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6


    这种事情傅昭昭早有先例。


    小时候敢直接往鬼怀里撞, 还说姐姐怀里又冷又硬,把自己吓晕过去,好悬被傅观月虎口夺食, 从女鬼手里把傅昭昭给抢了回来。


    可傅昭昭永远不长记性, 醒来后总记不得晕过去前发生什么,傅观月想教傅昭昭认符,她看一次晕一次。


    闹得大家都没办法,为了安全着想, 只好归咎于这孩子的确没有天赋,不再强求。


    而且她家系旁支, 傅昭昭也不在傅氏所在的岐洲长大, 对傅氏了解不深, 偌大傅氏她只跟小时候救过她的小姑姑傅观月亲近。


    在傅昭昭眼里傅家是专门研究民俗文化的, 书香门第,各个头顶着某大学民俗专业教授, 就出了她爸这个开公司的异类。


    包括傅观月, 挂名岐洲大学民俗专业教授, 以出差公干为名前往各个地方诛邪。


    “我的头越来越疼了,小姑姑我想去医院看看。”傅昭昭还是后怕不已,拉着傅观月要去医院开药, 她没办法, 被拉着走了。


    客人们都走了,大厅里安静了不少,陶宁双手按在桌上, 看人影远去的方向。


    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奶茶香甜的气息飘来,陶宁转头看去, 果然看见了好事的宋颜姝。


    宋颜姝挤眉弄眼道:“看你们之前配合的挺默契啊,什么时候约下一次?那个小网红又给你发信息说你今晚怎么没去看她直播,茶里茶气,我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给删了。”


    作为互相托屁股翻墙,一起被教导主任撵三条街的交情,宋颜姝知道陶宁万年不变的手机密码,就是她本人生日。


    陶宁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就算宋颜姝不删,她也会清理一批无意义联系人的,拈花惹草的习惯不好,不好。


    而且宋颜姝早就看这个把陶宁当水鱼的小网红不顺眼了,趁虚而入就算了,还骗人。


    闻言,她骄傲挺胸,笑纳了这个称赞,又问:“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古典大美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着不像本市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陶宁眉头皱了皱,眼前又开始发黑了:“我不知道,奶茶也给我一杯。”


    论实际情况看,陶宁的确不应该知道傅观月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宋颜姝奇怪了:“你不知道?难道你们搞网恋的时候说的都是假名字?”


    她拎起保温袋递给陶宁,这是她特地给她点的,三分糖,多冰。


    “我不认识她,派传单刚好派到她而已。”陶宁赶在晕过去前喝一口奶茶,糖分虽少,聊胜于无,多喝几口能补上。


    宋颜姝大惊失色:“什么?你不认识她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今天穿得那么素净,就是为了见她。不是我说,你们该不会还没加上联系方式吧?”


    陶宁慢慢喝奶茶,能说她也忘了么,那肯定不能:“有缘分会再相遇的。”


    “你就吹吧。”宋颜姝才不信见鬼的缘分,她只相信人为的巧合。


    比如这密室逃脱不是她努力奋斗攒出来的,是她去她董事长姐姐那里撒泼打滚,哭天抢地好几天才能落实,建成了小学妹喜欢的样子。


    唔,之后这家店可能还会送给小学妹。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是觉得朋友是散财童女,宋颜姝本人也不甘落后,致力于开店提高本地就业率,然后把它送给现任女友。


    两人还在一块玩,合称滨市败家双姝。


    而且还因为开一次店就找姐姐哭一次,被宋总真诚建议可以进军娱乐圈试一下,毕竟说哭就哭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陶宁咬着奶茶吸管,笑了:“别不信啊。”


    喝完,她把空瓶子往垃圾桶一丢,拿起手机往外走去。


    宋颜姝追着她问:“才天黑,你要去哪玩,也带带我呗。”


    陶宁背对着她摆手:“不了,我回家有事,明天再来帮你忙。”


    免费劳动力谁会舍得往外推,宋颜姝瞬间没了那点不舍,朝她热情挥手:“去吧去吧,明天我等着你哦。”


    *


    医院里,傅观月坐在椅子上等傅昭昭拿着药出来。


    她双眼垂下,米白瓷砖地面上倒映着头顶的灯光,朦朦胧胧的,如蒙着乌云的月亮。


    听见远处传来动静,傅观月抬头看去,是护士推着医疗车经过,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抬手按住了发热的口袋,微弱青光亮起,恢复了平静。


    傅观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稀里哗啦的药袋子响声向这边靠近,跑去厕所给自己额头喷药的傅昭昭出来了,带着一身药味。


    “小姑姑,我们去吃饭吧,时间不早了。”傅昭昭边整理药袋子边说。


    傅观月站起身,带着人出去了,有傅昭昭家司机接送,倒也省事。


    等坐上傅家司机的车,傅观月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事情了,忽然坐直:“对了,我竟然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她转头问傅昭昭:“昭昭,你知道怎么跟门店员工联系上吗?”


    傅昭昭摸摸额头,不明所以。


    本以为小姑姑是觉得员工服务不错要添加联系方式,以备下次预定,转念一想,她小姑姑在来之前连密室逃脱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她试探问道:“小姑姑,你喜欢玩这个?”


    也没听说过小姑姑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听说过她从小爱练字,爱旅游,天南地北到处跑,想找她不容易。


    去年才把破诺基亚换成了触屏手机,那手机还是傅昭昭强行塞过去的,终于让她小姑姑脱离山顶洞人迈向现代人生活艰苦。


    忘记下载聊天软件让她后悔至今,因为现在想找傅观月还是只能打电话,能不能接通只能看天意。


    所以在傅昭昭眼里,兴趣爱好都跟刚出土的东西有关系的傅观月会说这话,对于她来说是多震撼的事情。


    傅观月指尖敲了敲膝盖,如实说:“不,我不是要去玩,我要找那个人,最好一对一地谈话。”


    一对一地谈话?


    那一瞬间,傅昭昭脑子里浮现了烛光晚餐钢琴伴奏相谈甚欢美美脱单。


    傅昭昭两眼睁大:“啊?小姑姑你不是喜欢玩这个游戏,是喜欢这个人啊?”


    “?”


    没跟上小侄女脑回路的傅观月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到底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陶宁赶在日落前拐入了古玩街,整条街基本闭店了,没什么人在走动,白天热闹的场景荡然无存。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这是滨市本地有名的古玩街,隔一条街,就是专门卖祭祀用品的地方,抬头看去,还能看见中心医院的大楼。


    陶宁走进一处还没闭店的店铺,店主已经准备闭店吃饭了,门还没落锁,没想到还有客人来。


    柜台后的老板停了动作,看清对方时一愣,他说:“已经闭店了,拒不接客,有什么明天再来吧。”


    陶宁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各色摆件,大多附着几分灵气,真正的好东西都藏在后院里,没有摆在台面上。


    这些都是这家店明面上的生意,并不只靠这些营生,真正的营生放在他正在整理的柜子里,能找上门来的,不是熟人介绍就是自己有些道行的。


    所以店主以为她是误闯的散客,有几分傲气,倒也正常。


    陶宁收回目光不再看,转而看向老板:“我是来买东西的,一路过来,这东西也就你家的能入眼。”


    这些东西比起她当年看的,连残次品都算不上,如今也能正儿八经地摆在台面上了。


    一别经年,这里变化的确很大。


    老板一愣,按亮了顶灯,心想这话勉强中听,难不成她是哪里来的散修?


    可看了看陶宁,本该富贵清闲,身上没有带着法器,却气息清正,有几分他见过的修士气息。


    于是,老板问:“你要买什么?”


    陶宁说:“我来买几样东西,三刀黄纸,五十年的朱砂三份。”


    老板下意识问:“你是替你家长辈买的?”


    买黄纸不去隔壁街买,反而在他古玩店里买开过光的,他便先入为主以为对方是哪家小辈,给长辈跑腿来了。


    陶宁点头。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一边罗列,一边回忆,他还是没想起这是谁家小辈,更倾向她不是本地的。


    忽然,陶宁出声道:“老板,你这个可不是五十年的朱砂,年份小了,效用可就不一样了。”


    老板经她提醒,下意识打开盒子看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拿错了,重新给你拿过。”


    这几天他整理过了柜子,有些东西放的不是原来的地方,一时走神给拿错了。


    现在老板相信她是真知道这些,不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因为对方压根没看过他盒子底下的标记,只看一眼,便分辨出这是不是她想要的,这份观气本事鲜少人有。


    回想起对方刚刚进门先打量满屋的东西,人家哪里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了,才留下的。


    老板看明白了,倒是520看不明白了,它好不容易被宿主放了出来,就眼睁睁看她往这边走。


    胆小的统子毛毛的,总觉得路口槐树会有什么什么大动静,而且夕阳把它的影子映得分外狰狞。


    眼见陶宁娴熟地说了朱砂黄纸,还问老板买不买毛笔,饶有兴致地挑了起来了。


    520越发看不明白了,一个念头冒出:【黄纸,朱砂,毛笔?宿主你打算画画啊?】


    陶宁挑中一支笔,觉得旁边那支也挺喜欢的,一并买了,充当备用:“如果你觉得画符也算的话,也可以这么想。”


    520:【你还会画符?】


    陶宁:“会一点,不是很擅长。”


    她接过包好的东西,出声道:“有劳,这边扫码支付可以吧。”


    后面一句话是回老板的,她付了款,带着东西出门了。


    520彻底陷入沉默:【……】


    宿主,你还有多少惊喜是统子不知道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陶宁还顺便买了一份晚餐,拎着餐厅保温袋放在车后座,她对520的说法是等事情干完了再去找吃的太慢了,还是这样快一点。


    而520压根没看明白宿主想干嘛。


    直接问了好像很傻,憋着也难受。


    反正现在宿主说什么都行,不就是失忆前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从今以后它不会再轻易相信老狐狸嘴里的任何一句话了。


    回到家楼下,陶宁没急着回家,而是拎着手上的东西走向小区,寻一处清净的地方放下。


    520安静旁观,看陶宁展开黄纸,调好墨水,然后对空白黄纸思索。


    陶宁提笔,520紧张等待。


    等了好一会,附近草丛里的蚊子寻着人味过来了,呜呜嗡嗡地要缠上附近唯一的活人。


    刚紧急查询过仪式的520好心提醒:【这个不是说要焚香沐浴,心灵虔诚,上告仙灵借力,引气入体,以灵力驱动,一气呵成的吗?】


    收手吧宿主,随便画画不奏效的。


    咱至少要找一个日月精华浓郁的清净地方,这小区花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引气入体,以灵力驱动又有何难?”陶宁落笔娴熟,笔尖滑动,一道符文跃然笔下。


    那符灵光一闪,溢出淡淡灵气,符成。


    520诧异不已,不是说想画成这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怎么看起来还挺简单:【……这就成了?】


    陶宁认真看了看,还算满意:“嗯,没以前画的好,但是比以前画的好看,以前一旦起笔都是边逃命边画,还好他们没笑话我画符丑。”


    520总觉得答案没那么简单,它小心翼翼试探:【要是说丑怎么办?】


    陶宁摇头:“应该来不及说,正面看清了的都死的七七八八,要么压在地底下出不来。”


    520该死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它是真好奇宿主以前究竟干嘛的,趁她心情好多问几句:【那要来不及画怎么办?】


    那不就光逃命了?


    陶宁回想了一下:“要是追杀的人不让我画符,那就是默认可以真刀真枪干了,正合我意,那些人倒是不太愿意,觉得损失太大。”


    520忽然懂了,那不就是死战的意思?


    照这意思,追杀的人大多是听命办事的追随者,追杀追追得了,真用命追杀还是算了。


    所以草台班子永远存在,不拘于年代,而陶宁,它那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话的宿主,很有可能在这追杀历程里学会十八般武艺。


    把画好的符箓放在桌角,陶宁不再理会,神奇的是,环绕在附近的蚊子全跑光了,以凉亭为中心,不敢过来,只在外徘徊。


    520看的稀奇:【它们怎么进不来了,是这张符箓的作用?】


    陶宁观察一会,回答道:“这前身是驱兽符,贴在入口处不许灵兽妖兽入内,我试着改了点,原来防蚊子也可以,那就重新命名,驱蚊符。”


    520:【……这也行?】


    事实如此,就是行。


    第162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7


    这次的效果陶宁满意了, 抽出下一张空白黄纸。


    提笔去画,她说:“太久没画这东西了,差点忘了符头怎么起势, 刚试了一下, 大概想起来怎么画了。”


    又试过几张后,一张张符箓在陶宁手下诞生,几乎完美,附着这纯净灵气。


    520不太懂这些, 也看不懂,可它对比了收集的资料, 发现跟陶宁画出来的不太一样。


    两方对比, 总觉得陶宁画出来的有种古老的气息, 笔触浑厚, 威力也更为强大。


    之后520说服了自己,或许是她不知道在哪学的吧。


    小世界与小世界之间有壁, 画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世界现存的资料不太一样, 多正常的事情。


    一道问题有不同的解决办法, 功效相似的符箓也能有不同的画法。


    但看这些跟最早画的驱蚊符不一样,520作为系统喜欢收集资料的程序启动,一边记录, 一边询问:【它们怎么都长得不太一样, 用途是什么啊?】


    陶宁一口气画了不少符箓,手腕有点累,额前冒出汗:“你说这些?”


    她手扫过桌面, 一一点过满桌的符箓:“驱鬼符, 镇灵符,烈阳符, 引雷符,还有拘灵符,全都针对恶性难改的厉鬼。”


    520:【你这样样齐全,准备对付谁……等会,你不会想说家里那个吧?】


    陶宁没否认:“鬼都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也不能告诉祂们当初身死的原因,会化为厉鬼。虽然智商不会比活人时更聪明,但一力降十会,活人对上厉鬼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520大惊失色:【那那那……家里那个是厉鬼???】


    陶宁给予肯定回答:“厉得不能再厉。”


    520整只统都麻了。


    看那姐们挺好说话的样子,看着懵懵懂懂的,还能看家,结果陶宁告诉它是厉得不能再厉。


    这世界还有什么能相信的。


    *


    太阳早已落下,客厅内黑沉沉的,外面的光照不进来,窗外的万家灯火也蒙着一层雾似的,看不真切。


    灰影站在房屋中间,裙底飘着浓郁怨气,她像是没有线的气球,漂浮在空气中。


    每一次看见热闹人间,她总是很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一员,每到天黑,经过热闹的道路,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家,如倦鸟归巢,她的父母会门后等着她,喊她快去洗手吃饭。


    可是这一切都被人毁了,爸妈就职的公司出了问题,那些人为了平账,把她父母推出去顶罪,还要拉着她还债,害她摔下楼梯死去。


    “贱人……贱人……”


    她暗暗骂了几句,双唇却愉悦地笑了起来,因为这些人已经被她杀死,都不得好死。


    如果陶宁在屋里,就能看见那灰影从裙边渐渐开始发红,像是鲜血泼就,止不住往裙边滴下血液。


    没有几条人命,也染不成那么红。


    正回忆着,她脑袋一歪,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报仇之后就没了记忆,最近莫名逃出生天,又有了神智。


    还跟在了这个年轻女人的身边,从十字路口,一直跟到她的家里。


    一路上,她暗骂了对方多少次没出息,看见醉醺醺的人影倒在药箱前,她忽然有了想法。


    这人八字特殊,生日当天还是奇阴之日,大街上生灵退避,残留着白天不知道谁留下的香烛纸钱。


    年轻女人却独身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引起多少存在的暗中窥伺。


    反正生下来就注定会招惹来不少东西,既然这女人已经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身体,何不如给她还阳?


    谁让她碰上了自己,那是她自己活该。


    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已经等了一天了,越发不耐烦了。


    白天灰影没法发挥实力,只好眼睁睁让对方离开,根本没想过对方会躲着不回来的可能性。


    因为对方身上已经有了灰影留下的印记,只要天一黑,无论对方藏身何处,她都能顺着气息找过去。


    从白天等到傍晚,天彻底黑下来了。


    明明平时陶宁不会比现在早回来,明明那一天陶宁醉醺醺地吃下了药,为什么第二天还能醒来?


    不管现在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陶宁逃脱。


    天时地利俱全,她还阳的日子指日可待。


    还阳的执念让灰影忽略了所有其他可能性,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乃至迫不及待了。


    “滴,滴滴滴……”输入密码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存在。


    她果真回来了!


    灰影通红双眼殷切地盯着大门,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双眼像是狩猎的野兽。


    门外,520看见了从门逢冒出的鬼气,它紧张道:【要不咱不跟她硬抗了,摇人帮忙吧。】


    比如刚刚认识的傅天师傅观月就是很好的选择,求求你去外面住吧,统子害怕QAQ


    鬼气都化为实质了,里头正磨刀霍霍等着宿主回家。


    陶宁指尖一错,不小心输错了密码,重新输入,她拒绝道:“不行,原主因她而死,我想亲自诛灭。”


    而且请旁人帮忙,容易暴露一些事情。


    520蒙了:【什么什么??】


    一声长长的滴声传来,门开了。


    还是夏天,屋内空调还没开启,蚀骨寒意从门内传来,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时候迈进去。


    陶宁把保温袋放在门口,用上力气推开了门,客厅里空空荡荡,窗帘保持着早上出门的原状,没有拉上。


    除了格外的冷,好像一切如常。


    【在哪呢?怎么没看见?】520心惊胆战地张望片刻,也没看见那厉鬼在哪,它注意到门后有隐约的白影,【宿主小心,她在门后埋伏你!】


    陶宁头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进来啊……为什么不进来?”


    陶宁抬头看去,520视角也下意识调整,那趴在门上的鬼影猝不及防闯进它眼里,通红双眼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人。


    她上半身趴在门上,从上而下看来,活生生摔死的模样总不会好看,鬼化后只会更加可怖。


    她生前摔裂的头颅不住滴血,脖子错位,四肢扭曲。


    跟没看够似的,她脖子伸长,逼近陶宁。


    双方距离近在咫尺,这视觉冲击力难以言喻。


    脱口而出的尖叫被520咽了回去,咬着数据手帕死死不出声,千万不能喊出声拖后腿。


    而且这玩意现在究竟是什么姿势啊啊啊啊啊!


    她是橡皮泥吗?!随便拉伸延展,拉长变短的!


    陶宁站在原地不动,神情木然,灰影以为她已经吓呆了,更加兴奋地探头过来。


    好久没有人能看见她了,她也好久没有听见害怕的喊声了,竟然有期待。


    直到她扑到脸前,恨不得给陶宁灵魂也生啃一口,陶宁终于动了,平淡瞥了她一眼,抬手扔出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只不过这不属于陶宁的,而是灰影嘴里发出的鬼嚎。


    520如果有手,它会捂着耳朵,惊讶道:【哇塞!】


    陶宁拎起东西,顺手关上门,贴上禁行符不让灰影逃出去:“吓人倒是厉害,还以为有多厉害,害得我冒着被蚊子叮的危险一口气画那么多符。”


    这鬼杀过几人,但是在愤怒驱使之下完成的,从她杀人开始,就注定无法走回头路了。


    厉鬼的力量源自于祂的执念,但她执念已经消除,却还残存世间,力量反而大不如前。


    如果她这些年来修行过,作为鬼修的她不会那么好对付。


    所以这是一个空有野心,没有筹谋,更没有脑子的厉鬼,当盘菜也不够陶宁塞牙。


    “求求你,我错了,求求放过我……”灰影身形渐渐变淡,疼的满地打滚。


    一张驱鬼符就把她大部分鬼气打散,现在她脆弱得只需要太阳一晒就会魂飞魄散。


    灰影也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强行忍着来自灵魂的剧痛,想要起身逃出去。


    可么门上贴着的禁行符将她反弹回来,身形更淡了。


    灰影:“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再回来了……”


    陶宁适时开口:“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这符呢,不全是灵力驱动,还以所受者鬼气所驱动,你越想杀我,这符威力越大。”


    灰影愣了一下,忽然身上的符箓光芒也黯淡不少,她下意识瞪向沙发上的陶宁,立马疼的满地打滚。


    鬼没有身体,疼只会源自灵魂,那是任何存在都不想体验第二次的痛苦。


    意识到继续挣扎下去,只会把自己耗干,消失在天地之间,灰影终于学聪明了,不再对陶宁展露杀意。


    符纸缓缓飘落,果然不疼了。


    她真的没骗人。


    灰影:“……”


    520:【……】


    这么贼的符,也只有它宿主能想得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陶宁有些话想问她,所以不急着动手:“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灰影本想胡诌,以求一线生机,但看陶宁指尖翻转的符箓,她沉默了。


    陶宁也不急,垂眼看那低垂的脑袋,她的头发被烧掉了不少,像是被狗啃了。


    削薄的后背弯下,她像是不堪重负弯下腰的弯刀,环绕在身边的鬼气被抹去不少,单薄又可怜。


    可正常人无法做出这种诡异的姿势。


    陶宁明白了:“所以你不是受任何人指使,是你自己想杀我,趁我喝醉了……”


    目光落在药箱一瞬,又收回:“调换解酒药和头孢,是你想我死。”


    那灰影双眼哀戚:“生前我和你一样年轻,被人谋害才变成这样,大好年华成空,父母离世也不知道,你也希望得到父母的爱意,你应该理解我的。”


    而且。


    “我只是,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地祭拜我的父母,我又有什么错?”


    陶宁不为所动:“犯错的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你非要大白天去拜,你晚上悄悄地去不行。你是真的只想扫墓,还是想鸠占鹊巢,重返人世?”


    “你有仇报仇,我恩怨分明,不觉得你向害死你的人报仇是什么错,可陶宁又是什么错?被你害死,还要被你鸠占鹊巢?”


    灰影觉得委屈:“可你不是还没死吗?还用这种符,烧得我那么疼,那我也是受了罪,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你于我从没有功,哪里来的功过相抵。”陶宁戳破她的谎言,“借尸还魂没那么轻易做到,古法记载尚需无数修为维持,还要以高修为者心头血日日供养。你区区红煞厉鬼,不出七天尸体就会腐坏,你根本无法阻止,所谓的借尸还魂不过是你的妄想。”


    灰影趁机蓄力,用尽最后力气朝陶宁攻去,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她尖啸道:“那你还在假惺惺什么!”


    对方死不悔改,陶宁也不会手下留情,身形一动,利落地从沙发背后翻下去。


    灰影一次攻击不中,愤怒致使她气焰暴涨,更猛烈地扑去,还躲过了飘来的符箓。


    “之前放过你,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灰影已经面目狰狞,不成人形。


    早算准她会躲过这一次,陶宁扬手扔出手里另一张符,将她拘进的拘灵符中。


    灰影哪里见识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她认定了陶宁身上没有其他法器,务必一击必杀。


    汹涌而来的灰影等反应过来时,身上又多了一张符纸。


    以朱砂画就,字迹缭乱,红光乍亮。


    “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后她就被关进了永无天日的拘灵符中。


    这符里没有任何怨气人气,是一片虚无,她会在时间的流转中,在里面灰飞烟灭。


    “早说不就完了,非要闹得乱七八糟的。”陶宁伸手接过飘落的符纸,找了本书压了进去,然后拎起保温袋,开灯坐下吃饭。


    这一系列动作给520看得一愣一愣的,屋里灯火明亮,外面月明星稀,如果不是屋里一片凌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520迷茫:【这就完事了?】


    陶宁:“当然。”


    520:【刚那是什么,咻的就把那么大一个鬼装进去了。】


    陶宁回忆了一下:“我自创拘灵符,还有一种拘灵术,前者只有我会,后者我教过人,可能传下去了吧。”


    让她感到稀奇的是直到现在还有人会拘灵术。


    所谓拘灵术把符纸当成临时容器,把鬼魂关进符纸中,不过最多能维持三个时辰,时间长了容易突破牢笼跑出来。


    拘灵符就不一样了,只要符身不损坏,想关多久就关多久。


    曾经陶宁烦一个总追着她跑的鬼奴,将祂打伤后找不到东西把祂装起来,放了又会继续被追杀。


    而且这鬼奴的主人在祂身上下了禁制,只要有人诛灭祂,就会被禁制反噬,自爆鬼魂跟对方同归于尽。


    这办法泯灭人伦,罔顾人性,简直可恶,却被正道人用在追杀陶宁上,一时半会她都说不清到底是谁更可恶。


    这狗贼的办法让陶宁目瞪口呆,她气得不行,但顺着对方思路想了想,想出了拘灵符。


    薄薄的一张符纸,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出自陶宁之手。


    现在比起以前,她自认退步多了。


    摇摇头,感叹着时光易逝的陶宁继续低头吃饭,心想明天去上班,不知道能不能跟傅观月见上面。


    *


    第二天早上,陶宁轻车熟路入园,来到密室逃脱门店附近。


    却发现今日出奇地喧闹,还被拉上了警戒线,宋颜姝坐在花坛边,仰着脑袋看天。


    几个员工守在一边,轮番安慰老板。


    本来她们都是园内其他门店调来的员工,这份工作没了还能干其他的,不担心失业。


    陶宁过去问:“这是在怎么了。”


    宋颜姝双手捧水,双眼发虚道:“有人报警,说地底下埋了一具尸体,我的店被封锁了。”


    第163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8


    远处, 门店内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穿着制服的警察,拎着箱子的法医,以及维持秩序不让人随意拍照录像的工作人员。


    忽然, 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陶宁也扭头看去,被黑色裹尸袋包裹着物体被几人抬走。


    宋颜姝叹了一口气,她没看,还觉得有点瘆人:“今早上我还没起床, 就接到电话说,有人举报我刚装修的门店跟前几年的失踪案有关。”


    “失踪者是个本来是互联网公司员工, 被优化后不知所踪, 大家都以为他回老家了, 也就没找了。”


    陶宁忽然问:“他失踪了多少年了?”


    这话倒是问倒了宋颜姝, 她想了想:“我记得警察说也有七年了吧,还记得七年前整个园区还在建设中, 家里还让人请了大师看过, 说没问题。”


    说起这个, 宋颜姝撇嘴,抱臂气得不行:“说什么哪里请来的余家大师,老厉害老厉害了, 怕不是个西贝货, 就会吹牛,尸体就在这躺那么久愣是没发现。”


    陶宁正在看手上的地图:“余家,你是说来自玟洲的余家?”


    宋颜姝摇头:“我不知道, 可能是吧。”


    如今末法时代, 人间太平,有有小乱而无大祸, 一切有法律法规,这事就导致了枉死的鬼不好找,偶尔落单也会被超度送走。


    修士管理局规定:不允许私下收复新的怨鬼,新规出台前收复的怨鬼,可既往不咎。


    意思就是,不经允许,不可以抓野生鬼,祖传的可以用。


    这就苦了靠驱使手下鬼奴的余氏,族中弟子想练习驭鬼术也得省着点用。


    而且一不小心容易被反噬,阴气森森不说,据说容易影响运势,余氏弟子不愿意下苦功夫的不少,直言倒霉催的功夫不学算了。


    总之现在的余氏已经大不如前,如果几年前替宋氏集团看风水是玟洲余氏的人,那就不奇怪了。


    本来是来赚点钱,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没上报的,没人知道的野生鬼,不抓白不抓。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又给跑出来了,然后那浑噩的游魂又回到了埋骨之地,那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玩意的确损阴德,在她那时候,驭鬼术属于不入流的术法,修习办法简单也粗糙。


    民间是用来送外乡游魂回家,落叶归根的,除了把游魂牵引回家,不能为修士所驱使。


    后来被一天生根骨差的修士深入钻研,改头换面,成了一家功法,外界依然称其不入流。


    陶宁兀自沉思。


    “那匿名举报的人也不跟我说一声,闹得我大早上被吓醒……”宋颜姝想起这几天老是进进出出杂物房,怪吓人的,她搓搓胳膊,“算了,这地方以后估计要被推平改成别的。”


    陶宁安慰道:“那只好换成别的地方了,你最近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阵吧。”


    除了这样,也没办法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宋颜姝把眼泪流干也没办法打动她姐姐。


    至少一年之内办不到,过段时间回老宅哭一哭看看,她爷奶疼孩子,应该比较好哭。


    宋颜姝稍一合计,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心情重振旗鼓:“你吃早饭了没,我们一块去吃……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人拖我给你一样东西,差点给忘了。”


    说着,宋颜姝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纸袋,上头用丝带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伸手一递,她说:“这个是同城快递送来的,说是昨天傅小姐特地给昨天的员工的谢礼,指名给你的。”


    陶宁惊讶:“给我的?”


    宋颜姝递了过去,好奇看她拆开:“原来昨天那个人姓傅,还用一个小纸袋包着,扎了个丝带,怪好看的。”


    陶宁晃了晃只带,只听见里面传来盒子的碰撞声,抽掉丝带打开纸袋子,从里面拿出包装盒。


    深色包装上面的logo很是眼熟,宋颜姝马上就认出来了:“没想到她也喜欢这牌子,还挺有心,不过那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


    看这个大小,盒子不过掌心大,放镯子手链小了,放戒指大了。


    陶宁在宋颜姝的催促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方形挂坠,可以充当钥匙扣使用。


    躺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的银色钥匙扣精致小巧,约指甲盖大小的正面上篆刻着圆月图案。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钥匙扣侧边有些许磨损的痕迹,并不明显。


    宋颜姝听说过送项链送手镯送手链,送钥匙扣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想伸手去碰:“她怎么送你这个?不过还挺好看,这个圆月系列是本季新品,角落是不是有朵玫瑰来着……”


    她还没看清,伸手想去碰,却见眼前的盒子往后一退,没碰着。


    宋颜姝:“?”


    陶宁小心盖上盒子:“送给我的,我回去慢慢看。”


    宋颜姝立马怒了:“好你个见色忘友的,那可是我转交给你东西,让我看一眼都不愿意。”


    陶宁笑而不语,宋颜姝也只是好奇,也不是真的要看个什么钥匙扣,她提醒道:“好吧好吧,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看就不看。”


    陶宁把东西放进了包里。


    宋颜姝看她春心荡漾的样子就想笑,一碰她肩膀:“等会回去了,你记得翻翻盒子里有没有小纸条,小心错过了什么,以后可有的后悔的。”


    不用宋颜姝说,陶宁肯定会仔细看的。


    不过,陶宁认真道:“事情极有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她跟傅观月是真不认识,还没到互送礼物的调情阶段,而且……


    陶宁看一眼因为包装盒入袋,而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包包。


    这个对于傅观月来说,极有可能不算礼物。


    宋颜姝双手抱臂,一脸傲娇:“防我?现在就开始防我,你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吗?我才不信,要不我们赌,她绝对在盒子里藏了东西。”


    陶宁眼皮一跳:“不赌。”


    因为真藏了。


    关于送礼藏纸条一事,宋颜姝早有领悟。


    以前情窦初开小腼腆一个,宋颜姝给学姐送礼物,把表白藏在星星折纸里,结果学姐压根没看,还背地里蛐蛐她送的纸折星星也太小气了。


    学姐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宋颜姝就站在后面听着。


    过了好一段时间,学姐无意打破玻璃罐,才看见里面藏着的项链,可她已经毕业了。又过几年,学姐终于发现星星折纸里的表白,忽然怀念青春,来找宋颜姝了。


    但宋颜姝回答:“你谁?”


    回忆往昔,宋颜姝表情变得不爽,她手捏紧矿泉水瓶:“所以到底是谁举报的,至少给我个心理准备,现在这情况真是……气死我了!”


    陶宁望天:“我也不知道谁举报的。”


    *


    匿名举报者傅观月已经坐上了回岐洲的飞机,一小时后,她将落地岐洲。


    今早上临上飞机前,傅观月把一礼品袋交给傅昭昭,叮嘱道:我有急事要回岐洲老宅一趟,你帮我把这个送给昨天的那个女生,务必今天送到。”


    明明是萍水相逢,却多生怜惜,不忍心她因鬼气缠身早早香消玉殒。


    介入就介入吧,她介入的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个。


    做好决定,傅观月带着纸袋子下楼,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容器,而且也不突兀,还能几乎随身携带。


    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刚睡醒坐在餐桌前用餐的傅昭昭盯着眼前的袋子:“……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忙到:“小姑姑不吃了早餐再走吗?”


    傅观月背对着她摆手:“急事,得现在出发,来不及了。”


    傅昭昭:“那小姑姑一路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啊。”


    傅观月走的有点远了,没再回答。


    “昨天的女生?谁啊?”傅昭昭对着纸袋沉默一会,几乎凝固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了,忽然一拍桌子:“传单小妹!我果然没猜错!”


    路过的阿姨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


    大清早啃了自家小姑姑一口瓜,傅昭昭已经彻底清醒了,双手扶着桌面探头道:“刘姨你给我拿一个包装礼物的袋子来,简约点的,但是要深色的。”


    “好,我去拿。”刘姨应了一声。


    傅昭昭坐会饭桌前,嘀嘀咕咕道:“好送东西肯定不能直接用带着品牌的礼品袋送过去,都不清楚她是什么性格,万一被以为是用钱砸人的孔雀富二代怎么办,我小姑姑那么正经一人。”


    正说着,刘姨已经拿了东西下楼,傅昭昭精心打包一番,还在上头系了丝带,认真打量一番,拍个照,才让人寄了出去。


    于是,就这么造成美丽的误会。


    不知道另一座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傅观月终于落地,她下了飞机,傅氏已经有人来接她。


    “少主你回来了,家主已经在老宅里等着你了。”一年轻女孩上前一步,接过了傅观月手里的东西。


    傅氏如今家主是年过百岁的傅观月祖母,外称其为傅氏老太太,修为高深莫测,鲜少出手。


    傅观月边走边问:“忽然把我叫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女孩是傅氏旁支的,名傅溪,颇有天赋,跟在傅观月身边便是为了学习,偶尔得她的指点。


    闻言,她摇摇头,语气为难:“我也不知道,老宅只让我来接少主。”


    话音刚落,一只纸折飞鹤落在傅观月肩膀上,竟口吐人言:“青雀,不回老宅,去梧桐馆。”


    说完,这只纸鹤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传音符效用只有一次,尽忠职守地传话给对应的人,阅过即焚。


    傅观月说:“不回老宅,老太太刚刚来话,要我们去梧桐馆。”


    青雀是傅观月的小名,老太太总爱叫她这个名字,传信者是谁不言而喻。


    几人应了一声,改道前往梧桐馆。


    傅观月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梧桐馆不同老宅,那是接待外客的地方,地点位于市中心,比会老宅近不少。


    当然,梧桐馆更经常的用法是用来开会商讨几家之间重要事务,不轻易开启。


    大概心里有底是因为什么而去,傅观月有些头疼,不再去想。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今早上让人送出去的那样东西,按照时间,应该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缘分只那么一次,如果她不收,傅观月也没办法了,只能是缘尽于此。


    车辆停在了梧桐馆外,司机说:“少主,已经到了。”


    傅观月睁开眼,打开车门下车,她已经感受到了不少人的气息。


    *


    被傅观月挂念的东西早就到了陶宁手里,还被她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520一看这苗头,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不会吧,这么快就发作了吗?


    不跟上一世那样,来点缓冲期吗?


    好一会,陶宁捏住那有些厚度的钥匙扣,看着那磨损的地方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然后她双指一捏,那看似严丝合缝的钥匙扣被她掀开了,分成两边。


    520精神一震:【这是什么?】


    只见钥匙扣挂坠夹缝间被藏了一张缩小许多倍的符箓,用极细的毛笔画上的。


    陶宁凑近看了看:“驱鬼符,上三品的,方圆十米,诸邪莫近。”


    以傅观月的修为,只要她亲自出手,符箓品阶不会太低,至少中上,这便是她跟其他同龄修士的区别的。


    在年轻一代中,独占鳌头。


    520瞬间清掉了脑子里各种假设,抛弃有人假借傅观月之手给宿主寄奇怪的诅咒的想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世界线说傅观月是家族里天赋最高的,能看见宿主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当然轻松,就是没想到她不会见死不救。


    不过是萍水相逢。


    其实陶宁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萍水相逢,不一定要做的那么好,还不一定会被人知道。


    傅观月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她合上的时候没按严实,露出了点端倪,还有上面那么明显的灵气,她想发现不了都难。


    不过这也怪不了傅观月,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而且一般人看见陌生人送来的符箓,第一反应应该是警惕,假借其他东西送过来,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陶宁放好了钥匙扣,把礼品袋跟这盒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看见疑似小纸条的存在。


    百忙之中,傅观月发票也记得拿走了,把价值四位数的钥匙扣当成几块钱一大把的钥匙扣送了出去。


    这倒是在陶宁意料之内,要是傅观月会在里面留个联系方式,她才会怀疑这是不是傅观月让人送来的。


    只不过那天一面,陶宁再也没见到傅观月。


    之后几天,陶宁倒是远远看见过傅昭昭一回,背着书包,苦大愁深的。


    没等她看仔细,就被宋颜姝以及一帮一块玩的人叫走,在转头时,傅昭昭已经上车离开了。


    就在陶宁琢磨着要不买个飞机票去一趟岐洲,想办法制造偶遇。


    就是不知道类似于我发工资了,我打算去别的地方旅游一下这个理由,正好遇到平常人想见一面都难的傅家少主的理由,能不能说服傅观月。


    答案是,很难。


    傅观月是经常住山里,不代表智商跟山顶洞人差不多,谁说什么就信什么。


    没等陶宁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者这又是恋爱大师宋颜姝,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找她。


    这几天她口中的御姐型学妹回来了,忙着跟人家暧昧,看电影,打卡各种密逃店,好几天不见人影,朋友圈倒是发得勤快。


    指尖划开通话键,陶宁手机放在耳边:“宋老板,又找我有啥什么事?”


    宋颜姝十分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我真的有事请你帮忙,这件事我找不到人了!求你必须答应,来日我再给你磕一个!”


    陶宁:“……”


    半小时后,陶宁站在高中校园门前。


    她转了转手里的钥匙扣,戴着墨镜,仰头看向一旁校名。


    没能抵挡磕一个的恳求,陶宁答应了给宋颜姝同宗妹妹开家长会的要求。


    滨市十二中,是宋颜姝的母校。


    换言之,也是陶宁的母校,顺着左边的巷子往里走,就能走到当年两人翻过的围墙。


    不过听说这几年母校装修,防止其他学生继续翻墙逃课,围墙上已经被装上了装饰铁刺,不能随便翻。


    为屁股着想,还是不去试了。


    陶宁随着人流往里走,今天是全校开家长会的日子,校园里汇聚了各种阶层的家长,顺着指引往自家孩子的教室走去。


    学校教学楼几次搬动,陶宁有点忘了宋颜姝妹妹的高二教室到底在哪一栋楼了。


    发消息给妹妹也没回,估计正在忙着,陶宁正准备去公告栏那看看学校地图,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威严的:“陶宁。”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唤起了她记忆里恐惧,这一刻理性被战胜,学生时代学渣本能觉醒,下意识迈腿就跑。


    下一秒,陶宁的肩膀上按上一只手:“我叫你,你跑什么?”


    如果问世界上比厉鬼还快的存在是什么,那陶宁可以回答四个字——教导主任。


    记忆里学生时代的追逐太鲜明了,连带着影响了现在的陶宁,听见老师说话就想跑。


    陶宁有理由怀疑,宋颜姝不是为了跟学妹约会把事情推给她的,是她也不想看见生龙活虎如当年的教导主任。


    后面的人奇怪道:“陶宁,你怎么不说话?”


    虽然人戴着墨镜,但她从不会认错人。


    陶宁回头,摘下墨镜,打声招呼:“李老师好,我不是回母校捣乱的,我是来给家里小朋友开家长会的。”


    无时无刻不穿着运动鞋,前身是体育教师的教导主任奇怪道:“我知道啊,老师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她看一眼礼貌微笑的陶宁,忽然说:“比以前沉稳不少,这样也好,以前你总是……”


    赶在教导主任大篇长论,诉说人生道理之前,陶宁连忙说自己找到教室了,赶不上时间要走了。


    教导主任到底是低估了陶宁的实力,她今天特地穿了很好跑路的平底鞋来的,那道身影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拐了个弯,离开教导主任视线的陶宁手机响了,她停下来接电话,又是宋颜姝打过来的。


    陶宁接通,听了来意后,夸下海口:“放心吧宋老板,我保证完成任务,必须把你妹妹的家长会老老实实参加完了,哪怕被班主任喊办公室里都受着……”


    说话时,陶宁似有所感回头,正好看见傅观月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满眼诧异地看着她。


    陶宁:“……”


    傅观月:“……”


    陶宁挂断了电话:“这么巧啊?”


    傅观月点点头:“是很巧,没想到你还要身兼数职,派完传单,还得给老板妹妹开家长会。”


    陶宁:“……”


    传单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清贫形象那么深入人心的吗?


    第164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9


    自那日回去之后, 陶宁没再见过傅观月,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却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里。


    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究竟给傅观月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刚刚那席话给本就解释不清的形象雪上加霜。


    陶宁觉得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她抬了抬手机:“其实我是帮我朋友家里的妹妹开家长会的。”


    真不是周末的莫名其妙加班。


    闻言,傅观月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她又问:“这是你的新工作吗?”


    看工作内容, 有点像私人助理。


    原谅傅观月,她早就忘记了是亲自打电话举报门店下有尸体,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宋老板是见过的那个, 毕竟她连陶宁叫什么都不知道。


    陶宁:“……”


    一看她那表情, 陶宁就知道她不信。


    不仅如此, 对方心中估计又有了新人设,比如周末也要替老板开家长会的苦逼牛马。


    她可没错过傅观月一闪而过的思索, 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最终下定决心, 态度更加缓和了。


    讲不通,陶宁只好转移话题:“你要去哪一栋楼,可能我们顺路?”


    “好像是思……我还没看清, 稍等一下。”傅观月看了看手机, 翻的有点困难,找了一会,她发现她忘了新下载的究竟是哪个软件。


    两天前, 傅观月被傅昭昭哭求帮忙开家长会, 理由是她爸妈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没人给开家长会真的太可怜了, 傅观月一时心软答应了。


    之后被要求下聊天软件方便交流,当时她在忙,便让助理傅溪代办。


    傅昭昭实在了解她家小姑姑习惯,傅观月偶尔会阅读未读消息,读过了的都会被删除。


    如果换成纸质通知,那就相当于阅后即焚,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保留的习惯。


    以免被忘记,傅昭昭特地在今早上发的地址和班级,机关算尽的傅昭昭忘了一件事情——她家小姑姑压根没见过软件本体长什么样!


    但傅观月也忘了一件事,软件下载,账号注册,都是由傅溪一手办理的,傅观月负责在手机耗完电的时候给它充上电,以及偶尔一次性划掉锁屏上的未读消息。


    今早上傅观月就这么干了,把所有未读消息划掉了。


    关于手机里面究竟有什么,她了解她家禁地里面有什么都比了解手机里有几个软件更清楚,解开锁屏之后直接两眼一抹黑,满天小红点,个个都像傅昭昭发来的消息,点进去个个都不是。


    翻了一会,傅观月还是没能排雷出正确的软件,眉头无意识皱起。


    陶宁靠近一步问:“她没发给你吗?”


    傅观月停下动作,如实道:“她发了,但我忘了她发在哪里了。”


    因为接过一次傅昭昭放学,傅观月知道学校地址,但就读的班级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发在哪里了?”陶宁有点疑惑,难不成傅观月还是个有众多小号的冲浪大拿,五彩缤纷到找不着消息到底在哪?


    眼睛看遍五颜六色的小小图标们,傅观月只觉得比小时候认符还费劲,看得人眼晕。


    她双手捧着手机,往前一挪:“你们平时交流使用哪一个软件的?我不常用手机,一时半会找不到。”


    用着极简壁纸的手机页面递到眼下,陶宁下意识看一眼,上面密密麻麻,每一个小方框上班自带小红点,已经有大半被消除了。


    那一大半就是傅观月刚刚一个一个点进去看的,全都铩羽而归。


    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聊天软件,点进去只有琳琅满目的页面。


    怪不得傅观月翻半天也翻不出哪一个才有她要的,因为聊天软件本身就不在这一页上。


    陶宁靠近了点,修长指尖一翻,再一翻,指尖一点,点开了其中一个软件:“可能在这吧。”


    “在哪……还真是。”傅观月垂下脑袋,还真发现了傅昭昭备注的对话框,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傅观月惊喜道:“找到了,在思源楼二楼理科二班。”


    陶宁回想片刻:“那挺巧,我也在二楼,不过不是理科二班,是七班班,隔了点距离。”


    说完,陶宁觉得不对,默默看了眼对着手机捣鼓的傅观月。


    所以刚刚傅观月是在学校里迷路了吧,她还以为是顺路碰见的。


    刚看过的学校布局图可就发挥用途了,陶宁认路。


    陶宁抬手一指露出一角的教学楼:“思源楼在那,我跟你一块去吧,正好顺路。”


    这话傅观月求之不得,她上次来接人可没进校门,她根本不知道思源楼在哪。


    傅观月:“好,那就一起走吧。”


    今天学校里多了不少人,学生加上学生家长,安静的校园比平时热闹不少,随处可见仰着脑袋看楼名的家长。


    走出长廊,还有不少学生志愿者带着臂章在校园内走动,被询问后,会亲自带着家长过去。


    两人穿过人群,径直上楼。


    正好碰见傅昭昭往下走,她穿着校服,额上微汗,见到傅观月惊喜道:“小姑姑你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正想下去找你,没想到你还能自己找到……”路上来。


    后面的话傅观月不让继续说下去了,忙上前几阶制止:“嗯,路上有人帮忙指路,我就到了。”


    傅昭昭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陶宁,愣了一瞬:“啊,你是那天的那个女生哈哈哈。”


    只有她知道她看向傅观月的眼神究竟有多复杂。


    ——我的家长会,也是小姑姑你play的一环吗?


    还以为小姑姑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还能把人约到学校,这真是别出心裁的办法,别说是巧合,她傅昭昭第一个不信。


    傅观月显然没办法接收来自傅昭昭的庞大的信息量,她看不懂,也没办法问,只好说:“我们在路上碰见,她刚好也要帮人开家长会,就一块上来了。”


    听到前一句话傅昭昭心想果然如此,后一句话则让她失望了,没想到还真是巧合。


    但,这也没关系。


    傅昭昭说:“那真巧,相逢就是缘分啊。”


    陶宁埋头上楼梯,听罢认真点头:“嗯,的确是很有缘分。”


    傅昭昭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嘿嘿,确实。”


    傅观月:“……”


    在二楼的人也不少,教室里的座位被家长坐了,学生们只好聚在走廊抱着书边聊天边看,当有人走上来时,都会无意识往那边看一眼,等人走过了,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


    说人生百态,其实更多的还是大差不差,只看一眼,看了就过,谁也没记住谁,闹闹哄哄地做自己。


    “我跟你说,上次月假我去了一家很好吃的店,下次我们一起去打卡,我给你拍照。”


    抱着书,背对着楼梯口跟同桌说话的女学生见同桌忽然不说话,闭上嘴看向她身后。


    拉了一下同桌胳膊,女学生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着,女学生才发现走廊有点安静了,她心生奇怪,也回头看去。


    只见有人提裙缓缓走上台阶,乌发如瀑,眉眼含笑,淡色双唇勾起一抹弧度,身穿亚麻色衣裙,知性感十足。


    有的人连风都偏爱的,穿堂风吹过,搅动她耳垂发丝,清隽眉眼被朦胧一瞬,飘动的发丝被修长手指勾住,挽在耳后。


    就是随意往那一站,便是目光聚集中心,人群里天然发光体。


    身后也上来一人,宽松衣衫,眉间朱砂,大夏天里带来一抹清凉。


    女学生回头看了眼被教学楼挡住的太阳,有点不太明白。


    今天是啥日子,看得大家眼前一亮又一亮的。


    傅昭昭踩在二楼最后一道台阶上,回头问陶宁:“姐姐你要去哪一班啊?理科的一到六在这边,七之后的在对面。”


    傅观月也看向她。


    这栋教学楼呈回字形结构,中间空,向下俯瞰是雕像以及花坛,绿荫葱葱,时常供学生们散步。


    当然了,傅昭昭也不会说要是去对面,还有另一个更近的楼梯口。


    陶宁随意看了一眼环境,她说:“我要去七班,往这边走好像更近。”


    傅昭昭的班级在楼梯口的左边,经过傅昭昭教室前的走廊,拐个弯就是七班了。


    那里门口也零零散散站着几人,各自挤在一块说话,有些爱清净的自己拿着书看等着。


    经过傅昭昭班级后,陶宁挥挥手:“那我先过去了,拜拜。”


    傅观月学着她动作:“拜拜。”


    见人继续往前走,傅观月被傅昭昭拉进了教室里,那里已经坐了不少家长,老师刚来了又走,剩几个班干部帮忙维持纪律。


    傅观月被引着坐下,傅昭昭座位收拾得整整齐齐,摆着几样喜欢的小东西,给座位带来了几分别样的点缀。


    同桌的家长来了,坐了一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出去了,看桌子水杯上残留的口红印,是位女士留下的。


    傅昭昭看一眼那飘着热气的水杯,她说:“小姑姑你要喝水吗?还是要喝点别的,果汁还是咖啡?不对,小姑姑你从不喝咖啡,我给你倒水吧。”


    在傅昭昭眼里,小姑姑不挑食,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唯一讨厌的就是吃鱼,闻到熟鱼肉的味道也不喜欢的那种。


    傅观月话都没来得及说,傅昭昭已经风风火火地去拿杯子了,她只好坐在原地等着。


    教室里热水机里热水已经没了,还得等烧开。


    旁边过来一人,正是傅昭昭同桌,她压低声音道:“坐你座位上的是谁啊?没听说过你有姐姐,你小子藏私是吧?还有刚刚经过走廊那个,高高的,不准说你不认识,我不信。”


    傅昭昭嘴角比AK还难压,假装不经意道:“我座位上的是我小姑姑,另一个是我小姑姑的朋友,我们上周一块去玩密室逃脱。”


    虽然那个漂亮大姐姐是员工被老板推进来充人头的,但是这也没说谎。


    同桌:“上周?就你叫我跟李雪然的那次?你小姑姑和你小姑姑朋友去怎么不告诉我。”


    傅昭昭望天,又看热水机:“这个好像有点慢……那不是你们怕嘛,我就不敢拉着你们去,我也没想到我小姑姑自带坦克属性,什么都不怕,还有那个姐姐解密很快,就是发现线索有点慢。”


    正在凡尔赛的傅昭昭不知道,当时陶宁是拖着低电量身体玩下去的,别说发现线索,她还能自己站着走出来,就让傅观月感到惊讶了。


    越说越让人后悔,感觉自己错忆,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傅昭昭同学闻言给了她肩膀一巴掌,对痛失跟漂亮姐姐玩机会感到万分后悔,她咬牙切齿:“你个天杀的,有好东西不通知大家,自己偷偷吃,你要是说你小姑姑和她


    朋友什么情况,我跟李雪然打着摆子也要闯一闯。”


    傅昭昭躲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彻底忍不住了:“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同桌想说我和李雪然才不会,就听傅昭昭低声提醒:“我小姑姑听力很好的,我们这个音量她听得见的。”


    “我才不信,隔了那么远,旁边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同桌边说边回头,竟看见傅观月正看着这一边,并不意外她的回头,轻轻点头示意。


    可在此之前,双方压根没见过面。


    同桌:“……”


    同桌涨红了脸,僵硬点点头,迅速低头:“不是吧,这么远,她她她真的听得见啊?!”


    傅昭昭倒水,混成适合入口的温热水温:“我骗你干嘛,小姑姑朋友听力也很好,能在尖叫声中分辨出医生NPC的皮鞋声往那边走。”


    还有一点,是傅昭昭不知道的。


    陶宁视力也很好。


    顺着走廊经过几个班级,穿过重重人影,将所有目光抛在身后,陶宁走到了七班的门口。


    宋颜姝的堂妹坐在最里排的窗边,托着下巴,往外看去,似乎因为没看见熟悉的人影,神情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忘了,前往七班不止一条路,和一个楼梯口,一直看着一条路,以至于没能发现另一条路有人向她走来。


    宋颜姝的妹妹叫宋思冉,早在五岁时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之后她爸车祸去世,她妈早就有了新家庭,她愿意支付抚养费,但不愿意亲自抚养她。


    没人肯抚养,宋思冉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上了高中才到了宋颜姝家。


    其实没人敢往宋颜姝家送人,是宋颜姝这个酒蒙子头一天喝醉了,酒还没醒就被姐姐摇醒去参加葬礼,碰巧看见举办葬礼的那户主人家在角落里打骂宋思冉。


    又是姓宋的,那大小也算亲戚。


    一时上头,给宋颜姝领了回来,之后听说学校有人敢欺负宋思冉,二度上头,杀去学校一通乱杀,事后坚决要求给人转班。


    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甩不掉这糯米糍了,就这么把人留着,一年两次家长会也亲自来。


    哦不,现在该改改了,跟御姐型学妹约会的宋颜姝来不了了。


    陶宁走了进去,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宋颜姝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忘记跟宋思冉说换人来了。


    宋思冉身世原因,从小性格敏感,跟陶宁见过几次,为了壮胆也被宋颜姝拉着参加过几回聚会,每次她都安静待在角落里,像一幅美人画。


    发现班里忽然安静不少,宋思冉听见隔壁传来同桌的嘀咕声:“她找谁的啊?”


    宋思冉回头,看清对方后震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起身的力气太大,宋思冉身后的凳子给她摔到地上了,砰的一声,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可现在没人去看她,都看那缓步而来,自带香风的大美人。


    同桌被吓了一跳,忙问:“思冉你认识她?”


    第165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0


    不用宋思冉回答, 陶宁已经站定她们面前,跟宋思冉对视。


    既然同桌自己不认识,那宋思冉肯定认识, 可记得以前宋思冉姐姐不长这样的。


    有缘见过宋颜姝对阵学生家长的场面, 那是活孔雀,也是活炮仗,噼里啪啦的谁都响不过她。


    宋思冉有点紧张,语气结巴:“陶, 陶宁姐,怎么是你来了?”


    今天的陶宁化了淡妆, 还穿得斯文优雅, 简直不能再正经。


    日常几乎要纹到脸的纹身也消失不见, 脖子锁骨上白白净净的, 没有了五颜六色的纹身,宋思冉差点没认出人来。


    但仔细辨认五官, 还真是陶宁本宁。


    这不能怪宋思冉反应那么大, 在她眼里陶宁日常夸张怪诞小青年, 结果人收拾收拾还能cos文艺青年,反差感也太大了。


    陶宁解释道:“宋颜姝有急事来不了,我替她来一趟, 不介意吧?”


    “是这样啊……”


    说不失望那就是假的, 她这次考试取得进步,本来想给宋颜姝看看的。


    宋思冉重新扬起笑容,“当然不介意, 陶宁姐进来坐, 我给你倒水。”


    “给我过一下。”她点了点同桌肩膀,有点愣住的同桌马上反应过来, 起身让开位置。


    陶宁被引着入座,宋思冉去倒水了,桌面上摆得最明显的,就是她的成绩单了。


    放在明面上的很明显是给来人看的,陶宁悉数拍下,发给了宋颜姝。


    别看她没心没肺,经常做事有始无终,对宋思冉的事情还是很认真的。


    在来之前,宋颜姝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宋思冉之前因为之前的事情,成绩不太好,还有一点点点点偏科。


    以上是宋颜姝的原话,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篡改过。


    陶宁看了眼成绩单,英语21,数学131,语文125。


    岂止是一点,那是差距悬殊,连零头都比不上。


    最惨的这分数还是宋思冉认认真真做出来的,不是答题卡踩一脚给出的答案,试卷上还有她满登登的答案。


    陶宁挪开目光,不忍心看了。


    宋思冉端着水回来了,小心放在桌边:“陶宁姐喝水,温度刚刚好。”


    “好。”陶宁喝了一口,心想这算是践行茶吗?


    果不其然,开完家长会的陶宁被英语老师叫进办公室,就宋思冉的英语水平应该怎么提高的问题,开了一场“短会”。


    夸下海口的陶宁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逃课,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听了一耳朵的教育经。


    让陶宁年纪轻轻也体会了一把教育祖国花朵的困难,变身点头机,只会点头和说是。


    对对对,老师说的是,会改的会改的。


    会毕,英语老师语重心长地下结语:“思冉她各方面成绩都挺不错,就是英语拖了后腿,要知道在高考上差一分就是落后很多名,家长得想办法改善这个情况。”


    陶宁耳朵听麻了:“是是是。”


    英语老师嘴巴也说干了,她喝了口茶,看时间也不早了,跟陶宁道别。


    陶宁瞬间死灰复燃,开朗地拎着包出去了。


    默默注视她的背影的英语老师:“……”


    陶宁的背影简直要冒小花特效,快乐得很明显。


    之前那个姐姐看着不靠谱,特地叫了这个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陶女士过来,可她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我欺。


    出去之后,陶宁直觉神清气爽,想她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给人低头。


    宋思冉等在外面,看陶宁出来,她迎了上来:“陶宁姐,我知道我英语很差,我会慢慢努力的,我英语单科比上一次进步了两分。”


    陶宁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上一次英语才考了19分?”


    宋思冉不好意思挠头:“姐姐说我可能是没有那根筋,实在学不会,大不了以后不出国。”


    这话是宋颜姝能说出来的。


    陶宁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深沉道:“思冉,我这辈子没给谁低过头,你让我破例了。”


    从前被教导主任追,陶宁也是抬着头跑的,从不低头。


    宋思冉更不好意思了:“我会努力的。”


    陶宁却摇头:“不,要努力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宋颜姝,她要努力给你请到合适的英语老师给你补课,我也会努力找到合适的老师给你补课。”


    宋思冉:“……”


    陶宁作为过来人,深沉拍肩:“不要放弃,下次要是实在不会,不要硬来,你试试掷橡皮,ABCD选一个,我跟你颜姝姐分别最高记录选择题错两个和选择题错一个。”


    宋思冉:“……”听起来更不靠谱了。


    但,还挺想试试的。


    *


    这周宋思冉留校住宿不回去,陶宁出了思源楼,宛若出狱的劳改犯,浑身轻松。


    站在楼下,陶宁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口里的郁气尽数吐了出去。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日轮将落未落,将天空映得橘红,浓郁的红向外扩散,依次变淡,远处的天边还是深蓝,云也淡淡。


    学校里的人已经离开的差不多,家长学生们也散了,留校的学生们都去了食堂吃饭,热闹一时的校园安静下来。


    陶宁准备往外走去,身后传来下楼的声音,她回头看去。


    晚霞未散,落日熔金,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轻薄衣衫飘飘,阳光将她的脸庞映亮,一点朱砂痣如红梅落雪,格外分明。


    她回头对楼梯上的人说:“不用了,我先回去。”


    傅昭昭追了下来:“那你到了给我发消息哦。”


    “好,回去再告诉你。”傅观月答应了,清风似的走下阶梯,有人站在路边回望。


    目光相碰片刻,傅观月越走越慢,夕阳映在对方身上,像是镀上柔和光晕,使她看来的目光似乎格外温柔。


    还是陶宁先打破了这安静:“那么晚了,你还没走呢。”


    傅观月回神,迈步走过去:“昭昭是班干部,班里乱,她留了会,我帮她一下,你呢,你怎么还没走?”


    陶宁眼里始终装着对方的身影,她轻扯唇瓣,露出不经意的苦笑:“小孩有点偏科,老师留我说几句话。”


    傅观月从未和人谈论过这些,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傅昭昭只是爱玩了点,本性不是需要需要人操心的。


    傅观月一时犹豫不知怎么回答,正想干巴巴地回答听过的客气话。


    陶宁转而说:“两个小朋友在学校食堂吃,反而是我晚饭没着落了……傅小姐,你饿了吗?”


    傅观月下意识点头:“有点。”


    傅观月三餐规律,作息稳定,五点起身修炼,七点吃早饭,五点吃晚饭,吃完继续修炼。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她早就腹中空空了。


    陶宁看了看时间,提议道:“我也饿了,这附近有家饭馆味道不错,要不我两一块去吃个饭?”


    *


    热闹饭馆里,现在是饭点有不少人在吃饭,热腾腾的食物散发着香气。


    因为离学校近,吃饭的不仅有工作下班后的白领,更多的还是穿着十二中校服的学生。


    “看看,这上面有什么是你喜欢吃的不?”


    傅观月正打量周围,手里被塞了菜单,陶宁在对面抽纸巾擦桌子,垂着睫毛,满脸认真。


    也不知道怎么的,傅观月神使鬼差答应了她的邀请,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陶宁把手上的纸巾团了团,随手丢进垃圾桶里,语气怀念:“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食堂饭菜太单一了,经常跟朋友来这吃,这一家老板手艺很好,我偶尔还会回来吃一次。”


    傅观月目光从琳琅满目的彩蛋挪开,重新打量了一番略显陈旧简朴的饭馆,惊讶道:“你以前也是十二中的学生?”


    陶宁单手托腮:“对啊,我看着不像吗?”


    傅观月认真看她,认真点头,诚恳十足:“像,很像。”


    在十二中上学的学生大多品学兼优,夹杂少量出身富贵,傅观月看眼前人,她能想象到年少时的陶宁,肆意张扬,蓝白校服穿得整齐,青春且优秀。


    她的态度让陶宁很受用,她压低了点声音询问:“那傅小姐觉得我上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


    人多嘴杂,傅观月觉得有点听不清,她凑了过去:“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说出去谁会信,耳听八方的年青一代魁首的傅观月有一天会跟人说听不清这三个字。


    偏偏陶宁信了,手动挪了挪凳子,手搭在唇边,在她耳边说:“我说,傅小姐你觉得我学生那会是怎样的?”


    潮热的呼吸呼在耳边,如微弱的风吹燃了星星之火,傅观月像触电似的闪开,下意识就想抬手摸耳朵。


    碰上陶宁看来的讶异目光,傅观月硬生生压下了动作,任由发间通红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陶宁歪头:“你耳朵好红啊,是不是不舒服?”


    周围人声鼎沸,偏偏这一句听得一清二楚,耳朵放肆如晚霞,越烧越红。


    傅观月偏了偏头,不让她再看,然而这是徒劳的:“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热而已。”


    陶宁搓了搓微凉的指尖,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可能人多导致的,空调温度不高。”


    “我觉得你会想昭昭那样,成绩很好,朋友很多……”说着,傅观月觉得不对,讶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姓傅?”


    陶宁忍俊不禁:“我不仅知道你姓傅,还知道你是傅昭昭的小姑姑,进校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光荣榜,上面有你侄女。”


    傅观月了然:“原来是这样。”


    似乎是为了礼貌,陶宁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傅观月的眼睛,每次傅观月都会挪开眼一瞬,又怕觉得不礼貌,回视过去。


    对方眼底落满了星光似的,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陶宁语气缱绻:“都坐在一块吃饭了,傅小姐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傅观月紧了紧膝盖上的手:“傅观月,观山海的观,月亮的月。”


    “傅观月……这名字真好听。”陶宁说,“我叫陶宁,左耳陶,安宁的宁。”


    傅观月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寻常,被人含着笑意念了一遍,好像真的就多了几分不寻常来。


    陶宁忽然伸手过来,傅观月莫名心里一紧,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过她,淡粉指尖按住菜单,缓缓拉了过来。


    头顶灯光明亮,将桌子上那只手照的清晰。


    肤色冷白,手指修长,并不那么骨感,显得骨节分明,而是如玉一般的质感,细腻得像工匠精心雕琢而成。


    手上毫无装饰,腕骨微突,也掩盖不了这是一双极漂亮的手。


    如果傅观月此时此刻还有几分理智,就会发现她思维里的破绽——一个清贫的人,怎么会有双细腻完美,全然不事生产的手?


    可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完全没发现,目光不由自主跟着那只手在眼下挪走。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是几秒的事情。


    陶宁翻开菜单,随口问道:“你想好点什么菜了吗?老板已经看了我们好几眼了,大姨她很热情,肯定又认出我了。”


    她用拇指指了一下厨房那边,这家饭馆采用透明厨房,用玻璃隔开食堂和厨房,顾客坐在里面有几个师傅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这家生意那么好全是口碑堆起来的。


    大姨和几个服务员忙进忙出的,时不时抽空盯一眼这边。


    其实傅观月压根没看菜单上面有什么,她不想露怯,便说:“我不挑食,你点吧。”


    陶宁应了声:“好。”招手叫来服务员。


    距离比较近的服务员正想走过去,老板出现在她身后,跟她说:“我去,你去忙别的。”


    大姨手抓点菜本,笑着过来:“好久没见你回来了,这你朋友?怎么没看小宋过来?”


    陶宁说:“小宋有事没来,今天替她来一趟学校,又馋了,就过来吃一顿,郑姨生意越来越好了。”


    郑姨长得慈眉善目的,烫的中老年时兴的泡面头,染的酒红色,她说:“今天周末,学生多了点,生意就看起来好了些,还是吃以前那几样菜吗?今早上来了一批新鲜的鱼,要不要上一条清蒸的,我们的招牌菜。”


    她还记得老顾客的习惯,知道陶宁和宋颜姝两人喜欢吃新鲜的,口味偏淡,不爱酸辣口。


    陶宁想也不想就说:“今天不吃鱼了,我想换点别的,把清蒸鲈鱼换成这个,其他的照旧。”


    她念了几个菜名,好几例是店里招牌菜,又问傅观月:“这些你有不喜欢的吗?”


    傅观月心情微妙地摇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还都是她爱吃的。


    第16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1


    不挑食不代表没有偏好的口味, 陶宁却能点中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一样不差。


    连讨厌的鱼也被剔除掉了。


    “好,那你们坐着等会, 那有泡好的茶, 不够就喊人给你拿,别客气。“郑姨答应了一声,扭身让厨房去做。


    陶宁回头,看傅观月低着头神情复杂地喝茶, 不太理解。


    记得这些都是她爱吃的,难不成口味有所改变了?


    等一道道菜被端上来, 陶宁打消了这个疑惑, 傅观月看起来都挺喜欢的, 吃得很愉快。


    两个人都饿的不轻, 把点的菜都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还没学会手机支付的傅观月遗憾失去了付账的机会, 被笑眯眯的大姨一人塞了一个莲雾。


    大姨挥手:“拿去吧, 饭后吃个水果, 解腻。”


    裹着泡沫袋的莲雾被塞到陶宁手里,果皮是淡淡的粉,味道也是淡淡的。


    陶宁不再推脱, 把莲雾拿好, 笑着打招呼:“那谢谢郑姨了,下次再来。”


    “好,下次来还给你吃得饱饱的。”郑姨挥手, 坐在台后, 目送两人出门。


    傅观月把卡收了回去,跟着人走出饭馆, 她说:“下次我来付账。”


    陶宁欣然答应:“好啊,为了我们的下次,不如加个好友?”


    被扔进口袋里被捂暖了的手机再次被拿了出来,傅观月跟拿块板砖似的拿着手机,毫不犹豫地发出了不懂电子设备的疑问:“加好友,应该怎么加?”


    陶宁稀奇道:“你不会电子支付,还不会加好友,你该不会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说完,陶宁又自顾自摇头:“不对啊,你刚还会刷卡支付,古代人可不会刷卡支付。”


    平心而论,520觉得陶宁是怎么好意思说土著女主是穿的。


    傅观月否认:“我不是,只是住在山里,用不上这些,所以不太懂这些。”


    这话说给谁听都不信,好端端的年轻人谁还愿意住在山里,枯燥又无聊的,倒像是为了不付账说出的推脱的话。


    可信度很低,说给三岁小孩听都不信。


    陶宁又信了,惊讶道:“住山里啊,那我是理解了你为什么不会这些了。”


    “看你一言一行,你家该不会是什么不出世的隐世大族,天下大乱才出山救世,然后长辈都板着脸,家教特别严格。”


    傅观月试图解释:“也没有很严格,一般是五点起床,以前完成学业后,能早点睡,两点开始睡,长大之后三点睡就够了。”


    修士身体不同常人,打坐修炼比睡觉更加能缓解疲劳,这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寻常。


    陶宁操作手机的手停住了:“五点起床,你一直保持这样?”


    傅观月点头:“对,从小到大都这样。”


    陶宁看起来更惊讶了,不敢置信道,“这非人哉的作息,还能坚持二十多年,你真是厉害。”


    她说的真心实意,不掺杂一点讽刺,倒是傅观月听得稀奇,放下了最后一丝防备。


    傅观月凝视陶宁:“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不会觉得我在撒谎,装模作样的欺骗你?


    陶宁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着呢,有人光是坐着聊天就能陷入短暂的深度睡眠,一天下来就不用睡了。或许你家基因特别,一家子都是这种人,天生精力旺盛而已。”


    看一眼愣怔的傅观月,她招招手:“你过来点,我加你好友,站太远了扫不到。”


    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今夜月明,路灯明亮。


    傅观月刚好站在阴影处,闻言她走向路灯下,浑身似有若无的冰霜一步步化开:“怎么扫?”


    “我来。”陶宁把脑袋凑过来,手指快速点点,就弹出一个页面,滴的一声,便加上了。


    她动作太快了,傅观月没看清:“你刚刚是哪里点出来的,我没见过。”


    “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了岂不是让你到处加人,把我忘在脑后?”陶宁弯唇一笑,晃晃手机:“给你通过了。”


    傅观月想说我不会,她记性很好,听过的事情不会忘记。


    陶宁又凑了过来,语气微扬:“我骗你的,在这,点开就能发现了。”


    傅观月头一次对手里的东西感兴趣,低头随意点了点,翻翻看看。


    她添加的人不多,一个傅昭昭,一个傅溪,然后就没有了。


    至于她爸妈跟她差不多,觉得打电话没传音符快,一张传音符包圆,傅观月也习惯了这么回复,手机于她们而言基本是摆设,还不如她从小不学无术的爷爷更熟悉手机。


    打完备注后,陶宁问:“你准备怎么回去?有人来接你不,我送你。”


    傅观月:“有人来接我,不过。”


    她看一眼周围环境,说,“接我的车很有可能进不来,得走回学校门口上车,我让她们在那等我。”


    这里距离十二中也不远,这一片是学校的后门,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就能到了。


    *


    十二中校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车,流畅的车型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车内有两人,穿着利落套装,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上,一人正低头收拾吃完的餐盒。


    副驾上的一伸手:“给我。”


    傅溪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被旁边的人接走,放进袋子里打了个结。


    她欣赏片刻,感叹道:“完美。”


    然后她就下车拎着打包完美的餐盒袋走向垃圾桶。


    傅溪坐在车里等着,开启换风系统把车内的气味去掉,她妹妹傅洛有点强迫症,现在连垃圾袋打包都不放过。


    丢完垃圾,傅洛很快折了回来。


    砰的一声闷响,另一人坐上副驾驶,傅洛说:“我刚想了一下,姐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来这边吃饭?”


    傅溪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不会有错,饭馆名字就显示在附近,安心等吧。”


    傅洛不太信,边说边往傅溪手机看去:“我们大小姐什么人,吸收天地精华,差不多是喝露水长大的,怎么可能会跑到小巷子里吃……哎哟我天,郑姨饭馆,还真是这啊?”


    傅溪用两根手指把妹妹脑袋推开:“千真万确,大小姐电话里说的就是这地方,她让咱两在校门口等,她等会就出来了。”


    “真无情,靠一下都不给。”傅洛爬了起来。


    傅溪一指肩膀上的白印:“你的粉底液蹭上来了。”


    “等会帮你洗。”傅洛自知理亏,没话了。


    一刻也不安分似的,坐回原地没几秒钟,又转过来招惹傅溪:“姐,不对啊。”


    傅溪闭目养神,她比妹妹更加稳重,相似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性格:“哪里不对?”


    傅洛:“哪里都不对好不好,你说大小姐什么时候会在外面吃饭?”


    傅溪沉了口气,冷静叙述:“一周前,我们跟随大小姐前往玟洲余氏,与其他三家合力替余氏坏掉的拘魂阵给修补上,别跟渔网似的东一个洞,西一个洞,把祖宗传下来的鬼全都漏完了,满世界乱跑,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


    “为表达谢意,余氏组了个饭局,我们一帮人,还有大小姐坐上席,吃了这么一顿饭,你金鱼脑这么快就忘了?”


    傅洛:“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大小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自己在外头吃饭过,不去环境高雅的高级餐厅,反而跑到这吃,根本不是她会来的地方。”


    这话说的没错,傅观月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她是没少上山下乡,翻山越岭,往偏僻的地方钻,把自己脏得乱七八糟。


    不过一般这时候,她都在诛邪。


    傅溪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开口阻止她继续乌鸦嘴。


    傅洛挠挠头,做下定论:“你说是不是跟上次那样,大小姐遇到了胆大包天的拦路鬼?不过要是普通游魂,大小姐早应该回来了,怎么会去那么久,难不成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最好不是。”傅溪睁开眼,反手掏出一圆盘。


    这圆盘上面放着一勺子似的物件,其上篆刻着金色铭文,神秘而深沉,它被傅溪托在手上,看着轻飘飘,实则颇为重手。


    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这是吃炒饭用的碟子和勺子。


    这长得像古代简陋版指南针的东西能检测附近是否有怨气的存在,即便深入鬼蜮,也能靠着它走出。


    此物名唤引路针,长得跟针没有半点关系,偏偏取了这个名字。


    本来属于傅观月所有,是不可多得的法器,但傅观月嫌它重手,扔给了傅溪,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傅溪掐诀打入一道灵力,托在手上的法器嗡的一震,勺柄不断旋转,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两人目光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十二中的学生们都不再出入学校了,路边没有了行人,值班室里的保安大爷正捧着茶杯犯食困,路的尽头,是一片黑得不寻常的阴影。


    记得来时,那里是通往学校后门的小路,傍晚就亮起了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路灯悄然熄灭了。


    不必多说,傅溪和傅洛对视一眼,两人都严肃了表情:“走!”


    *


    半小时前,陶宁跟傅观月一块前往校门。


    十二中建在繁荣地段,后门那片往外走两条街是一小区,小区出口走两百米便是地铁口。


    因着地铁口的存在,平时这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到晚上都能看见遛狗散步的人。


    两人边走边聊,拐进了通往学校的路,吹起了一阵微不可查的风。


    不知不觉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了,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去学校,去别的地方也不顺路。


    一阵凉风拂面,陶宁边走边说:“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傅观月走在她身边,片刻后她回答:“好像是有点,可能因为这里是背阴处吧。”


    陶宁点点头:“说的也是。”


    过了一会,陶宁听见了附近传来的读书声,她稀奇道:“十二中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晚上也要读书?”


    这条路紧挨着学校围墙,围墙后有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隐约能看见教室窗户后有人影走动,像是老师正在巡班。


    脚下脚步声沙沙,小巷里太安静了,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观月也听见了这读书声,她说:“是的,听说这样可以加深记忆,每天晚上都要读一会,之后就会听写单词。”


    陶宁走在前边,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住校不这样,倒是轻松多了。”


    其实会不会这样陶宁不一定记得清,一般她都会和宋颜姝翻墙上网去。


    傅观月紧走了几步,靠近了点走在前面的人影,她盯着她的背影问:“还记得吗,以前学校召开运动会有一项活动……”


    怎么还说话说一半就不说的,陶宁问:“有什么活动?”


    傅观月:“负重跑。”


    陶宁疑惑:“那不是体育生训练的办法吗?学校运动会有这个?”


    傅观月的声音响在耳边:“有啊,就像这样。”


    黑暗里,琥珀色双眼逐渐转成全黑,双瞳里没有一点眼白,脸却白地像白墙,攀附着几道裂开的痕迹,她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便能看见陶宁背上趴着一个人,穿着沾着血的衣服,双臂环在她脖颈处,看其身形瘦弱,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话音刚落,她举起双手,缓缓向陶宁脖颈靠去,双手猛的收拢,却浑身一轻,扑了个空。


    她被陶宁扔在了地上,举着双手,还有些迷茫,随即看向墙角处。


    陶宁背贴着墙站在一边,修长指尖中夹着一物:“别这样,我只背我老婆,像你这样的野鬼是不背的。”


    她说话语气戏谑,目光却冰冷。


    陶宁居高临下:“你乐意在这待着,我倒是懒得理你,偏偏要缠上我。”


    设下鬼打墙,伪装成傅观月的东西刚刚不装了,露出本来的面目,双眼直勾勾盯着陶宁,想把她生吞。


    极阴命格,总是大补。


    她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那只能怪你自己,撞上了我。”


    说到了这个字,那女鬼已经扑了过来,危险近在咫尺。


    陶宁偏身闪过,躲过了她指甲伸长的手,这玩意凶倒是不凶,胆子大倒是真的。


    让陶宁怀疑她压根不是跳楼死是,是被撑死的,因为撑死胆大的,那么大一天师走她身边也敢捣鼓鬼打墙困住她们。


    总是捉不中人,不过是方寸之地,陶宁跟水里的鱼似的滑不留手,气得女鬼火气暴涨。


    女鬼:“你跑什么!”


    陶宁振振有词:“你都追我了还不跑,你当我傻?”


    女鬼:“……”好气,但是追不上。


    追上了陶宁会用手里的符箓将她逼退,止步在三步之外,吃又吃不着,抓也赚不到,一切手段在她身上都是白搭。


    第16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2


    如此反复, 女鬼也累了,大餐再香,会攻击鬼的大餐不吃也罢。


    而且对方看起来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动手, 把她耍猴似的戏弄。


    女鬼说:“我不吃你了行了吧,我放你走。”


    陶宁摸了摸发烫的钥匙扣,摇头道:“那不行,我不走。”


    女鬼火了:“你有病, 让你走还不走!”


    陶宁理直气壮:“作为柔弱无助的普通人类的我,应该在原地等待强大无匹的天师从天而降, 脚踏七彩祥云来拯救我。”


    女鬼:“???”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女鬼脸上流的血更急了, 气急败坏道:“哪里来的天师?”


    陶宁伸手一指, 指向她身后, 给鬼讲了个鬼故事:“在你身后。”


    指尖一动,陶宁收起了手里的符箓。


    “!”


    明明早就没了身体, 女鬼却觉得背后一寒, 猝然扭头, 身后还是那走不到尽头的巷子,远处的路灯幽幽,哪里有什么天师。


    死得凄惨的鬼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女鬼全黑眼眶流下血泪:“你欺骗我!”


    鬼没有眼泪, 血也不过是怨气凝成的,倒是挺吓人。


    “你欺骗我!我最恨欺骗我的人,你该死!”


    女鬼往陶宁扑去, 顾不上心里的忌惮誓要把对方杀死。


    浓郁的鬼气铺开, 翻涌,往陶宁扑去, 没人会怀疑,任何人碰见了它不被吞噬殆尽。


    陶宁慌不择路似的,竟跑到墙根下,她无路可走了,于是她回过头,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在女鬼身后,一道青光划开鬼蜮,朦朦胧胧的学生读书声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剑光。


    那剑来得太快,破开了黑暗,几乎要将昏暗巷道映亮。


    女鬼来不及躲闪,那道剑光穿透她的身体,瞬间消弭于人间,连最后的悲鸣也无法发出。


    叮的一声,穿透女鬼身体的长剑插入墙面,一会后,逐渐消失,只留下不易察觉的剑坑。


    原来这不是真的剑,只是由幻剑符幻化而成的利剑,斩杀了敌人后,随着灵力的消散而消失。


    傅观月走入巷中,脚步匆忙,一眼便看见陶宁坐在一边,白皙手掌捂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晕过去了?


    她心里一紧,大步上前,摇了摇她肩膀:“陶宁?陶宁你醒醒。”


    当时她跟陶宁并肩而行,走着走着人忽然就不见了,傅观月找不到她,发现怎么走也找不到刚刚走过的路,前面就是巷口。


    设下鬼打墙的存在本没打算放任傅观月离开,那巷口只是假象,无论走多少次,也无法走到真正的出口。


    她困住了陶宁,也想困住傅观月,可她怎么可能是坐以待毙之辈,这等小小伎俩很快就被破解掉。


    出幻境的那一刻,她又设法找到了陶宁所在的幻境,一力破开,却发现那困住她女鬼正要对她动手,情急之下画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幻剑符将其诛杀。


    担心陶宁被鬼蜮所影响,傅观月笔尖轻点她额头,淡淡青光没入她额头:“陶宁,醒醒。”


    陶宁坐在墙根下的石头上,手撑着脑袋,睫毛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眼中的困倦还没散去,她迷茫看了看周围。


    最终眼神定在了傅观月脸上,陶宁问:“怎么了?”


    傅观月把散下的头发挽在耳后:“这话是我问你才对,你好端端的,怎么坐在这?”


    陶宁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闻言恍然道:“我有点晕碳,刚刚忽然觉得很累,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是不是睡着了?”


    听说过晕血,没听说过晕碳的,傅观月问:“晕碳是什么?”


    忘了这是深山里长大的,陶宁低声解释了一遍:“就是吃饱了容易犯食困,容易晕。”


    傅观月蹲下身,长发散了满背,仰头看她,谨慎问道:“你刚刚就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陶宁挪开手,双眼水润,她反问:“什么异样?”


    傅观月静静地看着她,陶宁默默回视,夜里巷中昏黑,使傅观月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只要刚刚傅观月她晚来一步,这东西差点就能近身,不过之前送出去的驱鬼符还是能撑一阵。


    但这已经凶险非常,她连一点异样都没察觉,也不知道还叫人说什么好。


    傅观月没再揪着那个话题,默默收起了清忆符,她忽然不想用了。


    用上这个之后,陶宁不仅会忘记今晚的事情,还会忘记傅观月,连同名字,以及所有的记忆,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如大雪夜行,踏雪无痕,不会再有半点痕迹。


    如果换做从前,她画这种符,用这种符,是最顺手的。


    陶宁还在仰头看着她,眼底都是信任。


    傅观月摇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扶你起来吧。”


    她站起身,朝陶宁伸出手。


    陶宁忽然收手,转头看向巷口另一边。


    傅观月慢半拍向那边看去,有两人从路的另一头走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见傅观月时双眼一亮。


    “大小姐,你果然在这。”傅洛快步过来,走到人前,才发现角落里的陶宁,眼前一亮。


    傅溪看了一眼陶宁,又看向傅观月微白的脸色:“大小姐,我们看你迟迟不回来,一时担心就找了过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傅观月摇头:“没事,我正准备和朋友回去。”


    两人稀奇于有一天竟能从傅观月嘴里听见朋友二字,不由又多看了陶宁几眼。


    还以为这是路边碰巧遇上的的路人,没想到还是认识的。


    难不成刚刚带着大小姐走街窜巷,吃小饭馆是就是她?


    而陶宁正盯着傅溪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


    傅溪手往后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给这眼神看得心虚。


    傅洛很是好奇大小姐朋友这种神奇物种,她问:“你眼睛发直,是不是不舒服?”


    陶宁很快就挪开了目光,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嫌弃,低声道:“我没事。”


    这东西看得她眼睛疼,怕忍不住抢过来回炉重造。


    现在灵气不足就算了,灵器怎么也做得那么烂,真是都落魄了。


    粗制滥造,放在陶宁眼里这东西跟破烂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是,驭鬼术都能其他并列,又能是什么好时候,说不定炼器一道还不如驭鬼术,没落到无人知晓的地步了。


    说不定也没有多少人记住以前的事情了。


    傅观月怀疑陶宁不是犯食困晕过去的,而是被怨气冲撞昏了过去:“你家在哪?不如我送你回去,照你这情况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傅观月习惯性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这墙根下的垫脚石是十二中学生踩着翻墙的踏脚石,自从围墙被修整了一遍,也就被弃用了。


    陶宁忽然抓住傅观月要抽回的手,身体往后退了退,这像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动作。


    傅观月抽不回手,琥珀色双眼看向了她,触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俗话说灯下观美人更美,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光芒,朦胧了陶宁的脸庞,那双望过来的,眼尾微红的双眼却尤为清晰,直击灵魂。


    陶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慢慢抽回手,她没说话,浑身都充满了欲语还休。


    傅溪,傅洛双双:“?”


    怎么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也没人说她啊。


    陶宁低声道:“今晚,我还是不回去了,送我去别的地方吧。”


    傅观月心念微动:“你知道?”


    陶宁哂笑一声,语气淡淡:“我知道什么?”


    一样的反问句式,尽是自嘲。


    刚刚听不清,看不清,现在听清了,也看清了。


    傅观月心知,其实她知道刚刚的事情,不仅知道,她还强装不害怕。


    像她这样命格的人,怕不是不止遇见这一次,刚刚不承认,或许是不愿在人前暴露,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直到傅观月提及送她离开,积压已久的害怕顷刻反扑,陶宁害怕不已,又没法做什么。


    傅观月不由心软了,她问:“那你打算去哪?”


    黑夜还很长,她会去哪里呢?


    陶宁低眼思索片刻,几缕碎发垂落,透出了几分易碎感:“我去人多的地方,晚上去酒店住一晚吧。”


    停在十二中校门附近的车终于被启动了,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


    傅溪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操纵方向盘前往最近的一家酒店。


    副驾座上坐着傅洛,她看似一本正经盯着前面,没少用余光观察车后视镜。


    车窗外灯光变幻,映在车内仍是朦胧不清,陶宁的手放在两人之间,手背温润如玉。


    傅观月垂着眼似乎在沉思,各自安静无声,似有若无的气息在中间流淌。


    车辆正行驶着,一抹黑影忽然从人行道窜了出来,傅溪及时踩下刹车,后座上的两人猝不及防一震,被安全带一勒,靠回了原地。


    匆忙之间,急于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的陶宁的手按住了傅观月的手,力道并不重。


    虽然很快就抽走,那温热的感觉似乎仍残留在傅观月手背上。


    傅观月垂眼,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前面的傅溪歉然道:“不好意思,前面有只流浪狗突然跑过去,大小姐没事吧。”


    傅观月不再看手背,缓缓摇头:“没事。”


    几分钟后,傅溪把车开到了附近的酒店,她停靠在路边,回头说:“酒店到了。”


    这一声话说出,车内瞬间更加安静,傅观月余光都在陶宁身上。


    “谢谢,地方到了,我先下去了。”后一句话是对傅观月说的,说完,陶宁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扭身准备开门下车。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走成,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常年执笔的手抓住了另一人的手腕,五指合拢,一用力就把人拉回了原地。


    陶宁诧异回头,傅观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透露出离别讯号时伸手拉住了人,暂时她还不清楚这种情绪叫什么。


    只是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傅观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这酒店,不适合。”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可就轻松多了,而且傅观月没有撒谎:“去年有人在这杀人分尸,酒店方请来的大师是个被逐出门墙的弃徒,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把事情料理干净,你不能去。”


    傅洛默默捂脸,她不是很懂为什么大小姐一张嘴就是鬼故事,哪怕说点别的?


    这会把人吓到吧?


    对朋友说过话得委婉一点啊,不然容易被疏离的。


    陶宁的反应却出乎两人的意料,她看起来的确挺震惊,还往车里缩了锁:“这么可怕呢,那我换一家?”


    傅观月一本正经:“嗯,听说很可怕。要是不放心其他地方的话,我家很安全。”


    陶宁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歪头:“嗯?”


    傅观月转头:“傅溪,掉头,回衡山别院。”


    还是傅溪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满脸的严肃,认真,专业,她旁边的傅洛双手捧着手机,双手敲键盘飞快,几乎要快出残影。


    看她眉飞色舞的侧脸,也能知道她心情十分激动。


    傅洛的确心情激动,嘴角都压不住了,拼着被傅观月用引雷符劈死的危险,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


    就算被劈死那也是死有余辜!


    不对,是死得其所!


    晚上九点半,没有傅观月的群里多了一条消息。


    废废联盟(18)


    可以不洛:【家人们家人们,劲爆消息,劲爆消息!】


    可以不洛:【大家别担心,这次真的不是钓鱼执法。】


    群里鸦雀无声,这时候还是练功的时间,没人理她。


    可以不洛:【大小姐她主动邀请人在自己家过夜!我跟我姐都没这待遇(宽面条泪)】


    八爪鱼附体:【?】


    下一秒,齐刷刷的问号刷起来了。


    【???】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钓鱼执法新手段吧?】


    【我怀疑前方有诈,但还是把我勾引到了。】


    【真的吗?我不信。】


    【好你个傅洛,大小姐知道你用她打窝吗?】


    中间夹杂着一条:【好啊,说好今晚绝对都不碰手机的,明天老太太抽查,原来个个都在玩。】


    【说话说一半,画符十次九崩!】


    可以不洛:【我骗你们干嘛,大小姐就在车后座上。】


    【有图有真相。】


    【有图有真相+1】


    【……】


    可以不洛:【拍就拍,谁怕谁。】


    傅洛举起手机,翻转摄像头,假装整理头发,实则伺机偷拍。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角度,傅洛镜头对焦,一双眼看了过来,紧盯着摄像头,傅洛被吓了一跳。


    傅观月嗓音凉凉:“傅洛,你很闲是吗?”


    傅洛大惊失色:“!!!”


    第168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3


    二十分钟后, 车辆抵达傅观月住处。


    傅洛从副驾座上下车,绕到车后给傅观月开门,低着脑袋, 跟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似的。


    傅观月下车, 陶宁随后下车,被引着进了楼内。


    傅观月所住的楼层不低,一梯一户,她一个人住这一整层, 楼下则是傅溪傅洛姐妹俩居住。


    待傅溪傅洛两人出了电梯,电梯箱内只剩下两人, 灰蒙蒙的厢壁倒影着两人的身影, 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这一层只有傅观月一人居住, 日用品有人准备, 房间也不缺。


    打开门,按亮了灯, 窗明几净的客厅展现在眼前。


    傅观月打开了一扇房间门:“今晚你暂时住在这吧, 洗漱用品都在柜子里。”


    把一应物品告知所在地后, 傅观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时间今天是没办法在阳台修炼了,不如回房间好了,方位上是不太合适, 但凑合些也能行。


    有一个人在, 的确不方便。


    但不方便归不方便,傅观月却没有一点觉得麻烦的意思,这感受也是稀奇。


    陶宁很快就洗漱完了出来, 穿过的衣服已经被丢进洗衣机里, 洗干净了烘干,明天就能穿上干净的衣服。


    周围安静无声,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见其他声音,也不知道傅观月正在做什么。


    想了想,陶宁还是没有出去乱走,躺在了床上休息。


    她的确有些累了,放任自己沉浸在柔软的被窝里,室内温度适宜,叫人昏昏欲睡。


    床头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陶宁侧头看向拉开窗帘的窗外,高楼之外,天高风清。


    有一件事陶宁没有跟520提起,那就是这地方不仅她来过,还是她降生的地方。


    只不过她存在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是这样,灵气富足,曾闻仙人飞升。


    与灵气稀薄的现在大相径庭。


    每次穿越,灵魂都会影响身体,样貌也会和灵魂越来越像,潜移默化的改变令人难以察觉,灵魂强度也会反向提升身体强度。


    好比如现在的陶宁,这具身体本来没有灵根,没有任何修行的天赋,与生俱来的阴阳眼反而是个累赘,容易引来恶鬼窥伺。


    自从陶宁穿来,身体在灵魂惯性的影响下,觉醒了灵根,开始自发修炼,速度却比以前慢上百倍,距离巅峰时期那更是遥遥无期了。


    原因在于这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本来就不多,再有天赋也难倒在这稀薄灵气中。


    不过倒也够用了。


    而且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并不喜欢她,灵气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在她体内循环,落入丹田。


    可世界意识下意识排挤她,却念及她身份,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她的存在,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


    祂总是拿她无可奈何,弄又弄不死,拦又拦不住,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往好的方面想,不闹腾的陶宁已经够世界意识松一口气了,各自选择眼不看为净,勉强相安无事。


    床头灯暖黄的房间内,有一人卧在床上,周身灵光环绕,那水雾一般的淡色灵气几乎要将她淹没。


    陶宁的灵脉如漩涡一般,自发吸收周围的灵气,尽数化为己用,那稀薄的灵气逐渐凝成一颗浑圆的金丹。


    内视丹田,的确是多了一颗金丹。


    陶宁躺着就结丹了,心想倒也不难。


    而且结丹这种事情不是结着结着就熟练了,修炼半个月,躺着结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高楼之外的天空翻涌许久,黑压压的云屡屡盘桓不去,几番跃跃欲试,雷电将落不落。


    这番异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修士似有所感,登高远望,也不知道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远在岐洲,夷合山傅氏。


    几个年轻人迈出门槛,发现在院里晒月亮的老太太不见了,常年随身携带的拐杖丢在一边,正要慌张寻找,抬头看房顶上有道人影。


    仔细一看,那就是她们要寻找的老太太,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屋顶上。


    知道老太太老当益壮,偶尔飞一下不会伤筋动骨,可是百岁老人上房顶的画面还是挺吓人的。


    几人大惊失色,忙抬头喊:“老太太你怎么上去了,小心摔着了,来人啊,赶紧拿梯子来。”


    安静的傅氏祖宅因为这一嗓子热闹起来了,大家也不修炼了,扔了手里的手机忙出房门。


    大家都看见了在房顶上的老太太,露出同款大惊失色表情。


    “老太太怎么上去了?”


    “快快快,去拿梯子来,老太太上房顶了!”


    “老太太,我上来扶您下去。”


    傅老太太双眼微眯,瞥一眼屋底下越聚越多的人,抬起一只手,手心朝外道:“不用,我只是老了,又不是废了,能自己下去。”


    说完,她脚下一动,提气下屋顶,手往外一伸。


    “老太太。”一边的小辈忙把捡起来的拐杖递过去,老太太握在手中,拐杖点地。


    傅氏老太太宣称年过百岁,但她修炼多年,面容不显那么苍老,双眼晶亮,旁人只以为她不过六十上下,比她子辈看着还年轻。


    只有老一辈的修士才知道,傅老太太岂止超过百岁,她都一百三十多岁了。


    一编着侧发编,模样约莫三十上下的年轻女子走到老太太身边,眉眼清冷,跟傅观月依稀有几分相似。


    此人是傅观月的母亲,名傅霓云。


    傅霓云问:“好端端的,老太怎么上去了?是看见了什么吗?”


    老太太闻言,又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繁星点点的天幕:“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像是……这世间又要出一个新的金丹修士,可惜那股灵力波动很快就消失,也不知道是隐去了踪迹,还是死在了雷劫下。”


    傅霓云惊讶不已:“金丹修士?这世上真的能有金丹修士?”


    傅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目光深沉:“霓云,金丹修士一直存在,你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


    从小到大,傅霓云是听着万年前有仙人飞升的传说长大的,据说在傅氏出现之前,岐洲的主人欲破天而被降下天罚,满族上下,不见踪影。


    自此,岐洲寸草不生数百年,没有修士愿意涉足,直到一个姓傅的弃徒被放逐至此,被罚永世不出。


    后来才有了如今的傅氏,本来傅霓云是当成故事听的,还以为是老祖宗编的,并不当真,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


    傅老太太的沧桑的声音还在说:“千百年前的传说,并不只是传说,沧海桑田,时移世易,我们修士好像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可我总觉得我们像是坐井观天,难以参透那玄妙浩瀚的天道一星半点。”


    傅霓云还没缓过心情,她不太懂老太太说的,隐隐觉得这不是她能回答的问题,于是闭上嘴巴,恭敬地将人扶了进去。


    傅老太太却不走:“再等一等,其他三家的几个老东西肯定有事找我。”


    傅霓云不解:“三家?”


    怎么是三家,那岂不是那股灵力波动不属于任何一家的修士?


    哪里来的散修,那么厉害,没有家族相护也能结丹。


    话音刚落,一只纸鹤飞来,落到傅老太太肩上,那纸鹤口吐人言:“傅家的老东西,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这是属于阵修甄氏老祖宗的声音,一向与傅家交好,傅老太太送了她一大箱子用都用不完的传音符。


    与此同时另一边走出一捧着手机的年轻人,恭恭敬敬道:“老太太,余氏那边老祖宗寻您。”


    又一人抱着屏幕亮起的电脑:“老太太,单氏那边有您的信。”


    傅老太太手一挥:“不用给我看,直接回东南方向即可。”


    她说的灵力波动来自东南方向,那三个不是不知道,只是来找傅老太太确认一番罢了。


    顺便试探一波这人到底出自谁家。


    傅霓云奇怪道:“东南方向?那不是虞洲吗?青雀就在虞洲。”


    傅老太太驻足:“青雀去了虞洲?”


    *


    虞洲滨市,正如傅老太太的猜测,聚集在天空上方的涌动乌云渐渐平息下去,雷劫并未降下。


    过了一会后,乌云散去,露出墨蓝的天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坐在窗边看天象的傅观月:“?”


    这是怎么回事?不继续了吗?


    她还以为要下大雨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就没事了。


    根本不了解雷劫长什么样的傅观月不再看外面,走回床边,也不知道网络上关于异常天气引发了怎样激烈的讨论。


    有人拍下了视频发到网上,涌动的黑云,跃跃欲试的雷电,如翻腾的金龙一般缠绕其中,这场面实在罕见,那网友戏说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视频热度不低,有不少人在评论区讨论,后来没下雨也没打雷,乌云悄无声息散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人知道的是,这雷劫本来是应该落下的,古时修士以雷劫锻体,降下仙露扩宽滋润灵脉,使修士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因为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愤怒地不愿降下雷劫,世界意识气鼓鼓地散掉了雷劫。


    雷劫虽然不要钱,可是仙露也很珍贵的,攒吧攒吧那么久,有点舍不得用在这刺头身上。


    这就是脑筋太死板的弊端了,祂根本没想过光下雷劫,不下仙露这件事,酝酿半天,还是决定不给陶宁这一波老手福利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陶宁翻身坐起,感受身体灵力充沛,现在总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把她当香喷喷的大餐看。


    她一直都没有渡劫的预兆,甚至怀疑过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雷劫,


    眼睁睁看着雷劫散去,天空恢复平静,陶宁想明白了。


    ——有,只是很难有人做到。


    唯一做到的人还是世界意识最不希望的那个。


    就算没有雷劫锻体,修为已经在她丹田里了,谁也夺不走。


    小气吧啦的天道意识不给雷劫,她还省了给傅观月解释为什么她能引来大雷劈她家这件事的功夫,更不用胆战心惊想办法消失几个月,跑山里渡劫去。


    丹田内充盈着灵力,陶宁想起一件事,她睁眼问:“零零,你检修成功了没,进度条确定没问题?”


    520上线:【我检修过了,进度条还是没办法触发,我已经上报本源世界,那边给的回复说该程序没有bug,一切正常。】


    陶宁:“一切正常?那就奇怪了。”


    从陶宁来到这个世界,进度条就是灰的,压根没动弹过,陶宁便以为它坏了。


    这玩意虽然存在感不明显,但还是有点用处的,要是灰掉了还怪不习惯的。


    而且这样陶宁也没办法判定姻缘线究竟情况怎么样,她好对症下药。


    一人一统盯着板面上灰色的进度条,沉默许久。


    陶宁脑子里有个猜测,她说:“零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男女主还没相遇,所以无法触发进度条,但是任务依旧存在。”


    520扣扣脑壳,如果其他可能性都不是,那就剩下这唯一的可能了:【有可能……是吧?】


    私心里,520是不这么觉得的。


    傅氏跟余氏两家属于世交,女主傅观月则是傅氏板上钉钉的少主,未来的家主,而男主没受伤前是余氏颇有天赋的新生代,不可能没见过。


    而且男主发表莫欺少年穷演讲前,他曾提到过一句话“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目中无人……”,足以证明双方是见过的,但看语境只是两人不太熟。


    陶宁有一点好,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去纠结,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兵来将挡,人挡杀人,我睡一会。”


    当人当久了,都养成了睡觉的习惯,不睡还怪不习惯的。


    【兵来将挡,人挡杀人……】520嘀咕一句,试图扒拉昏昏欲睡的陶宁,【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陶宁闭着眼睛,摸索着关掉了床头灯:“我睡着了。”


    520:【……】


    有事就零零,没事就说睡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类。


    万物浸入如水夜色中,川流不息的马路慢慢平息,偶尔有车辆驶过,又归于平静。


    时至深夜,陶宁躺在床上安然入睡,隔壁房间的傅观月也结束了修炼,躺下休息,不知不觉陷入了深眠。


    无人注意的房间门缝下,多了一抹影子,像是有什么存在趴在门缝底下往里看来。


    房间里,侧睡的陶宁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


    梦里总觉得睡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存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耳边响起细碎的声音。


    似乎在说:“醒醒……喂……醒醒……”


    陶宁真就醒过来了,一睁眼,脑门上悬着一支玉笔,正散发着淡淡清光,差点给她看成对眼。


    “什么东西?!”陶宁一激灵,伸手抓住悬浮在半空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山河笔?你没事跑我这来干什么?”


    手里的山河笔震了震,似乎在回应造物主的话。


    陶宁松手,把它放开,坐起身靠在床靠上:“不行,你已经选择了那个人,给人当老祖宗,当传家宝守了人一家老小那么多年,哪里还有回到旧主身边的道理,我不收你。”


    山河笔绕了一圈又一圈,很是着急,要是这房间里有纸,它得给陶宁写个长篇大论。


    陶宁连忙打住它的絮叨:“一物不侍二主,当年我把你炼出,迟迟没有让你认主,之后不小心将你遗失,你自发认主,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不用难过。”


    山河笔一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陶宁认真道:“我真不怪你,也不会毁了你,世易时移,你现在做的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回去吧。”


    好说歹说,把忽然闹脾气的山河笔劝了回去,陶宁也睡不着了,下床往外走去,准备去阳台那坐坐。


    玉笔回到床头柜上,变回玉簪似的模样,落在柜面上时不小心发出咔哒一声。


    轻轻的一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傅观月。


    她揉揉眼睛,坐起了身,完全不知道看似安分乖巧的山河笔趁她睡着了跑隔壁会旧主去了。


    傅观月觉得睡够了,便起身出了门,却在阳台处发现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缓步靠近阳台,那人正背对着她,抬头望月。


    傅观月说:“你怎么没睡,跑到这里来了。”


    听见说话声的陶宁回头,淡色双唇轻抿,她轻轻道:“我做噩梦了。”


    可不是噩梦,睡得好好的,一睁眼,被一支笔盯了许久。


    傅观月看见了她不甚红润的脸色,莫名想起今晚发生的那一幕,或许是夜色动人,衬得那一眼也分外动人。


    月下身影寂寥,傅观月忽然产生了好奇心:“今晚上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陶宁晒着月光,笑得温润:“因为家里没人等我,我爸妈早就离婚了,他们都各自结婚,我……我哪里都没法去。”


    傅观月脱口而出:“那你下次觉得无处可去,就来找我,”


    陶宁讶然睁大眼睛:“什么?”


    第169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4


    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停留, 如水流过。


    那天陶宁从衡山别院离开之后,没再傅观月见过面。


    不过没见面,线上的聊天并不会少。


    好歹也是受过教育, 正经大学毕业的人, 只要有心学,傅观月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熟练运用手机,但她行事改不了严谨本性,说起话来有问必答, 正经得像个老学究。


    跟学妹暧昧正浓的宋颜姝终于空了些,把陶宁喊出来吃饭一拍胸脯说她请客。


    宋颜姝大方本色不改, 直接定了一家私房菜, 专门用来招待陶宁。


    宋颜姝报了一串菜单, 得意一笑:“够意思吧?”


    等菜的陶宁拿着手机没撒手, 她点点头:“嗯嗯嗯,挺够意思的。”


    宋颜姝搞定了, 陶宁身边一坐, 开始了孔雀开屏式讲解菜式还有环境。


    陶宁全程:“嗯嗯嗯, 真不错,祝久久。”


    手机嗡了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傅观月:【今天可能比较忙, 回消息会比较慢, 你在做什么?】


    今天是周末,傅观月料想一般情况应该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在做什么?


    陶宁指尖敲敲桌面,抬眼看向包厢里满地乱转的花孔雀, 耳边叽叽喳喳, 想了想,她敲字回复。


    陶宁:【前排看演讲。】


    傅观月:【看演讲?现在到饭点了, 不打算吃饭吗?】


    陶宁:【那得看演讲老师什么时候收了她的神通了。】


    陶宁:【肥啾叹气.jpg】


    另一边,傅观月想到了每次到梧桐馆都要听一大群人聚在一块,吵吵嚷嚷大半天才下一个决定。


    费事又费神,格外无聊。


    而且外人眼里仙风道骨的修士们也会吵的面红耳赤,逼急了还会用灵力互相泼水,临出门前紧急烘干。


    傅观月打字回复:【我也不喜欢开会,很闹。】


    喝一口水,页面弹出月亮头像的回复,陶宁弯唇一笑。


    宋颜姝说累了,回头一看陶宁捧着手机没抬头,双手不停敲字。


    宋颜姝不满道:“你怎么不理我?”


    陶宁看了她一眼,终于放下手机,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打量了一遍包厢,窗外的小桥流水也仔细看了,那慎重又戏谑的态度让宋颜姝心中一突。


    果然,陶宁笑着转头:“环境清雅,很少人过来,还是预约制的,你打算之后带学妹来这约会?”


    宋颜姝:“……”


    宋颜姝跟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卡坐回原地,不过三秒,她故意羞涩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给我掌掌眼呗,这地方好不好。”


    说着,宋颜姝脑袋往陶宁肩膀靠去。


    陶宁伸出两指,抵着人脑瓜不给靠近:“少来,你就当我是小白鼠,带我来试菜的,亏我还以为你是真请我吃饭。”


    宋颜姝直起腰,振振有词:“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捧着手机半天不理我,让我看看哪个小妖精把你勾走了……怎么用一座山当头像?”


    陶宁把手机反扣,不给看了:“个人爱好,而且这风景不挺好看的。”


    纵观多年情史,陶宁一向偏好感情外露型嘴甜小太阳,这个怎么看着差别那么大。


    “……”宋颜姝满脸严肃,“宁啊,你老实告诉我,她多少岁了?”


    虽说陶宁从小爸妈离异,谁也不爱,早年为了博取爸妈关爱干了不少傻事,是缺爱了点。


    但一手注孤生本事总让陶宁感情有始无终,因为没有被爱过的人,又怎么知道爱人。


    她往前凑了凑,慎重道:“恋姐恋母不是错,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对大家都不好。”


    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伤害了两个人的宋颜姝心想,她所知道的陶宁其实不算长情的人,有些事情不同年龄很容易有代沟的。


    陶宁缓缓转头,笑容逐渐消失:“你想的有点深了,往浅了想想,她就是个喜欢风景,就是爱写书法,画点画的年轻人,我没嫩草吃老牛。”


    宋颜姝松了口气:“那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陶宁:“嗯,算你认识吧。”


    这回答模棱两可的,让宋颜姝更加疑惑了,滨市她从小混到大的,怎么可能有人算是认识的。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可陶宁却不肯说了,总要她猜。


    没等多久,服务员进门上菜来了,宋颜姝还在琢磨那人到底是谁。


    陶宁挑了个不错的角度拍了照片,给傅观月发过去,这总能打消一下清贫形象了吧。


    见隔壁的宋颜姝还在苦思冥想,陶宁也是服了她的好奇心了,估计满脑子都是学妹,她想一天都想不出答案。


    陶宁说:“你这就忘了,那天去你店里的,眉心朱砂痣的傅小姐。”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了。”宋颜姝恍然大悟,放心的干了两碗饭。


    *


    手机发出轻震,正在听人说话的傅观月低头,把手机搁在腿上。


    是陶宁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饭菜色香味俱全,的确馋人。


    傅观月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羡慕,她也饿了,对面却飘来茶香。


    泡茶的人以为是傅观月等的不耐烦了,忙倒上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年过五十的脸上扬起客气的过分的笑容。


    闹得他身边的助理心里奇怪的很,吴总少说也是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对着年轻女人笑得那么客气,甚至恭敬地过分了。


    吴总一抬带着绿水鬼手表的手:“傅天师请用茶,当初是我孩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好心提醒,他却报警……您看这事闹的,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用狠狠揍他一顿了,等会我就让他从医院回来给您道歉。”


    傅观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用了,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在医院休养,免得奔波这一趟。”


    吴总不拘小节:“那我替我犬子给您道歉,求您原谅!说实话傅天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公司受损的事情倒是其次,就是我老娘一向身体硬朗,今年年初的体检报告都说她健健康康的,没过几天忽然就病了,一病不起。”


    “我老婆送我女儿上学的时候出车祸进了医院,幸好母女两都平安,我让她们去我丈母娘家里住一段时间别回来了,还有我儿子好端端在家里走着,滚下楼梯摔断了腿,监控显示有东西站在楼梯口,把我儿子给推了下去。”


    傅洛满心好奇,心想难道他儿子是摔伤了进医院之后,又被他爸抽了一顿?


    总之,一家人就没一个齐全的,吴总一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这个是我去工地巡视,被砖块砸伤的,头盔都被砸裂了。事后我查了监控,掉砖块的地方本来没人在,凭空多了一只手,拿着半块砖朝我脑袋上砸。”


    他越说,身边助理的脸色越白,回忆起当时也是一脸后怕。


    傅观月静静听完,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了。”


    本来这事已经算过去了,最近吴家的人又找上门,态度诚恳地邀请多次,辗转求上了傅昭昭爸妈。


    如果不是看在这吴家的确行了不少善事,实打实做公益,傅观月不会破例回头。


    当初好意提醒也是看在吴家子身上功德金光谁料太久没出山,还碰上一个较真的年轻人,傅观月被当骗子了。


    吴总满脸激动:“那,那傅天师您打算什么时候上我家看看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来问题?”


    对面安静片刻,吴总以及助理傅洛她们都看向傅观月。


    她正举着手机拍照。


    只见傅观月迅速收起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她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等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复,陶宁放下筷子忍不住看了眼手机。


    说来也巧,陶宁刚拿起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正是傅观月回复了。


    在陶宁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看见这条消息的第一秒,脸上不自觉扬起清浅的笑意,然后才点开消息页面。


    傅观月没回话,而是回复了一张图。


    是一杯泡好的茶,照片一侧是傅观月的手,角落里有其他人的痕迹。


    陶宁笑意更加明显了,她想傅观月应该没这么对过谁,抓拍还拍的有点糊。


    她倒笑的畅快,宋颜姝莫名觉得自己亮的过分,吃着菜都觉得酸。


    柠檬了,虽然不知道对方发了什么,但还是柠檬了。


    学妹今天又得出发去采风,从昨天开始就没回话了,她说她在赶毕设。


    刚想说什么,陶宁手机一震,笑容直接消失。


    惹得宋颜姝好奇不已:“你怎么了?”


    陶宁按一下锁屏键,把手机反扣桌面上,重新拿起筷子吃饭:“我爸。”


    宋颜姝:“你爸?你爸好端端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他不是巴不得你不回去吗?”


    陶宁慢慢吃饭:“谁知道他。”


    宋颜姝悄悄观察了她一会,发现陶宁没有一点难过才安心一点点,陶家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初二婚那么决绝地把陶宁赶出来,说什么买了一套新房子给你,离学校也挺近,在里面住着学习更清静点。


    说白了就是想二婚了,陶父嫌前妻孩子碍眼,又怕陶宁闹,给人清走了,好腾出地方结婚。


    可把人伤那么深,陶宁还是容易被打动,每次回去都气得不轻,这次可别再回去了。


    陶宁难得一次如宋颜姝所愿,不对陶家的人有所理会,倒是陶家那边的阴魂不散,反复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拉黑了一个,又换一个号码打来,不接通誓不罢休。


    被闹得不行,陶宁随手划开接听键放耳边,声音凉凉:“有事?”


    陶父问的一愣:“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为什么不接?”


    陶宁开外放,手机放桌面上:“有事说事,没事挂了,我很忙的。”


    陶父:“你还有什么要忙的,成天花天酒地也没个正形,连电话都敢不……”


    “嘟嘟嘟……”陶宁把电话挂断了。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把宋颜姝看得一愣一愣的,还咂摸出点爽快来。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还是熟悉的号码。


    陶宁接通:“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陶父怒火冲天:“你怎么敢……”


    “嘟嘟嘟……”电话又被挂断了。


    宋颜姝已经目瞪口呆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陶宁。


    天啊,这是吃了多少个熊心豹子胆才能做的到。


    手机第三次响起,陶宁又接了,她依然用冷静的语气问:“有事?”


    陶父磕一把血压药,硬是压着脾气说:“过几天我生日,你不打算回来看看我吗?”


    陶宁眉头微皱:“你个老树皮有什么值得我专门回去一趟?”


    “你怎么能……!”


    陶父下意识怒从心起,潜意识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忘了从哪里听见的,但愣是被他忍下来了:“你也知道爸爸老了,也不愿意回家一趟看看爸爸?就算你不愿意参加我的生日宴,过几天就是你奶奶的祭日,你该回家看看吧?”


    往些年陶父都不让她回家祭拜的,今天忽然提起这话题,除了火上浇油,陶宁没想到第二个意思。


    陶宁那边沉默,陶父有些着急:“其实你奶奶去世前给你留了一块玉,你不回来,我怎么给你?”


    “……”陶宁眉毛皱得更紧了,“你恶心到我了,我会回去一趟。”


    熟悉的嘟嘟声响起,陶父气得又磕了一把救心丸,然后把手机砸了。


    那边的兵荒马乱陶宁尚且不知道,知道了她也不会怎么样。


    陶宁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谁威胁,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她叫过去拆家。


    宋颜姝全程大气不敢出:“你真打算回去啊?”


    今天这战斗力,她敢把陶宁放回陶家了,不把那一窝全气死了,她就不姓宋。


    陶宁:“人都找上门了,有热闹当然要去看看了。”


    而且陶宁奶奶对陶宁很好,去世前给她留了不少钱和股份,只靠爸妈打钱,陶宁现在应该上街要饭去。


    他们不是不给,只是不按时间给,十八岁后给的更加少了。


    于情于理,她得回去一趟。


    而且怎么好端端的,还留一块玉,陶奶奶生前早就立下遗嘱,将所有首饰都由陶宁继承,一应名单齐全,没有遗漏。


    这块玉又是怎么回事?


    宋颜姝想了想,陶父生日她家估计也收到请柬了,到时候她也去一趟助助阵,不过……


    宋颜姝问:“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他老婆又说什么话气你,惹你没脸,你大胆去骂,我陪你一块骂。”


    陶宁诚实回答:“我没想到,还没想明白陶家没事把我叫回去干什么,是怕没人掀房顶了吧。”


    这番结论520表示赞同,因为狐狸属于犬科,哈士奇属于犬科,所以狐狸=哈士奇,所以狐狸会拆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它这番高论没敢跟陶宁说,它不傻。


    几天之后,陶宁前往陶家参加陶父的生日宴。


    当日人来人往,陶宁几乎是压着时间到的,陶父的生日宴在酒店举办,不在家中举行。


    陶宁独自开车到了酒店,抽了钥匙,坐在驾驶座上发消息。


    陶宁:【今天有事来岳荔酒店一趟,这里餐厅挺不错的,下次一块来尝尝?】


    傅观月秒回:【好,一言为定。】


    收起手机,傅观月对吴总说:“你这里已经没有问题,格局很好,不需要再改动什么了。”


    吴总放心了:“那就好,有劳您了……对了,今天是我一合作伙伴的生日宴,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赏光留下?”


    闻言,傅洛和傅溪都觉得傅观月会拒绝这种邀请,而且傅洛真的非常好奇,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手机,俨然网瘾少女。


    没想到傅观月思索片刻,看一眼桌面上的宣传册,上面印着岳荔二字,她点头说:“好。”


    傅溪,傅洛同款震惊:“???”等会,你真是我们大小姐吗?


    岳荔酒店大门前。


    下了车,陶宁往酒店大门走去。


    门童朝她要请柬:“这位小姐,这是陶氏的生日宴会,请出示您的请柬。”


    陶宁一身常服,口红都懒得抹一个,她把墨镜摘下,露出黑亮双眼:“没有请柬,我是被陶总求着来的,他可没有跟我说请柬这回事。”


    这话说的猖狂,门童听了都一愣。


    旁边传来肆意的笑声:“够装的,还陶总求着来哈哈哈哈。”


    一块路过的人也笑出了声,滨市谁不知道陶家,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失心疯都说不出陶总求着她来这种话。


    陶宁看也不看一眼他,对他的态度浑不在意,她对门童说:“你可以问一问。”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门童一时拿不定主意,用对讲机问了。


    那几人乐了,也不走了,站一边看热闹。


    没想到宴会还没开始就有乐子看,希望她被人赶出去的时候别哭的太难看。


    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脑子不太好。


    不过仔细看看,总觉得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陶宁很久都没有用最原本的样貌示人,很多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对现在的陶宁一无所知。


    不多时,陶家的管家出现在门口,扭头问门童:“在哪?我不是让你直接把人放进来吗?”


    门童也委屈:“您提供的照片跟本人太不一样了,我难以分辨,她人在那边等候。”


    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管家纳闷了,陶宁能有哪里不一样的,不就是浓妆艳抹,咋咋呼呼,满身满手的纹身,这么标志性的特征还能看不出来?


    顺着门童指的方向看去,管家想起记忆里的陶宁,心想: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等会,这谁?


    酒店门前建了一音乐喷泉,彼时正洋洋洒洒地表演着,喷泉前站着一人,长发飘飘,容颜清丽,衣着随性,即便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宴客中也十分惹眼。


    别说门童,管家也差点认不出来人。


    那熟悉的五官让管家辨认出,这的确是陶宁。


    管家忙上前询问:“大小姐你可算来了,来了怎么不进去,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陶宁哂笑:“大小姐?你在喊我?”


    “大小姐真是说笑了,这也没别人。”管家神情讪讪,自从陶宁离开陶家,独自在外居住,她都多少年没听见大小姐这个称呼了。


    就好像陶家从来就没有过陶宁这个大小姐,她不曾出生过,也不曾存在过,这几年的佣人压根不知道伉俪情深的老爷还有一个大女儿。


    有一次陶宁回去祭拜爷奶,被佣人当成客人,用鄙夷的目光看她。


    正经陶家大小姐,混的还不如陶家远房亲戚。


    陶宁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这么多年没提起过什么玉,偏偏现在就提起了,他可不会那么大方,陶家要倒闭了?还是你家太太又突发奇想,想了什么新奇的苦肉计低价买我手里的股份?”


    管家只想把人带进去,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老爷是真想你了。”


    陶宁听明白了:“哦,你的意思是他死了那么多年的良心忽然就复活了,又不是当众宣布,只要有他一天在,陶宁永远别想沾边陶氏的时候了?”


    管家:“……”


    如今这场面,怪只怪陶父当年说话太绝,现在冷嘲热讽也得受着。


    说完,陶宁率先往里走,管家连忙跟上:“大小姐,老爷在楼上休息室等着你,我给你带路。”


    两人身影如风一样走过,管家的话被不少人听见了。


    那几个看热闹的富二代:“???”


    不是,你说刚刚那谁?


    那是陶宁?


    陶宁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不过看陶宁这态度,不像是来者和善。


    几个浪荡富二代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兴味盎然。


    “走走,快进去。今天没白来。”


    第170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5


    晚宴即将开启, 已经到了不少宾客。


    陶宁迎着一众目光走上楼去,管家紧赶慢赶,生怕陶宁提前上楼把老爷给提前突突了。


    “大小姐, 大小姐你慢点, 我要跟不上了。”管家毕竟年纪上来了,这速度还是有点喘的。


    “那是谁?怎么上楼上去了?”


    被问到的人抬头看一眼楼梯上的背影,十分眼熟。


    手端着酒杯,他随口回道:“那么不拘小节的, 估计是陶总的大女儿吧,她一向随性惯了。”


    闻言, 有人惊讶道:“陶宁?原来是她, 衣服这么随便, 果然不讲礼数。”


    “不讲礼数又怎么样, 野也有野的好处。”


    一切议论,都被抛在身后。


    楼上比楼下安静多了, 走廊上厚厚的地毯, 把一切脚步声都消弭, 如步云端。


    陶父已经接到了陶宁回来的消息,在休息室里等着,身边一双儿女劝他等会不要为了叛逆的人太生气了。


    陶家少爷安慰道:“爸爸你放心, 她还要指着你给钱, 谅她也不敢忤逆你。”


    话音刚落,陶宁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满头大汗的管家。


    他一把老骨头, 恕在跟不上了, 敲门也来不及。


    这句话不偏不倚被陶宁听的一清二楚,屋内陷入沉默。


    陶家少爷到底年纪还小, 本来只是为了讨好陶父说的话,没想到还给人听见了,觉得尴尬了。


    陶夫人也在,没人说话,只好由她打圆场,笑道:“阿宁回来了,你爸刚一直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快坐下吧。”


    如果是以前,陶宁会因为这番话而暴怒,凭什么他们可以其乐融融,自己站在中间活像个客人。


    出乎意料的,陶宁没有生气,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


    屋里的几人也在看她,好一段时间没见,好像变化了不少,身上也干干净净了。


    顶着几双暗含审视的目光,陶宁迈步入内。


    才走出一步,陶父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你还知道回来,让你回家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还要人三催四请,我让你早点回来你干什么去了?还穿的那么不得体,你就这样回来让大家看笑话?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像话了!”


    陶宁:“不知道,那我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地让屋内几人一愣。


    陶夫人连忙起身把人拦住,伸手想去拉陶宁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阿宁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爸,他就是这脾气,最近他不太舒服,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陶宁说:“我知道,所以站着挨骂的事我不干,还是那句话,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这熟悉的话让陶父下意识去找降压药和救心丸,然而今天忘带了,愣是给他忍下去了。


    可多年掌权生涯,还有妻儿的奉承让他养成了高高在上的脾气,俗话说就是得寸进尺,习惯性见缝插针规训人,见陶宁停下又以为她妥协了。


    陶父:“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酒店大门,我不会再给你钱!”


    陶宁:“你开什么玩笑,我花的事我所持股份应有的分红,要是分红不够我花了,该哭的还是你才对,陶氏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众人:“……”


    话糙理不糙,这也太糙了,有着让人听了心里一梗的神奇魔法。


    陶家少爷忙说:“爸喝口茶消消气,”


    陶父气得不行,手也哆嗦,他甩开儿子的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陶宁态度明确:“你能我就能,还有让你的保镖滚远点,我每隔十分钟会跟宋家二小姐通消息,要是她没收到消息会去报警,这生日宴还过不过,随你意愿。”


    陶父:“……”


    双方对峙片刻,最终是陶父妥协了,他哪里看不出陶宁是真说到做到,人走了他拿什么给人交代,只好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把保镖都叫出去,陶宁也坐在了陶父的对面。


    “你跟哥哥先出去玩,我和你爸跟姐姐说会话。“陶夫人拉了一把皱眉不满的女儿,让人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陶父上下打量陶宁,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今天回来,也不穿得好看点,给大家看见了好像我亏待了你似的。”


    多余的话,不必要再纠缠,陶宁单刀直入:“你说过的奶奶留下的玉,是怎么回事?”


    闻言,陶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如实说:“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你奶奶给你留了一块玉,她叮嘱过二十四岁生日前必须给你,后来我太忙了,忘了。现在离你生日不远,宴会结束后给你也不迟,只要你今天好好的。”


    要不说他能屈能伸,不敢再说些会激怒陶宁的话,勉强能听。


    陶宁没碰桌上的咖啡:“二十四岁生日前必须给我?”


    今年陶宁就二十四岁,生日也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陶父点头,陶夫人不管她脾气如何,在陶父面前对待陶宁的态度还算客气,她更喜欢用软刀子扎人。


    她笑着说:“这件事也不是你爸故意忘记的,前段时间你爸病了进了几趟医院,最近才调理好身体……今天既然一家人齐了,不如你换身衣服,陪着你爸下楼招待客人吧。”


    陶父:“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收拾自己,让你妍姨给你准备了造型师,赶紧换衣服去,晚宴快开始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我给你操心。”


    陶宁盯着他额头,眉头微不可察一皱:“与其操心我,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你!”陶父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刚降温不过三秒的脸又红了起来。


    管家连忙掏出备用的药,“老爷,药来了,您消消气。”


    陶父在吃药,陶宁转身就走。


    她还真对奶奶留下的玉有了点兴趣,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损失。


    见人要走,管家生怕陶宁直接走出去了,忙跟了上去,不会有人怀疑她干得出直接离开的事情。


    见她态度松动,夫妻两都松了口气,陶宁的手碰上门把手前,她忽然回头:“奶奶给你玉的时候,是不是还说过我命里有一劫?”


    这句问把陶父吓一跳,他差点就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可他回想老娘临死前,病房里可就他一人,没有第二个人在,不过这事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就是晚了一点给,又不是不给,陶宁还想怎么样。


    “你奶奶只让我把东西给你,她什么都没说。”陶父按下莫名的心虚,回答道。


    陶宁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了,她拧开门把手出门。


    门外,悠扬的音乐声涌入耳中,重金聘请的乐团在台上表演,钢琴前坐着优雅的弹奏者,十指翻飞,乐声动人。


    陶宁冷漠下视,宽广奢华会客厅内纸醉金迷,水晶灯散发着梦幻的光芒,落在地上每一个人的身上,手里的香槟杯折射出金色光芒。


    在这里待着,好像呼吸都带着金钱的气息。


    陶氏属于本市老牌家族之一,曾盛极一时,之后老太太去世,一把手的位置传给唯一的儿子手上。


    陶宁心想:谁有能料想到,这庞然大物已经有了倾倒的颓势。


    管家等急了,忍不住催促道:“大小姐,晚宴快开始了,还是快去换衣服吧。”


    陶宁收回目光:“那走吧。”


    化妆间内,百般聊赖的造型团队终于等到了人,准备好的遮瑕已经蠢蠢欲动,结果看见人后都一愣。


    不是,陶家说他们大小姐是个纨绔,自带纹身,纹身纹到指尖上的那种,这说法完全是谬误好吧!


    这出水芙蓉似的人是谁?


    差别也未免太大了。


    造型师沉默片刻,果断道:“把那条高领露背黑裙换了换了,拿出那条超季的。”


    她已经对眼前的陶宁有了新的想法。


    晚上七点,晚宴开启,陶父和妻子一块下楼接受众人的祝贺。


    不少人纷纷围了上去,伴着乐声,觥筹交错。


    傅观月跟傅溪还有傅洛一块,在角落里静静观望。


    忽然众人说话声变高了,傅溪抬头看去,眼里闪过惊讶。


    她不算个正经符修,她画符一般,观气功夫倒是不错,因而看见露面的陶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印堂发黑,这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怕不是命不久矣了。”


    傅洛连忙伸手捂嘴:“姐你可小声点,咱家可不能再出一个被报警抓进警察局的修士了。”


    傅溪:“……”


    话音刚落,对面的傅观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傅洛。


    她没说话,眼里写满了——直视我。


    傅洛当然没敢,连忙埋头吃蛋糕。


    这家酒店厨师手艺的确很不错,蛋糕好吃,好吃的,一点都不甜,吃着也不会腻。


    “傅天师在这待着还舒服不?那是我,要去见一见吗?”吴总总担心打扰傅观月,说话总小心翼翼的。


    他跟陶父提过这事,陶父还笑他怎么去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办成事,不如他认识的大师,还想给他推荐。


    吴总知道陶父说的是谁,他无意见过一面,感觉那眼睛跟秃鹫似的,看的人浑身发麻,也就婉拒了。


    还听一边的人说,这大师姓冯,曾经拜谁为师来着,反正来头不小。


    吴总自认是个生意人,关于冯这个姓氏,也就知道隔壁洲的冯家,那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他的吴家在冯家面前一比,那就是小鱼苗和大鲨鱼,根本没法比。


    如今事情解决了,他抱着微妙的扬眉吐气的想法,想引荐一二。


    当然,这得看傅观月本人意愿,她要是不愿意,吴总也不敢拿大。


    救命恩人和合作伙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傅观月垂着眼,摇头:“今天是他大寿,我一个外人,留下已经去打搅,就不去了。”


    她清清冷冷地坐在位置上,不为外物所动,自带清寂脱俗的气韵。


    埋头吃小蛋糕的傅洛忽然说:“那人好眼熟啊,姐,那是不是陶小姐?”


    傅溪还没回答,几人便看见傅观月神色微变,霍然起身回头看去。


    厅中灯光明亮,柔和的光芒落在一人身上,傅观月的目光中心站着一人。


    白裙如雪,肌肤莹润,清丽夺目的脸上神色淡淡,与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相比,一时间分不出究竟谁更白,完全将那珍珠比了下去,黯然失色。


    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故而冷淡,陶宁却不知道,别样的冷淡反而如喧闹色彩中唯一纯粹的白,显得格外的独一无二。


    似乎是注意到某道格外热烈的目光,陶宁微微皱眉,抬头看来,视线不偏不倚跟傅观月撞上。


    陶宁:“……”


    傅观月:“……”


    谁能想到,双方都认为绝对碰不上的人会在这里碰上。


    520:【哦豁,被抓包了。】


    摸鱼完了上线一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看。


    陶宁下意识提裙,想过去。


    身旁的陶夫人拦住了她,低声道:“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先别走,见一见你冯叔叔,那是你爸的贵客。”


    “什么冯叔叔?”陶宁可不认识什么姓冯的人。


    陶父人正在不远处,他跟身旁的人说着话,那人似有所觉往陶宁这边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他朝陶父点点头,引来陶父更热衷的态度。


    “你想见他,我带你过去,这时候你可别任性。”陶夫人压低了声音,“你不想要你奶奶留下的东西了吗?”


    陶宁声音冷了:“玉不玉的,已经不需要了,还是留着给他自己挡灾吧,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如果只是这点破事,她不介意留下来看笑话,可现在她已经厌了。


    陶夫人睁大双眼,没拦住人,陶宁与她擦肩而过,一句话擦过她耳畔:“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被那双眼看了一眼,陶夫人心中一凉,眼见人要离开了,她咬牙紧追几步:“你疯了?就算不要玉,正在跟你爸说话的是冯家,他们已经抛出了橄榄枝想跟陶家联姻,你一走了之算什么?”


    陶宁薄薄的眼皮微垂,眼底幽深微亮,莫名让人想起刀锋上划过的寒光:“要嫁他自己去嫁,我可没答应过什么联姻。让开。”


    本还想说什么的陶夫人下意识退开一步,眼睁睁看人离开了。


    她不敢拦。


    *


    安静角落处,傅观月眼神显然有些呆滞,还没缓过来。


    傅观月早就有了预感,或许陶宁不如想象的那样清贫,可今天的陶宁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人家不仅不清贫,家境还不差。


    傅溪姐妹两看清了人,愣了,吴总也愣了,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


    吴夫人这时过来了,她听见傅观月问:“那是谁?”


    吴夫人感念于傅观月救了自己一家,回头看了一眼被陶夫人拦住的陶宁,叹了口气:“傅天师你不知道,那是陶总前妻的生的大女儿叫陶宁,她小时候那会是个好孩子,品学兼优。后来陶总夫妻两离婚,她估计是受了刺激,性格变了点,好多年没看她出现在这种场面了。”


    “今天喊她回来,估计是为了跟冯家联姻这事,那边那个就是冯家派来相看的人。”


    傅溪觉得事情有点奇怪:“相看怎么不自己来,让人来看,能看出什么名堂?”


    傅洛一语道破真相:“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搞什么盲婚哑嫁?”


    吴夫人压低了声音:“他哪里来的了,在病房里隔离着呢。隔壁洲的冯家的小儿子,生下来就有点基因病,他家的大师说找个命格相合的人冲喜,或许能好起来。”


    吴总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那冯家的孩子病的那么严重,还找姑娘结婚,那不是耽误人吗?”


    吴夫人也觉得这事简直是无稽之谈:“而且基因病医院医生都束手无策,怎么结个婚就行了,结婚还包治百病了?这分明是耽误人家小姑娘,我看陶宁估计还不知道这事,不然她早就闹开了,谁愿意把自己一生赔上去。”


    傅观月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耳朵嗡嗡的,她说:“这样么,那我应该……”


    应该做什么,一时半会竟想不出来。


    傅观月:“我出去冷静一下,等会再回来。”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


    傅溪傅洛两人想跟上,傅观月说:“你们在这等着,我透会气,我会回来的。”


    她们两人不会违背傅观月的话,留在了原地。


    傅观月向来说一不二,她说会回来,那就是会回来。


    连接着宴客厅的是四季如春的空中花园,繁花盛开,幽深安静。


    甩掉了纠缠不休的陶夫人,陶宁提裙走进了空中花园。


    脱离了浮华,猛然撞进这绿意盎然的世界,一时间还不知道往哪走。


    陶宁站在入口处,不知道那个大聪明设计的,光是入口就有好几条路,像迷宫。


    “明明看人进来了,去哪里了?”陶宁嘀咕。


    现在去找人查监控也来不及,而且哪有神识快,精准定位。


    临近傅观月附近,陶宁却停下来了,站在玫瑰墙旁沉思。


    520着急看现场,疑惑道:【脚扭到了?怎么不走了?】


    也不可能吧,金丹修士被扭脚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存在。


    陶宁在花墙前好了地方坐下,理了理裙摆,用尾指勾下几缕碎发,眼尾揉红了点,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手功夫把520看愣,不太明白有什么意义。


    更让它看不明白的是,明明傅观月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了,她把自己藏进角落里,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随便把一边的花催得更加芬芳。


    一身修为,就用来干这个?


    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她走的不快,像是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


    路过一岔路口,一双手抓住了她,将她拉了进去,瞬间扑入馥郁芬芳中。


    傅观月一惊,下意识想出手攻击,与陶宁对视,才分辨出拉她的人究竟是谁,十分的力道顿时被卸光。


    两人挤在这不甚宽大的角落里,傅观月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心情,然后她说点什么,她又想不出来。


    傅观月垂下眸,盯着眼下纯□□致的裙摆,那是如月光般的颜色。


    她想了许多,每一句都像在说服自己。


    我跟她算是朋友吧?


    还是不算是朋友?


    人与人相交并非言无不尽,家世这事也不算隐瞒,只是没有说清楚罢了。


    道理很清楚,可傅观月心理就是有股莫名的烦躁,修行忌心燥忧思,当心境清明,不为所动。


    陶宁眼尾微红:“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简单的一句话,打破了傅观月所有的心里建设,什么清心正身,什么家规家训全都忘在脑后,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傅观月神情一动,缓缓抬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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