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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那朕的故事要多润色戏说一番!


    乌桓贵族回去后,腰杆子强硬了不少,恨不得明日就将刘彻、刘瑶所需的京观弄好,第三天将边市开了,然后开启买买买,纵横草原,当东胡内部的话事人。


    但是这个消息对于东胡的其他部族就有些刺耳了,尤其与乌桓有些不对付的鲜卑。


    之前大家一起被匈奴打压,双方虽然以前是同一个祖宗,但是后来毕竟也分家了,可现在乌桓抢先抱上汉人的大腿,他们落后了一程,这一步慢,步步慢啊。


    现在鲜卑虽说也归顺了,他们自认不比乌桓差,别说没有得到汉天子的召见,连个嘉奖旨意都没有,待遇压根不能与乌桓比。


    加上乌桓人又在鲜卑人面前嘚瑟,诉说长安的繁华,还有汉天子的重视、连匈奴煞星霍去病都对他们以礼相待。


    鲜卑人越听心里越酸,越想眼睛越红,鲜卑贵族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乌桓人不是宣扬汉天子看重他们,若是圆满完成了匈奴京观之事,就开放乌桓边市吗?


    反正砍匈奴人头有钱拿,汉天子也没有禁止其他部落抢活,他们也要赚钱,他们鲜卑人的勇猛不亚于乌桓。


    就这样,竖年,边塞稍微暖和时,乌桓人与鲜卑人开始在塞北抢活干,你争我夺,互相使绊子,让静谧了一冬的草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个热闹,是对于看热闹的边塞军民,对于草原部落,却是遭了大灾,本身游牧民族骨子里就带着掠夺、嗜血,虽说刘彻之前下旨,说只清理不归顺汉族的人,可是在某些乌桓人、鲜卑人眼里,脑袋砍下来,难道脑门上还刻着“归顺”或者“不归顺”?


    为此,之前许多许多舍不得草场的归顺部族为了安全,不得不举族迁移到边塞郡城附近,距离边城有些远的部落,纷纷在驻地周围挂上汉廷龙旗,防止被乌桓、鲜卑那些人给偷袭,全族被割脑袋。


    看到鲜卑人、乌桓人这般“努力”,之前归顺汉廷的匈奴别部羌族、丁零这些也跟着抢活,想要以此作为功劳,得到汉廷的重用和青睐。


    一些匈奴部落信不过汉廷,为了避祸,不敢待在漠北,带着族人迁移到西域,粗略估算,此番逃到西域的部落大概有二十万规模,然后鲜卑、乌桓、羌族这些人见状,也不客气,既然跑到西域,说明与汉廷不是一条心,根据汉天子的诏令,可以筑京观。


    就这样……


    漠北的热闹又联动到西域。


    鲜卑族、乌桓族、羌族等人对于抢占西域地盘没兴趣,但是接着清理匈奴人的借口,趁机捞钱、打劫的心思还是有的,并且还落到实处,有时候顺便趁机也捞几个西域脑袋冲数。


    西域的那些小国麻了,他们搞不懂,此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连西域都牵连到,那些鲜卑人、乌桓人是不是看他们过的好,故意趁火打劫。


    不管是何根源,但是现今他们西域被那群胡人搅的天翻地覆,连商路都影响到了,三天两头就有西域商人向那些西域国王诉苦,说他们被胡人给打劫了,不仅损失了财物,有的连命都保不住。


    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可是时间长了,那些人就连国王的商队都敢碰,而且和那些游牧民族压根说不清道理,对方拿着汉天子当令箭,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匈奴人头上,甚至还指责西域各国包庇匈奴人,给汉廷作对。


    西域各国听得差点晕厥。


    什么叫他们包庇匈奴!


    他们也讨厌匈奴,之前匈奴势大的时候,他们西域就被压榨,这点谁也没忘,哪国没被匈奴人欺负过,匈奴跑到西域地盘,他们也没办法,西域多小国,许多小国压根打不过匈奴,再说西域太大,不是乌孙、大宛这种大国,也支撑不了打仗,匈奴人随便压过来一次,小国就国破家亡了。


    西域各国见与那些草原人说不清道理,打又打不过他们,纷纷派使者给边郡太守送信,让他们管管那些草原人,边郡太守嘴上安抚的挺好,说是派人细心查探一番,确认事实,才能向天子奏禀。


    乌桓人、鲜卑人、羌人那边接到问询后,自然矢口否认,并且还指责西域人包庇匈奴人,若非西域人袒护,匈奴人也不会在西域过的顺风顺水。


    西域国王们听到回复,气的几乎快要吐血。


    双方接着又开始陷入扯皮对骂当中。


    这些事也都摆到了刘彻案前。


    看着乌桓、鲜卑、羌族等人干活这般卖力,并且得到了让人惊喜的效果,刘彻决定将打仗时间往后拖一下,听说在马鬃山附近的京观已经凑了二十多万,现在速度慢了下来,再给他们两个月,估计应该能凑过三十多万,到时候出兵,一者收拾匈奴,二者震慑胡人各部,三者他打算在马鬃山举行一场祭祀,告慰天地。


    天天看这些情报,刘彻从未觉得如此舒心过,不过也有让他头疼的事情。


    他之前以为京观之事,应该会折腾个一两年,可是从未想过,此事会让草原各部争起来,鲜卑为了拖乌桓后腿,与其相争,羌人、羯人、丁零那些,为了不让东胡做大,纷纷也抢功劳,得亏当初定的目标够大,若是以阿瑶十万的标准,估计去年年底,就已经将京观弄好了。


    只不过乌桓他们干活卖力,现在轮到他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原先他还想着趁着国库丰饶,又不打仗,修建一些建筑用于祈福、求神,或者建些宫室改善一下条件。


    可是现在长安扩建,加上京观一事,他手中的钱就无闲余了,东方朔天天给他诉苦,让他头疼不已。


    过往此人风趣幽默,说话十分有趣,自从管了国库,三句不离钱,若不是看他尽心尽力的份上,外加是自己亲戚,自己都要将他给换了,还自己一个清静。


    偏偏他的长女听不出他的烦躁,听说要将东方朔给换了,那是跃跃欲试,积极踊跃地表示要做大司农。


    刘彻一下子觉得东方朔的优点数不胜数,臣子将他的家败了,他还能诛族来平复怒火,可若是阿瑶出手,他找谁算账,总不能自己找自己吧。


    不过刘彻觉得刘瑶应该也为钱在头疼。


    父女同病相怜,现在总应该有共同语言吧。


    ……


    刘瑶在府中逗阿月、阿轩玩,听说刘彻宣她入宫,看着传话的小黄门,纳闷道:“阿父为何宣我进宫?”


    小黄门笑的眼睛都挤成缝了,“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近日心情很好,可能有好事与长公主说。”


    刘瑶戳了戳阿月小家伙的软腮,自问自答:“好事?啧啧,总觉得不对劲。”


    她一个公主,也不干涉朝政,朝堂中就是有再多好事,刘彻给三公九卿炫耀就行了,和她炫耀,和对牛弹琴差不多,说不定自己还会泼他一盆冷水。


    不过……


    刘瑶想起曹襄说起的关于草原还有西域的热闹,眼珠子转了转,难道是因为这事?


    阿月笑盈盈学话,“不对劲!”


    阿轩也点点头,“不对劲!”


    刘瑶点了点两人的小鼻头,“你们懂什么意思吗?”


    两个小家伙回以迷茫的眼神。


    他们不知道啊!阿母这样说了,他们也就这样学了!


    刘瑶扑哧笑出声,不过没有耽搁,命人给她换了一身常服,然后进宫。


    ……


    到了未央宫,刘彻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阿瑶啊!”


    刘瑶脑中雷达瞬间响起,当即笑的比刘彻还要热情,“阿父,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距离上次,已经十五载未见了,儿臣甚为思念阿父!”


    刘彻一噎:……


    不就是五日没见,这孩子一见面,上下嘴皮一碰,就弄出十五载,她又不是去修仙了,就是修仙,也没这么算的。


    刘瑶见状,用大袖掩住唇角弧度,假装羞怯地看着他,“阿父,儿臣今日进来,有一事相求,还请阿父帮忙!”


    刘彻盯了她一会儿,“……先说事。”


    刘瑶哀怨睨了他一眼,“阿父身为天子,怎么做事如此不爽利!”


    刘彻则是冷飕飕道:“朕养了你二十多年,还不清楚你的心思,给你爽利,恐怕朕就要心郁了。”


    “……”刘瑶心虚抹头,装作没听见。


    刘彻没想到还猜对了,顿时眼睛瞪大,“你还真是这心思!”


    “……哈呵呵。”刘瑶干笑两声,上前拉着刘彻坐下,亲自给他奉茶,热情道:“阿父,这不是那些乌桓、鲜卑干活太卖力了,眼看着京观快要形成,我手中不富裕,想要和你借一笔钱应急。”


    听到这话,低头饮茶的刘彻面色微僵。


    真是巧了,他也在为这事发愁,近万万钱帛,他也心疼,因为这事,他都打算紧衣缩食,连宫室都不打算修了。


    “阿父?”刘瑶见他不说话,又轻声喊了一下。


    刘彻抿了一口茶,将杯盏放到一旁,“阿瑶,你可知朕宣你进宫是因为何事?”


    “不知道。”刘瑶老实摇头,她仔细打量刘彻的表情,眸光微转,有些狐疑道:“阿父,你难道也打着和我一样的心思?”


    刘彻:……


    虽然不是一样的心思,却是同一件事。


    刘瑶见他沉默,不可置信,“不会吧,儿臣有多少家当,阿父你还能不了解吗?苍天啊!大地啊……”


    “朕知道你有多少钱,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刘彻打断她的话,“今日宣你来,只是想问你,钱你打算怎么出?”


    “怎么出?”刘瑶慢吞吞道:“自然循序渐进,如果阿父你不借我钱,我就只能倾家荡产了。不过你放心,为了塞外安稳,儿臣不会丧良心欠钱的。”


    现在看来,京观之事无论是直接震慑力还是间接影响,都十分可观,这些钱她也就不那么心疼。


    “哦?”刘彻见她一副心疼的模样,嘴上还要装不在意,心中好笑,“那……阿瑶,朕问你,若是允许你反悔一次,你还愿意出钱吗?”


    刘瑶摇头:“不用反悔,阿父借我一些钱就行。这个名声我已经担了,对应的代价,我也要担下。”


    刘彻听完后,颇为欣慰,“不愧是朕的公主!”


    “对对对!”刘瑶也十分赞同他的看法,“所以,阿父,帮个忙,借我一些钱。”


    “……”刘彻对上她恳切的眸子,学着她之前慢吞吞的样子,“其实,朕也在为此时头疼,倒不是没钱,不过觉得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但是这些钱财能维护大汉的国威,又能保持边陲的安宁,还能减少兵卒的伤亡,其实,阿父,以现在的结果来看,咱还是赚的!”刘瑶说道。


    刘彻对此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刘瑶:“比起阿父之前大战的消耗,我想朝中的公卿应该很容易接受。”


    刘彻:……


    接受是接受,不过有人觉得他这个皇帝花钱太过大手大脚,二十万规模足以震慑塞外,不用五十万。


    对于刘瑶则是赞赏颇多,觉得她爱护姊妹,且有魄力、有血气,毕竟过往,可没有哪个公主如此大手笔。


    刘瑶:“阿父,你要相信儿臣,儿臣是本分人,借了钱,日后一定还,不还不是人。”


    刘彻闻言一头黑线,“你不是人,朕是什么?”


    “呃……”刘瑶素手捏着下巴,捉摸了半响,还了一个说法,“若是欠钱,天打雷劈?”


    “罢了……你要借多少?”刘彻赶忙止住她的话,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京观之事,好歹也是为了大汉,为了刘珏出气,若不是耗费钱财太多,其实此事,阿瑶只需要出个主意就行。


    若是只有两三百万钱,他就应下了。


    “……八百万钱!”刘瑶有些扭捏道。


    其实四百万钱也可以,但是不说高点,怎么与他讨价还价。


    “咳咳……咳!”刘彻一下子被呛到了,眼睛瞪成铜铃,“你再说一遍?”


    八百万钱!


    合着她现在只能拿出两百万钱,那去年这人为什么说的那般豪爽。


    刘瑶:“八百万钱,阿父,我算过了,每年还你一百万,九年后给你九百万,你赚了一百万钱,这钱借的值 !”


    刘彻嘴角一抽一抽的:“请问长公主,既然你没有一千万钱,去年为何就敢说构筑十万京观,万人京观也是能震慑,还是你已经想着让朕给你兜底?”


    “怎么可能?”刘瑶当即否认,“阿父,儿臣当时是心疼阿珏,我的妹妹,堂堂大汉公主,被匈奴围困在塞外,奋战了三天,快要死了,我这个当长姐的,若是不为她做些事,怎么能担得起大汉长公主的名号。”


    刘彻:“那为何向朕借八百万钱?”


    刘瑶给他算账,“阿父,还是那句话,你难道觉得我平时折腾的那些东西是老天爷直接扔下来的吗?这些都是需要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研究的,我这些年其实没存下来多少钱。凑巧去年在酒泉之战之前,我又投了一大笔钱在虎卫研究署,然后就没有多少盈余了。”


    “真的?”刘彻还是不信,以他对刘瑶的了解,若是只有百万盈余,不会许诺千万,即使心疼、愤怒。


    他扬了扬眉梢:“四百万钱!此后一年还一百万钱,朕不要你的利息。”


    “……阿父,你可真会砍价!”这下轮到刘瑶瞪眼, “有这么对半砍的吗?六百万钱!你也要给我一些钱养家糊口吧。阿月、阿轩还小,你就不心疼他们。”


    刘彻一想,确实一下子砍四百万钱过分了,“那五百万钱!这么多钱,朕也要与群臣浪费口舌解释!朕原先还打算修筑修筑柏梁台用来求神,现在也要往后拖。”


    刘瑶:……


    她还以为阿父从自己的私库拿,还是要从国库掏钱。


    不对,合着阿父居然还想存钱修神迹宫室。


    想到此,刘瑶眉心一蹙,泫然欲泣地看着他,“阿父,阿月、阿轩不好养,我手中余钱越多,才会有更好的东西研究出来,你就忍心阿月、阿轩他们受苦吗?”


    刘彻:……


    他当即也捂着胸口心痛道:“阿瑶,你一千万钱尚且觉得难,朕这些日子因为九千万钱寝食难安,此番宣你进宫,也是为了这事啊!”


    刘瑶没想到刘彻也演上了,磨了磨牙,“阿父真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一个弱女子,而你可是大汉帝王,咱们可不能比。儿臣家贫,即使砸锅卖铁凑钱,也缺六百万钱,阿父,你忍心儿臣过苦日子吗?”


    “苦日子?你若是没钱了,朕养你们。”刘彻冲她龇牙一笑,“不用你们操心这些。看在阿月、阿轩的面子上,朕不会亏待你的,”


    刘瑶嘴角微抽,“儿臣已经成家,不劳烦阿父了。阿父能借给儿臣五百万钱,儿臣已经十分满足了。”


    殿内众人就看着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女俩围绕着那一百万借款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听得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挑了挑眉,“你是朕最疼爱的长女,朕怎么不疼爱你,六百万钱也可以,只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刘瑶原以为费了这么多唾沫都哄不了,没有转机了,“什么条件?”


    刘彻起身,背对着她,唉声叹气道:“朕前些日子出宫,视察民情的时候,见茶摊酒肆流传着诸邑公主抗击匈奴,神勇无比的故事,你就不解释一下吗?”


    他平时对阿瑶这般好,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怪刘琼、刘据眼红嫉妒,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也眼红啊。


    “啊?”刘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面色有些尴尬,偏头否认,“阿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明白?”


    “呵……既然不明白,那钱也就不用借了。”见她装糊涂,刘彻也“好说话”。


    “别啊!”刘瑶唇角当即扬起热情的弧度,“阿父有何吩咐,尽管使唤!儿臣现在缺钱的紧。”


    刘彻:“你给刘珏编的那些故事,朕也要,要突出朕的雄才伟略与身份。”


    见被挑明,刘瑶眼皮微跳,掩唇咳嗽掩饰尴尬,“阿父,我那不是编,只是原有基础上润色戏说一番。”


    刘彻:“那朕的故事要多润色戏说一番!”


    刘瑶:……


    让她写什么?霸道帝王修仙记?这东西写出去,有人信吗?


    主要是,她怕后世人挖出来,丢了面子,给自己亲妹妹写,没什么,给自家老父亲写……


    刘彻见她犹豫,意味深长道:“阿瑶若是费心给朕写,朕心情愉悦,那么阿瑶所愁之事也能解决。”


    刘瑶眼睛一亮,“那么八百万……”


    “嗯——”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愧是他的女儿,得寸进尺甚为熟练。


    “呃……阿父为民操劳,八百万钱太多了,六百万钱就好,儿臣很知足的!”刘瑶见他神色不对,从善如流地改了。


    不就是写小说吗?如果阿父再大方些,直接给不是借,别说当神仙,就是天帝也可以,她写个百万字规模,让阿父见识一番。


    刘彻见状,欣慰地带了带头。


    接下来,刘瑶与刘彻立下了字据,写了借条。


    刘瑶看着手中的借条,唇角为翘,“阿父,放心,咱们一家人,我是肯定还钱的。”


    刘彻让莫雨将自己那份借条收起来,“朕也能与群臣有交代了。朕的事情莫忘了,若是比不上刘珏,此借条就作废!”


    刘瑶:……


    他敢作废,她就不还!


    不过刘瑶自认自己还是有服务精神的,“儿臣从什么时候开始写?阿父出生?做太子?或者登基以后?”


    刘彻:“除了朕登基以后的事情,你难道还知道旁的事情?”


    他身为帝王,自然要写登基以后,尤其太皇太后驾崩以后,那时天下才是他的。


    刘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阿父,这世间大才有两种,一种一出身就一帆风顺的,做什么成功,另外一种是前半生不顺,后半生崛起,先抑后扬,人们喜欢看这种有波澜,最后创下伟业的故事,你选那种?”


    刘彻想起自己年轻时过往,即使登基成了皇帝,朝政仍然把握在太皇太后手中,不禁叹息道:“朕虽然贵为天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算了,朕不管,你自己做主吧。”


    “行!儿臣写完,先给阿父看。”刘瑶笑眯眯道。


    刘彻:“嗯,不错……还有,你的措辞能不能再文雅一些?”


    刘瑶无语:“阿父,你若是想给读书人看,就请大才写辞赋,儿臣文采不佳,只会胡思乱想。”


    刘彻闻言,顿时闭上了嘴。


    ……


    出宫侯,刘瑶掏出借条,看着上面的数目挑了挑眉。


    心想还好提前借了,与其让阿父浪费在奢靡享受,修建宫室上,不如让她借了。


    至于之后,东方朔这位大司农看到刘彻给他的借条,瞠目结舌,宛如遭受晴天霹雳的样子,就暂时不在刘瑶的关切之内。


    第142章 这等天机让我测算,要加钱的!


    三月,汉中等地区天降暴雪,雪深最厚的地方,足有五尺。


    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正值春耕,根据太史令汇报,大汉立国以来,除了元狩元年那场大雪,今年这场雪灾可以说是历史之最。


    刘彻对此整日愁眉苦脸,先是派遣大臣前去救灾,然后带领文武百官向上天祈福。


    刘瑶心情亦是沉重。


    她担忧的不只是今年受灾的地区,若是她没记错的,明年这个时候同样还有一场罕见的大雪灾。


    倒不是她对汉史记载有多熟悉,而是历史记录中大雪灾,西汉除了元狩元年那场,就元鼎二年和元鼎三年这两个大灾年了,导致的后果十分严重。


    古代许多贫寒百姓是无法熬过冬天的,尤其这个时候大雪,影响春耕,大批量冻死人、饿死人的现象难以想象。


    现在棉花推广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清楚有多少百姓冬日能有一件棉衣。


    因为这场大雪,加上草原边陲那边行形式较好,刘彻暂时放弃收拾匈奴的想法,开始将粮草用于救灾。


    此举获得朝野的一致颂扬。


    刘瑶也颇为惊叹,没想到阿父还有如此体恤百姓的时候,若是真的改性了,真是大家的福气了。


    夏季,关东等地区再次遭遇大水,冲没四千余户。


    刘瑶听说关中的水患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往关中等地运送粮食等物资,忙了大半个多月,最后关中地区还是饿死了上百人。


    知道结果后,刘瑶就闭门不出了。


    她光记着雪灾,居然不清楚在这两年雪灾之间,还夹杂着这么一场大水灾,关中地区百姓想要活下去真难。


    她不敢想,若是明年关中等地区再经受一场大雪灾,那些人会不会崩溃。


    刘瑶自闭的时候,关中郡太守给刘彻上了奏疏,大大赞扬了刘瑶。


    表示若不是长公主从中斡旋,此次关中水灾,可能会饿死上千人,现在堪堪一二百人,长公主体恤民生,真乃皇家典范。


    刘彻看着奏疏里的内容,又想起内侍给他说的,目前因为关中水患没有治好而伤心的刘瑶,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莫雨,你去喊太子过来,让他去哄哄阿瑶!”


    莫雨躬身道:“陛下,太子已经去了!”


    不止太子,诸邑公主、石邑公主都去了。


    刘彻:“……”


    ……


    长公主府内,本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刘瑶直接将这个难题交给刘珏、刘琼、刘据。


    刘瑶屈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假设明年汉中还会遭遇大灾,你们觉得要如何做?”


    三人愣怔,这是什么假设。


    汉中等地今年已经够倒霉了,若是明年再遭受一波,怕是民心会乱。


    不过……


    刘珏蹙眉:“阿姊,是天灾还是人祸?”


    刘琼:“你这是问的废话,本身天灾就伴随人祸,难不成还能发生叛乱。”


    刘珏瞪眼:“刘琼,你能不能不堵我的话!”


    去年她回到长安养伤时,终于在刘琼这里体验到了暖心关怀,可是三个月后就消失了,两人就变成原先的样子,让她还有些不适应。


    刘琼:“ 那你莫说废话!”


    刘珏:“谁说废话了,这不是阿姊说的有些不清楚吗?”


    刘琼当即讥诮,“你这是在埋怨阿姊了?”


    刘据见她们声音越吵越大,无声地挪了挪凳子。


    “你们都给我闭嘴!”刘瑶沉声打断她们,“一个个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此幼稚的吵架,你们不觉得烦吗?”


    刘珏斜了刘琼一眼,“看在阿姊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刘琼龇牙冷笑:“你多大,我多大。你与我计较,确定不是找打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闷响。


    刘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们两人干脆先打一架,谁打赢了,我揍谁,怎么样?”


    两人顿时噤声。


    咳!她们也是堂堂公主,怎么能打架呢,传出去多不好。


    刘据在一旁听得努力绷直嘴角憋笑。


    刘珏、刘琼若是动手,刘珏稳赢,但是刚刚阿姊说了,谁赢揍谁,所以真打架,他也不好猜结果。


    似乎察觉他幸灾乐祸的眼神,刘珏、刘琼齐刷刷地给了他一个眼刀子。


    刘据:……


    不,刘珏、刘琼在拿捏他的事情上,还是能做到共进退的。


    刘瑶按了按太阳穴,“都给我坐好!”


    三人顿时乖乖坐直了身子,乖巧地看着她。


    刘瑶:“刚刚是我没说清楚,我再重申一遍,假设以后……比如明年三四月汉中再次出现了大雪灾,你们觉得如何救?”


    刘珏皱眉,“大雪灾?”


    刘瑶轻咳补充:“情况可能比今年还严重。”


    她话音一落,三道灼灼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疑惑,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刘瑶假装没看懂,“世事无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就是闲来无事问一下,你们好好答。”


    三人:……


    阿姊可以闲来无事问,他们偏偏不能随便答。


    刘据:“今年汉中等地接连遭遇三月大雪、夏季水患,收成已经指望不上了,若是明年再遭遇一波,到时候饿殍不知多少。”


    若是还是在三四月份,真不知道汉中百姓怎么惹到老天爷了。


    刘珏偏头思索:“如果明年开年真有大雪,为了降低救灾成本,马上快到秋收季节,可以是时候屯粮了。”


    刘琼:“还有足够的棉衣药材,阿姊,范围有多大,今年的雪灾影响了六个郡县。”


    “大概……咳咳,你们莫要太过较真,这些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说不定汉中没我想象的那般倒霉。”刘瑶眸光微闪,低头抿茶掩饰尴尬。


    “哦!”三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一副他们懂的样子。


    “……”刘瑶双眸微眯,“你们‘哦’什么?”


    刘珏:“阿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最相信阿姊了!”


    刘琼眨巴眨巴大眼睛,“我们知道啊!明年的事,明年才会发生,现在说的一切都不作数。”


    刘据:“阿姊,既然这样,此次汉中等地接连遭灾,为了防止意外,囤积大量的粮食、棉衣药材,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等都理解。”


    刘瑶挑眉,“……你理解什么?”


    刘据闻言,对上她似笑非笑的面庞,轻轻转头望着屋顶的垂帘,“呃……汉中百姓真的倒霉。”


    刘瑶:……


    她想否认解释,但是似乎又不知怎么解释,于是学着他的样子,一起看着垂帘。


    两人一时陷入了让人颇为尴尬的沉默氛围中。


    刘珏、刘琼见状,纷纷抿嘴忍笑。


    刘瑶眼神警告她们莫要过分。


    ……


    八月,刘彻从内地迁徙数十万百姓充实酒泉、敦煌等漠北郡城。


    十月,马鬃山谷附近的京观构筑近乎完成,太子刘据请旨愿意代替刘彻前往酒泉。


    刘彻看到奏疏后,宣刘据到未央宫。


    看着面前身量渐长,风度翩翩的少年储君,刘彻老怀安慰,“刘据,你确定要去塞外?”


    刘据:“阿父心系民生百姓,不宜去边塞,儿臣理应替阿父去一趟,祭告先祖,悼念英魂。”


    刘彻走到他面前,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长大了,都能为朕分忧了!”


    刘据闻言,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儿臣担不起阿父这般夸奖,儿臣还小,此番去酒泉,也想见识一下阿姊为二姐构筑的京观,回来好好与阿姊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刘彻唇角微翘,随手给刘据正了正发冠。


    刘据握起拳头,“阿姊以后如果厚此薄彼,我就一辈子不理阿姊了!”


    “……厚此薄彼?”刘彻眼睛微眯,一头黑线。


    难不成太子也想体验一下刘珏被围困的经历,想要个几十万规模的京观?


    似乎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刘据当即面色悻悻,心虚地不敢对上刘彻犀利的眼神。


    刘彻见状,气更不打一出来。


    合着,真有这般较量的想法。


    刘彻大手毫不客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若是出了事,别说太子,人也别回来了。”


    他丢不起这脸。


    刘据瞪圆了眼睛,“阿父,你厚此薄彼!”


    刘彻冷呵呵一笑,丝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下,“行,朕再疼你一下,你若是抱着这个心思,边塞就莫要去了。”


    “……儿臣哪有,阿父这话真是伤儿臣的心。”刘据笑的有些尴尬。


    刘彻眸光一斜,刘据当即就收敛了笑,躬身一拜,“儿臣知错,请阿父放心,儿臣不会让阿父失望,不会坠了大汉国威。”


    “哼!朕不曾拦着你。对了,朕听闻,你们姐弟几个在汉中忙得很,有什么乐子,给朕说说。”刘彻坐下,示意刘据也坐下。


    对于这事,刘据他们知道瞒不过刘彻,想起刘瑶苦思冥想的理由,有些说不出口。


    刘彻见他欲言又止,挑了挑眉,“难道朕不能知道?”


    刘据眼神游移,瞅着一旁的架子,低声道:“阿姊说她掐指一算,觉得汉中未来还要受灾,为了以防万一,就多送些粮食,到时候,用不着可以降价卖出去,用得着,就等价卖出去。”


    阿姊也真是,对他们遮遮掩掩,对阿父重拳出击,直接来个“掐指一算”,真是招式繁多,就不知道阿父能不能接受了。


    一开始其实也可以用“掐指一算”来敷衍他们的。


    (刘瑶:当时一时没想到,就想着拉着他们解决事情,总不能开篇就糊弄吧。)


    刘彻笑容一滞,“阿瑶说的?”


    她莫不是因为汉中接连发生雪灾、水灾死人太多,所以就上心了。


    刘据拧着眉点了点头。


    刘彻上下打量他一番,“所以你与刘珏、刘琼等人也陪她胡闹!”


    刘据:……


    阿父,明明是他们无法拒绝阿姊,怎么听你的语气,好似是他们带坏了阿姊。


    若是明年汉中等地真的发生了雪灾,到时候他倒要看看阿父会是什么表情。


    刘据无奈:“阿姊她就是这样,阿父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别说他了,就连阿父,恐怕都难让阿姊听话。


    有本事先问阿姊,干嘛拿年纪最小的他开刀。


    刘彻:……


    “算了,算了,你先退下吧。”刘彻摆摆手,“你回去收拾行李,朕会让卫青陪你去酒泉。”


    刘据:“儿臣告退!”


    等刘据离开,刘彻按了按眉心,询问身边人,“你们觉得朕若是宣阿瑶过来,她会给朕什么答案?”


    莫雨小心翼翼道:“应该与太子说法不变。”


    以太子的品性,让他编,就是想破脑子,“掐指一算”这理由还是太难了,但是对于长公主,实在太轻松了。


    刘彻嘴角一抽,“你倒是了解她。 ”


    莫雨:“奴婢不敢!陛下,关中之事,还需要继续探查吗? ”


    “继续探,不过以后若非紧要之事,就莫要告诉朕了。”刘彻按了按太阳穴,今年塞北安宁了,但是关中上半年雪灾、水灾接连登场,粮食几乎绝收,真是开年不利啊!


    莫雨躬身:“诺!”


    ……


    八月,卫青率领五千精骑巡视边塞地区,太子刘据、诸邑公主刘珏也一同随行。


    八月中旬,卫青与刘据到达酒泉郡。


    竖日,酒泉郡两万将士披甲执锐,尽皆出营。


    马鬃山前,将领兵卒纵马列阵,默然肃穆,只听到迎风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


    京观盖土夯实,垒砌的土坡超过十丈,顶端是大平台,并设了祭坛。


    刘据领着将领们缓步登上京观,待到走到中央时,卫青、刘珏等人停下,刘据走到祭坛前,奉以三牲,悼念英魂,祭奠先祖。


    祭祀过后,刘据站在高台上,眺望下方威武的汉军将士,深吸一口气,朗声高喝,“今奉大汉天子旨意,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少年清亮的嗓音顺着风快速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现场将士望着垒垒京观上的少年太子,面色激动,震声高喊回应:“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声音直冲九霄,犹如惊雷,不止汉军将士呼喊,就连一同观礼,归顺的匈别部也纷纷高喊:“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据站在祭坛前,闭眸感受到下方山呼海啸的声浪,脚下是将近五十万匈奴人头颅,着实让人心潮澎湃。


    刘珏歪身,冲卫青小声道:“舅父,你看他臭屁的模样!”


    卫青含笑道:“太子还小,少年人意气风发也正常!你放心,天下人都知道,马鬃山这个京观是因你而成的。”


    刘珏瘪嘴,“我才没那么小气,只是惋惜阿姊没能见证这一幕!”


    卫青闻言,温声道:“会有机会的,等到边陲在稳定些,她肯定能看到。”


    刘珏:“那我可要护好这个祭坛,防止被旁人给毁了!不知道到时候阿姊敢不敢上来。”


    刘据听到这话,扫了一眼高度,觉得有些悬,不知道阿姊喜不喜欢京观垒成的祭坛。


    刘据祭祀结束后,并没有立刻回长安,还要接见前来觐见的东胡部族贵族和归顺的匈奴别部首领。


    除了这些,西域的国王们听闻汉庭的下任储君来到酒泉,纷纷带着礼物和美人前来觐见。


    让西域使者颇有微词的就是,就是酒泉的第一站就能看到京观,巨大的京观如同山一样,让他们惊骇不已,因为这京观,不仅匈奴人人人自危,还搅得西域不能安宁,现在终于成了,他们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那个京观就在山谷口,突兀地耸立在平地上,远远望去,就是一普通的巨大平台,离近了才能就能看到其中密密麻麻的头颅,带有硝石的臭味更是冲击他们的脑门,让他们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刘据也接见了这些西域使者,礼物他收下了,回以金帛,不过美人就让他们带走了,他今年才十三岁,没有这个福分。


    至于带回去给阿父享用?


    可别!


    他若是如此“孝顺!”


    先不提刘珏还在他身边,回到长安,阿姊他们还会再削他们一顿。


    就这样,在一片较为祥和的氛围中,九月下旬,刘据、刘珏、卫青平安回到了长安。


    刘彻亲自出城迎接他们,对刘据与卫青此行的成果十分满意。


    ……


    其实刘据他们此次前去酒泉,刘彻顺便还派了几十名汉使,想着此番京观落成,匈奴遭受巨大打击,那些西域小国应该愿意臣服。


    同时他也精心挑了两名汉使,命其前往匈奴,若是匈奴肯臣服,他亦会发扬汉廷的大国风范,不计较匈奴的过往,善待匈奴人。


    可让刘彻打脸的是,匈奴以对单于不敬的借口,将两名汉使给扣押了。


    刘彻见状大怒,以匈奴目前苟延残喘的状态,居然还敢扣押汉使,就将前来谈判的匈奴使臣也给扣了。


    双方扯皮了三四个月,到了次年,匈奴那边才愿意将扣押的汉使给放了,刘彻这边,给手下人下了命令,汉使什么时候回到长安,才能让匈奴使臣回去。


    过完年后,随着正月结束,刘瑶变得越发焦躁。


    元鼎三年,都说阳春三月,可是今年的三月却越异常寒冷,中原大部分地区出现倒春寒,江河甚至出现冻结的情况。


    刘据、刘珏他们心中咯噔,虽然去年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发生时,还是让人惊惶。


    汉中不少地方的百姓担忧延误了春耕,他们不知道再过一月,春耕对于许多人已经是小事,如何在大雪灾中活着,才是重要事情。


    刘彻也对这异常天气担忧不已,派人问了好几个有名的术士,得到卜算结果都不好,天意难为,恐有大灾,建议刘彻开坛祈福,祈祷上天赐福。


    刘瑶:……


    那群人又不是傻瓜,有点见识的人看到目前的状况,往坏了猜总没错。


    即使后面变好了。


    这不是劝皇帝祈福了吗?


    若是好了,说明祈福有效,不更显得他们神机妙算吗?


    刘瑶越觉得,她越有做国师的潜力,当即就找上未央宫,当然刘彻的面,白皙的手指装模作样地掐算一番,“阿父,儿臣掐指一算,中原地区又有大灾,此番大灾亘古未有,若是不提前做准备,无数百姓都会被饿死冻死!”


    刘彻嘴角狠抽。


    阿瑶长本事了,不在光动嘴,这次居然还装的有模有样。


    刘瑶见他不吭声,当即不满:“阿父,时间不等人!你还不行动!”


    刘彻“哦”了一声,“敢问这位术士,所谓大灾是什么?”


    “雪灾,比去年还要吓人的大雪!”刘瑶唏嘘道。


    看着刘瑶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刘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以现有的情况,太史令和术士都担忧会重蹈元鼎二年的覆辙。


    刘瑶没想到刘彻在她面前如此清醒,偏偏对一些术士、方士的话深信不疑。


    刘彻想起去年的事,“你不是与刘据他们做好了准备吗?”


    刘瑶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以儿臣现在的能力,也就做些预防,再说儿臣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知道此次大灾的范围呢!”


    这下不止刘彻眼皮直跳,一旁的莫雨也是嘴角狠抽。


    这人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她前面干了什么。


    最后,刘彻想了想,将则这事交给刘据处理,也算是给他的考验和磨砺。


    比起那些天天揣测天意的术士,刘据更信任自家阿姊,阿姊既然不想解释,他也不追问,所以在接到活后,开始往汉中等地区运送粮食、棉衣、火炭、药材这些东西。


    说来也是嘲讽,因为气温反常,河水结冰,道路冻的干硬,没有积雪,运输物资十分顺畅。


    汉中、关东等地区的百姓二月的时候,见天气反常,想起去年的磨难,许多人心有余悸,地方谣言四起,什么都有。


    有说汉中地区惹怒了天神,未来三年都会有雪灾,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也有人说十年,等到什么时候将汉中、关中的百姓给全部冻死,汉中的天气才能正常。


    还有人浑水摸鱼,说是因为秦皇下的诅咒,谁都知道高祖当年被称呼关中王……对此这种说法,当地的郡守是严厉斥责,遇到有人传播,轻者下狱,重则当即斩杀。


    海量物资的提前到来安抚了不少人心,不过仍然有许多人担心遭受与去年一样的雪灾,想办法去往外地投奔亲友,对于这种事,刘据并不制止,现在最主要的是,能保障更多的人在这次反常天气中活下去。


    四月,天降暴雪,关中十几个郡县遭受雪灾,因为提前做了准备,虽然仍有不少地方缺衣少食,但是大多数百姓都能撑下去,少数老弱没能熬过去,死了也有上百人。


    这种结果,已经让刘彻满意了,他没想到元鼎三年的雪灾居然比二年还要大。


    对于明年汉中地区会不会还有雪灾,他找的那些术士一个个说的模棱两可,又说有的,又说没有的,不能给他一个准话。


    思来想去,刘彻就问了刘瑶。


    刘瑶挑眉,“阿父,这等天机让我测算,要加钱的!”


    刘彻被她这样子逗笑,忍笑配合,“你要加多少?”


    刘瑶转眸想了想,“若是我算对了,等明年证实了,大司农给我……嗯,实在不行,我不要官,要个实权也行。”


    刘彻唇角微抽,“东方朔怎么惹到你了?”


    刘瑶冲他幽幽一笑,“阿父,莫要将事情推给其他人。”


    与其让阿父花费大量钱财建造宫室、陵寝,置办随葬物品,还不如由她来当这个“败家子”!


    “……”刘彻一噎。


    阿瑶这话,是他惹到她了!


    刘瑶:“既然阿父不反对,那就是默认了,汉中等地极端雪灾已经结束,明年就是春暖花开,对了,阿父,西域那边阳光充足,适合种棉花,要不哄那些西域小国帮忙种。”


    毕竟西域还没有正式划归大汉版图,不好随便折腾。


    刘彻:……


    ……


    元鼎四年,五月中旬,刘瑶如愿拿到大司农。


    诸位,她要开始“败家”了!


    第143章 儿臣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元鼎四年,二月,中山王刘胜去世。


    刘彻缅怀唏嘘了一番,毕竟不是哪个诸侯王能有一百多个儿子,中山王的子孙真真算是“推恩”上了。


    刘瑶怀疑,中山王现在去世,是不是因为推恩令抑郁的,没一个诸侯王如他这般,还活着封地家产就被拆分了大半。


    没办法,谁让他的儿子太多了。


    刘彻嘴上缅怀,却不耽搁他又将中山国最后几个县给分了下去。


    ……


    三月,诸邑公主府传来消息,刘珏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消息出来后,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怔愣,他们以为以刘珏的性格,不会生孩子,还在为桑迁可惜,谁知道今年就有了。


    刘瑶前去探望刘珏时,未央宫的女官已经到了,正在苦口婆心地给刘珏这个新晋孕妇说注意事项。


    刘珏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道:“知道!知道了!我耳朵没聋!”


    女官无奈,“公主,女子孕育子女并不轻松,你要注意,这不止是对你负责,也是对孩子负责。”


    “嗯……”刘珏敷衍地应了一声,正想说话,眸光转动时瞅到门口的刘瑶,顿时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道:“阿姊!”


    “不用顾忌我,怎么舒服怎么趴吧。”刘瑶进屋。


    众人向她行礼,“参见长公主!”


    刘瑶环顾一圈,“桑迁呢?”


    一名婢女轻声道:“回长公主,公主说喜欢西市五味坊的果脯,郎君就出去了。”


    刘瑶愣了一下,“旁人不可以买吗?”


    婢女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刘珏,“公主说,想要吃郎君亲手买的。”


    刘瑶:“阿珏,解释一下!”


    刘珏尴尬转身喝茶,小声道:“他太烦了,自从我有了身孕以后,恨不得挂在我身上,跟个蚊子似的,天天在我耳旁。”


    刘瑶:……


    合着因为这原因,就将人打发出去了。


    “你啊!”她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能太过分!桑迁他也是开心。”


    “嗯嗯。”刘珏连连点头。


    刘瑶将大夫喊到面前,仔细询问了刘珏的状况,确定无事后,又将写的一些孕期注意事项交给刘珏。


    两人聊天时,刘琼也来了,也如刘瑶一般,询问了一番,也不与她对着干了,刘珏渴了,给倒茶,饿了,喂点心,总之贴心的很。


    刘珏经过最初的惊诧后,使唤了几次后,就得心应手起来,一会儿说自己肩膀酸,一会儿说自己头疼。


    刘瑶在一旁静静看戏。


    最后,刘珏看到放置在角落的长枪,满脸期待道:“阿琼妹妹,我这长枪乃我心爱之物,一日不练它,它就会消沉,我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动手,能不能请你替我舞几圈?”


    “噗呲!”刘瑶忍俊不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刘琼瞪圆了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刘珏,你莫要得寸进尺!”


    长枪金枪乃阿姊为她专门铸造,将近四十斤,她拿起来都费劲,现在还要她舞动,明显是想看她乐子。


    “哦,我渴了。”刘珏见好就收,知道刘珏的底线在哪里了。


    刘琼气呼呼地将水壶递给她,“喝个够!”


    刘珏也不恼,拿着茶碗倒了一杯,递给她,“好了,是我错了,你消消火。”


    “哼!”刘琼接过茶,仰头喝了一半。


    刘珏轻啧一声,“阿母前几日与我说起你的婚事,你这个脾气,不知道未来要祸害哪个郎君!”


    一转眼,她都二十余岁,刘琼十九岁,刘据都十六岁。


    按理说刘琼这般年纪,早就应该成亲,拖到这个年岁,是阿姊与母后共通纵容的结果,当然刘琼的那张嘴也让人敬佩,在多方原因的作用下,就造成刘琼这般年岁还没有嫁出去。


    不管如何,阿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年要将刘琼嫁出去,太子的婚事也摆在了议程上,至于鄂邑公主,她的婚事早在许多年前已经定下,王家早已经准备好了聘礼,准备迎新妇进门了。


    话音落下,就见刘琼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刘琼:“干嘛?”


    刘珏没好气道:“你都能嫁出去,居然还担忧我!”


    刘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理似乎就是这样。


    ……


    确定刘珏无事,刘瑶与刘琼一同离开,刘瑶上马车的时候,刘琼也跟着她挤了进来。


    见她进来,子燕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刘瑶好奇:“阿琼,你怎么了?”


    刘琼朝她挤了挤,两手箍住她,“阿姊,我现在还没有出嫁,你与阿母是不是很为我头痛?”


    “阿母确实为你头疼,不过我倒是还好。”刘瑶随着她晃着身子,“阿琼,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若是阿父急了,可能直接给你指婚!”


    刘琼:“我与阿父说了,他如果选的人不让我满意,婚后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方落得个什么下场,都是阿父做的孽。”


    “……”刘瑶眼皮直跳。


    合着原来刘琼私下里这样威胁阿父的,怪不得阿父对待刘琼晚婚的事情上这般通融。


    为什么当年她没学这一招!


    就在刘瑶胡思乱想时,刘琼小声试探,“阿姊,若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成亲呢? ”


    “也行,只不过阿父可能不愿意。”刘瑶叹息,“要不咱们选一个父母双亡,好拿捏的男人,要是过的不满意,再和离也容易。”


    刘琼愣了一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阿姐觉得我不想成亲没错?”


    “有什么错?你一个公主衣食无忧,不想相夫教子正常啊!男儿想成亲,就是因为这些事情不用他们做。”刘瑶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果脯塞到她的嘴里,“你没错,你是公主,不用为了成亲而逼自己,找个自己好拿捏的、喜欢的人就行了。”


    刘琼想起刘瑶、刘琼她们的夫婿,唇边笑容加大,轻轻点头,“阿姊说的没错,若是他婚前伪装,不好拿捏,大不了做寡妇好了!”


    刘瑶听得眼皮微跳,立马捂住她的嘴,“轻点声,这些话心里想就行,别说出口,在我面前也不行。”


    刘琼唇角笑容不止, “知道了,咱们姊妹几个,我可是第二聪明人。”


    她这些话,也就在阿姊面前说说,是确定阿姊会护着她,平时这些,就是做梦,她也不会说出去。


    刘瑶:……


    ……


    在将大司农交给刘瑶之前,刘彻为了防止她乱来,千叮咛,万嘱咐,做事一定要谨慎,花钱不能大手大脚,若是国库出了事,她就只能用自己的食邑补上了,若是补不上,就轮到曹襄、阿月、阿轩他们遭殃了。


    刘瑶闻言挑了挑眉,“阿父,你确定?我敢与你打赌,我若是现在查账,压根禁不住查。”


    时间久了,哪家库房都会出老鼠。


    刘彻:“朕不管,既然你要大司农,朕也允了你,接了这个摊子,就要承担责任。”


    刘瑶说的意思,他懂,他不计较手下官吏的清廉与否,但是他们要会做事,如果既不会做事,又不会哄他开心,他给他们那么多俸禄作甚,即使是他的亲戚,也没有这个资格。


    刘瑶:“阿父,咱们要说清楚,大司农可是我凭真凭本事拿来的,早与你说了,与其求问那些方士、术士,不如问我。凭咱们父女俩的关系,我还能害你吗?”


    刘彻闻言,白了她一眼,“你若是再啰嗦,朕就反悔了。”


    “别啊!”刘瑶连忙哄道:“阿父,你就看着吧,我若是做不好,一定不会死撑着。”


    刘彻嘴角一抽。


    他家女儿放的狠话真是别具一格,一点也狠戾都没有。


    ……


    对于刘瑶接手大司农一事,朝野都在观望,若是其他公主,想要朝堂实权,尤其涉及到国库方面,文武大臣肯定是有异议的,但是长公主与其他人不同,大家也好奇,刘瑶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有人说,当年长安城扩建,就有刘瑶的建议,长安图纸扩建之初,刘瑶设立了二百多坊,可是陛下觉得太大,将之缩减到一百多坊,为此刘瑶耿耿于怀,这次趁长安扩建,至少要扩建到一百八十坊。


    因为这种说法,许多城郊的荒地价格一夜之间涨了十倍。


    有人说,是因为酒泉京观一事,刘瑶花了太多钱,所以陛下给她这个职位,让她捞油水的。


    也有人说,陛下让刘瑶接手国库,是因为朝中的蛀虫太多,打算让其查账,好好整治一下朝堂的风气。


    ……


    对于其中的各种流言,最让朝中官吏,尤其太府寺的官吏草木皆兵的就是“查账”一事了。


    因为无缘无故,他们不信陛下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公主,即使是长公主。


    刘瑶对于查账没兴趣,想也知道以古代的记账水平,加上这些年大战不止,还有宫室、扩建长安城、各地水利……花钱的地方越多,趁机捞油水的人就越多。


    若是查账,恐怕就是给她十年时间也不好查。


    查账不可以,但是借着查账的由头,让人给她做事,应该不难。


    ……


    刘彻则是看戏,打算好好挑一下刘瑶的错处,之后笑话她。


    然后,刘瑶接手大司农的第一日,给太府寺送去了新式记账本,开启了新式记账法。(其实天禄阁早已流通新式记账法,一些商贾也在用,不过没大范围推广。)


    驳回了他修建建章宫的请求,相反,对于地方修建水利工程的请求,那是一个比一个大方,尤其汲黯、颜异所求的,不仅不苛求,还将规模主动扩了一倍。


    刘彻气塞,他身为皇帝,居然连自己的钱都不能用。


    为此,他专门让人将刘据叫过来,中心思想就一个“刘瑶不孝顺”。


    刘据恭敬地听着刘彻唠叨,并且适时地给他端茶递水,省的他口干。


    刘彻吐槽完,看着跪坐在对面,神情乖巧的刘据,“太子,你给朕出个主意,如何让阿瑶答应修建宫室,若是她答应了,朕有赏!”


    刘据眸光微闪,“儿臣回去与阿姊说说,答不答应,儿臣拿不准!”


    等他去寻了刘瑶,又迎面遭遇了一波吐槽。


    刘瑶表示,刘彻简直是趁机添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花钱的地方一大堆,塞外边城的建设需要钱,边市的开放、 还有安抚鲜卑、乌桓等族也需要钱,长安的扩建还在进行中……


    方方面面都要花钱,之前为了支援他打仗、维持国家运转,百姓赋税沉重、徭役不断,现在也是时候回馈百姓了。


    就算要折腾,也要等到这些都忙完再说。


    还顺便抓了刘据当壮丁,让他帮忙算账,也算是了解民生。


    刘据都这样了,他身边的侍读就更不用说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识字的,都有事做。


    刘彻:……


    六月,趁汉中地区小麦成熟之际,刘瑶在太府寺设置了育种的部门,称为良禾署,并且在甘泉山下,抠出五百亩田地用于培育良种。


    要知道,自从发生甘泉山赐药以后,甘泉山附近的地几乎都被占完了,这块地原先刘瑶打算建造学院的,现在只能重新选地方。


    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也理解刘瑶这种做法,若是真能育出良种,也利于农事,只不过良禾署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些,衙门设置在甘泉山,里面一应配置堪比九卿衙门,甚至据说长公主还打算在里面盖一间玻璃房子用作育苗。


    不少官吏听闻后,瞠目咋舌,长公主当真是花钱如流水,这玻璃房子,陛下都没有享受到,现在居然要用在小小的禾苗上。


    刘彻也觉得刘瑶过分了,此人驳斥了他要建造的宫室,居然现在要给一个小小的官署建造玻璃屋,为什么不先给他造。


    刘瑶:……


    她就是想搭一个玻璃暖房,一个个闹得,好似她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刘彻背着手,一脸正色道:“朕要一个玻璃宫殿!”


    刘瑶眨了眨大眼,“阿父,这要很多钱!”


    刘彻眼含控诉,“朕有钱,你用朕的钱给下面的官吏建造玻璃屋,都不给朕。”


    刘瑶嘴角微抽,“阿父,你万金之躯,玻璃屋配不上你!”


    刘彻:“朕就要,否则你也别当大司农了!”


    “……”刘瑶抬手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 “行!等我先给你设计出图纸,然后再与你商量!”


    她现在事忙,图纸太难画了,最起码需要一年。


    刘彻看出她的小心思,“三月后,朕要拿到图纸!”


    一开始他想说一月,可是想了想阿瑶最近手中的事,觉得还是为难了她,决定宽松几日。


    刘瑶磨了磨牙,“ 行!”


    见她答应,刘彻问起育种的事情,“育种真能成吗?”


    刘瑶两手一摊,“儿臣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上辈子现代的麦穗平均有三四十粒,特别优质的品种可以达到六七十粒,而现在的麦穗结穗率极低,平均只有十,若不是她亲眼见到,还以为是草种。


    但是在没有外力,比如真有什么神仙赐下良种,或者大自然赐福,加速了进化进程,要想得到良种很难。


    要知道,现代的成果是小麦经过两年的进化与现代的科技选育才有的结果,而她不奢望在五六年或者八九年能得到结果,但是十七八年,总要有结果吧。


    若是有什么“祥瑞”谷种作为良种参与选用,说不定进程会快些。


    刘彻闻言,打趣道:“朕相信阿瑶一定能让群臣大开眼界!”


    刘瑶对此回以无奈的笑。


    科学有时候与玄学其实相关的,她不清楚何时能有结果。


    应付完刘彻,刘彻回去后,就开始算账。


    既然是向刘彻告状的是都内令,那就开始查方物与禁钱,查不出来,她认栽,查出来,就是对方自作自受了。


    谁替他说话,就开始查对方负责的那个领域。


    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尽可以畅所欲言。


    知道后续的刘彻:……


    ……


    刘瑶忙着建设良禾署的时候,刘琼的婚事定下,乃曲陵侯钱颂,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比刘琼小两岁,从小师从儒学大家。


    在刘彻给他赐婚的时候,刘瑶曾经见过,与刘琼站在一处,郎才女貌,看着脾气也好。


    即使脾气不好,以妹妹的手段,脾气也会很好。


    刘琼的婚事定下以后,刘彻也遵守承诺,将鄂邑公主与王家的婚事定下,刘琼的婚礼定在明年三月,鄂邑公主则是在四月。


    一连两名公主要出嫁,加上刘珏怀孕的事情,卫子夫一下子忙碌起来。


    而刘据的婚事也正是被提上来议程,身为储君,刘彻不会允许刘据如刘琼这般十九岁才定下。


    刘瑶从卫子夫这里知道这件事时,有些恍惚,一转眼,他们四个子女都要成亲了。


    她一把抱住卫子夫的腰,低声道:“阿母,我们都长大了,你孤独吗?”


    听到这话,卫子夫面色一怔,下意识笑了出来,而后心中一软,轻轻揽住她的宝贝,轻声笑道:“你们都过的开心快活,我有什么孤独的。”


    “看我想阿母开心,不是因为我们过得好而开心。”刘瑶瘪瘪嘴。


    还不是因为阿父不靠谱,让她着实没信心将阿母的幸福放到他身上。


    卫子夫:“我是皇后,又有你们四个贴心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陛下那边,只要他善待阿瑶他们,善待卫家,他就永远是她为之忠诚的天。


    刘瑶不满地蹙起眉,抱着卫子夫又叹了一口气 。


    “你要相信阿母!阿母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卫子夫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咱们当利长公主能不能给阿母笑一下!”


    “好吧!”刘瑶扯动唇角笑了笑,末了还不忘埋怨刘彻,“都怪阿父!”


    “你啊!”卫子夫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将阿月、阿轩丢到他那里,就不怕他欺负他们?”


    听到这话,刘瑶不在意地摆摆手,“阿父舍不得,阿月、阿轩现在是人憎狗厌的年龄,不趁现在祸害他,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卫子夫:……


    说实话,她现在好奇未央宫的情况了。


    ……


    未央宫中,现在有些热闹。


    刘彻端坐在御案前,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本奏疏,视线下移,会发现他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东西,都是宣室殿内的装饰,有书籍、竹简、漆器、玉器、瓷瓶、铜器……


    此时两名粉雕玉琢的孩童使着吃奶的力气,一同抬着一个矮案,一步一挪,身边三四名内侍佝偻着腰跟在他们身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就怕矮案伤到他们。


    ……


    “小公主,奴婢来帮你抬吧。”


    “小侯爷,桌子放到这里就行,离近了,陛下出不来!”


    ……


    左边这位眼睛颇大,穿着粉色衣袍,腰间挎着金色小老虎布包的女孩是大汉皇帝的第一个外孙女,长公主之女刘怀月,眉眼与长公主颇为相似,平时说话可伶俐了,就是陛下也说不过她。


    哦,右边这位同样也是粉色衣袍,腰间挎着金色小老虎布包的……女孩是刘彻的第一个外孙,长公主之子刘云轩,现在看着与妹妹长相颇为相似,就是耳垂有一颗浅浅的痣。


    至于今日为何两人穿的一样,因为昨日两人同样穿了男装,今日为了谁也不吃亏,就一起穿了女装。


    鬼知道,当刘彻看到两人一身粉,比三月桃花还娇嫩,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实在是两人都五岁了,阿瑶还这样折腾他们,尤其阿轩,他可是男儿,长大后记起小时候的事,不知会不会计较。


    刘瑶表示,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比起好看,更在乎“公平”,对方有的,自己一定要有,对方没有的,他也不要,即使一人生病吃药,另外一人也要尝一口,再说他们都觉得自己穿的挺好看。


    两个小家伙一听,深吸一口气,抬着矮案往里面又挪了一下。


    忙了这些后,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阿月:“我们终于将外祖父给打败了!”


    阿轩小手掐着腰,使劲点点头,“外祖父,你已经被包围了,好好在里面干活,等我和妹妹歇一会儿再救你!”


    刘彻:……


    恕他不了解小孩子的思绪,这两个孩子费心费力挪了那么多东西将他“困住”,现在又要救他,真是精力没处使了。


    然后两个小家伙开始在宣室殿内来回跑动,互相捉迷藏,玩了一会儿,跑到刘彻面前,“外祖父,你什么时候忙完!”


    “……”刘彻想问他们是否记得之前嘱咐他“好好干活”的话,现在就无聊了。


    刘彻面无表情:“不知道!”


    片刻后,两个小家伙又跑到他面前,“外祖父,你忙完没有?”


    刘彻:“朕被困住了!你们不是说救朕出去吗?”


    阿月见状,小手一摊,叹气道:“可是救外祖父好累!”


    阿轩眼珠子转了转, “ 外祖父,你这么大的年纪,要学会自己救自己!”


    刘彻眼皮直跳,若不是他被折腾,他真要给他们拍手叫好了。


    果然阿瑶将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不安好心。


    第144章 他不会昏庸到,两个五岁稚童三两天就学会仙法了。


    阿月、阿轩闹起来是真闹腾,但是机灵会哄人,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点也不吝啬带着刘彻(虽然对方不一定稀罕)。


    等刘瑶来到未央宫时,就见刘彻坐在上首,阿月、阿轩两个孩子则是在场中如同扑棱蛾子一般,舞动四肢,唱着自己编的歌谣,刘彻面色淡定,时而抿茶,时而和着拍子摇头晃脑,若是不听声音,只看刘彻,还以为是君王享乐的奢靡画面。


    刘瑶嘴角微抽,“你们这里真是热闹!”


    两个努力扑腾的“小蛾子”见她累了,兴奋地冲过来,“阿母!”


    阿月:“阿母,今天外祖父干了好多活,好累,我们也干了好多活,也累。”


    阿轩:“还要跳舞,外祖父实在太难哄了!”


    刘瑶看向上首“难哄”的某位无良外祖父,“阿父,有你这么折腾他们吗?”


    刘彻轻哼,“难道由着他们折腾朕?”


    他算是找出规律了,要么他给他们找事干,要么他们折腾他们,总之想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压根不可能。


    刘瑶瘪嘴。


    主要目前场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阿月、阿轩会将阿父闹得焦头烂额,谁知道到这里,反而是她的一双儿女费力哄阿父高兴。


    刘彻看出她的小心思,挑眉看着她,“朕将话放到这里,阿月、阿轩这种孩子,朕信手拈来,就是再来几个,朕眼皮都不眨一下。”


    刘瑶:……


    等到他真有了那么多孙辈,她倒要看看他是否还记得今日放的狠话。


    刘瑶勾唇浅笑,“既然这样,儿臣拭目以待了!到时候也请阿父莫忘了今日所言。”


    刘彻傲然道:“当然,你们也要努力,让朕有更多的孙儿。”


    他虽为帝王,含饴弄孙也是他所愿。


    刘瑶忍住白眼,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既然阿父这般喜欢,明日她还将人送进宫里,让他先好好适应一番。


    竖日,刘彻用完早膳,阿月、阿轩两个小家伙穿着金灿灿的小老虎装来到未央宫,看到刘彻,两个小家伙齐声“嗷呜”一声打招呼。


    刘彻捂着胸口,这般样子,即使真将他的未央宫给拆了,他也只能说拆的好。


    群臣发现,刘彻最近上朝时时不时说些与幼童相处的心得,对于这种事情,许多人都有心得和亲身经历,有没有多少顾忌,所以一时间朝堂氛围格外融洽。


    为此,刘瑶又收获了许多朝臣的“好人卡”。


    对于刘瑶借着大司农的由头弄得那些东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让陛下拿钱去修宫室,还是长公主折腾的那些东西让人好接受些。


    刘珏见阿月、阿轩在宫里玩的如鱼得水,已经想着等孩子能跑会跳后,也代她给阿父尽孝,让阿父好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


    五月上旬,刘彻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足足静养了十余天,病情才康复,在刘瑶看来,这事不涉及阴谋诡计,就是普通小病。


    但是对于一个拥有四海的皇帝来说,这世间无法预知的死亡更让人忧心,虽然刘瑶嘲笑他多次被骗,可是后面他病重,得天赐药,不正说明他平日的诚心还是有用的,只要有毅力、有诚心,被骗一百次有一次是真的,就已经让他受益良多。


    也是在此时,乐成侯丁义趁机向刘彻推荐了一名方士。


    乐成侯之所以有如此想法,还是因为他的姐姐。


    乐成侯的姐姐是胶东王后,无子嗣,康王死后,胶东王的王位由刘寄的长子刘贤继任,他的母亲不受刘寄宠爱,康王刘寄死后,汉武帝让刘贤继任,而二子刘庆封为六安王。


    丁义的姐姐与刘贤不和睦,相互斗法,两人一个占着“孝道”,一个占着“王位”,目前都无法将对方彻底拿下,丁义他姐知道刘彻一直搜寻长生不老药,探访仙人,所以就让人寻到了栾大,通过丁义向刘彻推荐。


    栾大相貌俊美出尘,不似凡人,极其能言善辩,可以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刘彻对于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他这般相貌、气质,着实不像奸诈之人。


    栾大对自己的皮囊和气质很是自信,即使知道面前是打败匈奴、创下千古基业的皇帝,亦是淡定自若。


    刘彻一番观察后,决定先相信他。


    之后看阿瑶怎么说,不过他更担心,阿瑶看到栾大这幅相貌后,见异思迁,到时候,就是他对不起曹襄和长姐了。


    栾大见状,唇角勾起淡然的弧度,“陛下!臣经常往来海中,曾经有幸见过安期生、羡门高这些仙人,但是他们因为臣法力不高,地位低贱,不曾正眼看我。”


    刘彻瞪大眼睛,此人居然见过仙人。


    秦汉以来,燕赵方士尊崇安期生、羡门高,形成方仙道服饵派。


    最重要的是服饵派以寻找仙药开始,此人这般说,难道有仙药的线索!


    刘彻:“栾大,既然说你见过仙人,朕问你,你会些什么本事?”


    栾大俯身一拜,彬彬有礼道:“陛下只要按照我说的办,必能让陛下愿望成真。”


    为了让刘彻信服,他则是舌灿莲花,表示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康王刘寄举荐,是因为康王不重用他,加上神仙觉得他身份低下,康王又是个小诸侯王,不配享用神仙方术,他屡次向康王进言,可康王不信他,造成康王惊惧而亡,他想救都没法救。


    并且他还搬出了一个神奇的师父,表示这个师父有四样本事,一能炼黄金,解决朝廷财政危机,二能堵住黄河决口,三能找到长生不死药,四能请仙人下凡,


    这些都说到刘彻心坎上,他也想施恩天下,奈何打仗要钱,建宫室要钱,修水利工程要钱,再者黄河决口年年泛滥,让他头疼不已,若是他说的一半能做到,他做梦都要笑醒。


    刘彻语气变得急切,“ 那怎样才能让仙人驾临!”


    栾大:“陛下想要招请仙人,理应由陛下亲自动身,但是陛下日理万机,龙体贵重,不好做这事。”


    刘彻微微点头,此番言语有道理。


    栾大继续道:“陛下可派一名亲近使者前去,此使者的身份一定尊贵非常,最好能与陛下有几分亲缘关系,要以客礼对他,同时身上还需佩戴象征尊贵身份的印信,这样才能让那些仙人信服。 ”


    旁边的莫雨则是皱起眉,这人真是好大胆子。


    据这人所说,他师父是仙人,派旁人,对方肯定不认,所以这个使者,多半是他,毕竟其他人压根不知道如何沟通。


    有了这个前提,要求陛下给与尊贵的地位,还有要与陛下有亲缘关系,明显要让陛下替他安排家室,还要求佩戴各种印信,这是权利、地位都要。


    即使这样,仍然还不给个准话!


    若是骗子,此人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大胆的人了!


    刘彻虽然有些心动,不过他都这把年纪了,之前多次受骗,即使面前的栾大长得不像凡人,但是他也要试探过后才相信,否则若是受骗被阿瑶知道,他又会被嘲笑。


    是故,刘彻让他现场演示个小方术,来看看对方是否有真材实料。


    栾大敢来,自然早有准备,他即使经验再多,也知道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是无法说服一名君王,要想让他信服,就要展示本领。


    所以他就表演斗棋,即控制棋子在棋盘上互相撞击。


    刘彻大为惊奇,看着栾大不触碰棋盘,就控制棋子在棋盘上撞击,确定他是有法术的,当即封为栾大为五利将军。


    莫雨一听,眼皮直跳。


    坏了,陛下怎么如此着急,就不能询问一下长公主吗?


    若是再次被骗了,陛下又会被长公主嘲笑。


    ……


    宫中来了一名极其俊美的方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长安,对方见过陛下后,就被封为五利将军,让许多人猜测对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亲眼见过栾大隔空控制棋子互相撞击的内侍则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栾大乃是仙人之徒,将来要为陛下炼制长生不老药的。


    刘珏、刘琼、刘据听说后,对栾大并不关心,除非对方是真神仙,否则压根过不了阿姊那一关,他们比较好奇栾大斗棋使用的是什么手段。


    刘瑶听说栾大之事后,歪唇冷笑,看向一旁逗孩子的曹襄,慢悠悠道:“阿狙,我掐指一算,若是我现在成了寡妇,这个栾大多半是我二婚对象。”


    “……”曹襄石化。


    阿月、阿轩见状,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刘瑶被他这样子逗乐,咯咯笑个不停,“你这是怎么了?”


    曹襄扶额头疼道:“阿瑶,我最近惹了你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在阿瑶心里他是体弱气虚的形象,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他的人,都不会将他划归到这一范畴,但是为了让阿瑶安心,他月月都招太医把脉,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留下病根,根据游老太医的说法,目前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


    难道阿瑶听到栾大貌美的传言,所以才有了这一说。


    “没啊!”刘瑶缓缓摇头,最后视线落到未央宫方向,“不过阿父最近日子过得太轻松了!轻轻一哄,就给了五利将军,阿月、阿轩陪他玩了这么久,就得了一些敷衍的金银珍宝,啧啧!”


    曹襄:……


    果然陛下要倒霉了。


    阿瑶连那个栾大一眼就没看到,就一口断定对方是骗子,让他有些好奇。


    曹襄:“阿瑶,你知道栾大用了什么法子哄陛下?”


    “什么哄?那是仙术!”刘瑶笑盈盈地招呼两个孩子到面前,“阿月、阿轩,阿母传授你们一种仙术,你们去哄……去外祖父面前展示一番,一人也讨几个将军可好?”


    曹襄:……


    他刚刚清楚听到“哄”字了。


    阿月、阿轩小脸懵懂地看着她。


    阿月:“将军好玩吗?”


    刘瑶指了指曹襄,“你们阿父就是将军。”


    阿轩:“我知道,当将军能带一群人打仗!”


    阿月:“像珏姨母一样?那我也要当将军!”


    阿轩也点头,张着手臂,“我要当比阿父还大的将军!”


    刘瑶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你要努力,目前比你们阿父地位高的将军,不巧只有两个,都是咱家的人,自家人不好出手,你要等一段时间了。”


    阿轩迷茫地点头。


    虽然不怎么懂,不过他听明白了,若想当比阿父还大的将军,要等他长大,最起码要长得比阿父高。


    ……


    刘彻那边封栾大为五利将军后,就担心刘瑶发飙,谁知道次日压根没见刘瑶进宫找他算账,心想,难道此次阿瑶换了法子,决定和他冷战?


    三日后,临近午时,刘彻忙完政务,打算宣栾大,与他商讨黄金术,以及询问如何寻找仙人,就听阿月、阿轩两人进宫了。


    刘彻心中一喜,猜测刘瑶经过调查,莫不是发现找不出栾大的破绽,觉得他这次遇到了真的仙人之徒,所以让阿月、阿轩两个孩子进宫来缓和氛围。


    “快让他们进来!”刘彻连忙吩咐道。


    等人的时候,他命人送上阿月、阿轩最喜欢的点心、蜜水,至于栾大,暂时不见,等到他与两个孩子用完午膳后,再说其他。


    阿月、阿轩来到未央宫,行礼后,亲亲热热地冲到他怀里。


    刘彻一手搂住一个,笑的合不拢嘴,“才两日不见,怎么这么热情?”


    阿月奶声奶气道:“阿月好想好想外祖父!”


    阿轩:“阿轩更想,想的小肚肚都瘦了!”


    “真的吗?让朕看看。”刘彻大手摸了摸阿轩的腹部,轻轻摸了摸,软软的触感让他上瘾,又不动声色地摸了两下,赞同点头,“确实都瘦了,阿轩身为小男子汉,要多吃膳食,才能身体强健,未来长高长大。”


    “外祖父!我呢,我呢!”一旁的阿月急的跺着小脚,“我今天也瘦了。”


    刘彻故作严肃地看着对方的小脸,浑身透着严谨认真,“嗯嗯……阿月也瘦了,你们都要好好吃饭。长得高高壮壮,朕有赏,你们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阿轩闻言,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我要当比阿父还大的将军!”


    阿月闻言,瞪大眼睛,认真纠正:“咱们要先给外祖父表演仙法,才能当将军。”


    顺序不能乱,如果先当了将军,他们就不能玩仙法了。


    刘彻面色一僵,“仙法?”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阿月点头:“阿母教了我们仙法,让我们教给外祖父,也能当将军了!”


    阿轩补充道:“阿轩要腰间有印信的将军,要两个!”


    阿月见状,立马伸出三个小手指,“我要三个!”


    刘彻:……


    他现在十分确定,阿瑶将这两个孩子送进宫,就是为了对付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先将仙法表演出来,再说将军的事。”


    两个小家伙见状,招呼人摆上棋盘、棋子。


    刘彻一看这架势,彻底没有侥幸心理,同时给莫雨使眼色,让其私下里将栾大控制住。


    他不会昏庸到,两个五岁稚童三两天就学会仙法了。


    “我要开始了!”阿月小手一挥,郑重其事道。


    阿轩催促:“你小心点,别打到我的棋盘。”


    阿月冲他吐了吐舌头,“我已经练好了,你才不要碰到我。”


    接着,刘彻就见两个小家伙手舞足蹈地绕着棋盘转圈,棋盘上的棋子如同打架一般,你撞我、我撞你,有的还越过棋盘,直接落到了地上,有的则是跳到了旁边的棋盘上。


    刘彻唇角笑容不变,双眸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多半是被栾大骗了!!!


    莫雨也看的清楚,虽然不清楚原理,但是目前来看,陛下是被栾大糊弄了,长公主这次不自己出手,而是让两个小的出手,这对陛下的伤害,看起来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阿月、阿轩这术法真好看!”刘彻努力压住怒火,面带宠溺地招呼两人上前,“你们告诉朕,这术法怎么施展的?”


    阿月、阿轩对视一眼。


    阿轩:“外祖父,我们的将军呢?”


    阿月:“阿母说,有人给你演了这个术法,就成了五利将军,我也要!”


    阿母说了,不拿到好处之前,不能说出秘密。


    刘彻嘴角微抽,对上两双期待的眼睛,“阿瑶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朕封你们为天士将军可好?”


    阿月、阿轩噘嘴。


    怎么不是五利将军。


    旁边的莫雨见状,笑看不见眼睛:“小公主、小侯爷,这天士将军比五利将军要大!”


    两个小家伙一听,当即就满意了,双双举起小胳膊,露出绑在他们手腕的小钢棒。


    刘彻看到钢棒,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原先还有些许侥幸,现在直接一盆冷水浇头,“这……这是什么?”


    他上前将阿月的钢棒解下,仔细观察,猜测材质应该是钢铁一类,将钢棒放到棋盘上方,下方棋子立马躲开。


    刘彻:……


    阿轩也让人将他的小钢棒解下,捏在手中如同指挥棒一般,在棋盘上挥动,看着棋子如同见猫的老鼠,四散逃开,咯咯直笑。


    阿月:“阿母说,这是带磁钢棒!”


    阿轩指着棋子,“这是磁石棋子!”


    阿月接着道:“他们磁力相斥,自然会躲开。外祖父,你学会了吗? ”


    “磁力相斥!”刘彻脸色一黑,他过往只知道磁铁会相互吸引,居然还有磁力相斥一说。


    “栾大!”刘彻阴沉着脸,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不过他还是按捺住怒火,陪着阿月、阿轩用完午膳后,给了他们不少赏赐,让人将他们送出宫。


    下午,栾大奉召来到宣室殿,才到殿内,他第一时间觉察到氛围有些不对。


    “臣参见陛下!”栾大不卑不亢地给刘彻行了一礼。


    刘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人,当真是玉树临风,美玉无瑕,单是看外貌、气质,栾大着实能唬住不少人。


    “栾大,朕昨夜得仙人入梦传授,得授仙法,今日宣你来,就是让你看看,此法朕是不是练成了!”他说话时,莫雨指挥内侍搬上棋盘、棋子。


    栾大看到熟悉的道具,心头一跳,喉咙一时发紧,“陛下这是何意?”


    “朕刚刚说了,得仙人授法,也学会了操控棋子!”说话时,他大袖一甩,就见棋盘中有三四颗棋子互相撞击逃逸,“栾大,朕这手仙法是否还有错漏!”


    “陛下!”栾大连忙跪下,就在刘彻以为他求饶之际,就听他唉声叹气道:“陛下,这同一个结果,有不同的过程可以达成,就好比杀人,匹夫用刀,医师用药,这仙人,就是用仙法,臣可以肯定,陛下所用的法子与臣不一样,斗棋并无难度,只是小术法,臣的师父能以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这等才是我等术士追求的。”


    刘彻:“既是这样,那请先生再施展一番吧!”


    话音落下,内侍反而将原先的棋盘、棋子撤下,然后两名宫女送上了另外一幅棋,不过棋子则是玉石制作。


    栾大眸光微怔,使劲抠了抠掌心,拼命想着对策。


    原先陛下见他露出那一手“术法”后,直接册封他为五利将军,他还以为之后能平步青云,谁知不到两三日,他的富贵生活就要破灭了。


    “还请陛下……恕罪,臣现在法术低微,只能催动普通棋子,这等珍贵的棋子,臣暂时控制不了,不过臣还会一种寒冰术,寻常之水经由臣的施法,能办成冰水,让陛下在炎炎夏日,享受到凉爽。”栾大知道“斗棋”这事最好尽快掠过。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陛下不能肯定他当日是否用了手段,他坚决否认,陛下也不好验证,现在再用“寒冰术”转移陛下的注意力,即使陛下怀疑他不会操纵东西,会看在仙人和长生不老药的份上,留下他。


    刘彻闻言,挑了挑眉,栾大居然还有东西,“寒冰术?”


    栾大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是的。陛下若是不信,随便准备一些水,不过此法乃臣师门不传秘法,臣曾向师父发誓,若是当面展示,不仅术法不成,臣也会寿命有所减损。 ”


    刘彻倒想看看他要折腾什么,示意内侍将人带下去,他要看看栾大的寒冰术是什么?


    片刻后,内侍捧着一盆冒着凉气的冰水混合物送到刘彻面前。


    刘彻惊诧。


    栾大见状,微微自得道:“陛下,寒冰术我学的熟练,陛下想看几次,只要臣法力足够,一定满足陛下!”


    刘彻看他这般样子,挑了挑眉,“你先下去吧!”


    栾大愣了一下,“陛下?”


    就这样让他走了,没其他动作,那他这一关莫不是过了?


    刘彻不看铜盆,转身负手背对着他,“莫雨,先生才施法完毕,耗损心神与法力,你让人好好看顾他,莫要怠慢。”


    “诺!”莫雨明白,陛下的潜意思就是不要让栾大跑了。


    栾大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


    等栾大离开,刘彻又盯了铜盆一会儿,想破脑袋,都无法猜出栾大使了什么手段,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让人去找刘瑶。


    刘瑶没想道,前脚揭穿一个,后脚对方又来一个“寒冰术”。


    什么“寒冰术”,多半是古代制冰法。


    好好好!既然这样,那她买一送一,加赠一个“沸水术”。


    次日,阿月、阿轩两个小可爱再次入宫,给他们亲爱的外祖父表演法术。


    一个表演“寒冰术”,一个表演“沸水术”。


    刘彻看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彻底失去了侥幸心理。


    第145章 阿父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当,当当都一样


    刘彻看到两个小家伙接连表演完“寒冰术”还有“沸水术”后,唇角的笑容越发僵硬,此时心中恨不得将栾大五马分尸。


    两个小家伙表演完后,仰头期待地看着他。


    刘彻:……


    双方大眼瞪小眼。


    主要是刘彻知道,阿瑶让两个小家伙来干活,不会让他们无功而返的。


    阿月见刘彻不配合,有些急了,“外祖父,阿月的将军呢?”


    刘彻故作不解,“上次不是给了吗?”


    果然如他猜得那般。


    阿轩微微瘪嘴,“ 上次是上次的,这次的法术也上次不一样,要给新的。”


    刘彻嘴角微抽,“要新的? ”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齐声道:“每次都要新的!”


    阿母说了,外祖父可大方了,他们也这么觉得。


    刘彻背着手,故意虎着脸,“若是朕不给呢? ”


    两个小家伙顿时齐刷刷瘪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眼神带着委屈和控诉,“外祖父坏!”


    阿月掐着小腰:“我们不和你玩了!”


    阿轩使劲点头:“对,以后也不教你法术了!”


    “……”刘彻低声喟叹,“你们若是不教,于朕就是好事了!”


    阿月、阿轩一听,瞪圆了眼睛,他们要回去告诉阿母。


    “唉……好吧,朕再封你们地士将军怎么样?”刘彻扶额头疼道。


    两个小家伙欢喜地露出小米牙,连连点头。


    阿母说,集齐七个将军就能朝外祖父换一个大将军,到时候就能超过阿父了,他们要更加努力!


    临走前,两个小家伙殷切叮嘱刘彻,让他再多找一些法术,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给他展示。


    刘彻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小家伙还上瘾了,“你们如此尽心,外祖父甚为欣慰!”


    阿月仰头,满脸期待,“ 外祖父,阿月如果有了七个将军印,可以当大将军吗?”


    刘彻:……


    阿轩在一旁奶声奶气道:“阿母说了,集齐七个,就可以换一个大将军!”


    别想骗他们,他们可精了。


    所以他们这般孜孜不倦要将军印,就是为了当大将军?


    刘彻也不好泼他们冷水,掩唇轻咳道:“是的,不过能做到此事的人极少,都是十分聪慧勇敢的人。”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他们当然明白,否则他们也不稀罕。


    他们纷纷握起拳头,放出豪言,一定会拿到七个将军印。


    对此刘彻只是挑了挑眉,以后没机会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在一个人身上再被骗第三次,不说阿瑶笑话他,连阿月、阿轩这种稚童都不会对他客气。


    等阿月、阿轩带着刘彻赏赐的东西蹦蹦跳跳离开,刘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当即命人将栾大下狱,让人严审。


    刘瑶听说栾大被下狱后,冷笑一声。


    栾大被乐成侯引荐后,只是在刘彻面前展示了一番小手段,就得到了一枚将军印,受到刘彻的礼遇,这番境遇使得燕、齐沿海地区的方士们激动振奋,恨不得以身代之,一下子冒出了许多拥有秘术,召唤神仙的妖魔鬼怪。


    长此以往下去,她不能想象,天下人有样学样,以后士农工商、达官显贵的座上宾都是一些装神弄鬼的“妖魔鬼怪”。


    唉!


    刘彻何等英明,之前上当受骗那么多次,年岁越长,反而抵抗蛊惑的能力减弱。


    栾大这事,让刘瑶对刘彻的信心不断减弱。


    经过几日思索,她差不多想明白了。


    一个人若是欲望太过强烈,就容易蒙蔽心智,做出一些违背常识、理智的事情,不能正确看待自己,也不能看待外界的事务。


    她的阿父,历史上有名的汉武大帝心中可能知道来找他的十个方士,有九个是骗他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不少侥幸,若是其中一个有真材实料,他若是撞上了,就是赚了。


    他知道方士大多是骗子,但是他信世间有神仙,而方士、术士又是仙人这些东西的具象代表,所以……


    刘瑶扶额头疼,她现在还要继续纠正阿父吗?


    ……


    栾大被下狱后,一开始还能勉强冷静,想要见刘彻,要求当面申辩。


    刘彻听到后,让人给他传话,他若是能炼出大量黄金,就见他。


    栾大:……


    他若是能炼出黄金,自己就能富贵,何必来寻陛下。


    刘彻确定自己被骗后,脑子瞬间清醒了。


    此恶贼真是狡诈异常!


    栾大知道自己为黄河水患头痛,需要大量金钱,痴迷求神问鬼,长生不老……他说的那四点直接点中了他的要穴,之前居然没有察觉。


    刘彻已经能想象道,民间百姓知道他们的君王又被骗了,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们。


    至于栾大那边,审讯的官吏见刘彻似乎真的对栾大不在乎,所以也就不再客气,审问时用了硬手段,问出了不少东西。


    首先,胶东王宫一直有流传栾大于康王太后的风流韵事,据栾大交代,此事确实有。


    栾大一开始只是胶东王宫的尚方,就是一个掌管宫廷筵席的小吏,压根登不上排面,后来凭借自己的相貌还有对方术一知半解的知识、外加神神叨叨的吹嘘技巧,受到胶东王的青睐。


    这次康王太后委托乐成侯丁义把栾大推荐给陛下,心里也是不舍得。


    之所以忍痛将栾大送出去,一是为了自证清白,二是想借栾大讨好陛下,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栾大可辜负了康王太后的一番真心,他不仅不思念康王太后夫,反而因为陛下对其的大方,对还未成婚的石邑公主起了心思,暗地里使用巫蛊之术诅咒曲陵侯钱颂,想要让其出意外,让石邑公主与曲陵侯的婚事成不了,到时候他再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着陛下将石邑公主嫁给他。


    刘彻听闻后,才降下去一点的怒火又“唰”的蹿了起来,让人将乐成侯丁义抓了起来。


    因为刘瑶之前的玩笑,曹襄对栾大之事较为上心,所以第一时间从人脉那里得到消息后,就给刘瑶说了。


    刘瑶:……


    她还是低估了栾大这人。


    说来说去,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阿父对待鬼神之说痴迷,栾大这等人怎么会凑过来。


    虽然事情发生后,都是阿月、阿轩出手,但是她可没忘了算账。


    于是……


    次日,刘瑶就进宫了。


    未央宫宣室殿,刘彻经过两日的心里建设,好不容易平复心绪,静下心处理政务,就听内侍禀报,“陛下,长公主进宫了!”


    “……”刘彻手腕下意识用力,一道红色墨痕横亘在奏疏中间。


    阿瑶此时进宫,多半是没好事。


    莫雨见状,替刘彻问道:“长公主心情如何?”


    内侍想了想,“长公主看着不怎么开心,也不怎么生气。”


    莫雨:……


    这话如何说的,开心或者生气总要有个准话吧。


    刘彻随手将笔扔到桌上,“莫雨,你说阿瑶此次进宫,是否为了栾大之事?”


    “这……”莫雨不好说。


    陛下这关不好过,长公主那边也是无奈,陛下对待方士问题上,是次次受骗,次次不改。


    长公主脾气上来,可不会给陛下一丁点面子。


    刘彻起身,背着手在殿中绕了两圈,最终吩咐道:“来人,让人快去请丞相、大将军、冠军侯,朕有要事与他们相谈。”


    内侍:“诺!”


    莫雨:……


    他想说,远水救不了近火,长公主估摸着马上到达,大将军他们再快,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进宫,那时长公主估计早就结束了。


    刘彻表示,不管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说不定卫青他们帮上忙了。


    须臾,内侍前来通传,“陛下,长公主来了!”


    刘彻呼吸微紧,捋了捋胡须,坐直了身子,目光淡然地看向殿门口。


    刘瑶入殿,先给他行了礼,“参见阿父!”


    “平身!”刘彻拿起一份奏疏,作头疼状:“阿瑶,这些是西域那边的情报,之前朕派往西域的使者有好几名受到西域人的袭击,这些人胆大包天,敢伤大汉使者,朕有意西征,威慑那些西域邦国,你觉得如何?”


    刘瑶闻言,挑了挑眉:“阿父被栾大骗了,现在找西域人出气了?”


    刘彻瞪眼,“朕这是与你讲国事!”


    刘瑶幽幽道:“阿父乃皇帝,一言一行都是国事。再说,我不懂兵事,阿父与其与我说,不如与舅父、霍去病他们说。”


    刘彻:……


    刘瑶见他噎住,躬身柔柔一拜。


    做事要先礼后兵。


    “阿父,既然阿父事务繁忙,儿臣也就开门见山了,关于栾大之事,阿父,你可曾自省吗? ”刘瑶步履轻轻往前移了一步,“阿父真是次次遇到,次次上当,让儿臣都不知道如何说你了!”


    刘彻掩唇轻咳,“朕曾以为,栾大不敢骗朕!又是乐成侯推荐的,朕就……”


    “呵呵!”刘瑶冷嗤一声,“不敢骗你?可以炼成黄金?治理黄河决口?长生不老药?召唤仙人……对方都吹成这样了,阿父你但凡见到他时带一点脑子,也不会一点脑子也没有!”


    “阿瑶!”刘彻有些恼怒,又不是他想受骗的,是栾大胆大包天。


    他毕竟是君父,这孩子就不能说话软和一些。


    子夫知道他被骗,都不曾骂他,反而心疼他。


    刘瑶可不怕,“这种牛皮吹上天的东西,阿父信这个,不如信儿臣是天神转世?栾大但凡有那么大的背景和本领,自己早就逍遥自在,何必还要找你。”


    刘彻有些心虚道:“ 栾大还是有脑子的,他编了一个厉害的师父,这些本领都是他师父的本领。”


    刘瑶:“他说了你就信,我说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你信吗?儿臣平时展现的本事可比那个骗子方士多了,阿父怎么不怀疑儿臣的身世? ”


    刘彻嘴角微抽:“你是朕手把手教养大的,你有什么本事,朕清楚的狠,再说朕也问了栾大,他的师父在何处。”


    刘瑶讥嘲道:“他说他的师父死了,将一身术法传给他?”


    刘彻摇头,“栾大说,因为朕砍了太多方士,所以他的师父担心施展方术后,被朕砍脑袋。”


    刘瑶直接被气笑了,“对方既然都有移山造海的本事,既是仙人,还会担心被刀剑给伤了?阿父,你就一点不曾怀疑?”


    刘彻唇瓣微动,想要解释,可是对上刘瑶无语的眼神,闭上了嘴。


    一旁的莫雨见状,连忙替刘彻解释:“长公主,实乃栾大他心思歹毒,陛下一开始也不信,可是栾大当面展示斗棋之术,陛下这才骗了过去。”


    刘瑶:“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既然敢来到阿父跟前,肯定准备了戏法,手中东西肯定做了手脚,阿父居然允许他用自己携带的东西,这不是上赶着上当吗?”


    刘瑶怀疑刘彻见到方士时,到底有没有带脑子!


    刘彻继续心虚。


    莫雨也是神情尴尬,重复道:“长公主,栾大他狡诈歹毒,陛下他也是被骗了,已经为此心郁了多日,你莫要怪陛下了!”


    “为何不怪他!若不是他痴迷鬼神之说,遇到栾大之流带点脑子,也不会上当受骗,还差点害了妹妹。”说起这个,刘瑶就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刘琼的婚事已经定下,可若是没有她揭穿,以刘彻对栾大有求必应的状态,未来对方胡诌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说两人婚事不适合,说不定刘彻会重新给刘琼指婚。


    听到这里,刘彻面色更是尴尬,盯着奏疏看的更认真了。


    莫雨:“石邑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陛下绝对没有想过这些。”


    刘彻微微点头。


    刘瑶嗤笑,“中常侍,栾大那么多漏洞,阿父都视而不见,你觉得不可能发生吗?”


    莫雨:……


    “……”刘彻心中已经为栾大想了□□种死法,要不是他骗他,阿瑶也不会如此说他,他也不会丢脸。


    接下来,刘彻气势不改,开始与刘彻翻旧账,从他第一次受骗,桩桩件件,刘瑶都给他记着呢。


    宣室殿内的宫人屏息敛眸,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将耳朵堵上。


    ……


    此时宫门口,卫青、霍去病的马车相遇。


    进宫之后,得知刘瑶在未央宫,两人对视一眼。


    霍去病嬉笑道:“舅父,你说,咱们的速度是要快些,还是慢些?”


    卫青背着手,步履不急不缓,“计较那个作甚!”


    霍去病:“当然要计较,去的急了,陛下开心,阿瑶可不爽利。”


    卫青眸光斜睨,“你知道因为何事?”


    霍去病凑到他跟前,“还不是因为前两日陛下才封的五利将军,他在陛下面前使了两个手段,都被阿月、阿轩给破解了,啧啧,阿瑶今日进宫,陛下不会好过!”


    卫青:“ 你在陛下跟前安分点,莫要提起这事!”


    霍去病头枕着手,悠哉悠哉道:“我知道,可惜不能亲眼见识阿瑶的气势。”


    他们若是去了,阿瑶估计会收敛一下,陛下岂不是逃过一劫。


    所以还是慢一些。


    霍去病如此想着,眼尖瞅到宫巷拐角的丞相赵周,连忙大步流星追上去,“赵丞相,且慢!”


    现在陛下那边正“水深火热”,他们还是莫要添乱。


    赵周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身,见到他,好脾气地拱手道:“冠军侯有事?”


    “……有事。”霍去病眼珠子一转,指了指后面的卫青,“刚刚我与舅父说起东胡各族,现在鲜卑、乌桓势大,怕是会影响塞北平衡,趁现在有时间,我想听听丞相的高见!”


    赵周为难:“可是陛下诏令急宣……”


    霍去病:“丞相莫急,我打听到了,现在长公主在宣室殿,我等不好打扰他们两个沟通父女情。”


    “长公主?”赵周双眸精光微闪。


    他似乎想清楚其中的关窍了。


    想到此,赵周眼角泛起笑纹,“塞北之事确实要时时警惕,这次陛下宣我等入宫,虽说是西域之事,但是西域也都是胡人,与塞北一直是唇齿相依,若是塞北不稳,西域邦国的心思也会浮动。”


    霍去病抬手,“那咱们边走边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方便。


    卫青叹笑摇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


    等卫青、霍去病等人来到宣室殿,刘彻已经被刘瑶说了两轮,对于霍去病等人的姗姗来迟,从最初的生气,然后到无奈,等他们来到,如释重负,恨不得捧着他们的手,喊一声“爱卿,尔等可来了!”


    刘瑶见霍去病他们来了,自己也说够了,正好离开,不过离开前,她板着脸,“阿父,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何心得?”


    刘彻叹气:“……栾大他该死啊!”


    若不是他骗自己,自己也不会丢脸。


    “!”刘瑶额角青筋迸起。


    她说了这么多,此人居然只得出这个结论。


    刘瑶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栾大是该死! 可是阿父,你的错更大,你一日不正视自己,杀了一个栾大,以后还会有第二、第三个栾大,你能保证再次遇到栾大,不会再受骗!”


    卫青、赵周对视,他们要不要在殿外守着,现在看来,这对天家父女的事还未结束。


    刘彻虽然心中不怎么自信,但是觉得不能在卫青、赵周、霍去病三人面前坠了面子,当即傲然道:“自然,此番朕要将栾大腰斩,朕不仅要斩栾大,还有丁义也不会放过!”


    刘瑶呵呵一笑,看向卫青、霍去病等人,“还请三位为我与阿父做个见证,若是阿父再被术士、巫师之类骗了,他……”


    她视线转向刘彻:“阿父,可敢与我打赌!”


    “赌什么?”刘彻微微扬了扬眉梢,“若是朕再次受骗,到时候补偿你千金如何?”


    “……千金。阿父也能说出口。”刘瑶撇撇嘴。


    其实她想的更大,刚才差点脱口而出让他别当皇帝了,还好即时咽下去了。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皇位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可不敢赌。


    刘彻见状,同样没好气道:“明明是朕受骗,若不是为了哄你,理应你拿出千金来哄朕。”


    “是是是!”刘瑶听到这话,当即白了他一眼,“阿父是受骗了,但是阿父,你折腾这些事情之前,可否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上下嘴皮一碰,就给了将军印,若是儿臣不制止,你是不是继续无底线给东西?你可知为什么我不担心阿月、阿轩他们受骗?偏偏担心你?”


    刘彻黑着脸不语。


    这还用说,他一个皇帝怎么能与两个不及他腰的稚童相比。


    “阿月、阿轩他们是孩子,没有什么能力,即使受骗,对天下万民的影响几乎为零,但是阿父,你呢?”刘瑶无奈地看着他。


    若是栾大是什么十分狡猾的奸邪之辈,她还不觉得这般累,就算不懂其中一些科学知识,但是他话语中的其他漏洞也十分多,可见对方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不过是胆大包天,偏偏幸运地撞上了面对方士陷入失智状态的刘彻。


    早知道她就应该先看戏,然后等刘彻的期待最高,在栾大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狠狠地给他们一通重击,让刘彻狠狠记下这次教训。


    可是……


    刘瑶扶额,二十余年,阿父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当,当当都一样,还乐此不疲,确定受了刺激后,不会变本加厉吗?


    刘瑶默默打了一个寒颤。


    刘彻明白刘瑶的顾虑,但是他身为帝王,此生为大汉做了那么多事,连先祖畏之如虎的匈奴都被打跑了,现在难道不能有自己的追求,若是找到仙人,有了长生,他能将日月照耀的地方都变成大汉的地方。


    刘瑶见他不说话,叹了一口气,“这样吧,阿父,若是你再受骗,舅父、霍去病、丞相都在此见证,你给我们每个人万金如何?”


    刘彻:……


    早知道就不让人宣召卫青、霍去病他们了。


    刘瑶若是知道他的心思,表示,若是没有卫青、霍去病,她也会换其他人选,比如他们几个子女一人万金,到时候只会更多!


    莫雨张大了嘴巴。


    长公主这个要求太狠了!


    霍去病、卫青没想到,此番入宫,还有如此收获。


    赵周原想张嘴推辞,见卫青没有开口,也静静看戏。


    刘瑶见他不说话,佯装惊疑,“不会吧,不会吧!堂堂大汉帝王,阿父对自己如此不信任?”


    刘彻顿时一头黑线,咬牙道:“朕刚刚说了,若不是哄你,朕不会出千金!你刚刚所说的万金不可能!”


    霍去病一听,面露惋惜。


    还以为能白得万金。


    刘瑶见状,用商量语气,“那每人五千金?”


    刘彻冷笑:“你看朕像不像五千金!一千金爱要不要!”


    明知道此事风险大,怎么可能立下如此重赌!


    他还一肚子火!


    “像!”刘瑶连连点头,轻咳一声,哄道:“儿臣也不是贪图阿父的钱,不过是以防万一,这样,若是阿父受骗,我与舅父、霍去病还有赵相他们每人两千金,阿父每次想要受骗时,多想想钱,这样说不定就清醒了。”


    “……”刘彻听得眼皮直跳。


    他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上赶着上当受骗。


    “阿父!为了大汉的脸面,这笔买卖值!”刘瑶娇声说道。


    刘彻:……


    他没看出来值,只觉得自己像是冤大头。


    最终在刘瑶的软磨硬缠下,刘彻还是答应了。


    离开时,她还有些惋惜,“今日进宫的人少了。”


    刘彻给了她一个眼刀子,警告道:“莫要得寸进尺!”


    霍去病则是道:“我觉得若是多了,我等分到的钱就更少了。”


    刘瑶耸了耸肩。


    至于栾大,之后被判了腰斩,乐成侯丁义也被斩首弃市。


    这两人的下场,对于不少方式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暂时不敢往长安跑了。


    第146章 这样能伤害到谁?


    栾大被腰斩、乐成侯被腰斩,让不少方士扼腕叹息,同时,在这些方士、术士心目中,刘瑶的威名都快赶上阎王了。


    毕竟据他们打探,先前许多进宫的方士、术士都折戟在长公主手上,传说中有神迹的甘泉山上的甘泉宫都由长公主负责,这些年虽说听着陛下看似重视求神问仙,可是一波波方士被举荐,除了最初的苍玄子,就没有全身而退的,而苍玄子现今也被“困在”甘泉宫。


    之前栾大入宫一日就获得高升,让他们还以为陛下与长公主转性了,现在看来,是他们痴心妄想,栾大努力了两次,都逃不过腰斩的命运。


    现在看着,他们总觉得是不是被陛下与长公主耍了,陛下看似看重方士,可是由着长公主胡作非为,对于方士也不爱护,动不动命都没了,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没有方士敢进宫了。


    是故……


    为了天下方士的未来,这些人思来想去,刘瑶地位尊贵,身边有不少人护着,她的夫婿论智谋、武功也就略低于冠军侯,最终,大家决定发展自身优势,就这样,不少人暗中给刘瑶下了巫蛊之术。


    乍一听到这事的刘瑶:?


    这样能伤害到谁?


    这样也挺好的,打打杀杀多不好,画个圈圈诅咒人就好,又不影响其他人。


    她想的开,不过对于曹襄、刘珏、刘琼、刘据他们可不这样想,不管巫蛊之术是真是假,对方的歹毒心思没变。


    刘彻听说后,亦是大怒,命人严查此事,若是有人包庇,以同罪论处。


    有了刘彻的谕旨,底下的人自然不会手软,两月之内,朝廷抓到的人足有两千余人,其中涉及到方士、术士有四五百人。


    刘瑶虽说想要整治方术、巫术,但是不想以这种形式。


    她怀疑刘彻这次闹得这么大,是不是因为栾大之事的迁怒。


    因为这事,长安的方术之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虽说刘瑶不在乎,而且打算用这事纠正一下刘彻的想法,巫蛊之术乃迷信,不用信这个。


    谁知,刘彻十分重视,带着她先去甘泉山峰顶的神殿祭拜,然后又带着她祭拜宗庙以及昊天上帝……


    主要是刘瑶拒绝无效,上有君令,下有曹襄、刘琼他们的哀求,压根不听她的解释。


    刘彻那里先不说,人家是皇帝,直接下令,曹襄、刘琼这边,一旦她不配合,一个个或是泫然欲泣,或者伤心欲绝地看着她。


    一个个嘴上哄着她,表示巫蛊之术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不信,刘瑶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他们,为了孩子,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刘瑶:……


    她说的嘴巴都干了,还是被拘着去敬神祈福,一连抄了三天书。


    刘瑶一开始挺感动的,可是抄书抄的手腕酸疼的时候,还是怀疑阿父是不是在报复。


    “阿父,巫蛊之术不作数,咱们不用这般折腾了!”刘瑶还想努力一番,“那些巫蛊都是骗人的,你看儿臣压根没事!”


    刘彻:“你说的不算,等到今年无事,才算没多少影响。”


    刘瑶听到这话,有些傻眼,“才算没多少影响?也就是说这下半年,我若是不小心生病、摔了一跤,都算是有影响?”


    刘彻对上她愕然的神色,眼睛闪过笑意,面上却拉着脸,“难道不是吗?你之前也教训朕,平时要注重修养自身,一场小小的风寒、或者一个跟头都可能成为迈不过去的坎!”


    “这能一样吗?”刘瑶一头黑线。


    刘彻:“一样!对于巫蛊之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瑶扭眉纠结道“……阿父,要不你什么就别管,儿臣可以给你证明巫蛊之术子虚乌有,一点伤害都没有。”


    刘彻:“胡闹,真出了事,到时候如何挽回!


    刘瑶:“儿臣说了,巫蛊之术真的没有影响。”


    刘彻黑着脸:“我看你现在冥顽不灵,就是巫蛊之术起了作用!”


    “冥顽不灵……”听到这话,刘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话有些熟悉,好似前些日子,她训刘彻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扎到她身上了。


    刘瑶扶额头疼,无语哀嚎道:“阿父,咱们不带这么玩的。若是诅咒真能成,那些名声不好的人怎么还能存活在世上。”


    刘彻:“那是那些人寻不到本事高超的方士、术士,他们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刘瑶;……


    这下好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不知道哪些方士、术士会不会后悔对她使出“诅咒”手段。


    ……


    同时,刘瑶不知道的是,栾大出事,乐成侯丁义被腰斩,胶东王太后也没了之前猖狂的架子,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弟弟被处斩,没过多久就吓病了,胶东王刘贤没了掣肘,日子过的是越发轻松。


    之前乐成侯举荐栾大,他为了不落下风,也与刘琼搭上线,前段时间还送了她一座硕大的红珊瑚树作为订婚贺礼,而刘琼礼尚往来,给他送了一名美人,姓李,颇为貌美,刘贤十分喜欢,事后又给刘琼送了不少礼物作为感谢。


    刘琼收到礼物后,笑了笑。


    这位李美人可是馆陶大长公主专门为了扳倒母后寻的,方方面面都是遵循贵人的喜好培养的,自然惹人喜欢。


    人既然养了出来,那就莫要浪费了,给刘贤也好,总比将命丢了。


    ……


    乐府的李延年听说妹妹成了刘贤的妃子后,脸色黯淡,在他心里,以亲妹的姿色,生来就是服侍君王的,之前馆陶公主找到他们家,说要好好培养妹妹,将来让其侍奉君王,可是馆陶公主病逝,连她的女儿陈阿娇也没有坚持下去。


    而那时,妹妹的命运早就由不得他们自己掌控,现在成了胶东王的妃子,不知道家中父母和兄弟能不能接受。


    他还谱了一首曲子,想着日后能在陛下跟前演奏一番,让妹妹能得到陛下的青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刘瑶在宫宴上听到李延年演奏的那首有名的《佳人歌》时,对方唱曲时,歌声带着些许凄婉,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哀伤。


    比起刘彻等人听到新曲的震撼,刘瑶心中咯噔。


    刘彻闭眸沉浸在优美动人的歌词中,想象词曲中的美人,听着声音的哀伤,他感慨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吗?”


    李延年沉默。


    难道要他告诉陛下,他的妹妹就是曲中的倾城之姿,不过现在已经是他人妇了。


    刘瑶挑眉,“自然有,都是皮囊而已,阿父身边的女子哪个年轻时不是容颜出色,年纪大了还不是一样,就连阿父你也一样,现在也不如年轻时英俊了。”


    刘彻拉着脸,“没大没小!”


    刘瑶冲他瘪瘪嘴。


    “噗呲!”平阳长公主忍俊不禁, “阿瑶的性子还不是陛下你宠坏的,再说阿瑶说的也没错,陛下年轻时,也是长安有名气的美男子,现在可不如年轻时候了!”


    刘彻闻言,大手碾了碾胡须,禁不住自得道:“长姐说的有道理,朕现在确实不如年轻时候。”


    “……”刘瑶无语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看人下菜碟。


    她小时候记得可清楚了,刘彻可没有“美男子”的称号,最重要的是,姑母明显哄人的说法,他居然也认了,不怕史官记下来,被后人笑话吗?


    刘彻注意到她的眼神,挑眉道:“阿瑶难道觉得长姐的话不对?”


    刘瑶闻言,眨了眨眼,歪身对上平阳长公主含笑的眸子,唇角微微翘起,“哪能啊!儿臣小时候记得阿父年轻时,玉树临风、貌如潘安,啧啧,谁曾想,岁月是把杀猪刀,阿父已经不似年轻时的美丽了。”


    “刘瑶……”刘彻脸色一拉,阴恻恻地看着她。


    解释清楚“杀猪刀”是何意!


    平阳长公主偏头忍笑。


    刘彻小名叫刘彘,彘乃猪的别称,据说是高祖托梦给父皇,所以才给刘彻起了这个小名。


    刘瑶佯装不解:“阿父,难道你觉得自己你年轻时不好看,人虽然要谦虚,但是过分谦虚与自负无异。”


    刘彻一噎。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计较。


    平阳长公主用大袖遮着唇角,努力憋笑,余光瞥了瞥下方被忽视的李延年,不在意笑了笑。


    李延年笑容有些勉强,听着上方贵人们说笑,手下的琴声多了几分杂音。


    等到宴会结束,刘瑶让人打听了一番李延年的情况,得知他的妹妹成了胶东王的妃子,因为受宠,他的弟弟李广利也被胶东王重用。


    刘瑶:……


    情况似乎没多少偏差,但是偏差又不少。


    现在没了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日后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夫人,毕竟阿父可不会成为对伴侣忠诚的好男人。


    ……


    在匈奴收拾完后,刘彻开始腾出手开发西南,派大军南征。


    对于南越之地,历史上对它的说道可多了,秦朝时,秦始皇派大军苦战数年,平定“百越之地,设了南海、象、桂林三郡,岭南地区才归了秦朝,后来秦末汉初,南越三郡就与中原断了联系,南越国就呱呱坠地。


    汉初的时候,众所周知,一穷二白,又有匈奴这个威胁,压根管不了岭南的事情。


    高祖脑子灵活,派人与南越王赵坨交涉,让其臣服,给他极大的方便,赵坨也不傻,表面称臣,内里当他的土皇帝,表面一家人,内里各论各的。


    后面吕后掌权,想要让南越成为大汉名副其实的国土,就扣押南越使者,禁止铁器、牲畜运往南越,还破坏南越王的祖坟,南越王一看,立马恢复帝号,攻打长沙国,将吕后的士兵打的找不到北,汉军因为水土不服,没动手就倒了一大片,因为这一番折腾,反而让南越的势力越发壮大。


    后面文帝登位,开始修复与南越关系,派人出使,南越王也给面子,去了帝号,但是没有选择臣服大汉,双方相安无事,相敬如宾。


    到了刘彻这一代,形势变了,匈奴现今被揍得远遁西域。塞外胡人纷纷臣服,刘彻手底下有卫青、霍去病、曹襄这些大将,眼看着大汉大一统之势势不可挡。


    匈奴尚且不能抵挡,南越王就更不用说了。


    尤其之前马鬃五十万京观之事传到南越,就有谣传,若是南越不臣服,刘彻就会将南越反抗的人也弄成京观,各种谣言让南越国内乱套,南越王的权威下降,亲汉、反汉两派斗的不可开交。


    南越国内这般热闹,自然少不了刘彻的手笔,见南越朝野不稳,他直接拍大军压境,先礼后兵,劝南越王入长安,南越王顺应趋势臣服,愿意随汉使入朝。


    眼看事情圆满结束,谁知南越丞相不甘心,起兵叛乱,杀了南越王、太后、汉使,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刘彻自然不能绕过他,让霍去病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征南越,五路大军出发。


    刘瑶听说后,叮嘱霍去病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就担心这个大汉外挂折戟在岭南那块地方,要知道岭南地区蛇虫鼠蚁众多、多瘴气,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极易出事。


    刘瑶宁愿霍去病去西伯利亚,也比去岭南地区的风险少啊,奈何刘彻已经下旨了。


    为此刘瑶只能让人尽量研制出多种驱虫解毒的方子,防止意外。


    霍去病对此,倒是轻松,草原上那般恶劣艰苦的环境,他都能坚持下来了,听说岭南地区常年湿热,雨水充沛,丛林茂盛,他可要好好见识一番。


    对于此种想法,刘瑶就给卫少儿、张苒提了一嘴,让他们好好给他上上紧箍咒。


    ……


    六月底,河东太守上报,说是汾阴有一名巫师叫锦,对方在魏后土祠旁边得到一个大鼎。


    刘彻听说后,派人前去核查,确定没有欺诈后,决定让刘瑶前去迎回长安,以礼祭祀。


    刘瑶嘴角微抽,反手指了指自己,“阿父,你确定?我若是去了,这鼎可能就变成假的了。”


    刘彻不以为然,“阿瑶,你刚刚才遭受磨难,此番天降奇鼎,朕以为此鼎能给你消灾解难,你莫要胡闹!”


    “哈?”刘瑶一头问号,她遭受了什么磨难,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阿父指的是那些方士、巫士的诅咒。


    刘彻无奈,“阿瑶,你此番去汾阴,权当是散心,将鼎迎回长安就好,对你有好处。”


    阿瑶不信,他这个阿父却不能不信,真若是出了事,他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若是真鼎,由阿瑶迎回,到时候一定能得到皇天后土的庇佑,也能让那些术士忌惮,少使些巫蛊手段。


    刘瑶:……


    看来不止她想将阿父纠正过来,阿父也想“纠正”她。


    她无语望天,这可真是太乐了。


    最终,刘瑶还是听从吩咐,看看所谓的鼎是怎么回事。


    刘据送她出宫时,刘瑶顺便将刘彻给吐槽了一遍。


    刘据干笑两声,“阿姊,阿父也是为你好!”


    虽然他对巫蛊之术也不怎么信,但是阿父信,不好与阿父对着干,阿姊难道忘了之前如何叮嘱他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呢。


    再说,利用阿姊这事,好好纠正一下天下的术士之风,对时局也有好处。


    刘瑶白了他一眼, “我也是为大家好,为大汉好。”


    这小子不知道,汉武帝晚年的那场巫蛊之祸有多吓人,牵连数十万人,是一场没有任何人获益的宫廷恶性政治事件,给汉朝带来了致命的创伤。


    “刘据,总之,在此事上,你不能惯着阿父,封建迷信一定要纠正。”刘瑶的芊芊细指戳了戳他的眉心,“阿父现在年纪大了,若是不劝着他,日后肯定会闯出大祸!”


    刘据:……


    阿姊真是高看他了,她都纠正不了阿父,他这个太子就更不行了。


    ……


    河东太守那边,听闻长公主要来汾阴,觉得天都要塌了。


    天下人都知道,比起陛下,长公主可不信鬼神之说,那些往陛下身边凑的术士、巫师,十个中有九个都被长公主给揭穿,丢了性命。


    现在长公主来了 ,若是发现鼎是假的,巫师锦的性命丢了没事,若是他受到牵连,别说自己的官位,一家老小都可能受到连累。


    河东太守急的直上火,让人将巫师喊了过来,虽然对方再三保证鼎是真的,但是他还是心头发虚,又派人仔细探查。


    这一查,天都塌了……


    最终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破绽都抹除了。


    刘瑶来到汾阴时,见到了大鼎,也见了发现此物的巫师锦,还有镇定自若的河东太守向她再三保证鼎是真的。


    刘瑶:……


    多次肯定等于否定。


    她压根不信这些,除非让她见证大鼎真的从天而降,就是天降,她也会想个合理科学的解释,比如可能哪个乡野方士炼丹炸炉,让炉鼎飞了,所以才降落到汾阴。


    毕竟炼丹这事,一般也是偷偷摸摸。


    不过看河东太守这样子,不知道他们将此事弄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破绽。


    刘瑶让人调查了一番,所有人口径如出一致,这种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她也懒得在汾阴停留,在汾阴待四五日,就带着鼎回去了,刘彻对于她此行很满意,赏了不少东西,不吝夸赞。


    刘瑶怀疑阿父这般赞赏,是不是觉得自己被他说服了。


    刘彻表示,事实证明,阿瑶还是在乎他这个阿父,在国事上,从未拖他后腿。


    十月,秋风萧瑟,鸿雁南归。


    刘彻出巡河东汾阴,巡游之际,接到南征的捷报,霍去病大军才入南越,仅仅用了一些计谋,南越军听到对方的威名,防线就土崩瓦解,纷纷投降,国相吕嘉也被生擒,南越国彻底不复存在,岭南重归大汉。


    刘彻大喜,打算在南越设九郡管辖,又将收到捷报的地方改名为闻喜,同时命人在汾水河畔建造后土祠来祭祀大地。


    紧接着,刘彻又西行登上崆峒山,紧接着北出萧关,率领数万骑兵到新秦中行猎,整饬边疆军队,然后回京,最后回到甘泉宫,又让人修建了泰一祭坛。


    虽然此次巡视之旅偶有不妥,大部分地方还是让刘彻满意的,加上南征大捷,刘彻的心情不错。


    这样的好心情也就持续到十一中旬,西南来报,冠军侯霍去病不慎染上瘴气,目前在黔中养病。


    刘彻听到消息,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仔细询问霍去病的情况,确定目前病情还能稳住,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太医署选了三个太医,外加两名巫师从旁协助。


    刘瑶知道后,嘴角狠抽,太医与巫师一同去,阿父就不怕太医被带偏了,耽误了治疗。


    刘彻:“太医犹豫不决的时候,巫师说不定能帮上忙。”


    刘瑶:……


    她深吸一口气:“阿父,儿臣想去黔中一趟,看看霍去病什么情况!”


    她还等着对方征服西域,干穿西亚,这么快就噶了,那她之前岂不是白收拾李敢了,现在李家人对她还是敢怒不敢言。


    她也相当温柔可亲、惹人喜欢的公主,奈何没这个实力和机会啊!


    当然,也没这个耐心。


    说起李敢,被她打了一顿后,阿父让其镇守边郡,短时间内若是在霍去病手下,恐怕阿父也担心对方被霍去病给整死。


    前年,对方成了右北平太守,算是接任了李广之前的胆子,据说,他一直给阿父上奏,想要重返战场。


    此人虽然性子有些冲动,但是比起历史上的李广利这些“李姓”,本事还是要高不少的,含金量也是杠杠的。


    不知道将来西征的时候,李敢能不能有机会。


    刘彻当即否决,“不行!”


    霍去病这等强壮的男儿都支撑不住,阿瑶这般娇弱的女儿家更是不行。


    他可不想再让心爱的女儿出意外。


    刘瑶瞪眼,“我不去,那霍去病怎么办?”


    刘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你一个公主,会医术吗?你连术士都不信,去了黔中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刘瑶不服,“不去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吗? ”


    “去了,你也帮不上吗? ”刘彻不想与她争执这些,挥手下逐客令,并且吩咐道:“你给我好好待在长安,霍去病那边,自有朕看顾。”


    刘瑶恼的直跺脚。


    等刘瑶离开,刘彻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口气,“这孩子!”


    莫雨低声道:“长公主也是担忧冠军侯!”


    刘彻苦笑,“朕的担忧不比她少,早知道就派旁人主持此次南征了!”


    莫雨只得劝道:“奴婢以为冠军侯不会有事,草原环境比西南更苦,他都撑了过来,此次对于冠军侯,不过是小打小闹。”


    “是吗……”刘彻呢喃两声,心中的石头越来越沉。


    第147章 父债子偿


    对于刘彻来说,此次若是霍去病出了事,即使南越臣服,对他也是个赔本的买卖,若是能保下霍去病的命,即使将南越给犁平了,他眼睛也都不眨一下。


    所以在知道霍去病染病后,刘彻一方面派太医赶往黔中,另外一方面张贴金榜寻医。


    霍去病染病的消息牵动着京城许多人的心,不管与他对付的,还是与他不对付的,不管立场为何,只要心念大汉,都知道霍去病对大汉的重要性,是故,短短两三日内,不止卫家、霍家在行动。


    李家、陈家等家族也在利用家中人脉寻找治疗之法,李敢在得知消息的次日,就将家中珍藏的二百年老山参送入宫中,刘彻十分欣慰。


    虽然李广没了,但是李敢也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现在看来,经过这些沉寂,李敢也越发稳重,可以重新撑起李家的门楣。


    曹襄听闻刘瑶有意去黔中,见她这般担心霍去病,就想代替她去。


    刘瑶嘴角微抽,“你去!我担心又陷进去一个!曹襄,你莫要胡闹,你与霍去病在我这里是半斤八两!”


    “阿瑶!”曹襄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因为霍去病染病,刘瑶想去黔中,长安就有一些流言,说刘瑶与霍去病之间旧情难断。


    曹襄:……


    他与阿瑶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没见过阿瑶与霍去病之间有什么旧情,但凡熟识他们的人,都不会有如此想法。


    即使自己清楚,但是听到时,还是觉得刺耳。


    现在听刘瑶这话,曹襄唇角微微抽搐,“阿瑶,我的身子一向康健,霍去病岂能与我相比。”


    “呵呵……”刘瑶冷冷一笑,“霍去病去南越之前,声音可是说的比你还要大,我千叮咛,万嘱咐,现在还不是被打趴下,怎么?你也想抽自己脸一巴掌!”


    她心中总有一个预感,若是曹襄去黔中,恐怕也会遭殃,无论是曹襄、还是霍去病,在历史上都是英年早逝的命,她不清楚这次是否是老天爷终于发现他错过的bug想要修正,还是如旁人所说,就是普普通通一场小病。


    曹襄被她这番说辞,弄得有些不自在,偏头轻咳道:“我与霍去病不同,他踩过的坑,我不会再踩第二次。再说,你担心霍去病,我与你夫妻一体,现在阿月、阿轩需要你,我去黔中去看霍去病,让你安心。”


    “安心?你确定不是让我堵心?”刘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招手示意他凑近。


    “阿瑶?”曹襄身子前伸,目露疑惑。


    “曹襄!”刘瑶的素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凑到他的耳边,大声道:“你放心去吧,若是你出了事,我不会让你担心,若是有些无聊了,弄个园子,寻一些俊俏郎君也能消遣,也不会成亲,抢你的位置……”


    “阿瑶……”曹襄听不得这话,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


    阿瑶说的这些对他不亚于噩梦,就是做梦,也做不到如此吓人的程度。


    “唔唔……”刘瑶瞪大眼睛,眸光带着控诉。


    还不是他先吓唬她的。


    曹襄无奈:“你担心我,我也是担心你,黔中距离长安太远,你身子弱,怎么能遭受舟车劳顿。”


    刘瑶拉下他的手,“你以为我是你,我可比你和霍去病的身子硬朗多了。好了,你放心,没有阿父的允许,我连长安都出不了,阿父说的有道理,我既不会仙术,也不会医术,去了不过是让更多人牵肠挂肚。”


    见她想明白,曹襄松了一口气。


    因为消息不准确,刘瑶目前不清楚霍去病得的是什么病,若是疟疾,以现在的情况,除非真有通天之术找到金鸡纳霜或者青蒿素,否则无解,只能祈求霍去病的身子争气些,撑过这一遭。


    之后几日,关于霍去病的病情有了更多的消息。


    霍去病高热不退,出汗不止,全身酸痛、乏力、呕吐不止,腹部疼痛……


    刘瑶听得越多,心中越沉,果然,最快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霍去病染上的恐怕就是疟疾。


    刘瑶派人给霍去病送了信,让他多坚持一下。


    自己则是命人打造了一些用于提取的玻璃器皿,她觉得自己运气一直不错,说不定自己真能将青蒿素提纯出来。


    上辈子科学家能发现青蒿素,就是从东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记载中寻到的,青蒿有退虚热、凉血、治疟的功效,这东西没有毒副作用,用酒精常温萃取即可。


    刘彻得知刘瑶在制药,有些错愕,“阿瑶真在制药? ”


    莫雨:“是!长公主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青蒿。”


    刘彻:“青蒿能治疟疾?”


    “这……奴婢也不懂这些,太医那边也在研究,似乎可以,但是长公主似乎不这样想,而是打算从青蒿中萃取一些东西。”莫雨对于这些东西也不怎么了解,长公主折腾的那些瓶瓶罐罐,他都不敢碰。


    刘彻眉峰微锁,难道阿瑶也在炼药。


    ……


    刘瑶的实验室就建在公主府后院,刘彻来时,并未让人通报。


    走进小院,青蒿的异香直冲鼻腔,其中还夹杂着浓厚的酒味。


    刘彻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就见刘瑶一身白衣,聚精会神地站在台子旁,手中拿着玻璃棒不停地搅拌着一杯绿色的汁液。


    满室透明的玻璃器皿随意地堆积在台子上,每一样东西都是价比黄金,甚至许多都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就是最奢侈的巫师和方士,一辈子也集不齐这其中的一半。


    因其刻意放轻脚步,骤然出现在刘瑶面前时,让她吓了一跳,玻璃棒一歪,整个玻璃杯被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杯粉身碎骨,汁液四溅。


    室内众人听到这个声音,心头一紧。


    这都是钱啊!


    饶是刘彻眼皮也经不住一跳。


    没办法,刚刚明眼人都看到,是他吓到了阿瑶。


    刘瑶瞪圆双眼,唇瓣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是双眸的怒火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他没事吓人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在紧要时刻。


    刘彻见自家女儿发火,面色悻悻,“阿瑶,你莫气!这东西朕赔给你!”


    “重要的是物件吗?儿臣正在紧要时间,阿父这一吓,可能霍去病的命都没了!”刘瑶怒目道。


    “……”刘彻低头看着地面的汁液,双脚僵在那里,目前是一点也不敢动了。


    “哼!”刘瑶不理他,吩咐人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收起来,然后又重新弄汁液萃取。


    这下刘彻是一点也不敢吭声,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越看越好奇,默默记在心中,打算回宫后,自己也弄一下。


    等到将手旁的青蒿汁液快用完了,刘瑶叹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眼高手低”的典范,折腾了这么多时日,目前也就提炼出了一丁点,目前还不知道提炼的青蒿素含量有多少,成没成功。


    刘彻见她这样,心头一跳,小心翼翼道:“难道没成?”


    他明明看到她折腾最后,折腾出一小撮白霜,十分珍重地放在一个小玻璃瓶中。


    刘瑶拿起小玻璃瓶,看着里面的东西,“我也不清楚成没成,还要寻找患有疟疾的病患试一下,只不过这东西很脆弱,一不小心可能就变了。”


    青蒿素之所以要常温萃取,是因为青蒿素中有特殊的过氧基团,对热不稳定,易受热、湿环境影响而分解。


    刘彻听得一头雾水,好奇道:“为什么不直接服用青蒿?”


    “……不管用。”刘瑶想了想,“管用的是青蒿中一种特殊物质,寻常青蒿很少,以霍去病现在的状态,就是拿青蒿当饭吃,恐怕也不行。”


    刘彻:“阿瑶,这些你是从哪本医书看到的?若是能治好朕的冠军侯,朕为著书医者封爵,如果他已经故去,朕也会厚待其子嗣。”


    “……”刘瑶愣住,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余光落到台子上的玻璃杯,默默将最后剩的一小杯汁液倒进去,然后递给他,让他也体验一下化学萃取过程。


    既然没办法回答,先转移一些注意力吧。


    刘彻挑了挑眉,配合地跟着她动作。


    算了,阿瑶解释不通的东西太多了,若是逼的太狠,吓到她怎么办。


    ……


    腊月的第一日,长安落下了薄雪,一支背着龙旗的汉骑顶着风雪飞驰离开长安,方向正是西南方向。


    长公主府中,刘瑶站在檐下,看着院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轻吐一口气,看着白雾在空中散开,希望送去的青蒿素能发挥作用。


    未央宫宣室殿内,刘彻大手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玻璃瓶中是他从青蒿液中萃取的白霜,这种东西兑酒温服,居然能治疗让人闻之色变的疟疾。


    对于这东西,阿瑶称呼它为“青蒿素”,不过他觉得“青蒿霜”更适合。


    最后还是他赢了,正式称呼其为“青蒿霜”。


    自己能获得胜利,可不是他以势压人,完全是凭借他的真本事。


    虽然他以前从未接触萃取炼药技艺,但是身为大汉无所不能的皇帝,比阿瑶还是熟练几分的,制出的青蒿霜要比阿瑶品质看着要好,自然他做主了。


    说起这个,刘瑶也是郁闷。


    不是说,男子不如女子的手灵巧,尤其对于刘彻这种擅长使重剑的古人,他一个用力,可能就将玻璃器皿给捏碎了,可是他居然萃取出的青蒿素看着居然比她的还要好。


    简直……天道不公!


    她知道自己手残,但是老天爷也不能这般刺激她吧!


    刘彻则是十分自得,甚至还有闲心指挥一下太医署,纠正他们的萃取技艺,安慰那些老太医时,有时甚至用刘瑶做反面教材。


    刘瑶:……


    ……


    腊月下旬,黔中传来消息,霍去病服用了青蒿素后,病情开始好转,预计年后就能回长安。


    刘彻大喜。


    西南夷的疟疾问题,一直被朝野忧虑,现在有了治疗之法,拿下南越只是开胃菜,他要为大汉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更远的滇池、斯榆国也是时候拿下了。


    刘瑶听到消息后,松了一口气。


    卫少儿听说霍去病开始好转后,先是进宫向刘彻谢恩,然后去了椒房殿探望卫子夫,出宫后,又与张苒一起去看望刘瑶。


    卫少儿含笑看着刘瑶:“阿瑶,等去病回来,我亲自押着他来给致谢,往后,他若是敢凶你一句,我饶不了他,家法都立好了。 ”


    张苒忍笑道:“君姑写了八十多条,说你是霍去病的救命恩人,霍去病若敢不从,她直接剥他的皮。”


    “都是自家人,用不到剥皮。”刘瑶佯装不好意思道,“来个百八十的鞭笞或者杖责就行。”


    卫少儿、张苒愣了一下,对视一眼,而后喷笑出声。


    卫少儿:“哈哈哈……好,都按阿瑶说的。”


    刘瑶露齿一笑,脑海里已经想着等霍去病回来时,怎么收拾他了。


    明明他去岭南的时候,自己让其注意卫生、防止被蚊虫叮咬,居然还中招了。


    ……


    霍去病那边,服用了长安带过来的新药,病情好转,好不容易松一口气。


    要知道他之前被疟疾折腾的死去活来时,可是连遗书都写好了,还给曹襄留了信,想在自己临终前将霍檀与阿月的婚事定下来。


    谁知天不收他,长安送来了新药,仍然是阿瑶给他寻的。


    霍去病看完卫少儿的来信,看着上面的“威胁”,眼皮直跳,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阿母真的拿我当儿子吗? ”


    进门的苏明放下手中羹汤,“将军,你前段时间患病太虚了,快喝点人参鸡汤补补!”


    说话时,揭开汤盅,甘甜的香味溢满室内。


    霍去病抽了抽鼻子,肚子收到回应不停打鼓,招呼亲卫给他舀了一碗汤。


    接过鸡汤抿了一大口,顿觉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他又大口喝了两口,一碗汤很快见底,“这汤不错!”


    苏明:“那当然,里面可是放了二百年的老山参,最后那点山参须子都放在里面了。”


    霍去病端碗的动作一顿。


    他之前病重,太医用了李家送过来的老山参给他续命,想必他此次回去,很快就能在长安见到李敢。


    苏明又给他舀了一碗汤,感慨道:“李敢还是挺上道的,一直没忘了将军,若不是因为李广将军,他现在肯定成了列侯。”


    霍去病将勺子一扔,大口喝了半碗,“李广的儿子,自然不会是孬种。”


    苏明:“不过与将军没法比!”


    应该说全天下的男儿,除了大将军,都比不过将军。


    霍去病白了他一眼,将汤碗放下。


    苏明给他收拾东西,看到霍去病之前重病时写的几封遗书,随手抓住两封,“将军,既然你现在病情好转,这些信不如烧了,否则放着多晦气!”


    霍去抬眸正好看到给曹襄写的信,想起信中的内容,大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苏明,阿瑶这次救了我的命,此等救命之恩,我此生难以报答,你说,父债子偿,让阿檀以身相许,行吗?”


    “啊?”苏明懵逼,“小郎君?将,将军!小郎君还小!再说曹侯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


    而且将军就小郎君一个孩子,怎么能忍心啊!


    小郎君年岁还小,长公主也不稀罕啊!


    “……嗯? ”霍去病察觉苏明想岔了,顿时一头黑线,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想什么,我是说让阿檀给阿瑶做女婿!”


    “呃……将军,我觉得不行!”苏明挠了挠脸,不得不泼冷水,“我觉得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曹侯,都不会答应的,难得很!”


    霍去病闻言,没好气地又踹了他一脚,“自然因为难,所以才要多琢磨!总要试一下,说不定阿瑶、曹襄他们就答应了!”


    苏明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觉得这次将军还是会无功而返。


    ……


    就这样。


    年后初三,长安还沉浸在热闹的年味中,刘瑶收到了霍去病的信,对方表示对于她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打算让霍檀“以身相许”,许给他们当女婿。


    刘瑶攥着书信,眼睛微眯。


    据她所知,青蒿素对脑子没有副作用,难道送给霍去病的青霉素路上发生氧化产生异变了,将他弄得有些傻了。


    曹襄将她表情怪异,拿过信看了一遍,神情也变得复杂,“霍去病经由这次大病,对于算学越发精通了。”


    “父债子偿”、“以身相许”也能说出口,此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了!


    刘瑶将信重新塞回信封,提醒曹襄,“阿狙,等霍去病回来,莫忘了揍他一顿,为阿月出气。嗯……也算是为阿檀出气,身为父亲,不想着教导儿子,天天琢磨儿子亲事,果然还是要多揍一顿!”


    曹襄满脸笑意,“知道了!定不会让你失望。”


    刘瑶:“你顺便写信将他骂一顿,否则咱们不理他,他直接来个‘默认’,日后吃亏的是咱们,可不能让他赖上。”


    “是!”曹襄也赞同这个。


    对于此事,还是不易宣扬,若是被陛下知道,陛下站在霍去病那边,他家阿月岂不是吃亏了。


    刘瑶将信塞给他,再次叮嘱,“措辞严厉些。”


    曹襄点头。


    ……


    一月中旬,正欲启程回长安的霍去病收到曹襄的严词拒绝,看着信中的措辞,霍去病轻啧两声,“苏明,我回去后,怕是会遭殃啊!你可以保护好我!”


    “啊?谁敢伤将军!”苏明不解。


    霍去病扬了扬手中的信,惋惜道:“曹襄不接受阿檀的‘以身相许’。”


    苏明这下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事,若是曹襄动手,他不好拦着,想到这里,他有些讪讪道:“将军,我打不过曹侯,再说你自己招惹的麻烦,应该自己解决,小郎君才是真的委屈,他还什么都不懂,就因为将军你,在长公主那里得了‘以身相许’的名声,长大后,你让郎君怎么面对长公主与曹侯。”


    霍去病:“你说这么一大段话,不就是不想救我!”


    苏明认真道:“是救不了!将军,回了长安,咱们干脆先向长公主负荆请罪,这样的话,你可能会少挨一顿揍,也有可能不挨打!”


    若是将军没给长公主写信,压根不用担心这个。


    霍去病:……


    就这般不看好他吗?


    ……


    霍去病的车队回到长安时,长安许多百姓提前得到消息,纷纷到城郊去迎他。


    之前霍去病病重,百姓听到消息,十分担忧。


    在卫青、霍去病未出世前,曾几何时,漠北黄沙弥漫,匈奴号令天下,边陲百姓不堪其扰,即使长安的百姓也是担忧不已,担心哪一天匈奴大军兵临城下,现今,战神崛起,星火燎原,匈奴远遁西域黄沙。


    尤其霍去病就是少年英才的完美写照,封狼居胥、折服边疆,这样的人现今才二十多岁,无法想象再过十多年,他的成就会达到何种程度。


    霍去病骑在高头大马上,冬日的暖阳温柔地洒在他身上,向周围百姓招手示意,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精神面貌,表示自己现在身体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周围百姓听到他的玩笑话,纷纷笑出声。


    然后等回了府,刚刚在城门口意气风发的战神将军就背着藤条,跑到长公主府负荆请罪,让长安百姓看到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一群人挤在长公主府周围,跟一只只大鹅似的,伸着脖子看热闹。


    ……


    “冠军侯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不进宫,这幅样子来寻长公主干什么?”


    “你没听说吗?冠军侯负了长公主,可怜长公主听闻他染了重病后,还想着去黔中探望,可能人经历生死后,冠军侯良心难安,就来请罪了!”


    “我听说,冠军侯的药还是长公主寻得,唉,只能说这世间女子总是容易被辜负的,冠军侯与长公主又是亲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唉!”


    “你们说什么胡话!长公主可与冠军侯一点私情都没有,人家本身就是表兄妹,以冠军侯的能力和地位,长公主关切很正常,莫说长公主了,若我有能力医治冠军侯,也会星夜赶往黔中!”


    “啧啧,年轻人不懂,少男少女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般青涩酸甜,等到老了,就会明白这些……”


    ……


    霍去病听到众人的议论声,顿觉不妙。


    刘瑶听到后,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拉住了想要揍霍去病的曹襄。


    目前看来,曹襄不能出手,她担心传出“三角恋”的情况。


    果然,还是要自己亲自收拾霍去病!


    然后,公主府大门打开,众人就见长公主拿着一把长枪阴恻恻地冲向冠军侯……


    霍去病:……


    围观众人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148章 你先保证自己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霍去病见刘瑶拿着长枪冲过来,连忙奉上自己的藤条,“阿瑶,这个轻点,那个容易伤到自己!”


    刘瑶盯了他一会儿,将长枪往边上地上一扔,接过藤条。


    霍去病松了一口气。


    而围观的百姓明显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霍去病:……


    诸位乡亲,你们刚刚在城郊的时候,诸位可不是这幅样子,怎么现在就变了心啊。


    看热闹的百姓表示,挨最狠的打,说明冠军侯身板硬朗,再说长公主区区一名弱女子,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刘瑶也听到百姓们的遗憾,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地上的长枪。


    霍去病察觉她的目光,立马神情恳切道:“阿瑶,别伤到你的手,咱们用藤条就好,我身子还虚着,实在受不了曹襄的长枪。”


    刘瑶冷笑:“你回来做什么!你风风光光回来了,倒是赔上了我们夫妻俩的名声。”


    霍去病干笑两声,“我也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想,要不我给你解释一下……”


    “咻!”


    刘瑶手中的藤条破空抽在他的腿上。


    “!”霍去病轻嘶一声。


    周围的人跟着嘶气。


    这是真动手啊!


    刘瑶冷嗤道:“与其解释百遍,不如动手一次,你放心,为了你我的清白,我不会手软的。”


    霍去病:……


    其实就是不动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一些百姓听风就是雨,之前还有人说他是陛下的私生子,现在又换了说法,可见大家都是看个热闹。


    ……


    刘彻听说刘瑶将霍去病抽了一顿,乐的哈哈大笑。


    稍晚的时候,见到挨打的当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啧两声,“朕就说,朕的冠军侯不会这般被打趴下,你到底怎么惹到阿瑶了,怎么想着负荆请罪?”


    “……臣南征之前,阿瑶叮嘱我莫要染病了,臣一时不察,阿瑶生气,在所难免,再说,臣这条命也是阿瑶救回来的,岂能不去请罪!”因为被刘瑶警告过,霍去病也不敢替让自家儿子“父债子偿”的事情。


    刘彻闻言,挑了挑眉,“你可知送到黔中的青蒿霜,也有朕的一分力。”


    霍去病再次躬身一拜,“此事阿瑶已经与我说过,她……说起这事颇为挫败,似乎手艺不如陛下,真是如此?”


    刘彻得意地点头,“阿瑶锦衣玉食长大,嘴皮子功夫强悍,动手功夫不行,你看你,被抽了一顿,看着也就皮外伤,若是朕上手,你现在可就没力气站在朕面前了。”


    “……”霍去病嘴角微抽,“还请陛下解惑,臣不知何时惹到陛下了!”


    陛下这话说得,明眼人都不瞎。


    刘彻:“朕是阿瑶的父亲,她收拾不了你,朕可以代为整治。”


    霍去病见状,捏了捏胳膊,轻嘶一声,“陛下,臣已经受罚了,不需要陛下出手……臣之前未曾听说陛下对制药感兴趣,这次为了臣亲自动手,臣万分感激。”


    刘彻感慨道,“若不是阿瑶,朕也没想到青蒿中能提炼出治疗疟疾的东西,若是换做寻常方士、术士,恐怕会给朕说出一大串云里雾里的东西,将其描绘成世间罕见的仙丹,偏偏阿瑶告诉朕,只要掌握世间真理,人人都能制作出来,就连那些方士、术士,也并不是觉醒了与神仙沟通的能力,就是发现了旁人不知道的规律与学问。”


    霍去病眸光微闪。


    他知道,阿瑶一直想要纠正陛下求神问仙的观念,现在看来似乎有了成效。


    “陛下说的有道理!”他爽朗一笑,“阿瑶若是听到这话,肯定很开心!”


    刘彻闻言,长叹一口气,“朕知晓的越多,越觉得难寻真神,难道真如阿瑶所说,这世间压根没有神仙。”


    霍去病:“陛下,臣觉得不必追究神仙是否存在,阿瑶说过,求神不如求己来的实在,陛下创下这些基业,也是靠的自己,从来不是那些巫师或者方士的功劳。”


    刘彻微微锁眉,“去病,你与朕说实话,在你病重时,是否祈求神仙来救你!”


    他也曾重病过,太医、巫师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寻求鬼神帮助。


    霍去病摇头:“没有,臣病重时,想过陛下、想过阿母、舅父、阿檀、阿苒、阿瑶他们,不曾想过神仙,臣之前不怎么敬畏鬼神,若是遇到了,估计神仙也会嫌弃臣。”


    “你啊,这心态可不行!”刘彻扬手指了指他。


    “陛下见谅!”霍去病躬身再拜。


    霍去病回到长安后,又静心修养了一个月,身体彻底痊愈,并无后遗症,卫少儿等人彻底卸下了心头大石。


    养病的时候,霍去病也没有闲着,他的弟弟霍光年岁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亲了。


    他唤来霍光,询问对方对未来伴侣的要求。


    霍光倒没有什么要求,表示一切由霍去病做主就好。


    他现在是陛下身边的侍中,他虽是小吏之子,可也是冠军侯的亲弟,光是这一层身份,朝野就无人敢轻视他。


    等他离开,霍去病大手捏着下巴,一脸愁容,“这没有要求让我怎么找?”


    说话时,余光试探性扫向张苒。


    张苒眸光一瞥,淡淡道:“他说了让你做主!堂堂冠军侯难道连这事都干不了?”


    霍去病闻言,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这种事情,我身为男子也不好去说,你家就没有适龄的姑娘说与霍光? ”


    张苒:“适龄未嫁的姑娘没有,出嫁守寡的有一个,二八年纪,可是这合适吗?”


    若是真介绍了,不知她被人戳脊梁骨,就是霍去病恐怕也会被弹劾吧。


    霍去病:……


    没办法,他只能发动身边的资源,卫家、公孙家、霍家、东方家、曹家……就不信找不到满意的新妇。


    ……


    长公主府上,霍去病抱着阿轩,愁眉苦脸地给刘瑶、曹襄讲述他这些日子给霍光寻新妇的“艰辛”。


    阿轩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舅父别怕,阿轩帮你!”


    “哎呀呀,阿轩真好!”霍去病怜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刘瑶与曹襄生的小崽子可比他家的乖多了。


    窝在曹襄怀里的阿月见状,也晃着身子,“阿月也帮舅父!”


    霍去病闻言,看了看曹襄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十分眼馋,眼神哀怨地刺了曹襄一眼,其实一开始,他更想抱阿月,偏偏曹襄将阿轩塞给了他。


    刘瑶按了按眉心,“霍光的婚事……”


    这确实让人头痛的事情。


    身为大汉朝有名的权臣,霍光唯一的黑点就是他的妻子霍显。


    对于霍显,对于她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唯一肯定的就是,嫁给霍光的时候,霍显并不是正妻,据说霍光至少有七个女儿,但是只有一个儿子,霍显就母凭子贵,扶为正妻,虽说当时律法不允许,但是对于已经权倾朝野的霍光来说,他就是王法,也就没人反对了。


    他扶正妾室旁人管不了,可是他若是知道因为霍显毁掉霍氏满门荣耀,九泉之下的霍大司马不知作何感想。


    对于霍显,她最主要的“功绩”就是毒害汉宣帝的皇后许平君,不仅造成霍氏灭族,连过继给霍去病做孙子的两个霍家人都难逃一死。


    更主要的是,许平君死后,故剑情深的汉宣帝明知太子品行不堪,但是心疼许平君死的冤枉,不忍废了他们唯一的儿子,间接造成整个西汉政局混乱,最终改朝换代。


    有时候,谁也说不准一个轻微的变动,命运的蝴蝶会造成什么后果。


    就好比,霍去病活着,那么霍光就不能成为霍家第一人,是不是即使她不插手,未来影响也不大?


    刘瑶想了想,最终还是微微摇头。


    着实霍显的杀伤力太强了,若是借着霍去病的关系,等刘据登基后,伤了他的皇后,谁也说不准,为了防止意外,还是排除这个风险。


    “阿瑶?”霍去病见她摇头,面带询问。


    他刚刚说了什么让她不赞同的话吗?


    刘瑶微微抿了抿唇,“霍光的婚事确实要好好相看,要寻一个身体康健,大方得体、比霍光活得久的姑娘!”


    “啊?”霍去病一头黑线,除了那个“大方得体”,其他要求确定不是在说笑吗?


    活的比霍光长久?此事如何辨别,难道还要请术士相看一番,阿瑶不是一向都不信这些吗?


    “啊什么啊?我可不是说玩笑。”刘瑶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霍光将来在朝堂上的成就你不用担心,可若是寻得妻子脑子不好,霍家的位置越高,闯的祸越大。”


    霍去病:“有阿苒和阿母呢,新妇只需要照顾好霍光即可!”


    “啪”的一声,刘瑶的茶碗直接扣在了桌上。


    霍去病虎躯一震。


    他怎么惹到阿瑶了。


    刘瑶:“霍去病,我问你,若是你出事了呢?到时候谁来撑起霍家,还是你有信心走在霍光后面?霍光起来后,你觉得张苒还能做霍家的主吗? ”


    霍去病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好吧,他没办法保证,他经常行军打仗,就算是为了阿母、阿苒他们,也要给霍光寻个优秀的新妇。


    “新妇最好知书达理,谨言慎行,这样才对你们霍家有益。”刘瑶歪头想了想,“陪嫁的婢女也要温婉谨慎小心的那种。”


    她不能肯定没了一个“霍显”,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霍显”,也许“霍显”的出现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类人在霍家那种权势下被熏陶中养成的,如果霍光没有权倾朝野,可能传闻中“霍显”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宅妇人。


    但是不管如何,自然提前知道了风险,还是规避一番为好。


    霍去病:“我还以为你能为霍光提一门好亲事。”


    刘瑶:“他是你弟弟,若不是担心你出了事,他祸害了大汉,我懒得过问!”


    “……不必说的这般直白!”霍去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我会按照你说的,给霍光寻一个大方得体,性子谨慎的新妇。”


    刘瑶耸了耸肩,“我事先与你说好了,若是将来霍光或者他的妻子做了错事,我可不会与你客气!”


    霍去病摆摆手,“你放心,到时候不用你出手,我也不会饶过他们。”


    刘瑶:……


    你先保证自己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


    三月开春,宫中开始忙碌刘琼的婚事,除了这个,太子刘据的年岁也不小了,他的婚事去年就开始提上日常,不过中间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人注意力被转移,今年刘彻命刘据一同上朝后,大家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对于太子妃的人选,朝野多有推测,觉得可能性较大的就是卫、霍、王这三家。


    刘瑶也摸不准刘彻的心思。


    而且历史上压根没有刘据太子妃的记载,当然没有太子妃的记载不代表刘据没有太子妃,刘据身为太子,按照习惯,最迟推迟到成年肯定会有太子妃,所以太子妃的记录估计被人抹除或者隐藏。


    对于这种操作,刘瑶也不奇怪,毕竟那场巫蛊之祸对于汉朝的伤害太大。


    可是现在她头疼的是,刘据的太子妃到底是谁。


    询问阿母,阿母也打听不出来。


    未知的事情让人烦躁,为了打探消息,刘瑶寻了好多新点子找理由去未央宫。


    ……阿父,想要见识一下人无翼如何飞翔吗?


    ……阿父,不止天神能降下神雷,人凭借一些物件也能引雷……


    ……阿父,甘泉宫研究了一个喜庆的东西,儿臣称呼它为“爆竹”,你要不要看看?


    ……阿父,研究署弄出了一台超大望远镜,让你可以不出宫就能看到甘泉山的一草一物。


    刘彻看着刘瑶因为太子妃的事情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一天问十遍,心中好笑,不过为了多逗一下自家女儿,他一直没有松口,要看看刘瑶还能掏出多少好东西。


    经过这些日子刘瑶的轰炸,加上青蒿霜的事情,让刘彻明白,他过往寻得那些仙人方士的含金量有多低,不怪阿瑶那般说他。


    现在他自认也学了不少罕见的学问,有时无聊时,真想寻一些方士、术士与他们“斗法”,看看他的本事到何种程度了。


    至于传说中那些混合朱砂或者金银炼制的“仙丹”,他现在是不敢尝了。


    或许只有海外蓬莱仙山才能将他这等“叛逆”的念头给拉回去。


    元鼎五年六月初,刘彻下旨,东方朔升任御使大夫,其女东方姜盈为太子妃,择日大婚。


    诏令一出,朝野有些愕然。


    就连东方朔也懵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才学出众,平时顶多就是想着坐上九卿之位,现在不仅成了三公,还成了陛下的亲家。


    他何德何能啊!


    刘瑶也惊诧不已,说实话,着实没想到这个人选,一开始热门的太子妃人选都是从卫、霍、王这三姓选。


    倒不是说姜盈不好,实在是以东方朔平时荒诞肆意的性子,许多人压根没考虑他,谁曾想陛下就选了他家的女儿。


    东方朔接到旨意后,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等宣旨的小黄门离开后,腿一软,扶着门框倒了下去。


    “你不是一向胆子大吗?”卫君孺扯住他的胳膊,“你这样子被旁人看到了,不怕被人笑话! ”


    东方朔唇瓣微颤,脸皮微抽,看着想笑又想哭,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卫君孺见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示意东方筠与她将人扶进去,然后关上门。


    一群人进了主屋,卫君孺让闲杂人等退下,没好气地掐了掐他的胳膊,“缓过来没有?”


    东方朔苦着脸,“缓过来了!”


    东方姜盈、东方筠见状松了一口气。


    东方朔端起凉茶抿了一口,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尤其东方姜盈,温声道:“阿盈啊,你与太子平时关系如何?你喜欢他吗?”


    东方筠:“阿父,现在陛下旨意已下,更改不了,阿盈的想法重要吗?”


    “重要!阿盈若是喜欢,咱们有喜欢的态度,若是不喜欢,咱们也有不喜欢的应付态度。”东方朔瞪着眼道。


    东方筠:……


    东方姜盈眨了眨眼,芊芊细手挠了挠脸,有些纠结道,“太子长得好看,学问高,温雅如玉,我……应该是喜欢的。”


    东方朔看着女儿青涩的面庞,头疼地捶了捶额头,“阿盈,找郎君不能光看男儿的皮囊,你进宫是要当太子妃的,将来可是要当国母,陛下那性子,指不定太子学了去,将来你可怎么办……”


    “咳咳!”卫君孺听不下去,太子是子夫的儿子,容不得东方朔这样说。


    再说,太子与陛下的性子一点也不相似,若不然阿瑶他们估计都要头疼死了。


    “……夫人,你说,你说。”东方朔立刻换了笑脸。


    卫君孺白了他一眼,没理他,注视自家女儿,“阿盈,你莫要别你父给吓到,太子乃皇后亲自教导长大,与陛下性格不一样,自小受大儒教导,学富五车,兼纳百家,可比你父靠谱的多,我看他这般头疼,是知道自己以后不能轻松肆意,提前哀嚎。”


    “夫人——”东方朔被她戳中心思,面色有些悻悻。


    东方姜盈见状,抿唇忍笑。


    东方筠也在一旁安慰:“你放心,有皇后与长公主他们在,太子不会辜负你的!”


    东方朔:“此话不妥,当年陈阿娇成了皇后,仗着刘嫖和太皇太后,行事娇蛮任性,等到太皇太后驾崩,一切都成了空,阿盈,你要引以为戒。”


    虽说阿盈不是陈阿娇的性子,但是也不想她在宫中过分单纯,这样不止会伤到自己,也会拖太子的后腿。


    “女儿知道了!”东方姜盈乖乖点头。


    看着如此乖巧的女儿,东方朔经不住眼眶湿润,若是在宫外,他还能帮上忙,可现在成了太子妃,他要怎么帮。


    ……


    刘瑶怀疑刘彻选东方姜盈当太子妃,是为了以后从东方朔身上找错处,迁怒太子。


    东方朔这些年虽然荒诞的性子收敛了一些,但是比起朝中其他或是严肃内敛、或是直言敢谏、或是温和谨慎、或是豪爽大方的官员,画风总有些偏移,前段时间,他还饮酒过量,化身狸猫爬到了未央宫的房梁上面“喵喵”叫,旁人还哄不下来。


    天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毕竟周围没有借力的地方,柱子又太粗,一人完全无法合抱。


    现在成了皇帝的亲家,太子的岳父,她无法想象东方朔未来成什么性子。


    历史上,郁郁不得志的东方朔是个风趣幽默的人,但是不曾有人想过他若是坐上了三公之位,成了太子岳父后是什么样子。


    听着刘瑶如此为东方朔纠结,刘据也有些不自信起来,“阿姊这么想,有几分道理!”


    刘瑶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东方朔顶多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他不干丧心病狂、没人性的事情,以后,你可能会因此承受一些阿父的责备,不过有时候可能也不算是坏事,这个亲家是阿父选的,以后你被迁怒了,多想想,阿父肯定也被伤到了。”


    “这样的安慰可以吗? ”刘据一时哭笑不得。


    刘瑶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现在旨意已下,你就好好待姜盈,若是待她不好。刘据,事后可莫要怪我没提醒你,东方朔若是替姜盈出头,让你名垂青史,别牵连上我。”


    她可不想成为后世的段子。


    刘据无奈:“阿姊!我不会亏待姜盈。”


    刘瑶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她将要成为你的妻,与你并肩作战,你一句‘不亏待’可不行,要好好待他,一个好的贤内助,可让你所行之事,事半功倍。”


    刘据连忙投降道:“弟弟我知道了,一定好好善待姜盈。”


    ……


    南越国拿下以后,刘彻先是命汉使出使滇国等西夷小国,让其臣服大汉,愿意归附汉朝的,自然封爵封侯,赏赐珍品宝物,不愿意的,只能用强硬手段,让其臣服。


    九月,公孙贺、卫广、郭昌拿下滇池,设立益州郡,滇王归顺汉朝,更远的斯榆国、哀牢部落也纷纷归顺,自此西南夷全部平定,至于更远的地方,经过探查,顶多只有一些未开化的夷人出没,地方太穷,没有拿下的必要。


    刘瑶:……


    好吧,虽然她想将更远的缅甸等地纳入版图,以大汉目前的情况,还是太远,等到生产力水平得到大提高,就算她不说,也按耐不住汉使们开疆辟土的心。


    西南方向解决后,刘彻的目标在西域与东北方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将目标放在西域。


    第149章  难道要她打不过就加入?


    自从匈奴溃败,远离漠北地区后,大汉百姓、尤其边陲军民的日子越来越安稳,西域与中原的来往越发紧密,在长安许多百姓印象中,来往长安的胡商或者西域使者,除了体味大了些,说话大声些,花钱很是豪爽,虽然是外族人,大家也不讨厌。


    外人只看到西域商路的繁荣,却瞧不见其中的暗潮汹涌。


    西域大大小小,笼统三十六国,大多人口普遍不多,除了乌孙、大宛、龟兹、康居这些国家有数十万人,其他小国顶多几万人甚至数千,最少的甚至连千人也不到。


    张骞出访西域,开通西域商路后,前往西域的汉使络绎不绝,携带大量的钱帛与珍宝,不少西域国家觉得路途艰险,汉廷兵力无法到达西域,经常发生截杀汉使的事情,尤其在大汉与匈奴打仗的时候。


    对于西域诸国来说,汉廷与匈奴都是猛虎,一个在他们身边盘旋,一个却在远方。


    汉使的使团经常上百人出访,路上死伤达到四五成,若是派遣大军,汉天子肯定舍不得。


    这样的话,在匈奴与汉廷之间选择得罪一个,压根不用犹豫。


    汉廷距离远,人傻钱多,不可能派大军过来,而匈奴就在卧榻之侧。


    再者汉使往来西域,以天朝上使自居,吆五喝六,要求西域诸国的国王行中原跪拜礼,而且使团出使供应的物资都需要沿途西域各国补给,汉朝只愿意赐一些金银宝器,但是对他们渴求的汉朝炼制的武器甲胄却甚为吝啬,压根不愿意给,还想用这些钱帛宝器换他们本土的宝马。


    时间久了,西域诸国的恶意滋长,不过匈奴被收拾过后,加上马鬃京观之事,鲜卑、乌桓等族为了讨好汉廷,在西域好生折腾了一番,最近两年汉使汉商在西域的日子比起往年好过的不止一点点。


    日子好过了,不代表刘彻不记仇,在他心里,大汉派使臣与其相交,他们非但不归附,还趁火打劫,实属大罪,以前不动手,是他脾气好,现在有了时间,就是他算账的时候。


    正值有汉使去大宛求来汗血宝马,不仅被大宛国君拒绝怠慢,还拒绝汉使团队的补给,汉使离开大宛时,在必经路上遭遇骑兵截杀,所带钱帛珍宝被掠夺。


    大汉使臣命大宛交出肇事者,大宛国王偏偏装糊涂袒护,西域葱岭以东各国也都耳聋眼瞎,一问三不知,消极应对,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拒绝来往汉使进城补给他们日常所需,汉使处处碰壁,衣食住宿没有保证,只能握着符节露宿荒野深山,努力搜寻食物与水源。


    明摆着仗着自身优势要与汉廷对抗,不管是何缘由,他们自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刘彻知道后,都快气笑了,他以礼相待,用金银笼络,既然他们更期待匈奴的骑兵,汉军亦然也能做到,并且让他们更加恐惧。


    元鼎六年三月,由霍去病、曹襄率领的西征大军开拔,大将军卫青与刘珏他们坐镇后方,此次出征的不仅有汉军,还有东胡等归附的草原部族作为辅兵,浩浩荡荡足有十多万大军出征大宛,沿途西域邦国若有抵抗,直接覆灭。


    西域诸国听到消息后,犹如雷击,没想到汉天子如此动怒,十万大军足以横扫西域!


    大宛国王听说后,初时心慌,很快就冷静下来,大宛国有六万户,三十万百姓,控弦六万骑,一户一骑兵,他们大宛骑兵自认不弱匈奴,汉军要想攻打他们大宛,首先要有能力过来,西域环境恶劣,漫漫黄沙,十万大军的军需辎重就是极大的负担。


    这西域就是一张大嘴,不管汉军多厉害,入了西域后,也会被吞半条命。


    所以大宛国王给沿途西域诸国写信,让他们莫要慌张,西域地势得天独厚,就是匈奴人当年也不敢大举入侵,汉廷莫不是觉得商路通了,就能掌控西域了。


    即使传闻中的冠军侯,面对西域,也要认命。


    大宛国王自信西域的环境,而刘彻也同样自信,不过他的自信是则是霍去病、曹襄给的。


    他坚信,这世间就没有霍去病、曹襄打不赢的仗。


    ……


    霍去病清楚打仗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次西征是汉军第一次如此大规模踏上西域的地界,军需辎重方面的考验要绝对大于战斗,若是后勤保障了,此仗就已经赢了一半。


    为了确保方向准确,这次张骞也随行出战,对于行军方向,霍去病、曹襄是谨慎再谨慎,毕竟如果在沙漠迷了路,可不止败仗的问题,可能因为缺少补给水源,直接全军覆没。


    为了保障补给,防止被西域小国背刺,所以汉军先灭了轮台国,再灭了郁成国,在大宛国王毋寡与国内贵族饮酒享乐宿醉未醒时,汉军犹如天兵,到达大宛。


    霍去病、曹襄并未着急攻打,而是让人断了大宛的水源,命令将士修整,顺便时不时派人散播些消息扰乱军心。


    大宛国王毋寡向乌孙、大夏求救,消息石沉大海,并不是汉军将使者杀了,相反汉军允许大宛国王求救,他们倒要看看龟兹、康居那些小国敢不敢为大宛求情。


    周围的小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龟兹、大夏也不吭声,并且还给汉军送了粮草补给,曹襄要给钱,他们可不敢收。


    龟兹、乌孙以为凭借大宛国六万骑兵,怎么着也能坚持一两个月,谁知道仅仅十天,大宛国就破了,大宛国骑兵损失了一大半,大宛国内的贵族为了乞降,将国王毋寡的首级砍了下来,还将国内的好马搜罗起来通通献给了汉军,为了让霍去病、曹襄满意,大宛贵族还送了美酒美人,不过让霍去病、曹襄推给手下了。


    西域小国的国王们与国中贵族们听到消息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他们常年偏安西域,忘了此次出征西域的乃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冠军侯霍去病,匈奴雄踞草原多年,被霍去病收拾的主部尽灭,连漠北都保不住,要跑到西域和他们争地盘。


    根据来之前刘彻的诏令,霍去病立大宛亲汉贵族昧蔡为大宛王。


    大宛贵族看到帛书诏令后,脸色又白了三分,这么看,在出征前,汉天子已经知道结果了。


    霍去病打的还不怎么过瘾,此次西征的难度在于后勤补给,现在大宛拿下,震慑了西域诸国,后勤补给能维持住,所以他还想往身毒那边去瞧瞧,听阿瑶说,身毒百姓都信神,干什么都祈求神仙的保佑,所以他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说来大宛能有如此规模,国家如此富裕,也是占了地域优势,它东北是乌孙,西边是康居,西南通往安息,南通身毒,都是大国。


    霍去病有些惋惜地摩挲下巴,这么多“肉”放在眼前,不能一下子吃光,实在可惜,乌孙亲汉,不能动,康居肉小又柴,不好吃,经常听阿瑶说起楼兰,虽然不知道楼兰怎么惹到她了,这个小国倒是可以收拾一下。


    楼兰虽然国小势微,但是首鼠两端,西域与汉廷的商路上,中原商人经常被楼兰国打劫,甚至还有汉使被杀。


    灭了楼兰,也有利于西域商路的通畅。


    霍去病与曹襄一合计,打算开启支线任务,以保持西域与中原的安全顺畅为主,任何人都不得影响西域与中原的商业往来,即使西域诸国自身也不行,过往借着商路打家劫舍的小国,现在是他们算账的时候了。


    就这样,在大宛被灭的半个月后,曹襄带着五百骑兵将楼兰给灭了。


    一开始经过探查,要灭楼兰两三百骑兵就行了,五百骑兵还是为了点兵方便凑了整数,楼兰王也被俘虏了,曹襄与霍去病打算带回长安,给陛下与刘瑶看看。


    拿下楼兰后,他们也没在楼兰国中搜到什么稀奇东西,脑中的疑惑更多了,完全不明白刘瑶为何对楼兰如此记忆深刻的缘由。


    楼兰王被抓住后,欲哭无泪,他承认自己以前摇摆不定,国中手下有时打劫汉使,但是自从匈奴惨败以后,他就没理过匈奴,过往所行也是小国的身不由己,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怎么就惹到这两个煞星了!


    刘瑶若是知道霍去病、曹襄的疑惑,也不好解释,她也是受古诗词的熏陶,谁让古代文人为了表达爱国豪情,都是用“楼兰”代指西域诸国,也可能因为楼兰的名字起的好,有助于诗词押韵。


    ……


    刘瑶听闻楼兰被收拾了,也是一头雾水,不是说去打大宛,怎么将楼兰收拾了。


    楼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国,怎么惹到他们了。


    刘彻听闻霍去病他们顺便收拾了楼兰,不怎么在意 ,楼兰太小,国民不足三万,不过听说楼兰王要随霍去病他们回长安,他就来了兴致,楼兰国再小,也是西域番邦国主,除了被俘虏的楼兰王,还有受降的大宛贵族、轮台贵族、郁成国贵族……大宛国主的人头也被硝制好了,就等着献给他。


    刘彻已经想着等这些西域俘虏进入长安,如何给他们耍威风。


    ……


    次年八月,金桂飘香,霍去病、曹襄率领西征大军凯旋而归,归途路上,百姓夹道迎接,箪食壶浆。


    长安城外,数万将士披甲执锐,旌旗飘扬,见证刘彻接受楼兰王等人的臣服。


    不用旁人提醒,楼兰王还有被俘虏的西域贵族们在如此威严骇人的环境中,两腿发软,双膝跪地,头都不敢抬。


    霍去病捧着放置大宛国王毋寡人头的盒子上前,单膝跪地,“陛下,此乃大宛国王毋寡的人头,臣与众将士幸不辱命,臣向陛下保证,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彻看了一眼,命莫雨接过盒子,上前扶起霍去病,看着面前被晒得仿佛喝了墨汁的人,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众将士,放声大笑,“好!好!尔等果然没让朕失望!”


    曹襄等人目光坚韧,齐齐高声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集结的数万将士扯着嗓子高喊,“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声音犹如惊雷,几乎传遍了大半个长安城,震慑九霄,围观的百姓也受到感染,经不住一同高喊,“虽远必诛——”


    这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越喊胸腔越热,仿佛吃了仙丹一般,不少人喊得脸红脖子粗,仍然不知累,仿若上瘾了一样,知道声音嘶哑才停止。


    对于受降的楼兰王等人,听到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冷汗淋漓,不敢抬头,都说匈奴人凶悍,可是这汉家寻常百姓的杀气比起匈奴人也丝毫不弱。


    刘彻微微阖眸,沉浸在山呼海啸的声音中。


    他派霍去病、曹襄西征,不正是为了这一刻,让这些塞外胡人认清自己的身份,西域若是选择归顺臣服大汉,他自然不会亏待,往日这些西域小国仗着地理优势,暗地里的小心思可不少,这次他倒要看看还会不会安分。


    此次一起来长安的除了楼兰王这种被俘虏、押送的西域人,还有西域诸国派遣的使者,都是前来表明归顺与臣服的。


    虽说他们不用像楼兰王那样跪地乞降,可大家同是西域人,看到他这般下场,听着“虽远必诛”的滔天声浪,还有周围百姓的眼神,同样如芒在背,冷汗不断。


    其实他们今日不想出场的,奈何此乃冠军侯、平阳侯的吩咐,他们国弱位卑,只得听从摆弄。


    招降结束,就是这些西域使臣出场,西域使臣穿着代表他们国家的华丽服饰,排成队列上前,恭敬地向刘彻行礼,并且奉上国书,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话,高声表达臣服。


    这些汉话都是曹襄拘着他们学的,在出发之时,就已经警告他们,就是死记硬背,也要将臣服的汉话学清楚,让陛下与百姓听清楚,这样才有资格与大汉交流,都是锦衣玉食的贵族,不用做其他的,让其学几句话,难不成比楼兰王还难?


    围观的人听着这些西域胡人那嘴乱七八糟的话,忍不住发笑。


    刘彻虽然也想笑,不过为了威仪,还是绷住了。


    下马威结束后,这些西域使臣就被邀进宫参加宫宴。


    此时恰好长安扩建结束,城中里坊布局整齐,宫殿楼阁壮丽如琼楼玉宇,雕梁画栋,街道宽敞,车水马流,人流如织,不仅有汉人,还有许多胡人满脸笑意地穿行其中。


    单单这一座长安城,容纳的百姓就有百万众,他们西域最强盛的乌孙、大宛全部子民合在一起,还抵不上长安这么多人。


    认清这个现实后,让这些西域使者心中更为震撼 。


    宫宴结束后,刘彻破天荒巡行郡国,带着这些西域使臣专往人烟稠密的地方炫富,炫富的同时,不忘带着他们一同检阅军营,四处巡游赏赐,游赏玩乐,一边炫富,一边威慑,这些外国使臣越是惊骇大汉的富足,汉军的强悍,越是不敢动小心思。


    不过这种行动,十分费钱。


    让刘彻纳闷的是,刘瑶对于这等浪费国库的行为居然没怎么谴责。


    刘瑶扬了扬眉梢,“原来阿父知道自己浪费不少钱?”


    刘彻斜靠在坐榻上,微微颔首,“自然!不过朕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那些胡人。”


    “呵呵!”刘瑶白了他一眼,“阿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震慑是一方面,恐怕炫耀要占一大半吧? ”


    “……咳咳,差不多,差不多。”被她如此挑明,刘彻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那你这次为何不怎么说朕?”


    刘瑶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精致的下巴微昂,带着些许傲娇,“因为我也想炫,不过阿父你怎么光顾着自己享受了,带他们去看那些奇戏怪物有什么意思,你是一个国君,不是一个巨富,国君最大的财富是他的疆土和子民,府藏再富,不如丰衣足食的百姓给他们的震撼。”


    刘彻俯身去拿茶盏:“你此话说的轻巧,府库之富容易实现,天下百姓的丰衣足食,除非神仙,难以实现啊!”


    话音落下,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茶盏上。


    他抬头看着按着他的茶盏的刘瑶,“你这是干什么? ”


    明明是她给他倒的茶,怎么还能收回。


    刘瑶:“阿父,身为帝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现在匈奴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西南夷也尽归你掌控,西域诸国臣服,咱们拍着胸脯想象,在你登基时,你做梦时,可曾想过今日?”


    “……”刘彻愣怔,好一会儿扬手拨开刘瑶的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看着对面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他眸光有些恍惚。


    一晃眼,他都四十有余了,当年自己登基时,意气风发,满腔豪情,脑中塞满了想法,可惜那时朝政被太皇太后把持,赵绾、王臧可惜了,还好得先祖庇佑,他身边有了董仲舒、主父偃、公孙弘这些人,卫青、霍去病为他击溃匈奴,让他的努力和决断没有白费……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野望,不过可以肯定,现在的自己是那时的自己不敢想的,现如今,他有了更大的野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是蓬莱仙人现世,也要遵循汉律,臣服大汉,否则就是祸患,对于祸患,他向来不会手软。


    “阿父?”刘瑶见他长久不说话,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她之前听闻,人只要一旦喜欢忆往昔,代表心态开始变老,难不成阿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坐好!”刘彻眼神警告,垂眸又抿了一口茶,片刻后才出声,“阿瑶,东莱郡守来报,说看到方士在海上行走,登蓬莱仙山。”


    刘瑶眸光微眯,“蓬莱仙山?阿父这般说,还想派人去寻仙山?  ”


    明明这两年,阿父眼看着对待鬼神之说已经不怎么在意,怎么看着“病情”又要复发了。


    刘彻:“明岁,朕打算与子夫东巡东莱,去海上一观。”


    “……”刘瑶脸色一黑,沉默无声的盯着他。


    刘彻被她这样子逗乐,“你放心,朕不会将子夫弄丢,朕也不会被人哄着吃一些仙丹神药,有子夫在身边,你难道还担心朕出事?”


    刘瑶眼睛瞪的更大了:……


    谁担心你啊!


    还不是因为你将阿母也一起带去了,你去海上吹冷风,折腾阿母做什么?


    再说,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大张旗鼓地去东巡,实在太费钱了。


    刘瑶:“阿父,要不咱们省下这次东巡的钱,儿臣给你在长安建一栋高塔了,让你能离天空更近些? ”


    虽说建塔也费钱,可是弄个建筑,还能看到结果,给刘彻东巡,纯粹是将钱扔到水里,连个水花都看不到的那种,而且地标建筑也有助于提升百姓的自信心和幸福感。


    刘彻闻言板着脸,“此事乃朕的旨意,至于高塔,阿瑶既然有如此孝心,朕允了!”


    此次东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东莱郡不过是顺路。


    刘瑶:……


    她到底要努力多久,才能该变阿父的观念。


    回想在纠正阿父的这条路上,她算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花了二十多年,证明了帝王级的固执有多坚韧。


    难道要她打不过就加入?


    成为大汉朝第一名“国师”?


    思来想去,刘瑶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吃这碗饭。


    反正她身为子女,有的是时间和体力与对方耗。


    ……


    西域诸国使者跟着刘彻见识一番后,对大汉的国盛有了充分的认知,所以对于刘彻提出的邀请诸国王子前往长安学宫求学一事(实则充当质子),也不敢有异议,次年就选送适龄的王子送往长安求学。


    对于这些王子,想要在长安作威作福不可能,他们不仅要学汉学,还好遵汉律,不过也不必觉得委屈,若无意外,有大汉为他们撑腰,等他们学成归国,就算不是继承王位,也是国内一方权臣。


    至于被俘虏的楼兰王,刘彻看在他态度恭敬,一路上受惊,舟车劳顿,又在万民面前受降,就不再为难他,让其回去了。


    楼兰王是被放回去了,可是因为一路连惊带吓,没多久就死了。


    就这样,送来当质子的楼兰王子没多久就再就业,成为新的楼兰王。


    元封元年,十一月,太子刘据大婚,西域诸国纷纷献上珍宝恭贺,刘彻大赦天下。


    次年,圣驾启程东巡,皇后卫子夫随驾,长公主刘瑶、太子刘据随行。


    圣驾三月启程,一路东行,于四月到达泰山。


    彼时泰山遍山吐翠,山花烂漫,山势巍峨磅礴,山顶云雾缭绕,仿佛直入九霄。


    泰山封禅,封为报天,禅为报地!


    第150章 泰山封禅


    封禅,顾名思义,对上天的祭祀与封赏!


    夏商周三代都有过封禅活动,之后,就是秦始皇举行过泰山封禅。


    泰山封禅可以说是每个帝王都想要举行的。


    此举不单单是炫耀,也不是简单的祭祀,而是向天神与地祇宣告自己的正统,是一个重要的政治宣言,对“天命”的确认,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正统皇帝。


    对于刘彻来说,此时此刻的他进行泰山封禅,朝野共襄盛举。


    早在两年前,刘彻就召唤群臣商议延续秦封禅礼,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但是关于封禅的仪礼,经书没有记载,秦朝就始皇帝有这个经验,奈何封禅典籍资料遗失,儒生们无从下手,方士们也意见不同,各有各的主意,双方为此都快要到打起来。


    刘彻觉得双方都荒诞不经,不靠谱,直接拉着刘瑶、刘据这些孩子一起制定。


    刘瑶:……


    她不想干!


    刘据:……


    他也能干吗!


    刘据有些惶恐,“阿姊,我们真的能行吗?”


    刘瑶拿着一卷快要断线的竹简,白了他一眼,“自然行!谁让前人留下的记录遗失了,没有记录,阿父的封禅仪式就是标准!”


    “……”刘据看了看上首的刘彻,嘴角微抽。


    阿父还在这里,阿姊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刘彻欣慰点头,“知我者阿瑶也!”


    没有记录,没有经验确实是好事,那他的发挥空间就大了,可以自己制定封禅的方方面面,他是皇帝他最大。


    刘据呆了一瞬。


    阿父,你其实也可以委婉一些。


    刘珏、刘琼见状,用书籍遮住唇角偷乐。


    对于刘彻来说,封禅仪式这等空前盛事,要足够热闹、盛大,庄重、威严,要做到普天同庆,要让皇天后土、四海八荒都知道他的雄才伟略。


    所以那些儒生、方士提议的一些“小家子”仪式,都被他给撇除了。


    刘瑶懂,她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识到的大场面,这个时代没有人能超越她的,毕竟她前世可是生活在互联网时代。


    刘彻与刘瑶他们很快就制定出了满意的封禅仪式,确定仪式流程后,开始做准备。


    刘彻先是命人整修了东麓的东御道,这条由始皇帝为封禅泰山专门开辟的道路,终于又迎来了它的第二个君王。


    接着在泰山的东面修建一座高九尺,广丈两尺的祭坛。


    四月中旬,刘彻驾临泰山,三公九卿随驾,所乘车马绵延数十里,方圆五十里全部由羽林卫戒严。


    刘瑶的车驾跟在刘据之后,曹襄一身黑甲,腰佩宝剑,跟在她的车架旁,见她探出头,关切道:“阿瑶,怎么了? ”


    刘瑶摇头,探身遮着眼帘遥望高耸入云的泰山,心生感慨,千百年后,后人提起这次的泰山封禅,她也能占一两行字。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刘彻缓步走下舆车,身穿玄色衮服,头戴十二旒冕,众人伏地叩拜,刘彻来到梁父山祭台前,祭祀行礼之后,拿出宝弓张弓搭箭,衣摆微颤,箭矢似流星蹿出,前方犍牛倒地,三公九卿纷纷高喝。


    稍缓过后,礼官捧着牛首、牛血、五谷祭太一。


    浑厚的礼乐声起,上百名巫士起舞,刘彻手捧玉蝶书,再行郊礼,卫子夫带着刘瑶、刘据等人行礼,三公九卿齐齐拱手下拜,周围披甲执锐的将士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刘瑶微微阖眸,听着耳畔巫士低沉古老的曲调,唇角微微翘起。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七雄逐鹿,秦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高祖刘邦立汉,华夏子孙永远奋勇向前,即使是荆棘丛生,亦不畏惧。


    她只求,现今做的一些微小改变,能让炎黄子孙未来的路平坦一些,不求康庄大道,只求迷茫时没有绝境。


    紧接着,天际接连响起犹如响雷的动静,这是刘瑶所研制的特殊礼炮,动静是爆竹的数十倍,听着声音大,但是没多少伤害力。


    初次听到如此动静的公卿与将士们,目露惊骇,纷纷偷偷看着天,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让人怀疑是不是上天给与了回应。


    山脚见证的百姓听到动静,震惊不已,更加恭敬地跪伏在地。


    对于礼炮的数量,一开始刘瑶将数目定在刘彻的登基年限,但是刘彻觉得要凑个十全十美,弄个一百响,刘瑶觉得太多了,时间太长了,容易让人旁人以为他们在渡劫,引起慌乱。


    虽然刘彻觉得她这个说法太扯淡了,不过最终两人各退一步,九五之尊,四十五响。


    除了这些,等到夜晚,她还准备了烟花,这可是烟花研究出来,第一次大规模现世,让大家好好开开眼界。


    ……


    封祀礼后,礼官请刘彻登泰山,行登封礼。


    登山之前,刘彻命侍中引刘瑶、刘据上前。


    不少公卿惊诧。


    刘据身为太子,随帝王一起登山正常,可刘瑶……


    此等重大场合,长公主即使受宠,但是比起卫青、霍去病等人,还是分量不足,可此事陛下乾坤独断,他们这些人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只能感慨,幸亏长公主不是皇子,否则其他皇子压根没有机会。


    刘瑶听到后,面色一怔,看了看身边的卫子夫。


    “去吧!”卫子夫轻轻推了推她,“山上风大,穿厚一些!”


    “哦!”刘瑶缓过神,与刘据一起,跟着侍中来到刘彻身边。


    “阿父!”刘瑶、刘据齐齐行礼。


    刘彻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与此同时,霍去病也来到他们身边,依照礼官的指引登上车架,为他们御马驾车。


    此等场合,即使是御马驾车,也是非一般人能有资格的。


    车驾行到中途,就不能再往前走了,霍去病扬鞭一甩,“陛下,该下车了!”


    刘彻、刘据、刘瑶下车,转为步行。


    刘瑶望着蜿蜒而上的道路,感受身上华服的重量,又看看身穿冕服、头戴冕冠的刘彻,目露佩服,阿父这一身衣饰的重量最少也有四十多斤,不亚于重甲在身。


    即使山下已是暖春时节,山上仍然春寒料峭。


    尤其是穿林而过的冷风,一开始还能坚持一下,但是小半个时辰后,刘瑶觉得自己的脸都麻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她是又累又冷,可是看身边的刘彻、刘据两人,仍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坚持了大半程,刘瑶两腿如同灌铅一般,说实话,就是现代,她轻装上阵,也不曾一口气爬这么高的山,更不用说她现在一身华服,步摇金钗,全身都是束缚,想要加快速度,也难啊!


    刘瑶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拖后腿。


    刘据察觉她的状态,上前扶住她。


    前面的刘彻什么没说,不过默默放慢了速度。


    ……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峰顶,气温陡然一冷,冷风变得越刚烈,袍袖猎猎作响,仿佛有许多人拽着他们的衣服往下拖。


    刘瑶长吐一口气,终于上来了。


    她现在不嫌弃刚才冷了,与现在相比,之前可以说温暖了。


    礼官见她脸色微白,连忙送上斗篷。


    刘据接过斗篷,一把将刘瑶裹得严严实实,对于礼官给自己的斗篷,则是被他拒绝了。


    前方刘彻手持玉圭,面向祭台,行帝王礼。


    刘据、刘瑶恭敬地跪拜在地。


    刘彻紧接着拿出他亲手所写的告天地书,“朕刘彻……”


    中年帝王声音张扬浑厚,被烈风卷起,在峰顶回荡,犹如利剑,破开翻腾的云海,直通九霄。


    刘瑶抬头仰望长空,放眼望去,破涛汹涌的云海无边无际,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给纯白的云海染上绚丽多姿的色彩。


    沧海桑田,千年后,不知后人如何描述这一场泰山封禅。


    不过无论如何,她在此次向天地立誓,有她在,不会让巫蛊之祸发生。


    即使真的要到父女决裂的地步,她也在所不惜。


    就在刘瑶走神之际,登封礼结束,刘彻挥手,命令礼官退下,空旷的祭台只留下刘瑶、刘据、刘彻三人。


    人一走,更显得峰顶空旷 ,冷风一吹,刘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刘彻负手眺望远处云海,挺立如松,衮袍被风鼓起,大袖猎猎作响。


    “阿瑶,朕这个皇帝可否让你满意?”他冷不丁出声。


    刘瑶一愣,“阿父?”


    刘据也是怔然,转头看向刘瑶,也带着询问。


    刘彻转身,淡然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阿瑶,你是朕的第一女,也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今日在这泰山峰顶,你可否告诉朕,你为朕、为大汉做了那么多事情,整日防着求仙问神,你,一直在担心什么?朕这个君父,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吗? ”


    阿瑶身上的奇异,自她出生起,他就看得清楚,从她懂事起,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他能创下现如今的这番基业,离不开卫青、霍去病、桑弘羊他们,也离不开阿瑶,若是无了阿瑶,他恐怕要走好多错路。


    对于这个孩子,他珍之,爱之,对于她的小脾气、小倔强,他也引以为傲,他养的孩子,自然与他相似,可是有时候,看着阿瑶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又让他惶恐,担心阿瑶泄露了太多,损害自身福源,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瑶,总让他担心,他一个没看稳,就如那些历劫完毕的仙人一样离开人间,丢下他与子夫。


    刘瑶眸光微闪,摸不清刘彻的意思,难道她什么时候说梦话吐露了自己的来历,还是刘彻纯粹在诈她?


    “阿父这个皇帝自然是好的!雄才伟略,堪称千古一帝!”说话时,刘瑶顺便还竖起了大拇指。


    旁边的刘据扶额。


    阿姊,阿父既然在此时与你说这些,就是想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你说这些,阿父可不会满意。


    刘彻见状,皮笑肉不笑道:“哦,既然我儿这般满意,朕回去后,打算扩建甘泉宫,广招天下方士,为朕与子夫炼制长生不老药。”


    “!”刘瑶当即眼睛瞪圆了。


    过分了!


    自己折腾,居然还要拉上阿母。


    阿母乃弱女子,身体可比不上面前这人康健。


    刘彻:“不说话,就是赞同了!”


    “谁赞成了!”刘瑶上前一步,下颚微扬,顾不得趁机蹿入脖颈的冷风,“阿父刚刚问儿臣担忧什么?儿臣是个花心的人,担心可多了,儿臣担心阿父沉迷鬼神之学,沉迷不老丹药,耽误国事,与身边人离心,儿臣担心阿母被阿父辜负,被困深宫郁郁寡欢,儿臣担心刘据他被阿父疏离,被奸臣所害,儿臣担心无法见证阿月、阿轩长大……”


    刘瑶说着说着,泪水不知何时无声地落了下来,湿咸的泪水如同冰刀,刮得人脸疼。


    刘据听到最后,眼眶泛红,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他想宽慰阿姊,说这一切都是她的杞人忧天,可是余光扫到阿父,话最终还是堵在了嗓子口。


    刘彻静静地望着她,阿瑶的这一声声满是殇意的言语,让人恍惚仿佛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让他浑身一冷,骤然觉得峰顶的风是不是大了些。


    “阿瑶,你向来聪慧,理应知道,朕不会让这些事发生。”他接过刘据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都做了阿母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哭!”


    刘瑶就着他的手擦了脸上的泪,瘪着嘴道:“是阿父问的,儿臣实话实说,难道还错了!还有,儿臣可不聪明,若是聪明,现在儿臣就不是长公主,已经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汉国师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当长公主不如当“国师”来的稳当。


    而且这两种身份也不冲突。


    刘据:……


    阿姊的话题跨度有些大,刚刚才哭的梨花带雨,后脚如同换了人一般,想着做“国师”了。


    “阿瑶!”刘彻嘴角微抽,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朕此次带你一起登山,就是想与你说清楚,莫要再胡闹!”


    “哦!”刘瑶将眼角的泪渍擦干净,深吸一口气,努力勾起唇角,“阿父,想说什么? ”


    刘彻叹气,上前点了点她的眉心,“朕对于寻仙访神已经放弃,这些年,朕思来想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戏谑地看着她,“朕寻找了多年的仙人,是否从一开始就在朕身边了?”


    也许阿瑶幼年时的那些言语,并不是戏言。


    “啊? ”刘瑶眨了眨眼,看了看身边的刘据,后退一步,掩唇轻咳一声,“既然阿父这样说,咱们不如拨乱反正,给儿臣一个‘国师’当当。”


    刘彻愣了一下,朗声大笑:“哈哈哈!阿瑶还真是不客气啊!”


    刘瑶一听,面露失望,一听刘彻这话,就知道没戏,她真想弄个“国师”当当。


    旁边的刘据听得眼皮直跳。


    如此严肃庄重的时刻,谁曾想阿父、阿姊居然开起了玩笑。


    “太子,你可知朕刚才所言何意?”刘彻也没有放过他。


    刘据默了一瞬,躬身行礼道:“ 阿姊智谋超然,对阿父、对大汉尽心尽力,可以当‘国师’。”


    刘彻一噎。


    刘瑶闻言,冲刘据眨了眨右眼,满意一笑。


    真是她的好弟弟!


    刘据无奈。


    他也想严肃,奈何阿姊给带歪了。


    原先他登山之前,还想着与阿父一起登上峰顶时,若是阿父询问他国策,他如何回答,一路上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答案,谁曾想,阿父上来只关心阿姊的事情。


    刘彻抬手示意他走到跟前。


    “阿父?”刘据疑惑上前。


    下一刻,他的耳根就被一只大手揪住。


    刘彻:“太子,你的意思是,若你当了皇帝,就给阿瑶‘国师’了? ”


    “儿臣不敢!”刘据嘶气,偏头向刘瑶求救。


    刘瑶偏偏起哄,“刘据,阿姊觉得你可以‘敢’。”


    刘据、刘彻闻言,齐刷刷瞪着她。


    刘瑶见状,遮眸抽噎了两声,“我就说吧,累死累活爬了上来,连我这个小小愿望都无法实现,果然阿父、弟弟都靠不住,人还是要靠自己!”


    两人无语看着她。


    刘彻负手长叹一声,“阿瑶,你这话就是在揪朕的心,从小到大,你所求之事,朕可曾没有允过你!”


    刘瑶默了一瞬,跪地恭敬叩拜,“阿父,不管阿瑶所思所想,都是为了阿父、为了大汉着想,助阿父创下不世伟业!”


    刘彻扶起她,“你这孩子,朕从始至终都未曾怀疑过你的心思,只是担心你为了大汉做太多事,伤了自身!”


    “?”刘瑶一时迷惘。


    她做那些事靠的是脑子和上辈子的知识,又不是像小说中以自身气运、寿命换取机缘……呃。


    刘瑶一瞬间对上刘彻的脑回路,顿时哭笑不得,很快转身看向刘据,“刘据,你要多向阿父学学。”


    刘据仍然处于迷惑不解中,恕他愚笨,搞不清阿父刚刚的意思?


    阿姊虽弱,但是身体康健,甚少生病。


    刘瑶见他不明白,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毕竟是太子,傻就傻点吧。”


    刘据:……


    他不傻!


    刘彻:……


    之后刘彻也没有“放过”刘据,开始询问刘据策问,寒风凛冽的峰顶硬是将人逼出一身冷汗。


    刘瑶在一旁看热闹,对于刘据处境喜闻乐见。


    至于随行的礼官、巫师则是垂眸敛目,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整理祭品、焚烧祭文,再不济低头研究泰山的草木也可。


    当天晚上,在泰山附近的百姓发现泰山又有如同惊雷一般的声响。


    出门抬头望天,就见无数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砰”的一声在空中盛开,无数绚烂的花儿在夜幕绽放,美如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天际,让人经不住发出惊叹。


    ……


    “这是什么?这么好看。 ”


    “我看这是天上仙人庆祝必须泰山封禅,施展的法术。”


    “有道理,白天的时候,听说有雷神敲响鼓乐为陛下开道,夜晚有夜神为陛下祝贺有什么不妥!”


    “尔等胡说什么?这分明是巫术。”


    “非也,是方术,是陛下在东莱寻的仙人施展的,这是我在泰山当值的弟弟告诉我的。”


    “什么巫术、方术,你们少见多怪,这东西我在长安也见识过,是长公主他们研制的一种花炮!”


    “胡说,我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将东西炸成花!”


    ……


    泰山行宫之中,刘彻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头顶绚烂的烟花,薄唇微微翘起。


    这等美丽的东西若是落到一些方士、术士手中,恐怕又会变成一些糊弄人的法术。阿瑶口口声声要当“国师”,对于这种东西,却甚为大方,一点也不对他藏私,看来初心不变,还是想着要将他“纠正”过来。


    刘彻望着夜空,回想起阿瑶小时候走路都不稳当的时候,那是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却管起他这个大人,担心他长“歪”,每每回想起,总让人发笑。


    “咻”的一声,一枚银白亮光冲向天空,“砰”的一下,在夜空最高处绽放,巨大的烟花将整个行宫都照亮。


    身边宫侍感慨烟花的美丽,刘彻记起阿瑶所说正在研制的地雷、火炮,若是能研制出来,能开山辟路,有摧枯拉朽之势。


    他对于阿瑶所说深信不疑,此等利器要么不研究,研究就要必须掌控在他的手中。


    他倒要看看地雷、火炮的威力有多大。


    ……


    次日,刘彻下山,择选吉日在泰山脚下按照祭祀后土的仪式祭拜,将四海进贡的珍兽放归山林,无法放归的就在泰山脚下祭祀后土。


    如此,此番泰山封禅才彻底结束。


    结束后,刘彻还颁布了公告,开篇谦虚虔诚,简单讲述了封禅经过,同时大赦天下,广赐牛、羊、帛、酒,免除泰山周边城镇的年租,天子车架所经之处,免除一切劳役,也算是让一些百姓感受到了德政与好处。


    回去后,刘彻深感劳民伤财,也为了扩大自己泰山封禅的影响,对后世封禅者提出了三点要求,第一必须是大一统皇帝,第二天下必须长治久安,第三必须有祥瑞出现。


    对此朝中文武百官十分欣慰,这三点一公布,就从源头上阻断了平庸君王的封禅之路,让后世君王也能有动力为民众谋福祉……


    泰山封禅之后,对于刘彻在泰山上与刘瑶、刘据说了什么,朝野有许多流言。


    不过许多人即使好奇,也不敢去问当事人。


    刘瑶曾经询问霍去病好不好奇?


    霍去病打趣道:“有什么可好奇的!陛下一向宠你,你做了那么多事,别说带你上去,就是陛下将太子废了,让你当太子都不稀奇!”


    刘瑶哑然,给了他一个白眼。


    阿父这样做,除非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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