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广场上沉默了多久,终于开始有人语带哽咽地喃喃自语。
“这是……苏鲁尔的士兵?”
“不是神像,是士兵?”
“士兵,也可以这么放在广场中央吗?”
苏尘在一片惊讶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缓步登上了台子,她拿起手里的扩音魔法道具认真地跟镇民们解释:
“大家都知道就在一个月之前,苏鲁尔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我们的胜利来之不易,阎王大人在最危急的时刻带着冥界的士兵们解救了我们,带领我们走向了最终的胜利。
但是我想认真告诉大家的是,这场胜利不止是神明大人们带给我们的,我们苏鲁尔英勇无畏的士兵们同样值得我们感激,是他们不分昼夜地守在城墙上,给我们争取了最为宝贵的十天时间。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有很多士兵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在参军之前,他们都是某个母亲的儿子,某个孩童的父亲,某个妻子的丈夫,是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苏鲁尔的普通人,为了保护大家他们敢于拿起武器冲向可怕的魔物,这样勇敢的精神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所以最终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和荣耀应该由神明和人类共享,苏鲁尔最宏伟的教堂里永远树立着神明大人们的神像,至于这个镇子上最宽阔的广场——就让我们用来铭记和怀念苏鲁尔的英雄们吧!”
沉默片刻之后,广场四周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有的人眼眶湿润,有的人眼圈泛红,有几个在人群里的人忍不住低头拭泪,但所有人都在拼命地鼓掌。
长久时间以来桑德瑞希的人们总是歌颂神明的伟大,但是却忽视了人类的美德。
几千几万年之前的创世神话三岁的小孩子都耳熟能详,但是不过几百年而已,他们的祖先跟随着罗伊斯家族在蛮荒一片的魔族土地上开荒拓土的英勇事迹却已经无人知晓了。
苏尘不知道这是不是神明和教会多年洗脑压迫之下的结果,但是她觉得这个样子不对。
有伟大的神明,但是也有伟大的人类。
神明再伟大也有很多管不到的时候,很多难关其实靠的是人类自身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里的泪意,清一清嗓子把庆典的主场还给苏鲁尔人:“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邀请英明的城主大人上台,为那些在战斗中表现优秀的英雄们颁发奖章!
蕾妮被苏尘的一番话说的回想起了那一个月和士兵们一起奋战的艰难日子,忍不住用翅膀擦一擦眼角的泪水:
“呜呜呜……说的太好了!我当时也参与了守城战呢!和西奥多还有那些士兵们一起……”
老主教看着台上开始上台领奖的士兵们心里也感慨良多:“难怪苏鲁尔有那么多亡灵骑士,原来有如此多的英灵守护着他们……”
不知不觉间台上的颁奖仪式已经走完了一半,罗伊斯手里拿着一枚金色的奖章对着下面的群众们大声宣布: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一直以来都沉默地为我们加固城墙,城破时也坚持和苏鲁尔的民众一起抵御外敌的亡灵法师——西奥多法师和蕾妮法师!”
老主教转过头看向一边的索菲亚:“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她说奖章要颁给谁?”
索菲亚也同样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我,我也耳朵花了,我听成了西奥多和蕾妮……”
蕾妮不服气的用力在索菲亚肩膀上跳了两下:“干什么?干什么?我得个嘉奖你们就这么惊讶吗?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他们嘉奖的可是亡灵法师啊!这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吗?”索菲亚直到现在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毕竟这几百年来人们一提到亡灵法师不是尖叫着逃跑就是不由分说地攻击驱赶,他们这些人每到一个地方都只能夹起尾巴躲在深山老林里假装自己不存在,一旦被发现了就会面临被所有人类围剿的灭顶之灾。
原来这世界上还真的有能容纳我们的城镇啊,索菲亚心情激动地看着西奥多沉默地走到台上接受嘉奖,蕾妮也飞过去落在他的肩上,在雷动的掌声里那位城主大人把手里金色的勋章别在西奥多黑色的袍子上,蕾妮也骄傲地挺着小小的胸脯与有荣焉。
“西奥多这孩子……真不愧是最有潜力的亡灵法师,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我真没看错他……”说着说着老主教哽咽了,看着台子上的炙热眼神就像在看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那边罗伊斯把金色带着家族图腾的奖章轻轻别在西奥多的胸前,笑眯眯地逗弄这个内向的亡灵法师:“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西奥多法师。”
西奥多低着头憋的耳朵都红了,努力半天才说了四个字:“谢谢大家。”
台子下面响起善意的哄笑声。
蕾妮倒是丝毫不怯场,她张开翅膀非常自豪地凑到话筒下面:“除了要谢谢大家之外还要谢谢苏尘尘给我们的信任和支持,还要感谢士兵们的努力配合……
对了!我还要感谢把我们养大教我们本事的亡灵教会!他们今天也到达了现场,请让我在此献上最诚挚的感谢!”
随着蕾妮翅膀尖指的方向,广场上的人纷纷转头把目光集中在最后面的那群黑袍子们身上。
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巨大的视线压力,在大家齐刷刷看过来的下一秒,只听见唰的一声,跟在老主教和索菲亚身后的十来个年轻法师全部化作一缕缕紫烟消失了,只剩下佝偻着腰的老主教和搀扶着他的索菲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然他们两个在亡灵法师里算相对外向的,但是那也只局限于在熟人面前。
令人尴尬而窒息的沉默过后,他们两个微微弯腰行礼:“谢谢大家。”
广场上的所有人:……
你们亡灵法师都是这个性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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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颁奖的人当然不只有亡灵法师西奥多,参与守城战的吉姆和文森特,负责参与安慰救治镇民们的珍妮和莉莉他们,参与守城表现英勇的士兵们,召唤来阎王的苏尘也得到了一枚勋章。
感人至深又满是泪水怀念的颁奖典礼过去,接下来才是真正欢快喜气的庆典。
“大家请看!神明大人们过来给我们送祝福啦!”
苏尘和文森特冲过去一边一个打开阎王庙高耸着的大门,一个个穿着定制戏服打扮成冥界神仙样子的人从神厅里走到大街上,最前面坐在车撵里把脸涂黑扮成阎王的人把早就转备好的红色纸袋往人群里扔:“福袋红包!谁抢到就归谁了!”
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可是闫王庙里送的好东西!人们嘻笑着伸出手去抢,整个广场上都是吵吵嚷嚷的欢声笑语。
这些打扮成神仙的人都是苏尘去剧院里请来的专业演员,正好他们最近在抓紧时间排练包大人判案还有阎王大人拯救苏鲁尔等新戏,苏尘就去找剧场老板让他们提前过来试试戏了。
扔出去的红包里也不是什么太名贵的东西,有的里面是一些转运符或者驱邪符之类的符咒,有的里面是平安扣或者吉祥结之类的小玩意,主要就是讨个好彩头。
虽然说让阎王来发这些东西有点奇怪吧,但是苏鲁尔的民众就是喜欢这些个冥神。
跟在车撵两边的分别是一身红衣的判官和钟馗,后面还跟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最后面还坠着一队穿着中式铠甲的阴兵,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一边往外扔红包一边慢悠悠地沿着路往东边走。
“神明大人巡街喽——”有小孩子跑跑跳跳地跟在车队边喊。
按照流程,这些巡街的神明们会按照东南西北的路线绕着苏鲁尔的主路巡游一周,镇上的人无论贫穷富贵都会接受到神明大人们的祝福。
“哇!神明大人来啦!”
“哈哈哈!我接到红包了!”
“好漂亮的吊坠!这是什么材质啊?”
沿途有热情的群众们往天空中撒彩纸片和拉花,所有人都沉醉在狂欢的节日氛围里。
除了因为社恐而走散了的亡灵法师们。
老主教感觉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锤着墙长吁短叹:“那些不争气的家伙!我刚才怎么跟他们说的!要友善!友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愿意接纳我们的地方!还没住进来难道就要被当成怪人了吗?”
扶着他的索菲亚和肩膀上的猫头鹰一边顺着他的胸口一边劝:“不会的,我看那些镇民们也没有讨厌我们,他们连西奥多都能接受……”
猫头鹰也跟着点头:“大家只是太怕生了而已,等时间长自然就习惯了。”
老主教叹了一口气,对着他们两个摆摆手:“你们快去把那些逃走的小子都找回来,别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再闯下什么祸!”
索菲亚有点不放心:“那您不就一个人……”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难道还能丢了吗?”老主教心急如焚地下了命令:“你们不用管我,尽快去把他们叫回来,我能出什么事?”
“遵命。”索菲亚和猫头鹰犹豫片刻,想到在镇子里确实挺安全的,就行礼之后也化作一道紫色烟雾消失了。
心累的老主教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的,结果一抬头正好碰上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往这个方向来了,他好奇地观察了半天,凑到一个抢到红包的镇民身边:“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在接冥神大人赏赐的福气啊,你看!”
他打开小巧的红色纸包,把一枚挂着红绳的翠绿玉坠倒在手心,玉坠青翠透亮,在阳光下色泽莹润,又是他从未见过的珍惜材料。
“冥神大人的赐福……”老主教的眼神透出渴望的光芒,不自觉也加入到游巡队伍两侧抢红包的人群里。
第82章
老主教就这么和镇上的居民们一起绕着苏鲁尔镇巡游了一圈,等到他终于抢到一个红包的时候,巡游的队伍早就已经绕回了镇广场。
他带着一些兴奋和期待地打开红色的纸包,发现里面是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纸条,上面还用红色的笔墨写着一些看不懂的古老文字,躺在手心里带着一些神秘的气息。
“这个是……”老主教把那张三角形的纸条放到眼前仔细端详:“居然有着可以祛除恶灵的力量,能把亡灵魔法镌刻在如此小巧柔软的纸条上,不愧是冥神大人……”
如此高深的亡灵魔法,我也好想研究啊!
就在他感慨不已的时候,巡游一圈的神灵队伍却并未停歇,他们走到广场中心的台子上,在民众们的欢呼声里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戏剧表演。
没想到戏剧居然还能演除了歌颂光明神之外的内容,老主教好奇地在原地看了半晌,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始问身边的一个路人:“请问这演的是什么故事啊?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过?”
“哦,这个啊,法师您刚来所以不知道,这讲的是阎王大人没成神之前的故事呢!”
“没,没成神之前?原来冥神大人不是从诞生起就是冥神大人吗?”
“当然不是!这位阎王大人没成神之前可是一位秉公执法的治安官呢!还有身后跟着他的黑白无常大人,那以前都是执法队!这故事你就看吧,老精彩了!”
怀着一些好奇和敬仰,老主教站在台子下开始认真地观赏起这出戏剧,不得不说那位路人没有说错,和那些歌颂光明神那种无聊又老套的戏目不同,包公断案的故事集悬疑,推理,反转,神话,热血于一体,剧情高潮迭起让人欲罢不能。
老主教就这么不知不觉看入了迷,直到戏剧演完散场了他才入梦初醒,时间早就从清晨来到了正午,他活动了一下因为站的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腿脚,一边回味剧情一边往广场外走去。
“阎王大人……实在太令人钦佩了……”他正暗自感叹,忽然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说起来,我爬了一夜的山路又走了一上午,还什么东西也没吃呢,老主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饥饿。
他原本是打算找个住处以后吃个包裹里的黑面包的,但是忽然就有一阵特别好闻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闻着好像是在烹饪某种肉食,还配合着滋啦滋啦的油响不断勾引着过路人们的味蕾。
反正我兜里还有一些加索……老主教咽了咽口水,顺着香气走进了一条巷子。
刚一走进去他就看到了一对中年夫妻的摊子,他们两个身上都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围裙,身前的油锅里居然还奢侈地用了火魔法来保证锅子的高温,那个老板娘夹起一只鸡腿在面粉和面包糠的盘子里面滚了两下,然后放进油锅里——
滋啦滋啦……油脂沸腾爆开的声音混合着特有的香气顺着风传出老远。
摊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老主教也忍不住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末尾。
他足足排了有十五分钟,才终于在摊主热情的推荐下买到了他们的招牌菜——炸薯条和炸鸡翅。
“这可是神使大人最喜欢的美食了!”格雷斯太太动作麻利地给薯条上淋上鲜红的果酱:“绝对美味!神使大人都馋哭了!”
神使大人……老主教一手接过冒着热气的纸袋脑海里一边浮现出站在台子上慷慨激昂演讲的银发少女,看起来的确年纪还不大的样子,难怪能被这种零嘴馋哭。
但是美食买是买了,如何把东西吃到嘴里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毕竟亡灵法师全员带着可怕的骷髅面具呢,这玩意根本没留出来嘴巴吃东西的位置。
格雷斯先生也发现了这位老主教的窘迫,他摸着下巴试探着提问:“你们亡灵法师必须带着面具吗?不能摘下来?”
老主教:……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
其实一开始他们戴着骷髅面具纯粹是为了自保,万一不小心被哪个猎户或者冒险者发现了他们,一看到可怖的面具对方多半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后来大家就觉得戴着面具也挺好的啊,不用露出各种表情应付别人,还可以躲避其他人的目光。
最后这个骷髅面具就演变成了亡灵法师包袱一样的存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来总有一种没穿内//衣的不自在感。
“嗯……但是薯条凉了就不好吃了……”格雷斯先生带着眼镜的眼睛精明地眯起:“对了!这位法师大人您往里走,我记得里面有卖冥神大人各种面具的摊子,价格很便宜的,只要两加索。”他指了指这条巷子的深处。
冥神大人的面具?老主教正疑惑呢,正好看到有两个小孩子脸上带着黑白无常大人的面具互相打闹着跑出来,这种面具不只是眼睛,就连鼻子和嘴巴的部位也非常贴心地留了口,可以非常放心地吃东西。
原来面具还可以这样吗?为什么小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怀着一些不解和震撼,他谢过摊主之后就往集市里走去,果然在不远的位置看到了卖面具的摊子。
上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阎王大人的,钟馗大人的,黑白无常的,甚至牛头马面的……还有一堆带着小孩子的家长围在那里买,场面热闹十足。
老主教原本是根本挤不进去的,还是那摊主看他是法师特殊照顾了一下他才得以买到一个阎王大人的面具。
然后他这一路就停不下来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摊主们的热情款待。
“法师大人,我这黄油面包可是苏鲁尔的老字号了……”
“法师大人,钟馗天师的法袍不来一件吗?到时候穿着施法肯定威力翻倍!”
“法师大人,我这有自己画的《阎王大人神降图》,不是我吹,当时那场面我可是亲眼所见……”
“法师大人,我们是阎王庙官方旗舰店哦!这里有售卖驱邪符,转运符,还有金蟾招财猫等摆件,钟馗天师的同款桃木剑也在售卖哦!”
实在是盛情难却,再加上推销的的确都是老主教喜欢的东西,他走一路买一路,等走到集市末尾的时候手里拎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呼……可算是走出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再也不会在这个集市上多买一分钱的东西!”
“这位法师大人,您对冥神大人们的神像摆件感兴趣吗?”忽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打断了老主教的思绪。
“不用了,我买的东西已经……”
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坐在一个矮桌后面,身前低矮的木桌子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摆满了各种手掌大小的神像。
而且这神像还不是教堂里那种板正站着的神像,而是根据不同的场景做出或帅气或可爱的动作,精致的就连衣服的褶皱都非常逼真,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老主教:……
他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蹲到矮桌前仔细观察了片刻,指着一个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的黑脸小人:“这是包拯大人还是人类的时候?”
“对啊,这是他当治安官在判案的时候!”那小男孩一提起这个画面也激动的双眼放光:“其实我还捏了黑白无常大人呢!”
他指着一左一右拿着小剑站在包大人身后站岗的两个威风凛凛的人像:“他们俩个就是执法队长黑无常大人和白无常大人!”
老主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复刻了在法庭上判案的时候?”
“对啊!法师大人你认得啊?”那小男孩一脸遇到同好的开心,还压着嗓子神秘兮兮的开口:“其实我还做了隐藏款的神像哦!”
隐藏款?那是什么?
还没等他发出疑问,那小男孩先一步从桌膛里拿出一个同样手掌大小的神像,是坐在车撵里头戴冕旒的阎王大人,身上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黑色皇袍,正襟危坐满目威仪地看着前方,额头上一个银色的月亮痕迹清晰可见。
老主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这个阎王大人多少钱?”
“这个吗?这个不直接卖。”那小男孩又把那个阎王摆件收了回去,指一指桌子另一边摞得方方正正的纸盒子:“10加索抽一次,抽到哪位冥神大人全凭运气。”
老主教:……
他犹豫着掏出十枚铜币递过去:“先抽一次试试看。”
等到索菲亚终于把那些在犄角旮旯里自闭的亡灵法师们找到,并且一个个地送回西奥多的住处暂避之后时间已经从日头当空变成了夕阳西下,她丝毫不敢耽搁,转头就去分开的地方寻找主教大人。
理所当然地不在。
于是她顺着主教大人的灵魂气息一路寻找,在把镇子逛了一个遍之后总算找到了蹲在集市尽头的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您怎么上这……”
面前的主教大人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战袍,脸上带着一个额头有月牙标志的奇怪面具,身上挂带着一大堆类似于木剑布包挂坠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正蹲在地上把自己钱包里的最后几枚铜加索递给一个小孩。
“我再抽最后一次!”
索菲亚:……
这是在干什么?
第83章
无数惨痛的事实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心痛的道理。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更何况小杰克的盲盒还没有保底。
老主教花光了自己的最后一枚铜板也没有抽到心心念念的隐藏款,最后还是小杰克的良心过不去了,把桌子底下用于展示的阎王手办送给了他。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集市青色的石板路上,索菲亚和老主教每人拎着一大堆东西慢悠悠地往西奥多的住处走着,路边的人们看到他们两个的打扮,纷纷热情问好。
老主教走在前面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那些跑走的小家伙都躲哪去了?”
索菲亚无奈叹气:“躲到城外的花海里去了,他们似乎很喜欢那里宁静的氛围。顺便一提,西奥多也同样躲在那里。”
“西奥多有说过他在这里都需要做什么吗?”
“说是帮这里的人选墓地,主持葬礼之类的,有冥神大人教他那些已经失传的仪式。”
“听起来就像几百年前我们前辈做的那样啊。”
“的确是。”
“那你呢?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索菲娅?”老主教转过来,深邃而沧桑的眼睛认真地看过去,有柔和的清风吹过,城外花朵的幽香飘过来,令两人的心情一片安宁。
索菲亚停下来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我觉得这里很好。”
“是吗?”老主教又转回去慢悠悠地走着:“那我们就在这安家吧。”
不是躲在深山老林里远离人烟,不是隐秘行踪在人群里躲躲藏藏,不是身无长物随时做好准备逃命,而是把家安在这里。
就和那些普通的镇民们一样。
索菲亚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她低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好。”
————————————
土地庙二楼的客厅里,土地公坐在沙发上把探听到的谈话复述给苏尘:“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他们应该会一直留下来,你放心吧。”
“呼……”苏尘靠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样一来那些神仙们在苏鲁尔这里也算后继有人了,以后就算我去其他地方传教了,那个阎王庙也不至于无人照料。”
知道苏尘是过来传教的,不可能一直窝在这个小镇里,所以对于她要离开的话土地公也并不意外,只是有一些不舍地问:“您要离开了吗?什么时候?”
唉,这几个月他和这位神使还有那几个小孩子相处的还挺愉快的,要分开了还真有点不舍得。
“应该是过几年吧。”苏尘看着窗外的夕阳说出自己的打算:“现在华夏的那些神仙还只在苏鲁尔镇有名,我要利用这个城镇的影响力把教传到周围的乡村去,如果能影响到周围的镇子就更好了。
而且现在就把一切交给人生地不熟的亡灵法师们我也很不放心,最起码要等他们真正皈依了阎王爷才行。
我这个十岁的小孩子身体到处走来走去也很不方便,文森特他们年纪这么小跟着我东奔西走也很不利于小孩子成长……
总之,无论怎么看最佳的做法都是在这里发育个几年再走比较稳妥。
就是不知道等回去要到多少年之后了……”苏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不会是“到乡翻似烂柯人”那样的人间惨剧。
土地公看出了苏尘心里的担忧,遂宽慰道:“神使大人不必忧心,无论您在这里耗费了多少时光,都可以通过轮回台回到您离开的时间。”
“真的?”苏尘这下子是真的松了一口气:“那最好了,到时候什么也不耽误……”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文森特欢快的声音,今天的庆典这些小孩子也玩疯了:“苏尘大人,晚上不是说还要去看星星?吉姆他们都在外面等你了!”
然后就是吉姆的声音:“苏尘,快出来!城主大人说她准备了很多外面买不到的点心!”
“对啊对啊!”接上去的是莉莉的声音:“苏尘尘你快出来!忙了这么多天你要好好的放松一下了!都是庆典了就不要再工作了嘛!”
说的也是,都是庆典了,那些未来的纷纷扰扰好像也不差这一天,苏尘跟土地公点头告别,然后往门外跑去:“就来啦!”
湛蓝色的夜空里星光闪烁,不同于华夏的城市里因为各种光污染而逐渐变得暗淡的星空,苏鲁尔的天空星星明亮而耀眼,汇集在一起形成一条银色的星河。
“居然是银河诶!”苏尘坐在城堡的阁楼眺望远处的星空,看到那条银色的带子兴奋地直接跳了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银河!”
真是巧啊,虽然在不同的世界但是夜空却如此相像!
和上一次所有官员面色严肃地汇聚一堂不同,这一次待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比较熟识的小伙伴,气氛也非常放松,所有人都坐在超大的落地窗前一起闲聊看星星。
文森特把一盘小点心放在苏尘面前,人也顺便凑过去:“苏尘大人,什么是银河?”
“银河……就是一条天上的河啊,就像地上有克勒河一样,天上的河就是银河!”苏尘指着那条由星星汇聚成的带子:“你看那里像不像一条河流?”
其他几个小孩子甚至连罗伊斯都凑了上去,也都纷纷感叹:“还真是,这么看还真的很像一条河!”
罗伊斯对于苏尘口中天上的世界特别感兴趣:“天上除了有银河还有什么?也像人间一样有房子吗?神明大人就住在里面?”
“嘛,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苏尘拿起一块贵族秘制小点心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而且一提到银河,果然就会想到住在河边的牛郎织女了!”
“牛郎织女?”吉姆好奇地坐回去看着苏尘:“他们是水神吗?为什么住在河边?”
“这就涉及到一个古老的传说了。”反正今天晚上是放松时间,苏尘也就久违地讲起了神话故事:“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神名字叫做织女,她是专门负责在天上织云彩的神明,我们看到的白云,乌云,朝霞,晚霞都是织女织出来的。”
“哇!好棒的工作!”莉莉和珍妮也被吸引过来,莉莉对于这份工作非常羡慕:“每天都能织出美丽的云彩!我也好想去试试看!然后呢?后面怎么样了?”
后来的故事相信每一个华夏人都耳熟能详了,深究起来这个故事流传的版本其实已经不太像是一个爱情故事了,毕竟趁着仙女洗澡把人家衣服偷走什么的……苏尘认为这样的故事不适合讲给小孩子听。
于是她决定用语文课本上叶圣陶先生改编过后的和谐美化版本,并且对情节进行一些再创作。
“但是织女却对天上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感到无聊,终于有一天,她因为实在是好奇人间的生活而偷偷跑到了人间。”
“偷偷从天上跑到人间的女神……”文森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后来她怎么样了?”
后来当然是遇到了每天被哥哥和嫂子虐待的牛郎,织女被牛郎的善良和真诚所感动,所以用自己的法术帮助牛郎脱离了苦海,接着两个人互生好感,织女嫁给牛郎在人间做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神女大人,神女大人居然爱上了被自己拯救的人类……”文森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红:“神女也,也可以和人类相,相恋……”
苏尘:……你个小屁孩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喂!
她摸一摸文森特快要冒烟的小脸:“爱情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哦,神明当然也能和人类相爱。”
然后莉莉凑过来挤开了一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表情的文森特,迫不及待地询问:“然后呢?他们两个不是在人间生活的很好吗?为什么又住到天上去了?”
当然是因为“分手专业户”王母娘娘,她直接把织女带走了不说,还拔下簪子化作银河阻止牛郎追过来,最后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可怜的小情侣,让他们住在银河两边一年才能在鹊桥上见一次面。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文森特大受打击,忍不住愤愤不平:“为什么那个王母娘娘要把人家分开?”
关于这个问题,贵族家主罗伊斯有自己的见解:“我猜是因为神明和人类地位相差太多不被允许通婚。就像如果哪家贵族的小姐找了个平民私定终身,那她的父母肯定也会把小姐带走关起来的。”
“的确有身份方面的考量,除此之外还有寿命不平等,容易徇私枉法等等方面的问题。”苏尘赞同点头:“总之,神明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所以违反戒律的神仙就会受到惩罚。”
罗伊斯的表情开始变得八卦:“哇哦~,既然有这条禁令,那说明这种事情肯定发生了不止一次吧?”
苏尘一想到华夏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和改编而成的各种电影电视剧也忍不住面露无奈:
“的确,而且这种事情发生的还蛮频繁的,我数数……七仙女,瑶姬,三圣母……光传的人尽皆知的故事就有三四个,如果算上单恋和一些知名度不高的故事可能还要更多。”
文森特刚才还红通通的脸吓得刷白:“那,那些……神女最后都怎么样了?”
苏尘耸耸肩:“被抓回天上关起来,被压在山底下,被剔去仙骨等等,反正都没啥好结果。”
文森特大受打击,转身面朝墙壁不说话了。
吉姆揉揉头发轻咳一声,别别扭扭地开口:“咳!那如果你谈恋爱的话……也会被抓走吗?”
莉莉也凑过来:“苏尘尘,如果你一直不恋爱是不是就不会被抓走了?”
珍妮也用力握住苏尘的手:“苏尘尘,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们会去救你的!我们永远不分开!”
原来你们是在担心这个啊!苏尘心里一股暖流划过,扑上去和他们几个抱在一起:“放心吧!我不会被抓走的,我们就一起在苏鲁尔长大,好不好?”
罗伊斯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放心吧,苏尘尘!有我在,即使你长成大姑娘了也绝对没有哪个男人敢追你!我把他们通通打跑,你就一直单着吧!”
苏尘:……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第84章
时光飞逝,星移斗转,转眼间五年时间匆匆而过,苏尘和文森特这群小孩子在苏鲁尔平安而快乐地长到了十五岁。
苏鲁尔镇很快就会迎来两位隐秘的客人,苏尘快乐又短暂的平静生活即将再起涟漪。
夜幕低垂,群星闪烁,银色的月光悄然洒落在海面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顺着海面再往上看,一座灯火璀璨的繁华城市矗立海边。
和一入夜就陷入安静沉睡的苏鲁尔镇不同,夜晚的茵特城依然热闹非凡,各种颜色的魔法灯在商店的招牌上闪烁不停,趁着夜色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们三两成群走在街上闲逛谈天,时不时有气派的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而过,喧喧嚷嚷和白天并无不同。
海岸边远离人烟的城主府里,有一个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的男人靠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端着各种器具和魔法药剂的仆人们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忙进忙出,偌大的卧室里压抑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情终于稍微稳定一些的男人虚弱地靠在床上,不抱什么希望地看向一边一个身穿白袍的牧师:“时间越来越近了,还是没办法吗?”
那个白袍子的牧师看上去四十出头,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拢在帽子里,一张还算秀气的脸上因为常年蹙着眉头在眉间刻上几道明显的皱纹,她摇着头疲惫地叹了口气:
“不行,无论如何呼唤,光明神大人就是不肯给予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虔诚……”
“伯爵大人过了今年生日可就二十五岁了!谁有功夫再等你……”守在床边的贵族骑士忍不住出言反驳。
“伯特伦,不要无礼。”靠坐在床上的男人轻缓一口气制止了骑士的斥责:“伊丽莎白神官也已经尽力了。”
那位叫做伯特伦的骑士平日里一直对伯爵大人唯命是从,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按耐不住地单膝跪地:“伯爵大人,我失礼了。但是您还有半年就二十五了,难道到时候诅咒发作的时候还要像现在这样素手无策吗?”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握成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找龙教堂……”
“住口!”骑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床上的伯爵激动地呵斥住,他捂着胸口,情绪激荡之下竟然呕出一口血来:“你让我背叛家族的荣耀去和邪///教低头吗!那我宁愿去死!我……咳咳咳……咳咳……”
“伯爵大人还请保重身体!”那神官冲到床边释放了一个光明魔法,这才堪堪稳住伯爵的病情。
“唉!”伊丽莎白低着头长叹一声:“近些年光明神大人不知道怎么了,从来没有回应过神官们的祈祷,即使是主教大人也一样……”
伯特伦骑士膝行到床边:“但是伯爵大人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到时候要是有个万一……那龙教堂那帮人不是更加猖狂了吗!”
伊丽莎白知道骑士的担忧不无道理,现在的茵特城虽然表面看上去一片繁荣景象,但实际上内里已经被那邪///教蛀的千疮百孔,偏偏光明神大人无论如何都不回应祈祷,这样下去万一作为城主的伯爵大人再死于龙教堂的诅咒……
到时候这个邪恶教派的蔓延就真的没有办法遏制了。
她转过身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看向床边的两人,房间里幽暗的灯光下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清她抿紧的嘴角:
“伯爵大人,我思考过了,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还是趁早寻求其他教堂的帮助吧。”
作为一个从孩童时代起就虔诚信仰光明神大人的信徒能讲出这句话并不容易,这几乎相当于背叛了自己过去半生的信仰。
但是现在的形势也由不得她不低头,再磨蹭下去伯爵大人回天乏术,鬼知道那些信仰深眠巨龙的神经病们会在茵特城搞出什么乱子来。
万一再像前几年一样爆发一场大瘟疫……那她才真是茵特城的千古罪人了。
伯爵大人靠在床头叹息一声:“伊丽莎白,你说的办法我何尝没有想过?可是你们这些对付诅咒的行家都束手无策,难道我还要去求助风暴教会那群莽夫吗?”
“还有一个选择。”伊丽莎白从自己宽松的法袍里拿出一份文件,纸张因为被翻阅了太多次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这几年在边境蓬勃发展的亡灵教会。他们以苏鲁尔作为据点沿着魔界的边境线从外向里飞速扩张,如果放着不管传到茵特城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亡灵教会?”伯爵眯起眼睛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几年之前帮助苏鲁尔抵抗住了魔界入侵的亡灵教会?”
其实他们还把光明教会一举从苏鲁尔赶了出去,就连矗立在镇中心的光明教堂都被改成亡灵教堂了,再加上神树枯死魔族入侵之类的事情,当时有关苏鲁尔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本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中心教廷还是上一任城主大人都不打算对此坐视不理的,奈何没多久龙教堂那些疯子就在茵特城传起了瘟疫,中心教廷自顾不暇不说,就连上一任城主都在那次事件里被暗害了,苏鲁尔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想来,亡灵教会虽然和光明教会是死对头,但是他们既然有本事一举把失控的魔物们打回魔域,也许他们也有一些办法来对付龙教堂下的诅咒。
这本来应该是眼下唯一还算靠谱的办法了,但是伯爵却还是有一点迟疑:“这个亡灵教会明明已经失传几百年了,却忽然又好像凭空出现一样开始疯狂传播,万一这又是一个龙教会那样的……”
茵特城已经够乱的了,他不想为了自己活命再引狼入室了。
“这好办。”伊丽莎白把那份文件轻轻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我先去苏鲁尔打探一下,如果他们也是那样疯疯癫癫的邪///教,绝对瞒不过我这个高级神官的眼睛。”
伯爵沉吟半晌终究还是答应下这个办法:“我派伯特伦和你一起去。还有,我听说那里对于光明牧师很不友善,还委屈你乔装打扮一下吧。”
“眼下除了如此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伊丽莎白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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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艘满载着货物和商人们的商船从茵特城的港口出发沿着克勒河往苏鲁尔的码头驶去了。
扮做富商打扮的伊丽莎白在逼仄的客房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于是索性趁着阳光正好走上甲板散心。
她心事重重地看着两岸极速后退的景色,心里对于那个“鼎鼎大名”的苏鲁尔镇怀着既排斥又期望的微妙情感,眉头不自觉又皱起来:“也不知道那个苏鲁尔到底什么样,希望不会是白走一趟。”
她这一趟可是背着教廷以“留在伯爵府为伯爵大人治病的名义”偷偷溜出来的,要是非但没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还暴露了身份……她的神职生涯基本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扮做侍卫的伯特伦握着剑柄时刻保持警戒:“听酒馆里那些冒险者们的故事那里似乎还不赖,但是真实情况还是要……”
“哎呀,真实情况比故事里还好哩!”忽然一个同样在甲板上透气的商人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忍不住的就开始对苏鲁尔赞不绝口:
“这位夫人,看你的打扮是过来做生意的吧?那你可就来对地方了!苏鲁尔绝对是桑德瑞希最适合做生意的地方!”
既然送上门来了,他们两个人当然不会放过打探情报的机会,伊丽莎白打开手中的扇子遮住脸庞,借机不着痕迹地上下观察了一下这位搭话的先生:
“看起来,您也是去苏鲁尔做生意的?”
“那是当然!”那个身材富态的先生十分豪迈地挥手:“不过和你们不同,苏鲁尔这几年我已经去过七八次了,最近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妻儿接过来都在苏鲁尔安家算了……”
伊丽莎白的惊讶毫不作假:“从茵特城搬到苏鲁尔镇?为什么?”
从一个经济发达的海滨城市搬到一个边陲小镇去住?你脑子坏掉了吗?
那富商对于伊丽莎白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习以为常:“你们这些在茵特城待惯了的家伙才不能理解苏鲁尔的好。
别的不说,那里的亡灵教会开了一个什么教会学校,凡是苏鲁尔七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去那学习读书识字!免费的!”
“好吧,这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利民政策。”伊丽莎白赞同地点头:“但是您看起来不像请不起家庭教师的人,请问您想定居在那里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一提到这个问题,商人的嘴角上扬忍不住露出一个带着点放松的笑容:“等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苏鲁尔真的是一个很宜居的城镇。”
正说着话,忽然河岸两边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伊丽莎白和伯特伦顺着味道往河岸看去,沿着蜿蜒的河岸两边开满了一种红艳艳的花朵。
那满地的红色顺着河流向外延展开去,比起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似乎这条河流才是花海中一条曲折的小路。
时不时有打扮各异的人在花海中穿梭,有画家坐在画架前写生,有情侣在花田里相拥,有孩童一边放风筝一边沿着河岸奔跑,伊丽莎白紧锁的眉头不自觉放松下来,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那商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平和了很多:“苏鲁尔的人都管这条河叫做‘忘川’,我觉得这个名字好,能让人忘记烦恼的河流,谁不想住在这里呢?”
第85章
等到这艘商船在一片梦幻的花海中缓缓停靠在码头,被眼前场景狠狠震慑住的伊丽莎白和伯特伦才终于从刚才的震撼里缓缓回神,那边已经有码头工人们开始一箱一箱地往下卸货了,他们俩也赶紧装作商人的样子跟着货物走下船。
伊丽莎白一边下船一边小声叮嘱身后的伯特伦:“这里亡灵教会一家独大,镇民们肯定很排外,对于那些冥神必定异常尊重崇拜。伯特伦,我们一定要小心注意……”
她话还没说完,一低头就在停船的港口边看到了两个一黑一白的神像,白脸笑里藏刀,黑脸凶相毕露,似乎在审视着每一个从船上走下来的乘客。
黑无常&白无常:直视我,崽种!
本就心里忐忑的光明神官伊丽莎白:……
亡灵教会对于民众的控制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算是光明教会也没过分到要把神像直接立码头上啊?
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装作不解的样子跟刚才在甲板上遇到的那位富商搭话:“请问这两位是……?
“哦,您说这两位啊,他们两个是黑白无常,传说是冥界的勾魂使者,谁寿命到头了他们俩就负责把人的魂魄勾到冥界。”那个富商对于眼前诡异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下船就是勾魂使者迎接什么的这也太可怕了吧喂!
那些水手啊船夫什么的不是最讲究了吗?这个不吉利那个会翻船的说法一大堆,结果这么两个死神就正对着港口他们居然没意见?
伊丽莎白擦一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咳……勾魂使者这么摆在码头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富商毫无察觉:“有吗?这明明是两位如此亲切的神明!”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这两尊神像拜一拜:“他们俩可是苏鲁尔镇执法队的守护神呢,监督着所有的执法队员们秉公执法!”
伯特伦忍不住吐槽:“这都挨得上吗?勾魂使者要如何监督执法队啊?”
“哦,主要是他们俩会把不秉公执法的执法队员全都带走。”
伯特伦:……
看到那富商拜完神像之后居然还蹲下身子打算去摸白无常的帽子,伊丽莎白吓得一个激灵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你干什么?”
这么可怕的勾魂使者你也要去招惹?不要命了?
谁知道那富商掰开伊丽莎白的手坚持摸了摸白无常头上长长的帽子:“你懂什么,白无常大人喜欢胆子大的人,你没看见人帽子上写的‘一见生财’吗?我摸一摸沾一沾财运。”
伊丽莎白觉得这个商人简直疯了:“谁教你这么拜神的?在神像面前如此放肆,就算神明大人不降下神罚,难道亡灵教会的信徒们会放过你吗?”
苏鲁尔可是全民信奉亡灵教会啊,你这样搞还想活着走出这个城镇?
那个富商此时已经沾过财气站起来了,看他的表情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多人都摸了啊,那些水手力工都摸过,也没看见谁遭神罚了。”
伊丽莎白和伯特伦低下头去看那两尊神像,白无常那长长的帽子经过很多人的抚摸已经变得油光水滑,甚至帽子上的字迹有些地方都磨掉漆了。
伊丽莎白:……
伯特伦:……
你们苏鲁尔人,是不是精神都不太正常?
带着一些文化冲击带来的震撼和不解,他们两个人拒绝了那位热心富商的陪同,神游一般地走过了码头。
码头后面是一条修建平整的石板路,虽然不太宽阔但是也足够马车通行,石板路的两边还有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伊丽莎白和伯特两个人正商量着要不要直接去阎王庙探探虚实,忽然在路边看到一个摆摊卖钱的小贩。
等等,卖的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小贩摊前,拿起几枚金币这才发现都是一些纸制品的仿版。
那也够逆天的了!这年头□□的人都这么嚣张了吗?
骑士伯特伦被这种猖獗的犯罪行为气得伪装都忘了,拽着那小贩的胳膊就要去找执法队:“售□□是重罪!你这个混蛋应该被投进死牢!”
吓得那小贩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有病吧?谁□□了?我这是冥币!冥币知道吗?去政务大厅和阎王庙办了正经许可证的!诚信经营怎么就犯罪了!”
考虑到他们两个的身份确实不能太引人注目,伊丽莎白阻止了伯特伦要去见义勇为的行为,从钱包里掏出一枚银塞勒塞给小贩当做赔礼:
“抱歉,我们是来自茵特城的商人,第一次到苏鲁尔,能麻烦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冥币吗?”
那小贩一看到这两人出手阔绰肯定是一个大客户,麻利的把钱收起来又扬起笑脸:“你们第一次看见所以不认识也很正常。这冥币听名字就知道了,是在冥界使用的钱币。
亲人离世了在冥界也需要吃喝拉撒睡啊,人生地不熟还没有钱怎么行?我们在阳间多给他们送一点,省得他们在下面忍饥挨饿。”
伊丽莎白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光……人去世之后灵魂不是会去往神明大人的国度吗?那里什么没有?怎么可能还需要钱?”
那小贩常年在这摆摊,遇到这样说法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早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话术:
“那个光明神一个亡灵魔法都放不出来,死后灵魂归他管你放心吗?”
伊丽莎白:……
周围有几个被刚才的争执吸引过来的游客明显是不太放心,此刻已经开始围在一边问东问西了。
“纸的钱币在下面能用吗?”
“当然能用,你们看那钱币上印的字,这都是冥界阎王大人发行的钱币,那些鬼差都认的。”
伊丽莎白低头一看,发现那金币上果然还围一圈写了一行小字:桑德瑞希天地银行发行。
那小贩低头一边把手里的纸钱穿成串一边说的天花乱坠:“您想啊,到时候你把这些钱都给在冥界的亲人们这么一烧,到时候他们不就都成有钱人了吗?在那边一高兴说不定还会保佑您呢!
反正这些冥币都是纸扎的又不贵,烧点就烧点呗,万一这人死了真归冥神大人们管,您的那些亲朋们在下面过的孤苦无依……”
“给我多来点!你这冥币怎么卖?”开始有客人往外掏钱包。
“嘿嘿,一看您就是重情重义的好人!”那位小贩从摊子下面拿出足足一大麻袋的金币纸模型:“这一袋子只需要一个银塞勒!”
伊丽莎白看着那个足足半人高的鼓鼓囊囊大麻袋:……
“给逝去的亲人寄托哀思难道只送钱就可以了吗?”她一想到光明教的安魂仪式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没有鲜花,没有祈祷,也没有安魂诗?”
谁知道那小贩非但没有被质疑声惹恼,反而还真从柜台底下拿出一袋子纸扎的花来:“不就是花吗?我这也有啊,你看这黄的白的随便你挑!”
各种各样的纸扎用品如变魔术一般一样一样地从柜子底下拿出来:“你看,这还有城堡,有仆人还有骏马!无论您想要给去逝的亲人烧什么我们都能办到!”
“额……,总也有一些这种金银财宝也没办法抚平的遗憾吧?”伊丽莎白循循善诱,试图让这里的人认识到安魂祷告的重要性:“比如说一些临死之前的遗憾之类的。”
那小贩摸着下巴努力回想了一下:“你别说,好像还真有。”
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你看吧,所以果然还是……
“好些人临死之前就想看到《治安官包大人》的大结局,可惜神使大人实在是太拖拉了,磨蹭到现在也没写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书给他们烧过去……”那小贩捶胸顿足,看上去遗憾极了。
伊丽莎白:……
你们苏鲁尔人临死也放不下的执念居然是那种奇怪的东西吗?
果然你们苏鲁尔人精神都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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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他们两个人不止碰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小贩,还遇见了把脸涂成黑色和白色的怪异执法队员,带着据说是哪个冥神大人的面具满地乱跑的熊孩子,为了争论炸鸡应该放辣椒粉还是番茄酱而“打成一片”的食客,以及挂着类似“神使大人都馋哭了”的横幅招揽食客的小吃摊若干。
伊丽莎白:好累,好想逃离这个全员神经病的小镇。
他们俩甚至还碰到了在城门口放哨站岗的士兵,伊丽莎白高级的神官资质让她感觉到了那些站岗的士兵们绝对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也是初级骑士。
……为什么亡灵骑士会在苏鲁尔看大门这种事伊丽莎白已经不想去计较了。
已经饱受折磨的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办完这次的差事尽早离开这个群魔乱舞的地方。
“前面就是亡灵教堂了,本地人都管这里叫阎王庙。”伊丽莎白轻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颓丧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伯特伦,我们一会先找个借口接触一下里面的亡灵法师,如果他们有对付诅咒的实力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收到,我会仔细提防这些信徒的。”伯特伦点头答应下来。
收拾好自己凌乱的衣着和颓废的精神面貌,伊丽莎白重新装成一位财大气粗的女商人姿态款款地走进这间曾经的光明教堂。
里面无论是神像还是家具陈设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她没有妄动,而是就近问上一个坐在门边的亡灵法师:
“法师大人您好,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拜见冥神大人们,请问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们教堂的教义吗?”
伊丽莎白本来以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要求应该不会什么问题了,谁知道那个带着黑色兜帽遮脸的亡灵法师连头都没有抬,居然“嘭”的一声直接化作一道紫烟消失了。
徒留濒临抓狂的伊丽莎白:……
啊啊啊我受够了!你们不能稍微尊敬一下你们的神明吗?打着神明的旗号到处玩耍吵架做生意就算了,法师在教堂里公然跑路到底是什么操作啊喂!
第86章
就在伊丽莎白犹豫着想要不要干脆放弃试探直接摊牌算了的时候,忽然一只黑色的乌鸦大声叫嚷着往这边飞过来,它的脚下还紧紧抓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亡灵法师,应该就是刚才直接消失的那位。
“真是非常抱歉这位女士!我们的亡灵法师有一点怕生,他没有恶意的!”那只乌鸦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拍着翅膀催促爪子下的法师:“走快一点啊西奥多!谁让你又半途逃跑的!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把信徒一个人留在那里!”
那个亡灵法师慢腾腾地在乌鸦的催促下重新走进神厅,从始至终也没有抬头看伊丽莎白一眼,沉默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求签免费,解签10加索。”
伊丽莎白:?
看到了信徒眼里的困惑,那只亡灵法师肩膀上的乌鸦赶紧扑扇着翅膀解释:
“非常抱歉,西奥多话比较少。这位女士,除了求签问卜之外我们也提供很多其他服务的,比如看风水,葬礼主持还有售卖纸钱等丧……”
伊丽莎白原本还想和这只乌鸦好好聊一聊了解一下他们的能力,奈何她现在一听到那些纸钱纸人纸牛纸马就头疼,所以她扶着额头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介绍:“行了,我知道了。求签,我求签就行。”
“哦,好的。”
那只乌鸦也不强求伊丽莎白一定要选什么付费的项目,它飞在前面引路:“您请跟我来。”
在那只乌鸦的带领下伊丽莎白走到那尊最大的神像面前,乌鸦收起翅膀小心地落在神像前的桌案边:
“这是冥界之主阎王大人,他会为您指点迷津的。这位女士,请您双手握住这只竹筒跪在垫子上虔诚祈祷,然后轻轻摇晃手里的竹筒,第一个掉出来的竹签就是神明大人对您的指示了。”
伊丽莎白毕竟自己也在光明教堂干了这么多年,只要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这应该是一种占卜方法,和光明教堂里的神牌差不多。
毕竟这个阎王大人也曾经显灵帮助苏鲁尔打退了魔界的侵袭,应该是一个有点实力的角色吧?
伊丽莎白怀着自踏上旅程以来就一直迷茫不安的心情跪在蒲团上,双手紧紧握住手里的竹筒在心里虔诚祈祷:
伟大的神明大人啊,请您原谅我的冒犯。请问现在除了向龙教堂低头以外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请您看在茵特城几十万人的份上为我指点迷津……
“哗啦,哗啦,哗啦……”她低着头轻轻地摇晃手里的竹筒,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根写着字的细长竹签掉在地上。
伊丽莎白赶紧把竹签捡起来,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下下签。君来向我问前程,谁料前程不坦平。凭你有机又有智,做来十事九无成。*
伊丽莎白虽然看不懂后面那些明显不是桑德瑞希语的句子,但是最前面的“下下签”几个字她还是看得懂的,一时间心里万念俱灰:“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那只乌鸦一看到伊丽莎白苍白的脸色和颓废下去的身体吓了一跳,它赶紧飞过去:“怎么了?难道没抽到您喜欢……”
它看到了伊丽莎白手里的下下签。
她习以为常地拍拍对方的肩膀:“请您振作一点……这样吧,您拿着这根签子去找我们的法师解签吧?肯定有办法化解的!”
于是心里怀着勉强升起的微弱希望,伊丽莎白颤抖着握紧手里的竹签又跟着乌鸦回到刚才坐在门口的亡灵法师那里。
“拜托您了,法师大人。”伊丽莎白出于自己多年神职人员的工作经验,对于这种占卜和预示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她递出签子的同时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
“我所求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您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预言破解掉!”
要不然那不成了灭城亡国的预言了吗?这种发生在传说故事里的悲剧茵特城真的承受不起!
伊丽莎白按照自己过往多年的人生经验自然而然地就认为这种教堂里的占卜是非常严肃认真的东西,但是非常可惜的是她遇到的是深受华夏文化熏陶的教派,其实苏尘当初鼓捣出这个玩意的初衷只是想给旅游胜地阎王庙多一个游玩项目。
哎呀,景区寺庙里的求签算命什么的大家懂得都懂,抽到好签皆大欢喜大吉大利,抽到坏签直接烧掉当无事发生。
现在有的景点都开始搞什么求签算命一体机了,也没有哪个游客会真的把这玩意当真。
西奥多和苏鲁尔的镇民们对于这种放松随意的处理方式也从一开始的紧张焦虑逐渐变成了习以为常,他从伊丽莎白手里接过那只签,右手一台掌心里燃起一簇幽蓝色的鬼火,然后就要把写着签文的竹签往里头扔。
伊丽莎白一个激灵握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烧掉,重抽一次。”西奥多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你,你……”伊丽莎白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身后的侍卫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神明大人降下的启示?这样搞就算再抽一次出了好签又有什么意义?扭曲了神明的意志,这样的占卜根本就不准!”
“不,不是这样的,这位先生!”乌鸦站在西奥多的肩膀上跟伯特伦解释:“神明大人再厉害也只能帮我们七分,剩下的三分是要靠我们自己的!
我们现在靠着自己的力量拒绝了这张坏签,神明大人就会被我们的诚意感动然后给我们转运啦!”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你们,你们全镇上下都是一些渎神的骗子!”伊丽莎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从下船以来一直在压抑的愤怒终于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她指着对面一人一鸟的手指抖个不停:
“居然连自己信仰的神明大人都不能做到全心全意!如此不真诚的心我看你们根本就帮不了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几天之前下定巨大决心背弃光明神大人过来寻求帮助的决定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了,直接扭头走了出去:“伯特伦,我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吧!”
也许就是因为我产生了如此不虔诚的想法所以光明神大人才没有回应我的祈祷!等回去之后我再去向首都的红衣主教请……
“这位女士别这么大火气嘛。”忽然一个悦耳的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既不恼怒也不斥责,反而是笑意盈盈的让人如沐春风:
“神明大人一个神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里忙得过来呢?所以很多时候都需要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自己行动起来想办法克服困难不是吗?”
伊丽莎白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转过来寻声看去,只见从神台上慢悠悠走下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身上披着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斗篷遮住了纤细的身体,如雪般的银发披散着点缀在鲜艳的斗篷上透出远不可攀的疏冷和神秘,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五官却温婉柔和,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看过来。
她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似乎已经把伊丽莎白看透了,透着淡淡粉色的唇角轻轻扬起:“您不是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吗?所以才会背着光明教会偷偷到这里寻求我们的帮助,这位光明教堂的神官大人。”
“光明教的人?”蕾妮倒吸一口凉气,展开翅膀去拍身边的脑袋:“不要神游了西奥多!赶快准备迎敌!”
西奥多只是社恐又不是傻,在听到光明教这三个字的瞬间就已经高举手里的法杖对准了庙门口的两人。
那两个人一看被识破了身份也不再伪装,伊丽莎白摆出施法的手势手里的圣光蓄势待发,身后的骑士伯特伦也拔出腰间的长剑戒备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是谁?怎么发现我们的?”伊丽莎白即使身陷敌营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和慌张,反而身上的白色圣光越来越亮:“你早就在这里等我们自己撞上来了?”
面对伊丽莎白的疑问苏尘笑着歪了歪头,伸出食指点一点自己的耳朵:“这都是神明大人的启示,只要踏上苏鲁尔的土地就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法眼。”
其实就是这俩人一下船就被土地公给发现了,他们俩的那些伪装骗过普通人还行,怎么可能避过“本地神”土地公的巡视。
于是经过土地公的通风报信苏尘就早早的凹好造型等在这里了,就为了搞清楚这两个忽然到访的不速之客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吗?没想到你们如此随意散漫的态度居然还有神明愿意庇护啊。”骑士伯特伦握紧手里的长剑,剑尖寒芒闪烁对准苏尘所在的方向:“这么一来对每天诚心祈祷的我们还真是不公平。”
一直寸步不离守在身后的文森特在伯特伦刀尖移过来的瞬间手里的墨玉剑就要出鞘:“你放肆!”
苏尘早有所料地先一步按住他往外拔的剑柄,依然波澜不惊地笑看着门口的两人:“既然不公平那那位神明就没有再拜的必要了。你们的光明神回应不了的祈祷我们可以回应,你们光明神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同样可以解决。
想来你们二位也不是为了和我们打架才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吧?怎么样?要不要把你们遇到的难题给我讲一讲?”
第87章
这偌大的阎王庙本来就是雄伟的光明教堂改造而成的,不比之前那个简陋的土地庙只有一个耳室能用来招待客人。
神厅后方宽敞明亮的待客室里,一切的家具装潢依然是以往光明教堂的样式一点没改,苏尘褪下身上的红色斗篷露出里面素净的白色长裙,姿态闲适淡定地坐在由神圣鸟羽编制而成的松软沙发上,一边点亮照明效果极好的光明蜡烛一边客气地向两人示意:
“别客气,快请坐吧,就当自己的教堂一样。”
伊丽莎白:……
你怎么好意思的?那沙发还是我们配给主教的魔法家具呢!
她憋屈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忍不住阴阳怪气:“你们亡灵教堂没有自己的家具了吗?怎么外头改头换面了里面还留着我们的东西?”
苏尘当神使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了,当然不会被她的几句话尬住,她拿起茶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子放在手里欣赏,镌刻着的魔法铭文散发着彩虹般绚烂的光彩:
“虽然那些光明牧师不干人事捅了篓子就跑,但是这些东西可是无辜的,每一件都是我们苏鲁尔的民众一点一滴捐出来的,砸了多可惜。”她看着对面脸色青白的伊丽莎白露出阳光开朗的笑容:
“大多数金银器具包括那尊神像在内能换钱的我都换成钱还给大家了,只剩下这些华而不实的破玩意没人愿意收,所以我才勉为其难的留下来让他们物尽其用。”
“你!”伊丽莎白自从皈依光明教以来一直修身养性心态平和,谁知道自从踏上苏鲁尔的土地之后把过去二十年没生的气都在今年补了回来,她甚至顾不上修养和礼节,直接站起来怒斥:
“把神像拆了卖钱?你怎么敢的?”如果不是身后的伯特伦拦着她恨不得扑过去和苏尘同归于尽:“你会遭到神罚的!会有神光和雷霆把你烧为灰烬!”
这位女士的脾气有点暴躁啊……感觉有点像严肃认真的教导主任。苏尘心里感叹一声,轻车熟路地拦住马上又要拔剑的文森特,这小子能力涨了之后脾气也渐长,一言不合就要冲出去和人家大打出手。
“可事实就是我仍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苏尘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暴跳如雷的样子,微笑着问出心里的疑惑:
“无论是光明牧师摧毁神树也好,我把神像融了也好,你们这些高级神官遇到困难了也好,那位光明神居然全然不理啊,不如说祂真的还管人间的事情吗?”
要我说那个什么光明神不会是玩够了跑路了吧?
一提到这个问题,刚才还暴跳如雷的伊丽莎白陡然沉默下来,她本来涨红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很明显关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是毫无察觉的。
沉默了半晌,她才哑着嗓子辩解了几句:“以前……不是这样的,听那些上了岁数的老神官说几十年前光明神大人会认真倾听我们的祈祷,也会降下赐福解决我们遇到的困境。但是这几十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光明神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再回应信徒们的祈祷了。苏尘了然地点头,伸手对着对面的沙发坐出一个请坐的姿势:
“就算没有光明神你们的圣魔法还是能用的吧?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你们这些大城市的神官大人屈尊降贵地跑到边境这种小地方来找我们?”
趁他病要他命!苏尘虽然不知道光明神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但是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决定好好的抓住,并且趁此机会一举攻下茵特城这块大肥肉。
一想到还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待自己带回去解咒办法的城主大人,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憋闷,耐着性子重新坐回沙发上:
“我们的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在没确定你们的实力之前请恕我不能相告。”她手里握紧刚才又从西奥多那里抢回来的竹签:“毕竟这件事情涉及机密,如果你们没这个本事还是不要去趟茵特城的浑水了。”
甲方在发布委托之前的确有权利事先了解一下乙方公司的资质和能力,苏尘对于这个要求接受良好:“好吧,那你要我们怎么展示实力?和你们打一场?”
“唉!”伊丽莎白头痛地叹了一口气:“这事要是只靠武力就能解决我们也不至于跑过来找你们。我们需要的能力和武力无关。”
她伸手接过伯特伦一直挂在身上的一个小包裹放在茶几上,厚实有着魔法铭文的布料被打开,里面是一个上了锁的精致小箱子,伊丽莎白从领口里拿出一直贴身挂在脖颈上的银制小钥匙对着锁孔捅进去。
“咔哒!”一声轻响,挂着的银锁掉落到桌子上,伊丽莎白轻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这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箱子。
红丝绒的内衬里安静地躺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海螺,天蓝色的螺壳光滑细腻,整个螺身呈现出一种天然的螺旋状,开口处一个深邃幽黑的洞口,引诱着人们把耳朵附上去倾听。
总之,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海螺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能被如此严密保管的东西肯定不普通,苏尘没有贸然触碰箱子里的东西,而是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伊丽莎白。
“这就是我们对你们能力的考验。”伊丽莎白已经完全整理好情绪又一次变回了一个严肃认真的神官,她伸手把那个盒子转向苏尘的方向:
“如果你有办法解除这个海螺上的诅咒我们再深谈委托的问题吧。如果你们做不到……”她疲惫地叹一口气:“那你们以后还是离茵特城远一点,现在诅咒这种东西已经在茵特城泛滥了。”
“诅咒?”苏尘仔细打量着那枚精致美丽的螺壳,接着又看向一看就实力不俗的伊丽莎白: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净化恶魔和诅咒不是你们光明教堂的拿手好戏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找其他人求助解除诅咒了?”
“原本的确不用求助的。”伊丽莎白低头看着那枚蓝色的螺壳声音低哑:“这种程度的诅咒放在十几年前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净化,根本就没有泛滥成灾的机会。”
苏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十几年前?”
“对,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伊丽莎白吐出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息:“自从大约五十年前开始,所有圣魔法的净化能力都出现了缓慢而持续性地消退,无论我们多么努力地修炼和祈祷都无济于事,就连光明神大人都不再回应我们的呼唤……”
似乎想到了非常痛苦耻辱的往事,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十几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净化魔法还可以去除这枚螺壳上的诅咒,但是现在却……”
现在却已经无能为力了。
“五十年前?”苏尘费解地皱起眉头:“五十年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面前这两个人低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是坐在一边的西奥多和蕾妮却似有所觉,蕾妮的翅膀摸了摸自己尖尖的鸟喙:“五十年前似乎正好是国王陛下下令解禁对于其他教会追杀令的时期。”
“难道是当时的国王陛下做了什么?”苏尘摸着下巴想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索性放弃纠结下去了:“总之,现在圣魔法中的净化能力消失了,只剩下攻击和治愈的能力,所以你们对于这些诅咒物品完全没办法了?”
“原本倒也不至于完全没办法。”伊丽莎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体后仰靠坐在沙发上:“靠着神树的力量我们本来是可以威吓住那些到处释放诅咒的家伙的。但是五年之前这里的神树忽然损毁……”
导致那些没了后顾之忧的龙教徒开始四处发疯,诅咒和瘟疫撒的到处都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愈了瘟疫,对于这些诅咒却完全没了办法。
看来当年的修米尔不止坑了我们啊,连他自己的本家也没有放过,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苏尘无奈地耸耸肩:“那可不怪我们,是你们当时的那个主教把神树损毁的。”
“我们也在找他。”伊丽莎白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翻旧账的意思:“那些往事就不说了,总之,还请你们想办法试着解除这螺壳上的诅咒吧。”
“好的,我试试看。”苏尘也跳过这个话题捧住桌上的盒子:“请问诅咒的效果是什么?”
“长时间接触这只贝壳的人会幻听到一些奇怪的歌声,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神情恍惚,最后无一例外地投海自尽了。”伊丽莎白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递过去:
“我劝你最好还是当心一点。这只螺壳本来是存放在光明教堂里用来净化诅咒的圣海螺,结果因为净化能力衰退在染上诅咒之后反而异常可怕,有好几个实力不低的神官都没能幸免于难。”
苏尘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体内真气流转汇聚在双眼之上凝神细看,螺壳上遍布了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文字,他们密密麻麻地地缠绕在螺壳上有生命般轻轻蠕动,看上去和之前文森特身上的东西有点像。
难道这玩意也中邪了?苏尘放下盒子,拿出手机对着这个海螺拍了张照片又去骚扰值日功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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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这个海螺怎么回事?也中邪了吗?
值日功曹:差不多,这是被人下咒了。谁这么缺德?这种无差别攻击的诅咒连那些没修出人形的妖邪都看不上。
苏尘:额……我也不太清楚是谁干的,请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值日功曹:这诅咒不是很强,你随便找个功力深厚的和尚道士念念经就化解了,或者在哪个神像佛像前面转一转开个光也行。
值日功曹:对了,如果找神佛雕像记得找那种本体有功德金光的,鬼仙不行。
苏尘:这异世界我上哪去找……
值日功曹:以后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不要找我,我很忙的!
客服“值日功曹”已下线,请您对他的服务做出评价。
唉,同事混熟之后果然不好办事了。苏尘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打出了一星好评。
说起来,我好像前不久才攒够积分把地藏王菩萨召唤出来了,他严格来说应该属于西方的菩萨编制,要不去问问他试试?
第88章
地藏王菩萨是一位非常具有慈悲心肠的菩萨,因为怜悯世人轮回之苦,曾经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并且身体力行地冲在超度亡灵的第一线。
这几年因为信仰阎王大人的亡灵教会往外扩张的势头很好,再加上受苏鲁尔影响附近的村子都开始供奉土地公,所以苏尘攒了颇多的信仰值和拯救人数。
本着既然是阴曹地府就要齐齐整整的想法,几个月之前她就把地藏王菩萨也召唤过来继续超度亡灵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苏尘伸手轻轻捧住那个匣子,站起来对伊丽莎白他们两个安抚了一句:“你们两个稍等片刻,我一会就回来。”
然后她就捧着匣子出去了,文森特紧紧跟在身后。
等到出了待客室苏尘脚步未停,一直七扭八拐地走到了地下室最里面的房间,这里原本是用来保存神树的收藏室,现在神树死了就被苏尘改造成一个可以传送到阴曹地府的黄泉小路,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可以直接进去求助,省得每次都念请神咒搞出那么大动静。
“你等在这里吧,我一会就回来。”苏尘转头交代身后的文森特,几年过去了他的性格也变得沉稳了不少,虽然遇到敌人的时候还是总想着冲出去和对方拼命,但是也不像小时候一样总是哭唧唧的撒娇了。
果然,文森特只是安静地躬身行礼送她进门,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软磨硬泡地想要跟上来。
唉,孩子青春期了,我还真有点寂寞啊……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苏尘叹息着踏进了黄泉的缝隙。
这几年苏尘回阴曹地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各处的阴兵鬼族早就混了个脸熟,她原本还想着去阎王殿跟包拯大人打个招呼,结果不出意外地看到他在忙着判案。
嗯,华夏人本来就够多的了,现在还加上了新世界的人口……苏尘没敢去打扰,非常惭愧地转身离开去了地藏王菩萨那里。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地藏王菩萨正在给诸恶鬼讲经,他坐于莲台之上,身着红色袈裟,双手合十诵念经文,身后的大光相发出金色佛光,时不时有痛哭流涕的恶鬼幡然悔悟,散去怨气立地成佛。
这……总觉得不好上前打扰啊……苏尘站在门外捧着小箱子一时进退两难,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等几个小时再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黑白无常拘着几个怨气冲天的恶鬼过来了,能被送到地藏王菩萨这里的鬼都是没有作恶却死相凄惨的可怜人,因为怨气深重所以才迟迟无法投胎,黑白无常的态度也和善许多,不像对待之前那个饿死鬼一样凶神恶煞。
看到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苏尘,白无常上前搭话:“神使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是有什么要事找地藏王菩萨吗?”
苏尘笑着把手里的小箱子举起来给白无常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里有一个被下了诅咒的……诶?”
箱子里的海螺壳上密密麻麻冒着黑气的文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了,反而从内到外被渡上了一层金灿灿的佛光,金光外围如彩虹般五光十色,在红色的丝绒布里看着就像什么藏于深海的秘宝一般。
苏尘这下子可真是解释不清了:“我,这,我本来是来找地藏王菩萨来消解诅咒的,谁知道,这,……这怎么回事?”
白无常都被苏尘逗笑了:“神使大人,地藏王菩萨是菩萨果位,和文殊普贤观音三位菩萨并列为佛界四大菩萨,您找他解除一个附在凡物之上的小小诅咒,可不就是还没靠近诅咒就灰飞烟灭了吗?”
苏尘:……
牛逼啊,太牛逼了,我这简直是用高射炮打蚊子,太智障了。
“那这海螺怎么……”也被同化了?
“这不是开了光了吗!”黑无常已经把那些怨魂全都送进佛殿里又走回来了,听到苏尘的疑问直接脱口而出:“现在这玩意可厉害了,带回去当护身符吧!一般的恶鬼诅咒都进不了身!”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传家宝。”白无常笑眯眯地补充:“一螺传三代,人死螺还在。拿回去供着去吧!”
苏尘:……
对不起,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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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里,伊丽莎白和伯特伦两个人在沙发上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慢慢地伊丽莎白开始有点坐立难安了,她看向坐在一边不发一语的西奥多:“那位女士怎么还不回来?她不能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那女孩不知天高地厚不戴手套就把盒子捧走的样子,伊丽莎白再也坐不住了:“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看吧,那诅咒厉害得狠,普通人只要不小心接触一次就极难摆脱,万一……”
坐在沙发上的亡灵法师还是不发一语,但是落在他肩膀上的乌鸦却不以为意地反驳:“这位神官,你也太看不起我们的神使大人了吧!您放心吧,她曾经从无数的魔物入侵里拯救了整个苏鲁尔呢!那个小小的海螺根本不在话下!”
伊丽莎白焦躁地来回踱步:“我知道你们亡灵法师对付恶鬼和魔物有一套,但是诅咒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怨念或者规则,真的极为难缠。”
她扶着沙发的椅背轻轻叹息:“也许我不该贸然把那个海螺拿出来的,这样反而害了你们。”
她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忽然打开,苏尘捧着已经关上的小盒子走了进来,她眼神飘忽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低着头不敢看对面伊丽莎白的眼睛:
“咳!我先问一下,你这个海螺……我稍微改造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伸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保持在一个十分微小的距离:
“我知道这个事情有一点离谱,但是这只海螺确实发生了那么一捏捏微小的变化,它可能没办法变回那种圣海螺了。”
硬要说的话它现在应该是一只“佛海螺”。
这就好比客户拿电脑过来清个灰,结果我把系统和硬件全都拆掉重装了,而且还装的和原先不一样。
苏尘觉得有一点心虚。
伊丽莎白叹息一声,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也不失望:“果然还是失败了吗……这也不怪你们,毕竟恶灵和诅咒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你们对付不了也情有可原。”
她接过苏尘递过来的小箱子轻轻放在茶几上打开查看:“别说这个了,你刚才没碰这只海螺吧?要是你不小心……”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箱子也只打开一条缝隙,忽然就被里面透出来的五彩金光晃花了眼,手一抖直接把盖子整个打开:“什么东西!”
里面的海螺金光闪闪,耀眼夺目,就连一旁长明的光明蜡烛和它一次比都黯然失色。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布灵布灵的神奇海螺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伊丽莎白终于回过神来,她犹豫着还是带上了准备好的手套,颤抖着手轻轻捧起那枚闪着光芒的海螺,小心地放在耳边凝神细听。
在没有被诅咒污染之前这只圣海螺贴近耳边就可以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汐之声,这些来自海洋的声波蕴含着光明之力,可以盖过被诅咒者听到的低语和呢喃让他们归于平静。
难道现在这只海螺又重新变回圣物了吗?伊丽莎白把自己的耳朵靠近螺壳口静静聆听,隐约间似乎有飘渺幽远的诵经之声由远及近,她听不懂那种带着韵律的奇妙语言,但是听着听着眼前却浮现出一尊庄严宝相的金色神像微笑地看着自己。
啊,内心好平静,好安宁,似乎尘世的喧嚣离我远去,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了……她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淡然的微笑。
坐在对面的苏尘忽然觉出不对劲,说起来那可是地藏王菩萨,可别再直接把这个大活人给超度了!
“快停下来这位女士!你还活着呢!不要露出已登极乐的表情啊喂!”苏尘握住伊丽莎白的肩膀用力摇晃,总算是把这位已经魂游天外的神官唤了回来。
回过神的伊丽莎白神情恍惚地放下手里的海螺,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任何中了诅咒的迹象,反而心里一片祥和,就连一直以来在心里积蓄的压力和焦躁全都一扫而空了。
“太神奇了……”她表情宁静地喃喃自语:“我的心灵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宁了,就算在光明神大人面前祈祷也没……”她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头,转而看向苏尘:
“为什么亡灵教会会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据我所知冥界并不存在这样可以净化心灵的魔法。”
亡灵魔法的原理一般是把自己和恶灵拉到一个可以互相攻击到的次元,然后再用或强大或飘忽的魔法降服对方,这样净化的能力一般只有圣魔法才有,比如大名鼎鼎的安魂唱诗班。
伊丽莎白觉得这个海螺现在可比安魂唱诗班厉害多了,除了神明显灵简直找不到其他解释。
但是冥界哪来的如此厉害的神明啊?
“嗯……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苏尘摸着下巴思索着怎么把这件事给伊丽莎白讲清楚:
“是这样的,有一位非常慈悲的,具有净化能力的神明,他不忍心看到人们死去之后灵魂继续饱受折磨,所以甘愿留在冥界……”苏尘努力地用伊丽莎白能听懂的话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
“这位神明大人真是太伟大了!为了拯救我们竟然自愿去往冥界那样黑暗的地方……”她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做出祈祷的姿势,眼睛里泪光闪烁:“我们现在正需要这位神明大人的帮助!不知道要如何才能……”
“这好办,我可以跟着你们走一趟。”苏尘痛快地答应下来,毕竟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走出苏鲁尔把华夏的更多神仙们介绍给全桑德瑞希的人认识。
“还有,你如果是想向那位神明祈祷的话,姿势不对哦。”苏尘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一个礼佛的姿势:“那位神明的教派祈祷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下意识跟着改了姿势,但是随即又像被烫到了一样火速改了回去:“我是光明神大人的信徒,这样不可以……”
但是那位神明大人真的很令人尊敬啊……
不行!我对光明神大人的信仰是坚定不移的!
可是我还要祈求那位神明大人的帮助,是不是还是用对方的礼节……
可是那样不就背弃光明神大人了吗!
伊丽莎白干脆放下双手,皱紧眉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第89章
苏尘要离开苏鲁尔去茵特城的消息很快就在镇子上传开了,前来送别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连带着小小的土地庙香火也比往常旺了不少。
又送走几个曾经帮过的商户,苏尘叹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心情有些烦闷。离别总是悲伤的,更何况这几年以来大家相处的这么愉快。
唉,苏鲁尔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苏尘收拾起不舍和难过重新振作起来,走到楼上的客厅里和吉姆还有珍妮他们相对而坐。
经过了这五年的成长,这几个当初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浪儿童们已经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少男少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里人种的问题,一个个身高都像吃激素了似的一个劲往上窜,最高的吉姆十五岁居然已经快要一米八了,衬得才一米六的苏尘格外娇小。
吉姆身上是佣兵经常穿的粗布轻甲,鲜艳的红色短发被额头的黑色带子束缚住显得干练强悍,“少年佣兵团”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是苏鲁尔远近闻名的佣兵团队,不只是苏鲁尔本地人,就连周围城镇都有慕名而来的冒险家和雇佣者。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每一次探险和委托只要有吉姆参与必然一波三折收获丰盛,时不时的居然还有哪家贵族的小姐恰好就被他英雄救美从此芳心暗许……额,苏尘以她十年的书龄担保这小子觉得是有点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苏尘觉得这群孩子差不多已经独立了,现在他们事业发展的不错,人又有主角光环护体,所以何去何从还是应该听从人家自己的意见。于是她把一直护卫在自己身边的文森特也按着坐下来:
“你们几个都长大了,自己的人生也是时候自己做主了。你们也知道,我过几天就要和那位神官去茵特城继续传教了,你们以后都有什么打算?
如果你们打算留下来我也支持,这间土地庙就留给你们住了,另外我再留给你们一笔钱,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城主大人和治安官大人他们……”
她话还没说完,文森特就连连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会誓死追随苏尘大人的!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尘从刚搬到土地庙的时候就发现文森特这孩子似乎缺乏主见,这些年来她一直试图改变也不得其法,想着文森特毕竟也才十五岁,所以也就同意了他的跟随:“好,那你过几天就跟着我去茵特城吧。”
也许文森特去大地方见见世面就好了吧,为了青春期孩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这么想着。
“那你们几个呢?都有什么打算?要继续留在这发展佣兵团吗?”苏尘又看向吉姆和珍妮他们几个人。
吉姆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气宇宣昂的帅气小伙,他伸出一只手趁其不备揉乱了苏尘的银色长发,还顺手弹了她一个脑瓜蹦:“你在想什么呢苏尘?你们俩也是我们少年佣兵团的成员!谁允许你们擅自离队的?”
莉莉也点头赞同:“就是啊,竟然想抛下我们单飞?太过分了!我要罚你和文森特三天不许吃我做的小点心!”
莉莉的厨艺天赋非比寻常,再加上苏尘时不时纸上谈兵的指导,现在她已经是少年佣兵团的御用厨师了,精通西餐中餐主菜甜品等多种菜谱,掌管着所有人的食物分配。
苏尘觉得他们几个可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莉莉,吉姆,我不是去茵特城待几天就回来了,我是去传教的,很可能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们确定要跟我走吗?那佣兵团怎么办?”
你们好不容易才在苏鲁尔打出名声呢,一走不就要从头干起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吉姆的声音爽朗带笑:“我们少年佣兵团可是立志要去遍桑德瑞希的所有地方冒险的,本来就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留。”
“对啊,苏尘,我们大家一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嘛。”珍妮也跟着开口:“我听说茵特城现在很乱的,你和文森特两个去我们也不放心,大家一起吧,万一遇上什么困难我们也能帮上忙。”
伯恩小声劝道:“苏尘,离开谁也别离开莉莉啊,那你以后就再也吃不到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了……我觉得全桑德瑞希说不定只有她才愿意听你那些异想天开的料理方法。”
里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愿意和大家待在一起。
“大家……”苏尘感动的眼泪汪汪。
“怎么了苏尘?难道你被我们团结友善的兄弟爱打动了吗?”吉姆笑嘻嘻地故意凑过去看苏尘的脸。
“你……你放开我啊吉姆!你还要把手放在我头上多久!”
“我不放!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是你逼我的!文森特!上!”
“你放开苏尘大人!”
“我靠!文森特你小子玩真的?苏尘的话是神谕吗?”
“哈哈哈,神谕他也不一定听呢!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土地庙里又一次传出无忧无虑的打闹声,分别的离愁别绪被欢笑冲淡,这是下一场风浪来临前短暂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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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苏鲁尔的大家多么不舍和留恋,远在茵特城危急的形势却容不得他们耽搁太久,在伊丽莎白和伯特伦的再三催促下,离开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苏尘带着其他几人亲手最后一次打扫了这个他们住了五年的小家,当把床铺全都叠的规规整整,衣柜和桌子上的私人物品全都打包带走之后,沙发等各种桌椅家具上全都蒙上了一层防尘的白布,这个承载了他们五年喜怒哀乐的地方终于又一次长久地归于安静。
站在楼梯口的拐角,所有人最后一次回头长久地注视着这个变得冷清的房间,就连一向最坚强开朗的吉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尘其实是很恋旧和恋家的人,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不干脆留下来算了,但是一想到华夏那边等待自己回家的父母还有桑德瑞希那么多在苦难中苦苦煎熬等待救赎的人们,她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率先转过身清了清嗓子:
“我们走吧,再晚就赶不上船了。”
最后一次拜过土地公的神像之后,苏尘轻轻地推开土地庙的大门,凌晨四点的天空还灰蒙蒙的不见阳光,本来应该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罗伊斯坐在车上冲他们招手,笑容明媚漂亮一如往昔:“快上来吧,难道你们还要大包小裹的走着去码头?”
苏尘挑了一个凌晨的时间离开就是想要尽量避开伤感的送别场面,没想到最后还是避无可避。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我有储物戒指啊。反倒是你,之前不是告过别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舍不得我?”
罗伊斯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星光闪烁,她拉开马车的车帘:“你可是我们苏鲁尔的大英雄啊,让你孤零零的走掉我这个城主多没面子。
上来吧,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苏鲁尔礼送英雄的最高礼节!”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牺牲了一样。”苏尘嘴上抱怨了一句,但是却没再推辞,带着身后的几人坐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地沿着近几年修好的石板路慢悠悠地行驶,不一会就走到了镇子中心的广场,当年树立在那的士兵依然停留在他们人生中最英勇的时刻,有剧院的人扮成神明和士兵在广场上表演送行,戏词悠扬传出老远。
“神使大人心良善,不忍城破见悲苦,只身登上召神台……”
这是苏鲁尔最受欢迎的戏剧,讲述的就是苏鲁尔那十日守城战的故事,苏尘当然也在里面分到了一个舍己为人的角色,但是她从来不好意思去看。
今天一听果然是尤利西斯的手笔,一如既往的肉麻。
没几步路马车又行到了亡灵教堂门前,里面的亡灵法师们全都沉默着走出来送行,苏尘在车窗旁边对他们挥挥手,那些总是低着头不说话的黑袍子们在老主教的带领下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谢谢你神使大人!”他们鼓起勇气对着马车大声呼喊:“我们不用再以面具示人啦!”
“我们以后会好好的融入这个城镇的!”蕾妮扇着翅膀飞在马车上空:“你以后有空要记得回来看看哦!”
马车一刻不停地前行疾驰着,终于赶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之前到达了码头的入口,有无数镇民们带着大包小裹的东西等在那里,看到苏尘下来了就争相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他们几人的怀里。
“神使大人!这是您最喜欢的炸鸡,我们还给你戴了两大罐果酱,以后吃光了记得回来拿!”
“神使大人,这是我捏得最新款泥人,我把隐藏款也放在里面了,你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拿,我都给你留一份!”
“神使大人,这个熏香我们加入了曼珠沙华的味道,您以后别忘了我们啊!”
“神使大人,您对我的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这些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尘红着眼眶一边点头道谢一边在人群中艰难前行,等到终于登上船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每个人手里的东西都塞得满满当当,苏尘装作不经意整理头发的样子快速擦掉眼泪,露出笑容对着大家挥手:
“谢谢大家!你们快回去吧!我……我以后有机会就回来……”她还是说不下去了,捂着嘴泣不成声。
不会回来了,苏尘比谁都知道。
她只能越走越远,越走越高,直到完成自己作为神使的责任,然后回到遥远的家乡。
“苏尘尘,别难过!”罗伊斯的眼睛也有点红,她跑上船把一个徽章塞到苏尘手心,然后用力抱住她:“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徽章,无论什么时候你回来,土地庙的二楼永远都是你的家。”
在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这艘已经严重超时的轮船终于缓缓地离开了岸边,苏尘红着眼睛站在甲板上舍不得眨眼,眼睁睁地看着岸上的人们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起风的河岸边飘起了漫天的红色花瓣,和宁静淡雅的幽香构成了苏尘对苏鲁尔最后的回忆。
“如果你不舍得,等事情解决了我们还可以送你回来。”伊丽莎白不解地看着低头擦泪的苏尘:“既然如此难过为什么还是决定远走呢?”
“因为我是华夏的神使。”苏尘擦干眼泪站直身体,银色的长发在被晨风吹得轻轻扬起:“所以不能贪图安逸,永远要去往更加需要帮助的地方。”
第90章
本来不算宽阔的河道在离开了苏鲁尔的属区之后变得豁然开朗,铭刻着风魔法的船帆高高扬起带着巨大的船身快速地在河面上行进,速度之快对比那些蒸汽船也不遑多让了。
说起来等以后这个世界稳定了可以靠着这些魔法搞一个“魔法革命”也说不定呢,到时候就会进入人类发展的新纪元什么的……苏尘抬头看着巨大的船帆脑子里开始跑火车。
自从离开苏鲁尔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反正在路途上的这几天又没什么事,所以她就放任自己短暂地颓废下去了。
正发着呆呢,忽然文森特端着一个餐盘从门外走到苏尘面前,轻轻地把手里的餐盘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苏尘大人,吃甜品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莉莉不是说不给我们点心了吗?你哪来的……”文森特白白净净的脸蛋被烟熏和面粉染得黑黑白白,柔软的发丝也有几缕被烧焦的痕迹,领口洁白的衬衫被烫出一个黑洞,看着好不狼狈。
“这是你去厨房做的?”苏尘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文森特一看到苏尘笑了,一双翠绿的眸子也微微弯起:“嗯,按照之前的经验试着做了一些。”
这几年文森特不只是把自己放在侍卫的位置,苏尘身边的一切衣食起居还有各种家务杂事他全都包办了,但是非常可惜他的厨艺天赋几近为零,无论多么努力都没办法比过莉莉,只能不甘心地让出了苏尘大人专属厨师的位置,并且时不时就计划着“谋朝篡位”。
“你做的是……巧克力蛋糕?”苏尘拿起一边的小叉子轻轻划下一块放入口中,然后笑眯眯地竖起了大拇指:“有进步,尝起来已经快和莉莉不相上下啦!”
这个小子居然真的在一点点的进步,苏尘简直佩服他百折不挠的精神。
感觉文森特要是在华夏说不定都卷上清北了。
文森特只有在被苏尘夸奖的时候才会依稀看见小时候的影子,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眼睛亮晶晶的:“您喜欢就好,其实我尝试了很多次,这是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作品,请您再给我一个月……”
他话还没说完,苏尘忽然抬手把他脸上的一块面粉痕迹抹掉了,然后捻着手指无奈叹气:“都多大了还搞成这样,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了,也是一张小脸上都是泥块,像一只小花猫。”
文森特一张脸涨的通红,就连脖颈和耳朵都红通通的,他低着头遮住越发控制不住的嘴角,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您,您慢用,我还做了其他的甜品……”他转过身落荒而逃。
“孩子青春期了啊,以前都是乖乖仰起脸让我捏的……”苏尘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声,低头又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恰到好处的甜蜜和巧克力味道带走了心中的微苦,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水面心情豁然开朗。
“和文森特他们分别还要好多好多年的时间呢,现在就觉得寂寞也太早了一点……”
另一边,文森特满脸通红一阵风似的又跑进了厨房里,在走廊上的珍妮和吉姆差点被他撞到,吉姆一个闪身带着珍妮躲开:“刚才什么玩意窜过去了?”
珍妮:……
我猜那是一颗初恋少男的心。
文森特一直跑到厨房里把门关上才停下来,抬手轻轻碰了碰苏尘刚才摸到的地方,嘴角又开始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的窃喜抑制不住地浮现在眼角眉梢,他心情愉悦地拿起另一盘打算送进烤箱的蛋糕胚仔细检查。
“神明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违反戒律的神仙就会受到惩罚。”苏尘的话忽然出现在文森特的脑海里,他甜蜜微笑的表情猛地钝住,接着重新变回苦涩,长久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
施加了风魔法的船帆带着宽敞的客轮昼夜不停地疾驰,终于在几天之后驶进了桑德瑞希最繁忙的港口茵特港。
苏尘带着其他几个少年好奇地站在甲板上往岸边眺望,他们几个一直以来都待在苏鲁尔镇这样的小地方,所以对于据说是整个桑德瑞希最富有最繁华的海滨城市茵特城格外好奇。
“好,好高的城堡啊……”莉莉指着城市里格外显眼的白色钟楼塔一脸惊奇:“原来房子还可以盖得这样高吗?在苏鲁尔即使是城主大人的城堡也只有三层楼高呢!”
“那里是法师塔。”作为土生土长的茵特人伯特伦与有荣焉地抬起头:
“在宗教禁令解除之后,上一任伯爵大人花重金招募了很多不同属性的法师来茵特城定居,那座塔就是法师们用来研究魔法的专门场所,之所以能盖那么高是因为墙壁上铭刻了减轻压力的风系魔法,这是雪莉法师十五年之前的研究成果……”
虽然他讲解得挺认真的,但是非常可惜莉莉并没有那个耐心听完,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了:“那边那个呢?那座亮闪闪的圆顶建筑是什么?为什么还能一直发光?”
“那里就是光明教廷。”伊丽莎白指着塔顶给她解释:“这座塔叫做圣塔,是光明教廷的其中一个建筑,塔顶上供奉着光明神大人遗留下来的圣物,所以可以这样不分昼夜地向外散发着光明之力。
所有受伤或者生病的信徒们都可以去塔里祈祷,光明之力会治愈他们的身体。”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呢?大城市就是好啊!”吉姆挑起一边眉毛感兴趣的询问:“多少钱去一次?也像苏鲁尔以前的光明教堂一样10加索一个人吗?”
伊丽莎白本来还算和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是无偿的。所有的信徒们都能获得神明大人的垂怜。”
至于苏鲁尔以前的教堂为什么收费……只能说天高皇帝远,滋生一些腐败问题在所难免。
“权力无限膨胀之后是会这样的。”吉姆看上去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建议你们学习苏鲁尔,也搞一个督察队自我检查一下吧。”
再让吉姆说下去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苏尘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听说茵特城不仅有光明教堂,还有近几十年才复兴的风暴教会,他们的教堂在哪里?”
“他们的教堂就在港口对面,现在这个距离差不多已经可以看见了。”伯特伦指了指岸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建筑,这个风暴教堂看上去远没有自带圣光特效的光明教堂雄伟,甚至看着和苏鲁尔的土地庙差不多大。
“因为信仰风暴教会的都是一些需要出海的渔民,所以他们的教堂距离海边比较近。”伯特伦一边解释一边指挥着船员们把帆收起来准备靠岸,刚才还只能远远眺望的茵特城转眼间已经近在眼前。
和苏鲁尔那个只能停靠一两艘货船的小码头不同,茵特城的这个港口光是占地面积就辽阔得一眼看不到头,用于停泊大型船只的深水港整齐而有序地停靠着无数只挂着各色旗帜的商船,搬货的工人,悠闲的游客,看货的商人来来往往又互不干扰,这幅繁华热闹的景色引得莉莉他们看得移不开眼。
“那,那里!”伯恩不可置信地指了指一个只有他腰那么高的路人:“那个小孩子怎么长了一脸大胡子?他还有一个酒糟鼻子!”
苏尘虽然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但是她毕竟是看过很多西幻作品的现代人,所以赶紧把伯恩的手放下来免得他挨揍:“我猜那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矮人族,我听说他们脾气都很暴躁的,你别把人家惹火了。”
莉莉明显就含蓄多了,她对着苏尘眨眨眼睛示意她往右看:“那边那个耳朵尖尖的人好漂亮!简直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苏尘怀着欣赏的心情瞅了几眼:“他可能是精灵族,他们全族人都长得很好看。”
总之,茵特城不愧是包容开放的海滨大城市,不止有各种从来没见过的奇异人种,路边随便一栋楼房也起码有五六层楼的高度,甚至苏尘还看到了挂着巨大招牌的“百货商场”,有穿着时髦的少女太太们从干净明亮的玻璃门里进进出出。
不愧是大城市啊,苏尘忍不住心生感慨,这看着都有点华夏大都市的影子了,和苏鲁尔那种安宁淳朴的边陲小镇完全不一样。
见过现代化城市的苏尘尚且感到吃惊,吉姆那几个从小就在苏鲁尔长大的孩子们就更别提了,他们几个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简直看迷了眼,遇到什么都要好奇地驻足观望一下,到乘坐马车的地方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快十分钟还没有走完。
想到自己第一次离开家去到大城市上大学时候的样子,苏尘对于他们几个的表现满是包容,一脸慈祥的姨母笑看着他们几个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
有专车接送的大城市之旅多快乐啊,多看看怎么了!这不比我当年一下火车就被出租车猛宰一顿痛失两百块强多了?
“哇!苏尘尘,你看那里!那个漂亮小姐的头发也是银色的,戴着那个黑色帽子好好看!”莉莉也知道自己大呼小叫会显得很丢人,所以只是用几个人能听清的音量在感叹:
“苏鲁尔从没有那样的帽子,除了你以外也没有银色头发的人!等以后我也给你买一顶那样的帽子!你戴上也好看!”
“好啊。”孩子这么贴心苏尘当然不会扫兴,她笑眯眯地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啊,这样繁华又和平的大都市也很好嘛!苏尘看着天边的夕阳,心里升起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找一个别墅住几年,传教的同时还能享受大城市的便利与治安……
“下地狱去吧!你们这些胆敢负隅顽抗的异教徒!”忽然三个带着奇怪面具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打断了苏尘的幻想,他们二话不说就拿着手里的一个布袋子一样的东西对着街上的人们用力挥舞,嘴里还不断发出神经质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感受光荣的净化吧!龙神大人与我同在!与我同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