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车门旁,一高一矮的兄弟僵持着。
似乎是琴酒不耐烦地嘲讽了些什么,利口酒一言不发地垂下了纤长的眼睫毛。
按照往常惯例,本该是利口酒主动去开车,但考虑到他现在糟糕透了的身体状态,显然不适合坐在驾驶座。
清瘦的身姿因受伤而显得更加单薄,腰腹处的枪击伤口仅仅进行过简易的包扎处理,还在隐隐地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从远程视频上看,好像伤得很严重。
而且以利口酒外柔内硬的性格,他向来不会提半个痛字,暂时没办法通过摄像机的远程录像,肉眼进行准确的评估。
现场,也正因无法开车。
车旁的银发青年不吭声站着原地不动,他硬是安静地等到听见驾驶座车门拉开的闷声,才绕到车身另一边上了车。
在这辆保时捷即将动身时,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伸出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伯.莱塔,热武器在月下闪烁着危险锋芒——
是琴酒的枪。
下一秒,周围发出一道墙壁震动的响声。
“砰——”
趴在草丛中的长脚摄像机没来得及撤退便被子弹猛烈地击飞到半空中,发出一星半点的红光后撞上水泥墙壁,轰然四分五裂碎成几块无法拼凑的废弃材料,从中心点龟裂的镜头彻底失去影像。
“……啧。”
房间里发出一声轻笑。
幕后操纵机器的男人面对眼前的信号中断,也终于兴趣缺缺地关上了电脑。
这相当符合琴酒平日里表现出的强大洞察力,丝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呢。
倒是利口酒……许久没亲眼见到利口酒了。
甚是想念他。
……
被胖男人远远地用枪赶走的诸伏景光,自然也听到了不远处的这声枪响。
顿时,心底抽痛了一下,脑子里一片混乱,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但诸伏景光不敢乱来。
他不敢让小女孩的努力白费。
以为当上了警察可以保护很多人,可那时候的他连自保都做不到,甚至……还被一个幼小的女孩保护了。
诸伏景光虽然还是个学生,没经历过真正的风浪,但也猜得出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活捉“雪莉”,所以才会轻而易举放走无关的他。
哪怕知道是对立面的警察也无所谓。
“雪莉”应该对他们很重要。
诸伏景光在角落里暗暗地闭着眼,身上还有子弹的擦伤,今天晚上可真疲惫啊,像是要突然死去了一样。
但更痛的,是心。
如果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闭上眼,诸伏景光想到了“利口酒”。
当时虽然没看清楚,但“利口酒”属实在暗暗地安慰着“雪莉”的情绪,两人没有半点语言上的交流,他就维护了“雪莉”的计划。
而且,关于“利口酒”,诸伏景光忽然想起来他像谁了,虽然身高有点匹配不上,却意外地像年少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举止的动作和细节上,太像太像他了!
他们都是那样的人,外貌长得极为冷淡,性格与内在表现温柔至极。
可惜,诸伏景光没看清楚脸。
从那年起,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了,连哥哥都没能在数据库里搜索到他,仿佛从未存在过的一个人。
……
保时捷驶出一大段路,黑泽零悄无声息仔细检查着,确认车上确实没有埋藏窃听器等窃听设备后,喉咙里才敢如释重负地发出一点因伤口疼痛难忍、不自觉溢出的细碎声音。
握紧方向盘的琴酒听见也不呛声。
这四年来,黑泽零每次受伤都要脆弱一下,让琴酒充分地听到他的哀嚎。
但凡说他两句,就是……
——这可是被枪打中了诶!!!
传说中的枪伤啊!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哪能那么硬汉、那么无所谓,要不是多年的职业素养撑着,这会儿已经搁地上躺尸了!
之后,车里不停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辆车的副驾驶座,黑泽零坐的次数不到两位数,以往回回都是伏特加开着另一辆车搭着坐在后排的琴酒,这样配队来见他。
“绷带在黑色的盒子里。”
黑泽零捂着伤口,心情不错地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四处搜刮物品,在听到侧边驾驶座传来琴酒看不过眼的提醒后,才终于从一堆五花八门的游戏里扒拉出一只黑盒子。
这一堆堆的东西,花样还挺多。
还有一部分黑泽零还没来得及打开,当中甚至有特别像霍格沃兹魔法学院的定制物。
旧版新版一应俱全,连绝版都有。
真不愧是报销额度无上限的琴酒欧尼酱啊,难怪他现在不爱玩游戏了!
黑泽零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连连感慨,“啧啧啧,欧尼酱,这些不能直接当做礼物送给我吗,非要精心藏在车里,让我自己发现……”
琴酒似乎欲言又止,极力忍耐情绪。
最后,也只是咬着牙憋出一句,“非要每天自己找死?哪天被人发现破绽,你就可以等着一年到头生不如死了。”
明白。
被人发现不可以,被鬼发现就行。
黑泽零听懂了琴酒的言外之意,“没问题,我的技术你还不清楚吗?”
可以玩,但不要被发现了,只要被发现了就必须动手杀人灭口……
难道是因为这些游戏有关于组织的特殊性?
不然怎么被搁在车里呢。
有了这些熟悉的新玩具,琴酒一直开到安全屋都没有再听见黑泽零的哀鸣声了。
连这辆充满硝烟气味的车里,洋溢着的都是愉悦的甜腻气息。
饶是琴酒也无语了。
——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打游戏。
以前每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托付的都是游戏和各种花样的定制周边。
……
在抵达安全屋下车前,琴酒看到了一个人,组织里少数清楚他安全屋所在地的几人之一,也是知情者当中唯一的女人。
金卷长发的靓丽女郎。
贝尔摩德。
透过玻璃四目相对,那女郎也撩了一把头发,冲他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琴酒心情骤然转阴,她来做什么?
今天的事情分明已经解决了,雪莉也由伏特加送回了研究所暂时看着,贝尔摩德的到来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黑泽零也奇怪,贝尔摩德为什么会来。
传闻中,她一直都不喜欢雪莉,这时候会赶过去看雪莉才是正常的。
对于印象里的贝尔摩德,这个女人经常对黑泽零透出异常怀念的神色,早在四年前就在无第三人的私底下问他,要不要彻底逃离组织。
甚至不算询问,称得上请求。
她说,可以帮他。
她说,绝对会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
她说,哪怕是那个人,都不可能发现痕迹。
后来的最后,她失魂落魄地问:“为什么你会突然失去那些能力?”
那个时候的黑泽零,好不容易从乞丐窝里出来,连不爱说话的抑郁症都还没治愈,怎么可能会在吃饱喝暖、找到亲生兄长的安全情况下,独自答应她的请求。
这四年来,虽然贝尔摩德和琴酒回回都会在两三句内吵起来,但是她从来没真正地存坏心害过黑泽零。
黑泽零隐约明白。
她想试探出一个确切的真相。
情报人员对这些事情向来是多疑且敏锐,已经怀疑到四年了,却从未放弃过。
琴酒不相信贝尔摩德。
或者琴酒不相信任何人,在这个绝对信任的领域里,伏特加也被排除在外。
所以发生雪莉那事,他才忽然间那么生气,越是车上不提,越是在想办法补漏呢。
“怎么,琴酒不高兴吗?你可是捉到了雪莉呢,听说雪莉还伤了利口酒……”
见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贝尔摩德姣好红唇肆意勾起,她当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琴酒的恶意和不耐烦。
但这次,她可拿到了不一般的情报。
琴酒恐怕会更不耐烦吧?
下车后,琴酒摆出一副不想跟她交流的冷脸,目光径直越过她的肩膀。
贝尔摩德早知如此。
她刻意跟上几步,凑近琴酒,“gin,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吗?”
琴酒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想听到废话,他眼神示意黑泽零尽快开门。
四年来,已经这么诈过无数次了。
现在居然还在玩这种把戏?
“我这次都知道了。”
贝尔摩德笑了一声,她指了指黑泽零,“还有利口酒,你们都不要再装了。”
被指中的银发青年没表情。
显然,两人都不愿意配合贝尔摩德演这出戏。
如果情报是真的,贝尔摩德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琴酒的意图,她按住了利口酒搁在门把上要开门的手。
感受到熟悉的杀气时,她轻笑开口:
“放心,这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而且蛐蛐声已经大到能把谈话声盖过去了,不用担心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我会和boss说,我只是听说利口酒受伤了,想替他来心疼心疼利口酒的。”
“所以,可以坦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