小虎有些陌生。
那只殇魂一直徘徊在孙氏的院门口!!
此时站在屋檐的大黑狗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漆黑的小眼睛依是警惕的盯着院外。
姜桡有些怀疑,方才叫魂叫来说完并非王小虎,而是那只殇魂,它应是在很早之前就守在这,却因忌惮脚边的大黑狗,才没敢进来。
可这只殇魂是被谁吸引的?
她不敢在那般草率,联想到王小虎出事前去采菌子的事,她开口道。
“我得去大牛二牛家一趟?”
孙氏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姜姑娘,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叫魂失败了,她张嘴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良久,孙氏才哽咽的问道:“姜姑娘,小虎是不是回不来了?”
姜桡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忍不住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贺千宸,却见贺千宸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天边云朵。
半响,姜桡收回目光,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失忆的反派大佬相当于落水的凤凰,屁用都没有,自己是疯了才想让他来帮忙。
“他情况不一样,有些特殊”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孙氏听后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一旁的张公突然开口道:“大牛二牛家在前面,姜姑娘,我带你过去。”
姜桡轻“嗯”了声,以防万一,她在临走前特意盯着孙氏,看好那条大黑狗,它会护住小虎的。
三人没走多远,张公缓缓停下步伐。
“姜姑娘,孙氏的确遭人同情,可眼下咱们是要解决这场邪雨。”
在他心中,这场雨才是重中之重。
陆观棋是日夜兼程骑着马赶到东都,许念坐在他身前,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他本不想带着许念,可在自己骑着马儿跑时,这丫头竟也拼命的追赶着。
最终陆观棋还是于心不忍将她带在身边,或许只是一场乌龙。
家里并没有出事,阿妹的手链只是不小心遗落在别人,恰好被人给捡了回去。
毕竟陆家在东都,那可算得上是首富!
陆观棋轻轻将许念推醒,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嘴唇也都起了死皮,身上还是在荒山穿的那套,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
“等进城,跟我回家再好好睡上一觉。”
许念点点头,然后手脚并用的下了马,紧紧地跟在陆观棋身后。
而在进城时,陆观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姜桡与贺千宸是在五天后抵达到东都的,东都与姜桡所看到的城镇完全不同,遍野都是红墙绿瓦,突兀横出的楼阁,随风摇曳的商家旗帜。
东都,富裕繁荣。
只是两人走到街道上,正准备寻人打听陆观棋的下落时,街道两边的商贩忽都开始急急忙忙的收拾摊位。
姜桡有些疑惑,这天还没开始暗下来,怎么就准备关门了呢?
贺千宸却察觉出不对劲。
“我们先寻一家客栈歇脚,到时候再从小二那打听陆家的情况。”
姜桡点点头:“好!”
但奇怪的是,两人每到一家客栈前,小二都说已经客满,可店里头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客人。
待将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的魂体放出来,姜桡拖着疲倦的身体领着他朝屋内走去,孙氏是瞧不见正在悄悄牵着她手的王小虎,只能焦急的跟着姜桡身侧。
穿过漆黑的屋内,来到光线明亮的厢房,姜桡将贴在王小虎额头上缚魂用的黄符撕下来,才轻声嘱咐道。
“过去吧。”
王小虎抬头看向阿娘,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姐姐身上,奶声奶气的感激道。
“姐姐,等我醒后,我把偷偷藏起来的糖糕分你一半。”
姜桡并未告知王小虎,魂体归位,是会忘记所有的事情,所以那一半的糖糕她怕是吃不上了。
等王小虎魂体回到肉身后,姜桡才开口告知孙氏。
“晚些他就能醒。”
孙氏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上前紧紧握住姜桡的双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也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姜桡默默抽回自己的双手:“我得去找张公,就不在这多呆。”
想到张公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那疲倦不堪的身体瞬间充满力气,她从屋内走出去后,看了眼还站在院中的贺千宸。
雨停之后,温暖的阳光落在黑河村的每一寸土地上,逆光而站的贺千宸身上似是披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给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上添了几分神性。
姜桡不由愣神片刻,才开口道。
“走吧,我们去要报酬。”
贺千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淡漠,他歪着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那双狭长却不狭窄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在等姜桡走进之后,忽开口问道。
“阿姜可真厉害。”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润又低醇,好听的不行。
明明是称赞的话,可姜桡却莫名听出几分阴阳怪气,若换做别人,定是三言两语给硬怼回去,但眼前的是贺千宸,是随时都会取她小命的祖宗。
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憋着,然后在心里骂骂咧咧。
姜桡看了眼笑盈盈的贺千宸,无比谦虚道:“以后别夸了,我怕我骄傲。”
贺千宸:……
在雨停的那一瞬间,黑河村的村民们先是愣了半响,随即不可置信的冲出屋内,纷纷仰着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之上那晃眼的太阳。
半响。
不知是谁激动的嚎了嗓子,声音激动而又哽咽的欢呼道:“雨!雨停了!”
黑河村的村民们一半人高兴的笑着,一半人高兴的哭着。
站在屋檐下的张公眼眶微微发红,趁无人瞥见,迅速擦拭眼角那激动的泪渍,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吩咐道。
“去杀只鸡宰只鸭,做顿丰富的午饭等姜姑娘与贺公子回来。”
若不是这两人,谁也不知这场邪雨会下到何时。
姜桡与贺千宸一前一后赶到张公家院前,便瞧见张公与众多村民们都站在门口迎着,这阵仗吓得姜桡还以为张公准备赖账,直到村民们一声又一声的感激后,她才暗自松口气。
待到屋内,张公也信守承诺,当着众人的面,将之前承诺好的报酬,也就是两张五十两银票递到姜桡的面前。
姜桡也不客气,边在心里头发出爆鸣般的欢悦声,边故作淡定的接过那两张银票,塞进腰间的挎包中,并轻轻的拍了拍。
这时张公开口道:“姜姑娘,贺公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用午饭可好。”
今日姜桡号令符灵次数太多,体力的消耗导致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在瞧见的端上来的炖鸡,糯米鸭,红烧肉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离去,毕竟那桌好菜是犒劳姜姑娘与贺公子的。
等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来后,姜桡也没客气,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酒开始埋头吃的起来。
张公正在给贺千宸边倒酒边解释道:“这是去年酿的糯米酒,别看有些浑浊,但这味香的很呀。”
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酒香气,倒在酒碗中的米酒整体呈乳白色,上面还漂浮着好几粒白色的糯米,贺千宸接过张公递过来的酒碗,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多谢。”
“我脚上的破链子要如何解开?”
在姜桡眼里,贺千宸就像栓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根绳,随时都有勒死她的可能性,还是越早摆脱越好。
但?
姜桡狐疑的打量面前的老者,有些怀疑他是否能解惑,而所给的答案是真还是假?
只见老者持着一面幢幡的左手,大拇指在中指食指迅速掐算,良久才开口道。
“你脚上的链子名为生……”
可还未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贺千宸幽幽开口道:“娘子就这般想同我分开?”
他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缓缓上前贴近姜桡,蛰伏在眼底的寒意在垂眸那刻,被很好的掩盖下去,再次抬眸时,露出温润又无辜的神情。
这显得姜桡似是个负心汉般。
姜桡瞬间汗流浃背,没等她开口,便听贺千宸继续道。
“老先生不妨说清楚些,这破链子要如何解?”
他似是很生气,那声音低沉阴冷的厉害。
站在旁侧的黑河村村民们忍不住低头凑在一起,并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贺公子生的如仙人般,姜姑娘怎愿与他分开哟。”
“是呀!贺公子性格好的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生气!”
姜桡????
她不由蹙起眉心,这听的都忍不住怀疑贺千宸是不是真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可很快,姜桡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并疯狂的摇着脑袋,将这无比荒唐的念头给甩了出去,并朝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距离。
是疯了,这祖宗对自己有意思!
老者怎会察觉不出自己的话是被故意给打断,他垂眸也不敢对视面前男子看过来的目光,方才掐手诀的左手微微有些发颤。
既不让说出生死契这三个字,那便不说。
可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南境,那地方有解开你们身上契约的钥匙。”
话音落后,老者似是要比方才要显得苍老几分,那背也弯了些,他持着手中的幢幡,语气慎重。
“姜姑娘,你的心中所惑,老夫已解。”
没等姜桡回过神,老者就牵着那匹驴子,边带着他那双腿已废的师弟离去,嘴中边哼着。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我们是吃了东西再去找人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贺千宸有些忍俊不禁,他眉眼染上几分笑意,声音低沉且轻柔解释。
“是吃东西,也是寻人。”
人多的地方,也是获取信息最佳的地方。
贺千宸拉着姜桡的手走了过去,恰好那云吞摊位上空了一桌,等两人坐下来,姜桡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锅里头正在翻滚的云吞。
“这样吃食我可以都要一份吗?”
贺千宸愣了愣,他嘴角仰起:“我去给你买。”
他先招呼要了两碗云吞,又起身去别的吃食摊位那。
这时,姜桡忽听到身后有人在说鬼宅的事,她立马坐直身体,稍微朝后靠了靠,并竖起耳朵。
“昨晚鬼宅又出来找替死鬼了,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倒霉蛋被捉了去。”
“都怪陆家,明明是他们惹出来的祸事。”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陆家!
姜桡可算明白“程千鹤”为什么会说,是去吃东西,也是去寻人。
只听身后几人继续道。
“陆家惹了祸事就罢,怎么牵扯我们一起遭罪。”
“要不是陆家死了只剩下那个病秧子,我真想……”
余下的话没说完,几人都心照不宣的相互对视一眼。
张公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才想起来当初是在镇上碰到这位姜姑娘。
他本想着从镇上寻人伢子买个姑娘回村,结果不走运,找好半天,也没瞧见那人伢子的踪迹……
正准备回村再想法子时,转角就碰见以地为摊位的姜姑娘,嘴里吆喝着什么捉鬼驱邪祟。
张公只当她是骗子,想着不如为民除害,便哄骗进村打晕,给套上嫁衣塞入花轿。
不曾想,这名姜姑娘并非说大话。
张公思索片刻:“一百两可行?”
黑河村地势极好,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他们靠山吃山,采菌子采草药,运气好挖出人参,采摘野灵芝,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故此家家户户都相当富裕,拼拼凑凑的话一百两也是能拿的出来。
五十两变成一百两!
姜桡只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些,她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轻咳几声后,故作严肃道。
“放心,黑河村的事情以后就是我姜桡的事。”
许是没想姜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竟会这般爽快的答应,张公这心里头真不是哥滋味。见姜姑娘还站在雨中,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他连忙开口道。
“姜姑娘,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先泡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衫,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商议这邪雨的事。”
话音落后,张公就吩咐身边的几名婶子去厨房忙活起来。
姜桡本不觉得饿的,可听这一说,肚子立马叫喧个不停,她下意识跟在张公身后,朝着村内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姜桡似是想起什么,整个人先僵在原地,后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怎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
姜桡转过身,便瞧见贺千宸正站在阳光下,那双漂亮的的五官露出浅浅的笑意,可眼眸中却似是深潭,不见半分情绪。
她下意识打了冷颤。
“张公,可否借把雨伞我。”
姜桡的目光落在贺千宸那双没有穿鞋的脚上,白皙的脚背上早沾有不少污渍,尤其是那被树枝划伤的红色伤痕,看起来极其的刺眼。
她这才想起来,这一路上贺千宸是光着脚走过来的。
犹豫半响,姜桡小声道。
“还有一双新布鞋。”
张公也没问:“我现在就给姜姑娘拿来。”
姜桡环顾四周,见周边也没有什么可避雨的地方,也只好站在雨幕中等候着,并幽幽的叹口气。
张公很快就赶了回来,许是怕把布鞋给弄湿,特意护在怀里。
他边把伞与布鞋递过去,边开口道:“这大小也不知合适不不合适。”
姜桡方才目测了下,大小应该差不多,想着又不是她穿。
“无事。”
黑河村口内跟村口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细雨绵绵,另一边是晴空万里。
一边弥散腥臭的气味,另一边弥散有野花的芳香。
邪乎的很!
姜桡单手撑着雨伞走到贺千宸面前,她将手中的布鞋递过去。
“村子里头路湿漉漉的不好走,穿上鞋子会好些。”
贺千宸抬眸看着姜桡,在他记忆中,似是很少见这般狼狈又有活力的姑娘,他伸手接过鞋子。
有些意外的是,鞋子大小极其合适。
贺千宸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布鞋,良久才抬脚走入雨幕中,姜桡下意识将雨伞递过去,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水。
只是两人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高高的抬直手,才让伞骨架碰到这祖宗的脑袋。
贺千宸见状,边伸手接过雨伞边轻声道:“我来。”
姜桡心里刚想嘀咕,贺千宸还是有些人情味在的,下一秒那冰冷的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
那把伞压根就没遮住她。
站在远处的张公在瞧清姜姑娘身边的男人相貌时,整个人都呆楞住,他活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人。
张公没读什么书,只是觉得这个人站在黑河村,足以让整个黑河村蓬荜生辉。
一看就是大人物。
他小心翼翼道:“姜姑娘,想必这位就是尊师?”
姜桡??
贺千宸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嗓音清润温柔:“我是她夫君!”
张公瞬间瞪大眼睛,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姜桡则下意识抬头看向贺千宸,却见贺千宸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我可说错话了?”
姜桡僵硬的脑袋摇了摇头,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热水与吃食早就备好。
黑河村民们见过姜桡的本事,下意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看起来很普通的的小姑娘身上。
可在瞧见贺千宸时,村里的年轻的小姑娘跟嫂嫂们,边羞红着脸,边瞧的都舍不得挪开眼。
直到张公告知姜桡同贺千宸的关系后,她们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姜桡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又换一身干爽的衣衫,那带着湿气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这时门从外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年长的婶子,她们一人手里端着吃食,一人手里拿着姜桡的灰扑扑的大布包。
“姜姑娘放心,东西没被雨水打湿。”
将那奇怪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方桌上的嫂子,随即又继续道。
“这雨连下好几日,村里也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只能煮碗酸菜鸡蛋面。”
她生怕会遭到嫌弃。
姜桡连忙走上前,待翻看布包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脸上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劳烦两位婶婶了,待吃完我就去找张公商议邪雨的事。”
两名婶子见这姜姑娘这般客气,也不嫌弃她们招待的寒酸,心里的担忧慢慢散去,脸上也由多出几分笑意。
待姜桡落座后,张公便迫不及待地的询问。
“姜姑娘,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这话引得在场村民的目光皆落在姜桡的身上,贺千宸也将手中的姜汤放置桌面,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也好奇的看过去。
姜桡想了想,然后把自个祖师奶给搬了上来当掩护。
“我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游记中有一邪祟应是这场邪雨的罪魁祸首。”
张公瞬间瞪大眼,神情诧异:“是邪祟?不是河神发怒?”
贺千宸闻言,眉头一样,并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桡。
“河神发怒?”
姜桡吓得浑身一颤,立即大声道:“怎可污蔑河神!河神可是大好人!”
贺千宸没吭声,
陆观棋连忙凑到阿妹面前:“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屋里歇着。”
女子眼眶有些发红,她小心翼翼问道。
“兄长可是担心我拖累你?”
陆观棋连忙懊恼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女子没吭声,只是转身朝着旁边的小院走去。
陆观棋担忧的看着阿妹一眼,才对着贺千宸与姜桡说道。
“那是我阿妹,陆殊词。”
“她身体不是很好,而且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脾性变得也有些古怪,但我阿妹是个心肠极好的人。”
“对了,你们晚上没有地方歇脚吧,不如就住在我这,院子虽然小了些,但房间是够的。”
其实陆观棋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让贺千宸与姜桡留下来,更想让他们帮忙出手,调查出藏在东都中的邪祟。
这东都城惹出来的祸事,不应该都栽赃到陆家的身上。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姜桡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贺千宸愿不愿。
贺千宸怎会看不出陆观棋那些小心思,想着天黑后也不好找歇脚的地方,索性开口道。
“我听姜桡的。”
姜桡则道:“那就留下来。”
闻言,陆观棋连忙走在前面带路,余下三人跟在身后。
陆观棋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跟在姜桡身边的许念。
贺千宸神情温柔的将手中剥了大半蛋壳的水煮蛋递到姜桡面前,这让一直偷瞧他的韩琴脸上露出一抹失落。
姜桡则有些受宠如惊,她接过水煮蛋,先有些不可置信,后又怀疑这水煮蛋该不会是有毒。
“我……”
姜桡本想说自己吃不下,可侧目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几个字立即咽下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怂了。
韩员外也逐渐回过神,他试探性问道。
“姜姑娘可知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是什么吗?”
被那颗水煮蛋差点咽死的姜桡正拼命的捶着自己的胸膛,那双灵动的葡萄眼更是溢满水雾,水汪汪的似是躲藏在林间小鹿。
坐在韩员外旁侧的韩青见状,眼中露出一丝兴致。
姜桡装傻摇摇头:“不知道。”
从进阿茶山开始,她就感觉很不安,在进茶庄后,这种不安越发强烈,同在黑河村的感觉完全不同。
故此她怀疑,这只殇魂要厉害的很多。
以免打草惊蛇,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韩员外脸色瞬间难看的起来,但想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后,又暗自松了口气,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姜姑娘不解决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怕也是自身难保。
姜桡并不知晓韩员外的想法,她目光落向向厅外,看着那些挂在树上与绑在柱子上的白布,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
“你阿娘死了多少日?”
韩员外先是一愣,随即道:“三日。”
姜桡闻言,蹙紧眉心,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七日才会回魂,而韩老夫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韩老夫人是枉死的。
只有枉死的人才会阴魂不散,停留原地。
姜桡狐疑的看了眼韩员外,那他是知道自己亲娘枉死?还是不知道?
犹豫半响。
姜桡问道:“我能否查看韩老夫人的尸身?”
屋内众人大多已填饱肚子,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呆愣住,韩员外眼中掠过一抹慌张,可又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这怕是有些不妥。”
说完,韩员外的目光就瞥了眼丁氏。
没等姜桡开口继续问道,丁氏就抢先解释:“姜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习俗与别处不同,人死第一日就得封棺,若要查看尸身,就得起钉,这般做怕是会惊扰亡魂。”
她声音轻柔的似是一阵春风。
姜桡听出来了,韩家人不想开馆,但这人死第一日就封棺的习俗就有点奇怪了。
按理说,人死之后,先尸身入棺,后在家中停七日,随即才是封棺。
这封棺之前要钉棺材钉,棺材钉又称为子孙钉,而棺材只钉七颗,不可多也不可少,这七颗钉子也是有说法的,它们具有钉魂,破煞与人丁兴旺,增福德的作用。
随着一阵风袭来,悬挂着周边的白布也随着扬起,这一幕让李广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直冲脑门,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双青灰色的脚背,他咽了咽口水,边紧握手中的黄符,边朝旁边好兄弟陈千峰靠了靠。
侧厅去往大厅并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而原本候在这的下人们个个脸色苍白的站在厅外不远处,显然是被棺材里的动静给吓的不轻。
大厅内棺材前的木桌上的香炉上正插着三炷香,只是这三炷香已灭,那棺材里面正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响动。
哪怕里头躺的是自己的亲人,韩员外等人也都不敢上前,
这时韩琴忍不住讥讽:“姜姑娘,你都收了十两银子,是不是该干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姜桡的身上,而姜桡也不负众望的走上前,这越走近,就越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这时棺材突然左右晃动了几下,从里面传出来的声响也让姜桡听的很清楚
“喀嚓喀嚓”
那是什么东西在吞咽食物以及啃咬所发出的声音,她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脑海中也不禁想起丁氏说的,周边的野兽多,怕它们钻到棺材里头。
可棺材已封了钉,那便彻底封死,若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早就因缺氧而死,不可能活这么久。
姜桡连忙侧过身看向韩员外:“这棺材里面怕是混入别的东西,不起钉不开棺,你家老夫人的尸骨怕要被吃的干干净净。”
韩家人瞬间反应过来,丁氏更是不可置信:“这封棺时我们仔细检查过,不可能有别的东西藏在里头。”
话音刚落,棺材中又传出“喀嚓喀嚓”的声,紧接着是咀嚼吞咽的口水声,这次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想到亲娘的尸身或许被啃的面目全非,韩员外脸色有白转青,差点没晕过去,他急忙大喊下人过来开棺,可这种事情哪有人愿意上前,纷纷吓的朝后退。
没办法,韩员外只能看向姜桡。
“姜大师!”
起棺这事姜桡从来没做过,这也怪不得她,为响应华夏国政策,人死都得火葬,从那以后棺材里只有骨灰,都成骨灰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姜桡无辜的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像是会开棺的人吗?”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有钱能使人去开棺,韩员外是做生意的,开口出开棺者一人五两银子的高价后,立即就有人站出来。
不过他们并不是茶庄的人,而是镖车中的李广跟陈千峰。
杨镖头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们没事瞎凑什么热闹!没钱我给你们!”
李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可是镖头,你钱袋子都给姜姑娘了,身上哪还有银子呀。”
杨镖头气的狠狠瞪了眼多嘴的李广。
李广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姜桡,他是真的缺钱,想着有五两银子,就能继续买些黄符保命,而陈千峰单纯是想多挣银钱多给心爱人添东西。
两人拿上家伙起钉开棺,姜桡则站在旁侧盯梢,以防万一,她右手捏手诀,请了五张黄符,只见五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漂浮在她的周边。
除了神情淡淡的贺千宸,那漂浮着五张黄符,无疑震撼住在场所有人。
“咦!”
李广似是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连忙抬头看向姜桡。
“姜姐,这里好像少了根钉子。”
“先起来!”
可陆观棋不为所动,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许念乖乖的跪在旁边,她只想让少爷别那么难过。
贺千宸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并冷声道。
“若一直跪着,此事就免谈。”
他不喜欢陆观棋用这种事情要挟自己跟阿桡。
至于驱除东都邪祟。
贺千宸清楚,阿桡心善,又把陆观棋跟许念当朋友。
所以此事,阿桡是不会袖手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