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要借,孩子的病要治,医书林白青也要拿走)
楚青集当然不信, 甚至觉得这小侄女愚蠢的可爱。
他听龙五说了,她去了趟汉唐医馆,大概是想试试大夫的水平,还开了点药。
但她不知道的是, 在全美, 汉唐医馆有三所总馆那么大的诊所, 还有几十家门诊式药店, 而且它的针灸项目甚至在某些地方是被引入了部队医疗。
昆仑金针也不在jiu金山, 在纽约, 想用, 必须自己去。
而且就跟保济堂的金针一样,也有着非常高的门槛。
他上次是在有熟人的情况下,带着小雅去纽约, 让那边的大夫照着做的针灸。
拿针的人叫桥本十一, 除了他自己,那副针没有假过任何人之手。
她想从汉唐医馆借金针, 简直天方夜谭。
阿水和龙五先一步开车,带着行李走了, 楚青集要带小侄女参观一下他的庄园,所以要步行回去。
他家在Jiu金山东湾区, 就在海岸线上,属于高档居民区, 庄园里草坪修剪的整洁美观, 园林也做的很漂亮,此时十二月, 天气微冷, 但走在路上, 阳光暖暖的,风吹清草香,很是惬意。
楚春亭忽而问:“小雅病的严重吗,在家吧?”
楚青集闷声说:“去上学了。”
如果孩子去上学了,就证明她病的并不严重吧。
那他十万火急的喊林白青来干嘛?
楚春亭按捺着怒火又问:“曹芝芳呢,还在家,在帮你带小雅?”
楚青集温声说:“爸,我和曹芝芳都没有在您的灵芝粉里加过任何东西,我也专门调查过了,是保姆偷偷替换了您的药,把灵芝粉拿回家给她老公吃了,她老公患有血小板缺乏症,她把老公的药悄悄换给了您,其原因是,您脾气太差,总是喜欢吼保姆,骂保姆,保姆怀恨在心,她又知道她丈夫的药能害您,所以才给您下的药。”
楚春亭冷笑,对林白青说:“你知道这孽畜是怎么解释他害我一事的吗,他把下药的责任推给了家里的保姆,说是保姆要害我,大概给了保姆一笔钱吧,保姆居然同意帮他做伪证了!”
又说:“曹芝芳就是他在汉唐医馆工作的姘头,祖籍深海,其叔父一门,全家人都是RI本人的包衣奴才,其姑母在汉唐医馆做个什么健康管理,其叔父在国内做药材采购,可谓满门鹰犬,一家子走狗!”
满门鹰犬,一家走狗,他这形容要笑死林白青了。
而要说曹家,林白青有印象,桥本制业将来在国内的中草药种植集团,其总经理就姓曹,照楚春亭这么说,大概还真是一个家族都在给RI本人打工。
老爹的挖苦之辞极其犀利,但楚青集并不生气,看老头就跟看一只拴着铁链的恶犬似的,知道他徒有其表又咬不了人,听听也就罢了。
他转而看林白青:“青青,你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憎恨RI本人吗,不是因为他多爱国,而是他在跟RI本人做交易时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憎恨国内的政府吗,因为他从政府那儿占了便宜,为此,他甚至能忘记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楚春亭说:“你大哥是为了解救差被被强.奸的女性才死的,他是个英雄。”
楚青集说:“爸您清醒点吧,如果不是当时混乱的政策,我哥怎么可能去边疆,他要不去边疆,又怎么会死,他是死于混蛋的政府所下达的荒唐政策,我真是没想到您聪明一世,也会被政府给蛊惑,人家发张英雄证书,您就沾沾自喜,忘了在边疆我大哥受过什么样的非人的待遇了。”
说起大儿子的死,楚春亭终于不说话了。
楚青集打击到了老爷子,颇有点得意,又说:“爸,不论您再怎么生气,跳脚,你也不得不承认,RI本人就是比我们国人更加清醒,理智,遵守秩序,就中医来说,也许他们没有最好的医生,但他们拥有最好的医疗体系,人家的医生也更有医德,而医疗体系和医德,才是中医能持续发展的基础。”
看林白青:“你也不得不承认吧,国内的中医良莠不齐,RI本中医虽然整体水平一般,但人家至少没有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
楚春亭手指儿子,问林白青:“这孽畜汪汪汪的在叫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青集无奈了:“爸,咱能不能不胡搅蛮缠,好好说话?”
又对林白青说:“问RI本人借金针不过无稽之谈,等小雅回来你帮她捉个脉看一看,再写个详细的诊疗方子,我还拿到纽约,让那边的大夫来做治疗。”
楚春亭一怔:“上次青青寄的方子,你是给RI本大夫了?”
那么详细的方子,傻瓜级的教科书,他居然送给RI本大夫了?
楚青集说:“想用金针就必须是RI本本土大夫。”
又说:“爸,您就别那么狭隘了,我已经是M国的公民了,您要想拿绿卡,随时可以拿,我也可以把青青办出来,青青真要有医术,那就在jiu金山开诊所,帮您打败汉唐医馆,完成您假想中的对RI战争的胜利,总该行了吧。”
这不胡扯淡嘛,楚春亭搡开了儿子:“滚你爹的蛋,孽障,废物,狗东西!”
楚青集果然无赖,老爹都快被他气死了,他还笑呵呵帮老爹揶毯子:“好啦好啦,咱不生气,不生气。”
这父子的关系跟林白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如果非得给个定义的话,那就是,相爱相杀!
……
关于曹芝芳,楚青集得跟林白青详细讲一下。
他女儿叫小雅,但小雅的妈妈早就去世了,曹芝芳是他目前谈的女朋友,同居对象,她的叔叔,姑母,堂姐等,一家子确实都在汉唐医馆工作。
但仅仅只是工作而已。
jiu金山是个国际大都会,人们也不像楚春亭一样,思想观念那么封建,不论哪个国家,民族,都会交流,交融。
也就楚春亭,看到个RI系企业的员工就叫人家RI奸。
不是曹芝芳有问题,是老爷子思维太僵化了,跟不上时代。
曹芝芳今年32岁,在汉唐医馆做健康顾问。
在楚青集看来,她就跟林白青一样,只是个毫无城府的普通女孩而已。
至于楚春亭假想中的谋杀,也是无稽之谈,他这些年赚的钱不少,他手中也握有大笔古玩,为了老爹一点家底儿就谋杀老爹,那是胡扯淡。
眼看到家门口了,楚春亭刹住了轮椅:“就现在,告诉青青沈庆仪的消息,把小雅给我们,我们要带走孩子,然后启程回国。”
老爷子跟儿子交锋了一场,发现完全无法交流,不想呆了,要走。
“爸,别闹了,您走不了。”楚青集说。
楚春亭一愣,反问:“为什么?”
楚青集一笑:“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我请了李爷,给个面子吧,见一面。”
又对林白青说:“咱老爷子在东海是名人,但在这儿就是普通人,不过李爷就不一样了,在东海市没人听说过他,但在帮派林立的东湾区,他可是华人届说一不二的大佬,一会儿青青好好表现一下,也给咱们楚家争个光!”
楚春亭惊愕的望着儿子,恨其不争,还恨不能一拐杖给敲死算了。
他在东海堪称龙王,能呼风唤雨,RI本人都要忌惮于他。
但到异国他乡就不灵了,这地儿有自己的龙王,叫李爷,他也不得不给面子。
儿子招了一帮道上的人给侄女接风洗尘,他想干嘛,给林白青来个下马威?
……
楚青集家是传统的中式装修,一看他这些年就没少赚钱,不论家具还是墙上的字画都价值不菲,他算有品位,屋子装修的低调内敛,但有底蕴,也很厚重。
客厅人不多,总共就四五个。
有个肤白,微胖,六十来岁的老爷子坐在窗侧的罗汉床上,正在盘核桃。
旁边是龙五,看看窗外,笑着说:“李爷,楚家老爷子来了,楚二爷那位传说中能文能武的小侄女也来了,您看看呢?”
盘核桃的那位就是李爷。
他鼻子似乎有些问题,习惯性吸了吸鼻子,看到有个梳着马尾,穿着运动服的小女孩推着轮椅走了进来,楚青集也在,但没看到哪里有能文能武的女人。
反而因为离的远,他把林白青认成了小雅:“那应该是楚二的女儿,这么早就放学了?”
还有两个客人,眼看楚青集一行人进了门,也同时看了过来。
楚青集揽过林白青来,笑着说:“诸位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哥哥,七十年代想逃没逃出来,在国内被迫害致死了,每每想起他我就特别的伤感。”
又说:“这就是我哥哥遗留下来的女儿,我文武双全的小侄女,林白青。”
李爷鼻子放了一声空呛,收了烟嘴,半天才说:“噢!”
这一声里多少饱含了些失望,以及不屑。
因为楚青集事先吹嘘过,说自己的小侄女能文能武,别的客人也都有些失望。
但基于对那十年光景的憎恨,以及对死去的,楚青图的同情,大家纷纷都说:“难得,不容易啊,孩子这些年过的很苦吧。”
楚青集笑了笑,看老爹:“这个就得问我父亲了。”悲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楚春亭没说话,只在轮椅上坐着,冷冷望着儿子请来的客人们。
见人们跟他问候,打招呼,也只略点点头就算了。
这算什么狗屁的客人,他们是儿子给他们一老一小请来的下马威!
楚春亭倒要看看,儿子今天准备唱一台什么样的戏。
楚青集又对林白青说:“既然出来了,也别想着回去了,在国内开诊所才能赚几个钱,在这儿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你点头留下来,二叔包帮你办妥一切。”
又说:“李爷,看我这小侄女不错吧?”
李爷在看到林白青的那一刻就不相信她有医术了。
而这年头的jiu金山,最不缺的,就是各家各户前来投奔的穷亲戚。
因为楚青集的语气,他误以为林白青是个从国内跑出来的穷亲戚。
穷亲戚既来,自然要赏碗饭吃。
李爷遂跟楚青集聊了起来:“旅游签证来的?”
楚青集说:“对。”
李爷手摁鼻头清了清鼻腔,又说:“这么小的小丫头,让去读书吧。”
“她医术很不错的,前段时间小雅病的厉害,就是她治好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筹划一下,以后给她开个诊所算了。”楚青集说。
众所周知,在M国想开个中医诊所,要想申请到执照很难的,但要开了,它就是个聚宝盆,属于庙小但特别能赚钱的行业,不过想要开,还想开的顺利,就必须道上有大佬罩着,而李爷,恰是能帮忙申请到执照,还能罩得住的大佬。
楚青集的心思没老爹想的那么阴暗,也没想给侄女下马威,主要是给道上大哥显摆一下他的小侄女超群的医术,并让她在这儿开个诊所的。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他向来主张家合万事兴,和气生财!
但李爷实在看不出这小女孩能有什么厉害。
还是当成个来投奔的穷亲戚的,说:“也太小了点,还是让先去读书吧。”
关键是医术这玩艺儿不好显摆,她又没带金针,没得炫呀。
他突然想起啥来,又说:“她会咏春的,要不让龙五跟她切磋两下您看?”
楚春亭险些要控制不住,拐杖砸上儿子的脑袋了。
这家伙比他还能显摆。
在jiu金山混帮派的这帮子都有些身手,但龙五并不想欺负个小女孩,摆手说:“这么小的小侄女,还是算了吧。”
欺负弱小,妇女,那是南洋小国帮派们干的,华人帮派是不会那么干的。
楚青集专门请了道上的大佬来想要显摆的,但显摆无门,怎么办?
他正着急呢,林白青也不耐烦了,先说:“楚先生,李爷有病。”
楚青集一愣,龙五也说:“小侄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林白青依旧是对楚青集说:“我可以帮李爷治个病,然后就请客人们走吧,咱们今天必须好好谈谈沈庆仪的事。”
啥意思,合着李爷还真有病?
这是能证明她实力最好的办法了。
本来林白青没有带金针来,楚青集有点生气,甚至想籍此,不讲沈庆仪的事。
但此刻不得不妥协。
他只好说:“李爷,要不让她帮您看看?”
林白青说:“李爷您有鼻窦炎。”
李爷醒了醒鼻发红的鼻子,一下:“看来你还真学过点中医。”
一直沉默的楚春亭也笑了,笑的格外谦虚:“何不让我家青青给您看看?”
李爷伸手:“好啊,也让我考考,楚老的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林白青说:“不用捉脉了,您经常头痛,鼻塞,眼睛红,疼的时候整个脑腔都嗡嗡的,意识都集中不了,而现在,大夫给您当成鼻窦炎在治?”
李医当然中医西医都看过,自己也知道他是鼻窦炎。
他觉得有点可笑,因为病不算大,偶尔犯了,汉唐医馆也治的很好。他也是老狐狸,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想出个风头,遂问:“你认为这不是鼻窦炎?”
林白青这才伸手诊脉,并说:“您是因为肝火太旺才导致的……”
李爷在看到她还那么小时就不相信她个医生了,随口说:“不是阴虚就是火旺,看来你也是背了点老医书的,很好,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了。”
意思就是打住,不想再听她说了,一屋子的客人也都无声一笑。
而在这年头,从大陆来投奔的穷亲戚们,都是这样的待遇。
林白青也不着急,说:“要不我帮您一把,一把就见效,试试呢?”
李爷这时才抬头,要认真打量这女孩儿,看她唇角还有婴儿肥,眉眼柔柔的,嘴唇略厚,越看越觉得稚嫩,还是不信:“你,就现在,是要做针灸?”
林白青说:“只是帮您一把,但不是针灸。”
楚春亭适时说:“我家青青诊金很高,但李爷要想治,我可以替您掏了。”
李爷被这爷孙俩给成功激起来了,伸手:“一把就能治好?”听着有点扯。
龙五笑着说:“试试吧,我们都想见识一下的。”
大家也纷纷说:“李爷,试试吧。”
作为大夫,随走随治病,林白青只准备推拿一下,所以不用消毒,她有带了精油的,润润手即可。
但就在这时,忽而,龙五去拿林白青的精油,其实他也就是手欠,想看看是啥牌子,闻闻味道,但楚春亭却忽而如狮子咆哮:“龙五,放下!”
龙五只是手欠,哪知楚春亭会发那么大的火,解释说:“我就看看。”
楚春亭冷笑,转着轮椅过去,接过龙五手中的精油,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再看他:“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东西,一双脏手,敢碰我孙女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本来一屋子宾主皆乐,其乐融融,但因为楚春亭的忽而发难,全都面色簌簌。
其实楚春亭是不满儿子招了一帮道上的人来,要借故发难。
打狗也要看主人,龙五的主人是李爷,楚春亭骂他,当然是借机敲打李爷。
让他识趣点,在他孙女面前放尊重点。
场面一时僵住了,好在李爷颇有涵养,笑着说:“楚老肝火应该也很旺,脾气还是那么的火爆。”又笑看林白青:“你何不给也给他一把,泄泄他的燥火?”
林白青不理李爷的调侃,搬来一只杌子,示意他把脚搭上去,伸手捏上他的小腿,边推拿边说:“鼻窍为肺之所系,肺气宣降是否正常,关系到鼻窍是否通利,肺属金,金克木,肝属木,通常情况下,肺金克肝木,则阴阳调合,但万一肝郁化火,肝木则会反克肺经,鼻气化为肺窍,则……”
五指忽而用力,在他小腿肚上猛然一把揉旋,林白青又说:“形成鼻窦炎!”
医生治病也讲方法的,她也是在治鼻窦炎,但她讲的,是李爷的鼻窦炎生成的原理。
别人只治病只治标,而她治的是本。
她话音才落,满屋子的人就见李爷猛然直起腰,抖着肩膀大张嘴巴,忽而啊嚏一声,再连着啊嚏阿嚏,眼泪与鼻涕四溅,口水和假牙齐飞。
连着三个大喷嚏,有个什么东西砸在龙五头上,他下意识接住,觉得粘粘腻腻的,下意识啪的一甩,打到另一个客人。
那人也差点给吓的跳起来,定晴一看,是副假牙!
前后不过五分钟,几把推拿,李爷的假牙都被推拿掉啦?
没得过鼻窦炎的人不懂,鼻子永远塞塞的,呼吸不顺畅吧,脑瓜子还嗡嗡的,这突然一把推拿,三个喷嚏,还真是从肝到肺,再冲到天灵盖,全通了。
那爽劲儿可真是无敌了。
李爷磕磕巴巴:“通……通了!”
竟然如斯神奇,她在腿上做推拿,他的鼻窦却通了?
不说满屋子的人全惊了,楚春亭都给惊到了,心说乖乖,这孙女也太厉害了!
太给他长脸了。
李爷看楚春亭,也无比震惊:“看不出来,您老这孙女深藏不露。”
又看林白青:“以后我要犯了鼻窦炎,还找您?”
大佬都用上尊称了。
林白青反问:“您为什么不想着一次就去了根呢,我可以给您开个药方子,吃几副药把五脏的宣理调过来,您的鼻窦炎就彻底痊愈了。”
鼻窦炎,小毛病而已,可它老犯,就让人很烦。
但这小女孩居然几副药就能去了根?
楚春亭淡淡接了一句:“她是位不可多得的天赋名医,诊金很高的!”
他得意洋洋,环扫一圈,笑的活像一只狐假虎威的老狐狸!
李爷当然懂规矩,笑说:“看来楚老是怕我掏不起诊金?”
又说:“龙五,去给小侄女开张500的支票,要真能彻底治愈,我还有重谢。”
别的客人也都笑了起来,夸说:“楚家一门皆人材,自己是玄学大师,侄女还有如此高的医术,楚老,您可真是福气之人啊!”
楚青集简直乐死了,小声问林白青:“在国内你多久才能赚到五百美金?”
又说:“你现在明白了吧,不要在国内那一亩三分地上刨了,出国,到jiu金山来,有二叔的资源,你将能赚到你这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巨额财富。”
“送客吧,我要跟你谈正经事。”林白青淡淡说。
她的忍耐力也已经到极限了。
……
楚青集去送客了,林白青跟着保姆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有电话,下面还贴着本机的电话号码。
军医院的电话没有长途功能,但灵丹堂的可以审请,林白青走之前给电话申请了国际长途功能,她得先给药堂打个电话,看自己走了这两天药堂怎么样,还有件紧要的事要问顾培。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林白青一时想不到时差,估计应该会没人,但还是试着拔了过去,电话才拔过去,响了半声,那边已经接起来了:“喂?”
竟然是顾培的声音。
林白青给二叔整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听到丈夫的声音可算心情好了点,笑着说:“我已经到了。”
顾培立刻说:“那天的避孕套破损了,你现在需要去趟药店,买一种名字叫Levonorgestrel Tablets的药,以便能紧急避孕。”
林白青因为知道自己怀不上,于避孕的事并不上心,却问顾培:“你还记得小松丸的眼睛吧,关于他的白内障是服用了什么药物,又是因为药物中的什么成份而导致的白内障,你能详细的帮我写一份资料,晚些时候用传真的方式寄给我吗?”
顾培没问原因,只说:“我现在就写,两个小时吧,到时候给你传真过去。”
又说:“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必须去买Levonorgestrel Tablets。”
林白青记得顾培的大哥还是二哥就在jiu金山,本来还想问问他是否需要她去拜访一下,但就在这时楚青集在敲门,她遂说:“你抓紧写,我先挂了。”
楚青集已经推门进来了,问林白青:“你在给谁打电话?”
“国内。”林白青说:“我丈夫。”
楚青集看表:“现在国内是凌晨三点,你丈夫居然还没睡觉?”
林白青看表,心说不是下午五点吗,怎么变成凌晨三点了?
而凌晨三点顾培还在药堂的话,那他就是守在电话旁,在彻夜等她的电话吧。
想起顾培三更半夜趴在药堂等电话,她突然有点愧疚。
本来她可以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的,但她忘了,折腾了一天才给他电话。
顾培也够好性子的,居然没生气,这三更半夜的,还要帮她写文章。
……
楚青集刚送走客人,估计小侄女得先洗个澡,给她送来了新睡衣和浴巾。
放下东西,伸开双手就准备给这令他无比骄傲的小侄女来个亲人之间的拥抱。
林白青当然不会抱他,只问:“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谈沈庆仪的事了?”
楚青集自己就有女儿,还单身带了好几年,很会应对女性的。
先自我辩驳:“青青,老爷子真的是误解我了,在国内你或者不觉得,但在国外是非常讲究家族实力的,一家之中有才之人越多,越能互帮互助,则越可水涨船高,咱们楚家本就人丁凋零,就那么一个老爷子,我害他干嘛?”
又说:“曹芝芳就更不可能了,我们都没有结婚,只是同居关系,她有什么理由害老爷子?”
林白青反问:“也许是为了您珍藏的那些医书呢,我听说RI本人想买?”
楚青集摊手说:“那也太不容易了点,老爷子死了还有我,如果我不卖呢?”
林白青半开玩笑说:“那就连你一起害死喽。”
楚青集都无奈了:“你这性格跟你爸爸一点都不像,也不像你妈妈,倒是跟老爷子很像,满心的阴谋主义,怀疑论。”
又说:“我跟她只是同居关系,如果我死了,你都比她更有继承权,她害我干嘛?”
林白青试着说:“医书而已,留着没什么用的,时间长了保护不妥当反而会生虫,你就没想过把医书捐了,捐给国内的博物馆算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书捐给害死我哥哥的那个混蛋政府?”楚青集反问。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还要坚持游说林白青,搓搓手,他说:“留下来,在这儿开诊所,那些医书我全送你,助你一臂之力,但如果你不留下来,我就把它卖给汉唐医馆了,他们开出的价格太诱惑了,我无法拒绝。”
老爷子再凶再诈唬没用。
楚青集信仰金钱至上,要不就全家一起在这儿做大做强,要不他就要借医书发笔横财。
否则,让那些医书干嘛呢,躺在库房里喂虫子?
至于捐给国内,笑话,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政府害死了他哥。
他要捐给国家,他就是真混蛋!
……
既然来了,金针要借,孩子的病要治,医书林白青也要拿走。
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一码归一码,慢慢谈。
林白青说:“我帮你治了李爷的病,你得告诉我沈庆仪的事,现在就讲。”
楚青集倒也讲诚信,没再耍赖,先问林白青:“在飞机上,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鲍勃的小伙子?”
……
“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吧,他就是沈庆仪的儿子,沈庆仪目前人在LA,你要想去找她,离得不远,现在就可以去,但你先听我讲讲她的遭遇吧,听完再决定看要不要去打扰她。”楚青集又说。
林白青在来的飞机上遇到一个搭讪的小伙子,名字叫鲍勃,一口一个自己的妈妈有多好,有多爱他,不停的在炫妈,还说她长得非常像他妈妈。
林白青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沈庆仪的儿子。
那也就是她的弟弟了。
那他说的也就是真的,就好比柳连枝一看到她,就会说她像自己的女儿。
那种像不是基于外貌,五官的神似,而是母女间的遗传,气质和神态。
但楚青集安排那个男孩跟她同机偶遇,他什么意思?
“你是故意安排他跟我同机偶遇的,你什么意思?”林白青有点生气了,反问。
楚青集忙说:“不要跟你爷爷一样动不动阴谋论,二叔我一生只喜欢发财,只想和气生财,耐心点,慢慢听我讲!”
作者有话说:
爷爷:一生要强!
二叔:和气生财!
第92章 妈妈的过往
(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
先说顾培这边, 此时凌晨四点,他已经写好东西了,但得传真。
而国际传真业务目前除了跨国大公司和各个机关单位,地方还没有开展。
而且他是军医, 部队规定, 军医是不可以以任何形式, 把文字性的东西发向国外的, 一旦被部队发现, 是要严查, 甚至上军事法庭的。
如果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顾培就不应该答应林白青帮她。
而退一步说,如果是刚刚归国的顾培,他根本不会答应林白青干这件事。
但三更半夜的, 他写完后翻出电话簿, 一个电话打给了李院长,响了好半天, 电话被接了起来,是李院长, 眯眯糊糊的:“谁啊,这半夜的?”
顾培说:“我是顾培, 院长,我要给M国发一份传真, 是一份药学学术报告。”
李院长大半夜给吓的魂飞魄散:“顾培……你, 你……叛逃了?”
他可是国家第一批引进的海归人材,因为要向国际接轨, 要力求国际化, 部队对他们只是表面严苛, 上面一再交待,私底下要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自由。
但他们对这个国家没有归属感,而且又接触了核心机密,一旦叛逃,不说部队要遭受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他所有的直属上级都得完蛋。
李院长在此刻,觉得铁窗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但顾培又说:“您先看看东西吧,我爱人在这段时间,抓到了RI系中成药大企桥本制业在中成药方面的一个,药品致人病的大漏洞,事情不可能一簇而就,但她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收集到更多的证据。”
“你爱人出国啦?”李院长嗡声嗡气,电话里叮咛当郎,应该是在提裤子。
他记忆中的小中医林白青还在治疗大熊猫,结果她已经走出国门了。
“对,她目前人在M国。”顾培说。
李院长听了一头雾水,说:“马上去单位,不管你要发什么,必须由我审查.”
顾培挂了电话就开上车往单位赶。
他到的时候李院长还没到。
翻出当初小松丸治病时给孩子做的各项检测报告,以及小松丸住院时的病历,他还得用英文翻译一份药学报告,等他写到一半时,李院长急吼吼的赶来了。
“桥本制业我知道,那可是国际大药企,他们的药居然有问题?”李院长问。
顾培递过自己写的药学学术报告,说:“其实越大的药企,药品存在问题的概率就越大,这种药品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是企业有意为之,因为他们已经垄断了药品市场,患者购买药品是为了治病,但药品致病,患者就需要更多的药,药企的销量就会源源不断,在这方面,RI系药企尤甚。”
李院长喃喃的说:“RI系中成药企业生产的药有问题,他妈的,这不败坏我们老祖宗的名声嘛!”
“事情不可能马上有结果,目前我们只能是收集证据。”顾培说。
李院长把所有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旋开钢笔在纸上签上名字,说:“让你爱人不要着急,耐心点收集资料,咱们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也已经到M国了,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我向上汇报,协调专利小组帮她。”
顾培点头:“好。”
话说,顾培原来没有民族认同感的,但自打他回国,他发现从顾家的三爷五爷,到楚春亭,乃至顾卫国,甚至顾敖刚,都有一份底线和责任感摆在那儿。
似乎不论平时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有多吊儿郎当不成器,但在面对民族性的问题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临近天亮,一份传真终于按林白青说的号码,发出去了。
……
说回林白青,因为楚青集一直强调,说老爷子是在阴谋论,她遂反问他:“楚先生,为什么您总觉得楚老是在阴谋论?”
说起老爷子,楚青集简直无力吐槽。
其实曹芝芳就是个很普通的女性,在楚青集所有谈过的女朋中不是最年青,也不是最漂亮的一个。
但当初小雅的妈妈得了脑癌,在奥美诊所宣告不治,楚青集转而找上汉唐医馆时,就是曹芝芳接手并负责她的临终陪伴,继而跟小雅发展起感情的。
曹芝芳的叔叔,姑母,姐姐全都是汉唐医馆的高管,人家家庭出身很好的,而且曹芝芳是用她的善良和温柔感化了小雅,也感动了楚青集的。
……
楚春亭是89年来的M国。
当时小雅的妈妈才去世不久,曹芝芳也才刚刚接手小雅。
Jiu金山是一个国际大都会,没有人在乎一些狭隘的民族矛盾,大家也都只有一个目标,和气生财,楚青集亦然。
他不卖文物,不是因为他有多憎恨RI本人,只是因为价格不到位,跟曹芝芳没有任何关系。
但楚春亭自来就一直在针对曹芝芳,说她倭里倭气,一副汉奸相。
后来老爷子去了几趟汉唐医馆,发现了其背后的大股东是日资后就炸锅了,明明金针楚青集早在73年就卖给汉唐医馆了,他非说是曹芝芳勾引儿子卖的。
在家对佣人,对曹芝芳动不动就是呵斥,大骂,不但搞的曹芝芳颤颤兢兢,小雅也很怕他,就连几个佣人都恨他恨的入骨。
而在老爷子脑梗后,有个佣人也站出来承认了,说是她偷换了老爷子的药。
所以在楚青集看来,事情很简单,就是老爷自己不修私德害的自己。
“《三国》读过吗,知道张飞怎么死的吗,勇猛如他,是因为对下属太苛刻,在醉酒后被下属刺死的,咱们老爷子什么都好,但待佣人太苛刻了。”楚青集说。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愉悦的呼唤:“Dad,Dad。”
楚青集一听:“小雅回来了,你先洗澡吧,我去照看孩子。”又说:“不要听你爷爷的胡言乱语,也别有那么多的阴谋论,一会儿我细细跟你讲一下你妈妈的事,二叔有预感,咱们楚家有你,有我,以后要占领东湾,占领jiu金山了!”
说完,美滋滋的二叔哼着小调儿走了。
林白青要洗澡了,家居服也是顾培帮她买的,林白青只需要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换上即可。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二楼的阳台上,楚春亭正负手望着楼下。
林白青走过去,就见院子里有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还有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一头黑发,但皮肤特别白皙,仔细看,她的眼珠子黑里透着蓝,像蓝宝石一样,跟她一起的女人应该就是曹芝芳了,而这女孩,应该就是小雅。
看到她,林白青可算明白楚春亭当初为什么愿意为了孙女出国了。
小雅竟然是个混血儿,而且生的好漂亮的。
看到孙女出来,楚春亭说:“饭在桌子上,我刚尝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你有带着银针就好了,能试的更具体一点。”
桌子上有饭,是白粥和虾饺,还有一份肠粉,一份青菜。
林白青端过白粥尝了一口,见楼下的小雅在偷偷看自己,给她扮了个鬼脸,对楚春亭说:“您也太疑神疑鬼了,您儿子再坏,也不会在饭里给咱们投毒的。”
在自己家给客人投毒,那不笑话?
“他不敢,但那个女人可不一定。”楚春亭冷声说。
又说:“别看那个女人不算漂亮也不算年轻,不过个普通女人,但非常能做戏,狐狸精,画皮你懂吧,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极有心机。”
林白青看曹芝芳,相貌确实不算出挑,但笑的很温柔。
能被楚春亭称之为是狐狸精,大概还真有点手段。
粥熬的特别软烂,米香味十足,虾饺也是现包的,特别新鲜,肠粉居然比林白青平时吃的还要正宗,楚青集在M国这土财主的生活林白青着实羡慕。
她问:“你怎么不下楼跟您的孙女玩一玩,是不是语言不通?”
楚春亭说:“你没发现她特别依赖曹芝芳?”
小孩子最爱的总是妈妈,但当妈妈去世,谁带她她就会依赖谁,这很正常。
林白青说:“我去把小雅给你喊上来?”
楚春亭蓦的声粗:“不用。”又说:“你也离那女人远一点,她和家里的保姆都是一伙的,一唱一合,你稍微碰碰她,她们就会联起手来说你欺负她们。”
楚春亭对石大妈的风格是又吼又骂,石大妈对他是又爱又恨。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特别凶,但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好比对石大妈,他虽然又吼又骂,但在钱上没有亏待过她。
林白青想象了一下,老爷子原来在这儿应该过得很憋屈。
声音一大曹芝芳就会说他欺负自己,保姆也帮着曹芝芳说话。
楚青集呢,只想着发财,还凡一切,都认为是楚春亭的错。
造孽呐,老爷子在这东湾,龙困浅滩,一肚子阴谋阳谋,无处施展。
……
吃完饭林白青就下楼了,刚到院子里,小雅立刻躲到了曹芝芳的身后。
曹芝芳倒是笑着说:“Yena,那是你的姐姐,给她打个招呼。”
原来她的英文名字叫Yena,这名字可真好听。
小雅躲在曹芝芳身后,小声用英文说:“我想她应该就是邪恶的女巫,因为她长的非常美丽,而女巫通常都是非常美丽的。”
曹芝芳也是用英文,说:“但如果你不向她问好,爸爸会生气,所以你必须跟她问好,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确实有点狐狸精的味儿。
孩子不认爷爷也就罢了,来个姐姐,她这是在向孩子暗示,姐姐是邪恶女巫?
小雅怯怯问曹芝芳:“你会一直陪伴我,保护我,对吗?”
曹芝芳温柔的抚摸着小雅的面庞,说:“当然,直到永远。”
她抬头看林白青,笑着用中文说:“青青你好,我是你二叔的女朋友。”
再推小雅,又用中文说:“快,跟姐姐问好。”
小雅怕极了,踌躇着一步步上前,怯怯扬起头,问:“你会杀了我吗?”
林白青没想到自己会碰见一个这么可爱的小混血儿,她大概八.九岁,因为太瘦了,显然脑袋格外的大,而在她心目中,曹芝芳以外的女人应该都是女巫。
邪恶的,想要杀死她的女巫。
突然伸手,两手在胸前交叉,林白青吓了这女孩一跳,却说:“不会。”
旋即腿扎马步,一手向前再踢腿,身体跃起又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再稳稳落在原地,睡衣带风,长发飘飘,她挑眉:“但是我会功夫!”
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她被惊到了,她被姐姐惊呆了。
她突然转身就跑,大喊:“Dad, she\''''s Mulan!“
林白青的居家服是交祍,红色,她又是一头黑发,乍一看还真是个花木兰。
小女孩冲进了屋子,一路大喊:“Dad, she\''''s Mulan!。”
楚青集来抱女儿,说:“讲中文。”
小雅说:“我看到了木兰,爸爸,我好爱她,但我担心她会不喜欢我。”
所以姐姐征服妹妹,只需要一招吗?
楚青集抱着女儿出来一看,小侄女换了一身家居服,长发披散,还真是花木兰的模样,他对女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在东方的姐姐就是花木兰。”
“wow!wowwow!”小雅尖叫了起来:“我爱花木兰,我爱我的姐姐!”
曹芝芳傻眼了,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个鸡蛋。
林白青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说:“小雅,你可是花木兰的妹妹,以后要勇敢一点,我们是要打败巫婆的人,怎么能害怕巫婆呢。”
小雅跃跃欲试:“那你可以教我学功夫吗?”
林白青说:“当然,但有个条件。”
小雅已经在盘算自己有多少零花钱了,姐姐却说:“让我抱抱你就可以啦。”
小女孩愉快的扑进了她怀里,还问:“我可以吻吻你,亲亲你吗?”
林白青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示意女孩子来亲,抱着她绕开曹芝芳,走了。
这是楚春亭爱而得,触碰不到的小宝贝儿。
但在一瞬间就被林白青折服了。
曹芝芳大概怎么也想不通,那么依赖她的孩子,怎么就会在瞬间倒戈!
楚春亭当然一直在暗中窥探。
相比于小雅,他当然更喜欢自己的大孙女,但看到大孙女能于一招一式间迷倒那个软弱的小女孩儿,他自豪的不行,方才的闷气也就一扫而空了。
楚青集约这一老一小去院子里走一走,小雅立刻喊了起来:“看兔子,姐姐,安能辩我是雌雄的兔子,花木兰的兔子!”
这小女孩不错呀,看来是真的爱花木兰,都知道‘安能辩我是雌雄’。
“走吧,带我去看一看。”林白青说。
在曹芝芳惊愕的目光中,小雅飞一般的往前跑了。
在院子里散着步,楚春亭跟儿子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孽障,不懂礼耻,道德为何物,但你哥从小对你很不错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要聊关于沈庆仪的事了。
而楚春亭在听儿子说起沈庆仪时,就认为儿子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如果他不是怀着邪恶的心思,那么,在明明知道他和柳连枝都在疯狂找人的情况下,他为什么选择二十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楚春亭是鞭长莫及,清理不了门户。
要是这是东海市,孽障楚青集早就变成骨灰盒了。
“爸,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的那么丑恶?”楚青集说着,递给林白青一只红皮笔记本,说:“你先看看这个。”
一本正红色的笔记本,是被水浸泡过的,扉页写着:沈庆仪的孕期日记。
再翻一页,水湿过以后再干了,又不知道放了之少年的笔记本,字已经糊的很厉害了,但隐约可见,上面时不时就会有青青二字。
开始很简单,简单的记录着怀孕的周数。
到后面就比较长了,糊糊哒哒的,写了一篇又一篇。
林白青再往后翻,终于有几页湿的不太厉害的。
有一行字隐约可见:[青青,爸爸妈妈已经商量好了,妈妈会先带着你去港城,然后你爸爸也会去的,我们都不哭,也不悲伤,好不好。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将来,爸爸和妈妈会一起努力,给你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的。]
这应该是沈庆仪从孕期到生产,全程记录的日记。
果然,跟马保忠说的一样,她很早就在计划偷渡,而且是跟楚青图约好,一前一后偷渡到港城,所为目的,只是为了给一家三口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林白青泪腺并不敏感,泪点也很高,但她不喜欢悲剧,所以不敢看下去。
见楚春亭也想看,遂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时路过一处灌木丛,小雅跑了过来,用英文跟林白青说:“看,就在这儿。”
地上还真有兔子打的洞,就在林白青经过时有只兔子从洞里窜出来,她是练家子,反应灵敏,眼看那兔子还想钻洞,一个抄手已经把小兔子拎出来了。
小雅抱过兔子,紧紧跟在姐姐身后,不停的说:“木兰,木兰!”
旁边有个小泥洼,女孩要躲开泥洼,兔子又在挣扎,她手一滑,兔子就跑掉了。
但林白青早看在眼里的,顺手捞回了兔子,递给了小雅。
这随随便便的一手又把小女孩给迷倒了:“wow!花木兰捉兔子。”
小女孩抱着只兔子,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姐姐就是真正的花木兰。
……
楚春亭捧着笔记本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时的沈庆仪是很幸福的吧,虽然贫穷,但她有爱人,她还有一段光明正大的婚姻。
她光明正大的怀着孕,每逢周末就能跟丈夫见面,然后一心一意期待着生产,规划着在生了孩子这后,可以奔向的光明。
她得多勇敢啊,在那个年月,敢只身一人上边疆,又敢带着孩子渡港。
当然了,在那种大环境下,一个从出身就背负着枷锁的女性,只要她有能力,有智慧,她肯定会反抗,会逃离。
而如果楚青图还活着呢,如果他们还是夫妻一体,并逃到港城,到了M国呢。
想必如今已经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了吧。
哪像只会投机取巧,一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儿子。
越看小儿子老爷子就越是气不顺,眼睛鼻子都在喷火。
……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楚青集原来总把自己偷渡以后的生活形容的很好。
但现在他得讲讲当年的实际情况,和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其实当时偷渡到港城的人都很可怜的。
港府的阿sir们会追捕,搜查,甚至还有遣返政策。
有些找不到工作,没有本地居民帮忙照应,就会被抓来遣返。
闹的最凶的一回,港府抓了大几百的逃港分子要遣返,是一水同胞的港城居们自发躺到大街上,以命阻挡车辆通行,政府才被迫取消遣返一事的。
在那种背景下,楚青集并没有他爸想象的那么风光,也在艰难苟命。
而因为哥哥和沈庆仪都在边疆,他放心不下,要有从边疆偷渡来的人,他就会去打听一下他哥的消息,看哥哥什么时候能刑满释放。
沈庆仪早在六十年代就提过,说想要偷渡的,他有预感,他们在边疆肯定在一起,而且觉得他们早晚会偷渡,所以一直没有走。
消息不通的年代,只凭一个信念,他一直在等待。
有一天夜里海上巨浪涛天,对面还放了枪,那就意味着又有一大批人偷渡。
楚青集跑去碰运气,正好看到有人游过来,就跳下海去救人了。
在偶然灯光扫过来时他看到一个特别像沈庆仪的女人,被一个男人用胳膊肘夹着,在往岸边游,她手里还有个孩子,被她举的高高的。
一眼之间,他本来想追过去看一看的。
但这时海里还有人在喊救命,他于是跳海里救人了。
结果那人灌了太多水,没救过来,他也跟沈庆仪错过了。
但他总是放心不下,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遂第二天又跑到海边去,想确定一下事情,就那么巧,于被海浪拍到案边的,如山的行李中,他看到了沈庆仪背了十多年的书包。
有大批流浪汉在翻检行李,搜刮物资,但那只书包却没有人翻,碰,而是被丢来丢去。
当时的人们一只书包用十几年,而沈庆仪的书包,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翻一下,搜一下,因为她的书包上被人用油性红笔写着‘靡靡,堕落,狗崽子,人民的罪人’等字,一看就是个穷的。
包都褪色了,上面的字还在,斑驳,触目惊心。
他在打开书包的那一刻就恍然大悟了一切。
知道哥哥果然跟沈庆仪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还知道了,哥哥过三个月也要偷渡。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他就一边打听沈庆仪的下落,一边等哥哥偷渡时好接应。
计划着一家人能在港城团聚。
但几个月后他没等到哥哥偷渡,却打听到他在边疆牺牲,被追为烈士的消息。
去他妈的壮烈,在楚青集看来哥哥的悲剧就是时代,政策所造就的。
如果不是政策让他去边疆,他怎么可能遇到强.暴妇女那种事,又怎么会死?
楚青集对政府,政策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他手里有照片,他就疯了一样的四处打听,找沈庆仪。
终于,还真被他找着了。
正如林白青所猜,她因为长时间的溺水缺氧,加撞击造成脑部损伤,短暂失忆了。
而当初夹着她游上岸的那个男人,则在发现她失忆后,就谎称她的名字叫阿花,还说她是她的父母卖给自己的,是他的妻子,并恐吓她,说她求谁都没有用,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人,她要一辈子跟着他,报答他。
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鲍勃,不知道从哪来的,但是,沈庆仪在船翻时,就一直紧紧抱着他。
正好有女人有孩子,那男人给自己组了一家三口,像像样样的就过上日子了。
要那是个好男人,也许沈庆仪这辈子就那么过了。
但那个男人虽然水性极好,孔武有力,偷渡是一把好手。
可他是个懒汉,爱酗酒,赌钱,又不喜欢赚钱,还整天琢磨着卖了那个小男孩儿去赌博。
沈庆仪的头撞坏了,他不帮忙治吧,一回家还总要欺负奄奄一息的她。
还有好几次趁着她不注意,把她的儿子卖掉换成钱去赌,都是沈庆仪自己找回来的。
这要是一个弱女子,可能哭几声自己命苦,就忍气吞声了。
但沈庆仪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她当时把那个男孩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在头上的伤差不多痊愈后就奋起反抗男人了。
楚青集终于打听到她的地址,跑去找她,于她所住的猪笼寨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背着孩子低头而出,也是一面之缘,等他找到屋子里时沈庆仪已经跑了。
但她在筹划逃离之前,用那个男人的名义问一帮赌鬼借了一大笔钱,然后把男人灌醉,胖揍一顿又打成了猪头,然后还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第二次,但楚青集和沈庆仪只是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别的方面没能耐,但在纠缠女人方面很有一套。
他又不工作,满港城四处找她,找到了就是一顿胖揍,再敲诈走所有的钱,还要欺负她一顿。
所以在港城,即使沈庆仪换了名字,换了地方,他总能找到她。
一边是楚青集在找沈庆仪,一边是那个男人,也在疯狂的四处找。
这要个弱女子,很可能在那种风声鹤唳下,就选择向男人妥协,或者自我了断了。
但沈庆仪虽然是个女性,但有主见有手段,在楚青集第三次打听到她时,遇上的是一桩命案现场,应该是为了摆脱纠缠,她反杀了男人,继而逃走,带着男孩逃去了南洋。
当时她在港城的名字叫‘阿花’。
而‘阿花’这个名字,直到现在,在港府还挂有一桩命案。
楚青集一路又追到菲lv宾,但一闻到风声,听说有人找自己,沈庆仪就又跑了。
毕竟她身上负有命案,她戒备一切在打听自己的人。
就这样,他是一路打听着,追到的M国。
再过了几年,他混出名堂了,也终于又找到了她。
这时的沈庆仪已经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已经安居下来了。
但因为身上负有命案,她依然很忌惮,戒备东方面孔,尤其讲汉语的,一发现她就会躲开。
楚青集只好假装跟她的儿子鲍勃偶遇,做了朋友,才慢慢‘认识’了沈庆仪,并了解了她。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她把关于‘资本家的大小姐沈庆仪’的曾经全都忘记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想要带她奔向幸福的女儿,她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
她认为自己是个苦命的,被愚昧的父母强迫嫁给一个又赌又抽,还爱家暴的渣男的可怜姑娘。
那个在水中被她救起来的孩子,因为才出襁褓,她接手时又在哺乳期,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她生的。她反杀了丈夫,和儿子逃到了天涯海角,自力更生,且相依为命。
也许是因为几年的躲藏和命案的刺激,她于自己真正的过往没有任何记忆。
而目前,她在CIBA公司做药学研究,是一名临床医疗考察员。
她有很高的工资,有爱她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
怕老爹和侄女不理解自己,楚青集费力的解释:“当我第一次跟她面对面时,她已经拿到了绿卡,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她甚至是LA妇女救助协会的一员,她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东躲西藏,逃命的仓惶女人了,而她唯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过往。”
又说:“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是一个全新的女人了,你们叫我怎么告诉她,她深爱的丈夫死了,她的女儿也溺死在大海里了,她养的是个鸠占鹊巢的孩子,要她重新去回忆那些过往,并重新背负痛苦,你们要我怎么告诉她这些?”
第93章 敲诈勒索
(借金针!)
听到CIBA几个字, 林白青心咚的跳了一下,又问:“你说她在哪里工作”
楚青集说:“CIBA,全称CIBA-GEIGY,你可能不了解, 它是一家瑞士籍的超级制药公司, 她是一名Monitor, 专门监测各种药品在临床医疗方面是否过关的, 你大概不懂什么叫Monitor, 但你只要知道她是高级技工就好了。”
Monitor, 单词意为监督员, 监察员,是医药公司内部的高级技术职称。
而CIBA,中译名汽巴嘉基, 确实是一家超级制药公司。
其实林白青不但了解CIBA, 而且特别了解。
因为自1987年开始,国家在痛失青蒿素的国际专利后, 就开始为各种基于中成药而开发的药品进行国际专利的申报了。
第一种申报国际专利的药品名字叫复方蒿甲醚。
想要申报专利,必须获得国际超级制药公司的支持, 而由部队和关贸组建的专利特别小组整整找了四年,终于, 在去年得到了CIBA公司的支持。
所以它是全球第一家愿意跟我们国家合作,协助我国申报国际专利的药企。
在上辈子, 专利小组和CIBA要到95年才谈妥合作, 着手进行专利申报。
而现在,海军医院为去甲斑蝥素也提交了一份申请, 在同时做申报, 科研由顾培主导, 柳连枝最近也在帮他。
因为是两项专利,应该要被拖一年,预估96年才能开始申报。
林白青万万没想到,沈庆仪居然也会在这样一条脉络上。
当然,还没有巧合到,沈庆仪会跟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展开合作。
部队的专利小组在华盛顿,而沈庆仪在LA,也就是洛杉矶,是在两个地区。
但这已经是难得的缘份了。
林白青,外婆,母亲,她们三个虽然隔着半个地球,却不约而同,从事的全是医疗卫生相关行业。
林白青得问关于沈庆仪的详细信息:“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楚青集指了指小雅:“Yean,她的名字跟你妈妈是一样的。”
Yena,直译过来应该叫叶恩。
林白青心头一跳,心说二叔这人好有意思,女儿跟她妈妈用一个名字。
他又说:“我虽然也出国了,但华人自成一体,我也只在这个圈子里,以老本行谋生,但沈庆仪就不一样了,她的头在那场偷渡中被撞击过,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经常性头痛,但她从0开始自学习英文,读书,工作,成为了一名Monitor,这些年来,我认识的圈子里有跟她一样成就的,也就顾克了。”
林白青问:“你也认识顾克?”
顾克是顾培的父亲,也是林白青的公公。
同在一个圈子,顾克是认识楚青集的,还知道他嗅觉特别敏锐。
楚青集也认识顾克,他说:“当然认识,但是白青,他和沈庆仪所接触的圈子,二叔我一个人不行,要跟你携手才能闯得进去。”
他又开始雄心勃勃的发财大计:“你说说你,多好的眼光,居然跟顾培结婚了,他回国可是让包括他几个哥哥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惋惜,不可思议的,把他也叫出来吧,咱们以东湾区为出发点,携手并肩,在M国发大财。”
楚春亭插话说:“这只孽畜只会放屁,青青,不要理他。”
林白青两辈子都不了解顾培的家庭和他的兄弟们。
顾培优秀,自律,体贴,但跟他的家人关系很淡,尤其他母亲的绯闻艳事,她嫁的那个人是谁,真的就如传说所言,是他母亲和继父合谋害死的他爸吗?
关于这些事,顾培一直三缄其口,不愿意多谈。
如果楚青集愿意聊一聊,林白青挺想听的。
但在聊顾培的家事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归属权必须明确下来。
那就是,现在已经在灵丹堂的玄铁金针。
她正准备就金针一事跟楚青集好好聊一下,就见小雅抱着兔子,小声说:“姐姐,爷爷是坏人,是孽畜,我要跟小兔子一起讨厌他。”
孙女喊爷爷叫孽畜,这还了得。
楚青集赶忙大声咳嗽以掩饰,又小声对林白青说:“是老头自己造的孽,听听,他骂我,孩子有样学样,也会骂他。”
林白青止步:“你女儿在喊她爷爷叫孽畜,你不教育她,还认为是她爷爷的错?”
“是你爷爷先骂我的呀,你怎么不说他骂我骂的有多难听?”楚青集反问。
这就是林白青的血缘家人,父不慈,子不孝,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雅是个混血儿,生的那么可爱,生生要被他们给教坏了。
因为没有人制止,小雅又说:“姐姐,爷爷不但是孽畜,还是巫师变的,唔……”
幸好楚青集捂了她的小嘴巴,不然还不知道她要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暂且不提孩子的教育问题,林白青问楚青集:“玄铁金针原本是属于顾克的吧,我听说是被他继父拿走了,但后来怎么就到了你手里的?”
楚青集负手笑:“你猜?”
他还没死心,认为玄铁金针属于自己,还想拿走它。
林白青说:“是你让阿水从顾培继父手里偷过来的,对不对?”又说:“那副针本来是顾克想要带回国给我师父顾明的,那么,它就属于顾明,顾明的一切遗产都属于我,所以玄铁金针本该属于我,你就不要再想得到它了。”
楚青集蓦的止步,看老爷子:“爸,您可真是个老糊涂,她不可能是我侄女!”
因为爸爸突然大呼小叫,小雅有瞬间的惊惧,但她选择了躲在林白青身后。
楚春亭负手一笑:“她确实不是你侄女。”又说:“她是你的报应!”
楚青集说:“我会给她和沈庆仪做DNA亲子检测的,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我绝不承认她是我哥的孩子。”
其实他很希望这个女孩儿是他们楚家人,但她跟她爸爸太不像了。
楚青图是个学识渊博,性情随和,但比较死板的人。
他怎么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女孩子?
关于金针的事,她怎么就能猜得那么准呢?
是的,玄铁金针,确实是楚青集使着司机阿水从顾培的继父手里偷来的。
但当时如果楚青集不把针偷来,顾培的继父也会把它给汉唐医馆的。
所以如果他不偷,它一样会流向RI本人的中医馆。
楚青集是偷东西了,但金针跟医书不一样,它不像医书可以被拓版,翻印,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他偷针,是为了把独一无二的金针留给国人。
那是作为一名恨国党,他唯一的一丁点良知,骨子里还残存的一点爱国之心。
他是偷了东西了,但他一点都不后悔,他偷的理直气壮。
当然,即被林白青戳穿,他就不好再要金针了。
楚青集对凡一切事,什么国仇家恨,走狗汉奸之类的全不感兴趣。
他生平只好一样东西,那就是金钱。
而顾克在M国的三个儿子全都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也有人脉关系,林白青又是一名中医,中医在M国的前景可比在国内广阔得多。
所以楚青集又打起了他的发财小算盘:“青青,把顾培也喊回M国吧,让他带着金针回来,现在的汉唐医馆有多赚钱,以后咱们也可以,到时候你行医我算命,咱们中医兼算命,从东湾做起,占领全美的中医和玄学市场!”
林白青突然想起来,她头一回问顾培楚青集是个什么人时,涵养好如顾培,都难掩鄙视。
她这二叔还真是个人材,中医兼算命,亏他想得出来。
她懒得再跟这个满脑子铜臭的二叔废话,拉着小雅先一步离开了。
平坦的,柔软的草地,微寒的12月,远处吹来咸咸的海风。
漂亮的庄园,身边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儿陪伴,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当然,如今的M国确实好,发达,便捷,繁华。
要像楚青集这样,在东湾区住别墅,养佣人,开豪车,就更是一种享受了。
顾培当初之所以愿意回国,是因为他父亲的遗愿,不然他也会留在这儿的。
但他上辈子自打回国后,一路在海军医院做到了院长,兢兢业业干了半辈子。
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从小在M国长大的人,跟她一起住在四合院里,学着吃辣椒,学着做蛋炒饭,就她委托他帮她写的材料也不是他的份内事,而且他想要把传真发过来,还要往上打申请,很麻烦的,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能在他定居M国的哥哥们看来,他的做法很不可思议。
就像楚青集理所应当,认为林白青也会想留在M国发大财一样。
在这年头不想留在M国发大财的人,都会被在M国的同乡视为异类。
但人和人的理想是不一样,价值观也不一样。
总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留在国内打拼,拼搏。
所以再过二十年,国内的繁华和发达,不会比M国更差。
关于顾培的家事,家人,林白青就不问楚青集了,等回去后抽个时间,她打算跟顾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解一下,当然,如果他还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虽然还没有具体了解过,但从楚青集的语气里她能感觉到,顾培的哥哥们于他回国那件事应该很不满,但他们不满他们的,对林白青的生活造不成影响。
可沈庆仪就不一样了,她的妈妈,亲生母亲,居然在CIBA工作。
这太不可思议了。
CIBA,全球第一家跟我国医疗界展开合作的公司,也是沈庆仪就职的公司,它是那么的巧,巧到让林白青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但要说全是巧合吧,其实也不然。
林白青觉得,还是基于一种血脉里的共同性。
沈庆仪选择在CIBA工作,就跟柳连枝会去军医院工作一样,是因为她们共同的性格和爱好,让她们在工作时不约而同,选择了一样严谨,且专业的公司。
要说直戳戳的冲上前喊妈当然不可以,但林白青必须去见母亲一趟。
妈妈脑部有旧伤的话,会是什么样的问题,她能不能治?
林白青带了一份M国地图的,看了一下,从jiu金山到洛杉矶是六百多公里。
楚青集有车,驾车的话也就六七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今天当然来不及了,但明天再去也可以。
不过她还要借金针,给小雅治病,这也是她必须做的事。
来一趟M国可不容易,林白青得把时间规划好,把该办的事都办掉。
摇了摇小雅的手,她问:“小雅,你想不想跟姐姐出去旅游呀?”
小雅都不问去哪里,立刻点头:“嗯嗯。”
但又说:“不要爷爷喔,因为他是巫师,吸血鬼,还是僵尸!”
林白青听到屋子里的电话在响,她在玻璃窗外面,抬头一看,客厅里的传真机正在往外吐纸,应该是有人发了传真过来。她先没进屋,问小雅:“谁跟你说爷爷是僵尸的?”
小雅抿唇,不说话。
林白青勾了勾她的鼻子,拢了拢她跑乱的头发,说:“姐姐可是花木兰,也会教小雅花木兰一样的功夫,但姐姐喜欢诚实的女孩子。”
真诚和爱是必杀技。
女孩抬头看了看窗户里,正好看到曹芝芳,吐了一个单词:“Mum!”
她喊曹芝芳就是喊作Mum,而此刻,曹芝芳正在查看传真。
所以是曹芝芳告诉她爷爷是吸血鬼,是僵尸的吧。
楚春亭脾气坏,总在骂儿子,楚青集又不教育孩子,他们整天吵吵闹闹,曹芝芳再给孩子灌输一点爷爷是恶魔的思想,叫孩子怎么能尊重家人,爱家人?
往远里说,如果哪天楚春亭和楚青集都去世了,只留下小雅,她会信任林白青这个姐姐,还是会信任曹芝芳?
楚青集在M国的古玩和财产,小雅又会选择让谁来打理?
这当然不行,林白青必须把这孩子的思想给掰过来。
她必须去趟洛杉矶见沈庆仪,但是她得带上小雅,一路上给她治病,也顺带着好好教育一下这孩子。
楚青集比林白青走的快,先一步进屋了。
刚进屋,曹芝芳就对他说:“杰尼,好搞笑喔,就在刚才,从国内发来一份传真,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是一份关于我们公司的复方养心丹会致人得白内障的药学报告,是有人发给你的吗,谁啊,这么无聊,给我们公司泼污水?”
药学报告?
这是楚青集所不懂的范畴了,正好看到林白青进门,他问:“这是你的文件吧,国内发来的。”
林白青接过纸来,顾培写了两份,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恰是关于桥本制业旗下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可致患者白内障的药学报告。
他也是够厉害的,几个小时,不但把文章写好了,还是中英各一份。
而且单子上有李院长的签字,证明这份文件是通过军医院的许可发出来的。
既是这样,他自己就不会因为私自联络海外而被追责了。
而现在,林白青也得跟楚青集谈一谈,关于如何借汉唐医馆的金针的事了。
她说:“楚先生,小雅的妈妈得的是脑胶质瘤,而脑胶质瘤是会遗传的,小雅出现神经性呕吐,就是她的身体有产生病变的前兆,一旦肿瘤形成,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能治得了她,但是,中医主讲治末病,就是说在疾病没有形成之前做防范,只要咱们借到金针,我就可以帮她做治疗。”
是的,小雅的妈妈是得了脑胶质瘤去世的。
这也是为什么女儿一生病楚青集就会那么着急。
脑胶质瘤是一种任何一种医疗手段都无法攻克的癌症。
病人将经历一次次的开颅,并面目全非的死去。
没有陪伴,经历过那种病的人,是不懂家属的痛苦和恐惧的。
楚青集怕天使一样的女儿也要得脑胶质瘤,他害怕,无比的害怕。
但一提金针,他摆手了:“不可能,汉唐医馆的金针没有人借到过。”
“我可以借得到金针,我也可以帮你女儿治病,但我需要一份酬金。”林白青又说。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生意要一点点谈。
金针林白青当然能借得到,她也能治小雅的病,但她不能白给孩子治病,她需要报酬。
楚青集问:“你想要什么报酬,钱?”
“不是钱,而是你所有珍藏的医书真本,所有的,有多少我都要拿走。”林白青说。
楚青集一噎:“你想要我珍藏的医书?”
“对。”林白青说。
曹芝芳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看到刚才传真上的内容,说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会致病人白内障,这怎么可能?
那款药在M国的销量非常大,而且马上桥本制业就要为它申请国际专利了,说它有问题,曹芝芳不信,她斜眼,一直在瞄传真上的内容。
说回楚青集,在此刻,他终于停止打他发财的小算盘了。
再一次,他发现小侄女比他想象的要精明,冷静,老道得多。
他喊她来,除了想让她给女儿治病,还想让她留下来。
跟他开一家中医馆,在jiu金山日进斗金,全家一起肆意发财。
但她来是来了,可她竟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想要他所珍藏的各种医书古籍,还想要全部带走。
那些医书可全是楚青集在十多年里,从各大学的图书馆里搞来的,虽然没有花钱,但他收集的特别费劲儿,而且它们跟金针一样具有价值。
小侄女刚来的时候,看到她一身运动服,乖乖巧巧,唇角还有婴儿肥,虽然跟沈庆仪五官不像,但周身的气质,嗓音,神态都非常像。
血缘是斩不断的,有血缘的人,也是最亲的。
楚青集曾经撇下哥哥单独亡命,心里一直特别愧疚,难过,而在看到小侄女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可以像疼爱小雅一样疼爱她,带着她在这片遍地黄金的土地上发大财,那一刻他真的很开心。
可是,小侄女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楚青集只是个财迷,喜欢赚钱。
但他的小侄女像个土匪一样,她是来抢劫的,抢劫他的。
想要医书?
亏她想得出来。
……
一家子坐回了沙发上,东湾区的夕阳正在沿海岸线落下。
楚青集示意女儿坐到自己大腿上,抱着女儿赖笑:“青青,她可是你妹妹,亲妹妹,给她治病应该是免费的吧,谈报酬会不会见外了点?”
林白青翻看侄女的眼睑,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平平淡淡:“别跟我拉关系,我是顾明的徒弟,灵丹堂的东家,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给你家老爷子治病,我收了五只犀牛角,问你我只是要几本医书,这报酬不算高。”
还不算高?
那些医书他一直囤着,就是在等RI本人给他他满意的价格。
她要拿走,他将一分钱都赚不到。
作为人形貔貅,你叫楚青集怎么能答应这种赔本的卖买?
但林白青又说:“这孩子的经络,五脏的宣理天生不对,我劝你早做治疗,不然……”早晚这孩子也会得脑癌的。
“咱先谈借针吧,你真能借得来?” 楚青集翘起了二郎腿:“怎么借?”
林白青盯着顾培写给她的文章看了片刻,组织了一番措词:“得你来打电话,就给汉唐医馆的总负责人打电话,说我们老爷子在汉唐医馆开了一味桥本制药生产的,名字叫复方养心丹的药,但吃了以后得了白内障,所以一盒售价高达20美金的复方养心丹可致人得白内障,我们老爷子的视力受到了严重的损害,现在,我们需要他们把金针送来给我们做治疗,否则我们将提起诉讼,并索赔!”
曹芝芳一声尖叫:“复方养心丹是桥本公司销量最大的药,它不可能有问题。”
又说:“你这是敲诈勒索,是讹人,你就等着我们公司的律师团队吧。”
她气,她急,但林白青不着急。
她有条不紊的计划着自己的行程:“楚先生,让汉唐医馆明天一早把金针送来,再找一辆好车,最好大一点,宽敞一点,我时间有限,明天一早就要去洛杉矶见沈庆仪,小雅的病我会在旅途中帮她治疗的,还有,这位曹芝芳小姐就不要让她出现了,影响我的心情。”
“金针在纽约,你想有人把它送来,你想得美!”曹芝芳继续尖叫。
而她的失态让小雅很害怕,从爸爸膝盖上溜了下来,女孩躲到了她自认为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姐姐的怀里,默默的倾听着大家的争吵。
曹芝芳又是一声尖叫:“简直可笑,荒唐!”
林白青团着妹妹的长发轻轻抚摸,问:“你都没打电话,你怎么知道汉唐医馆不会送针?”
曹芝芳说:“你今天才买的药,你才到我家多久传真就来了,你这摆明了是在勒索,敲诈,你以为汉唐医馆那么容易敲诈?”
她声音又尖又厉又刺耳,吓的小雅在林白青怀里一缩一缩的。
林白青还要故意刺激她,语气愈发柔和,但态度却愈发挑衅:“怎么能叫敲诈呢,我家老爷子购买了你们医馆的药,吃出了问题,难道还不能索赔?”
楚春亭立刻捧哏:“对,我已经有白内障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曹芝芳又是尖叫:“你们……你们……耍无赖!”
楚春亭其实并不知道孙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大概猜得出来,正所谓没有金钢钻,就不揽瓷器活,她敢敲诈,肯定是因为她有证据,她是有备而来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孙女的行事作风,处事方法楚春亭都猜不到。
但他很高兴,他乐于看到曹芝芳被孙女逗到气急败坏。
也乐于看到他的两个孙女相处的那么融洽。
明天就要去洛杉矶吗,老爷子此刻作壁上观,也很期待明天跟俩小孙女的旅行。
再说回楚青集,他被曹芝芳吵的脑瓜子嗡嗡的,思索半天,大概有点明白了。
林白青刚一来,风尘朴朴的,先带着老爷子上了趟汉唐医馆,去买药。
他以为她是小女孩头一回见识花花世界,要跑去中国城看稀奇。
她带楚春亭去了汉唐医馆,还买了一盒复方养心丹。
他还以为是老爷子真得了心血管方面的病,需要用药呢。
结果不是,林白青买药是为了踢馆,为了敲诈。
这一老一小,俩爷孙竟然妄图敲诈全美第一超级大中医诊所。
楚青集被小侄女的野心惊呆了,贪财如他,都没想过敲诈汉唐医馆。
她才多大,乳臭未干,刚从国内来,就准备搞敲诈。
一边是要抢他的医书,一边还要敲诈汉唐医馆的金针。
他哥生不出这种女儿,他都生不出来,她的胆儿也太肥了点吧!
这丫头明明一身运动服,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但行事作风怎么就那么强硬,强悍呢?
“说人家的药有问题,得有药理检测报告吧,你有吗?”楚青集尽量冷静自己,温声说:“青青,这是M国,咱国内泼脏水,撒泼打滚的那一套可不灵,凡事得讲证据的,对方的律师团队可不是你能想象的厉害。”
林白青把传真纸摆了出来,说:“我不但有药理检测报告,我还接诊过好几例因为桥本制业的复方养心丹而导致白内障的患者,我有大量的医学证据,还有完整的证据琏,你就别废话了,想要借到金针就按我说的来做,咱们行动迅速点,赶紧帮小雅治病。”
她竟然有证据,还有完整的证据琏?
楚青集哑口无言了。
他被小侄女带到了一个他完全不懂的,未知世界。
以先知自诩的玄学大师楚青集彻底魔幻了。
他不相信桥本制业那么大的制药企业,生产的药品会有质量问题。
曹芝芳也不信,毕竟她不过个普通职工,甚至,于楚春亭的话来形容,她就是个鹰犬,奴才。
她这种级别的职工,是接触不到企业的核心机密的。
但药品不治病,反致病,有质量问题这种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见两人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林白青说:“你们信不信没关系,联络汉唐医馆吧,他们的药品要是没有问题,就敢跟咱们硬刚,但要有问题,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把金针送来的。”
楚春亭手拍大腿,差点就要忍不住哈哈大笑,爆粗口了。
但看到林白青捂着小雅的耳朵,在朝着他瞪眼,老爷子忍了又忍,把声音放低,竭力温和,柔声问楚青集:“怎么,不相信你主子生产的药品会有质量问题,你们要不敢打,这电话我来打?”
作者有话说:
白青:明天出发,见妈妈,耶!
PS:关于药品质量问题,大家可以搜索一下有名的小林化工,卖假药40年,五百种药品,80%有造假记录。
第94章 脏手套
(有他们,她就敢异想天开了!)
曹芝芳的姑妈名字叫曹洁, 就在汉唐医馆纽约总馆做健康部的总经理。
所以楚春亭才笑话,说她家满门走狗,一家子汉奸。
楚青集看曹芝芳:“你来打吧,打给你姑母, 随便问问吧。”
曹芝芳冷冷望着林白青, 一脸你瞧好儿吧的得意:“打就打。”
楚青集只喜欢赚钱, 不喜欢跟人起冲突, 看曹芝芳去打电话了, 劝林白青:“桥本制业跟CIBA一样, 是超级大药企, 他们的药即使有问题,应该也不大,人家不可能为了一点小问题就把针借给咱们的, 咱随便问问, 人家不借就算了。”
又说:“二叔有钱,治疗一次是3万美金, 二叔掏钱,你来做指导, 咱们上纽约,请桥本五郎给小雅治病吧。”
楚春亭冷哼:“青青你看出来了吧, 他到现在还向着他主子说话。”
“爸,我妥协是为了孩子的病, 别总是汉奸, 主子的了,行吗?”楚青集愤愤望着老爷子:“都什么年代了, 就你还活的跟个老古董似的。”
上一次, 林白青给那么精细的教程是为了孩子的病, 不得已而为之的。
那么一份傻瓜式的教程,就给没有任何针灸基础的人都能做治疗,更何况经验丰富的RI本老中医们,那种方子于他们,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秘籍。
能叫他们如获至宝的。
林白青懒得再跟二叔理论,拍拍小雅:“走,上楼睡觉去。”
小雅问:“小兔兔怎么办呀,我怕它会跑掉喔?”
楚春亭还想努力一下,跟小孙女搞好关系的,忙说:“我会编竹篾,我可以编个小笼子把它关起来。”
女孩子尖叫:“不要,僵尸爷爷会吃掉兔子!”又小声对林白青说:“爷爷是僵尸,巫师,吸血鬼,他是坏人,姐姐以后也要离他远一点。”
林白青只好说:“把小兔兔带回卧室吧,跟咱们一起睡。”
楚春亭跟小孙女套近乎失败,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上了楼,小雅忽而问林白青:“姐姐,僵尸爷爷真的会吃掉小兔子,对吗?”
林白青笑问:“是你的Mum,曹小姐告诉你爷爷是僵尸,会吃掉小兔子的?”
小雅虽然小,但是说话很严谨,她说:“Mum没有说爷爷是僵尸,只是说他有点像,可我觉得爷爷就是僵尸,吸血鬼,因为他总在吼爸爸。”
因为楚春亭总骂儿子是孽畜,所以孩子怕他,这是老爷子的错。
但吸血鬼,僵尸和巫师则是曹芝芳诱导的。
她一直在潜移默化的诱导小雅,让她恐惧爷爷,害怕爷爷,并选择依赖她。
长期这样下去,万一哪天楚春亭和楚青集都死了,小雅和她身上所附带的财产,当然也会全部归于曹芝芳。
林白青上辈子一生无子,也没有带过孩子。
跟这种白白嫩嫩,玉团子似的小女孩儿在一起,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小雅有一双蓝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眸,格外的大,眨巴眨巴,小鹿一样。
已经十岁的小女孩儿,很好带了,她会自己洗澡,还会给小兔子也洗澡。
她也不抗拒姐姐,所以在洗澡时林白青给这孩子做了个全身性的触诊。
查完体,又示意小雅把脚伸出来,轻捏她脚上的穴位。
捏到好几处,女孩都疼的缩脚,在轻哼:“啊,好疼呀!”
但她并没有因为林白青弄疼了自己而生气,反而问:“姐姐,你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像曹小姐一样永远照顾我,对不对?”
她喜欢姐姐,但是又担忧,怕姐姐会离开自己。
而她依赖曹芝芳,是因为曹芝芳说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她。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又让人觉得辛酸。
林白青帮小雅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她的问题还挺严重。
人的经络最终会归向足部,而足部的穴位,在以适当的力道按压时感觉疼痛,就证明其应对着的,身体上的某个经络出了问题,这个在短期内是治不好的。
真想让她一辈子不得脑瘤,至少要扎扎实实的针灸一到两个月。
正好楚春亭也有意带小雅回国,林白青遂说:“姐姐当然要走,但你有没有想过,跟姐姐一起回花国,我们自己的国家去,在那儿,会有很多人爱你的。”
小雅立刻大叫:“不要,姐姐你也不要,因为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去的。”
林白青心头怦然一动:“谁跟你说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去的?”
小雅已经十岁了,而楚春亭是在一年前回的国,那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她记得很多事情的,她说:“是Mum,她说,只要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
林白青帮这孩子推拿着足弓,继续诱导孩子:“你的Mum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样的话,是在爷爷上一次离开之前,对吗,她说爷爷回国就会死,对不对?”
这孩子的经络有先天问题,胃部神经的淤堵虽然短期内通了,但要不系统性的,做一遍全身的经络梳理和牵引,淤堵依然存在,她依然会觉得不适。
而足部的推拿可以疏通淤堵,这会让她很舒服。
因为姐姐让她舒服,所以她会喜欢姐姐,继而信赖姐姐。
她还小,喜欢谁就会掏心掏肺。
心里有什么话,可能不会告诉爸爸,但会一股脑儿告诉姐姐。
而现在孩子要跟姐姐说的,是曹芝芳的小秘密。
她从浴缸里爬了起来,小声说:“这是曹小姐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爸爸喔。”
林白青替她披上了浴巾,她力量大,把这小女孩直接抱了起来,捏捏她的鼻子,说:“好的,我向……你的上帝发誓,不告诉你爸爸。”
小雅已经大了,不习惯被抱着,溜了下来,赤裸裸跑进卧室,把窗帘拉了起来,才小声说:“去年爷爷走的时候,吴妈妈跟Mum说,等他回国就会死的。”
吴妈妈应该就是那个自己承认,说换了楚春亭药的佣人。
在楚春亭回国之前她就告诉曹芝芳,说楚春亭回国就会死。
那证明当时俩人是合谋,计划好了,让楚春亭在回国后死去。
找来吹风机给孩子吹着头发,林白青又问:“你的Mum是怎么跟吴妈妈说的?”
小雅小声说:“Mum给了吴妈一卷美金,说了谢谢。”
见林白青皱着眉头,女孩子旋即又说:“不可以告诉爸爸喔。”
林白青关了电吹风,替孩子梳整齐了头发,笑问:“为什么不可以告诉爸爸?”
小雅有点不好意思:“如果Dad知道,肯定会赶走Mum的,他虽然总跟吸血鬼爷爷吵架,但还是很……爱他的,我想,要那样,Mum也就不会永远陪着我了。”
所以上次楚春亭来,被人下药的事情既狗血又简单,就是曹芝芳授意佣人给他下的药,所以曹芝芳才会在楚春亭走之前就知道,他回国就得死。
因为觉得孩子不懂事,大人之间行事是不避讳小孩子的。
所以她和佣人之间的交易小雅是看在眼里的。
小雅已经十岁了,有简单的事非观念了,她隐约知道这件事不对,但因为她怕曹芝芳会离开自己,所以把它当成个小秘密,跟爸爸都没有提过。
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楚青集只要动动脑子,多想一想就能想得到。
但他跟老爷子之间隔阂太深,就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老父亲。
楚春亭又倔,也不愿意向儿子低头,还整天当面骂曹芝芳是汉奸,说RI本人是楚青集的主子,一桩离间计从古到今,从董卓到楚春亭,就屡试不爽了。
话说,从爷爷到二叔,林白青都是看见就烦。
但小雅太可爱了,十岁的小女孩儿,跟她一见如故,还那么信任她。
摸摸她扇子一样长的睫毛,林白青就在想,这辈子她大抵也不会有孩子,不如就把小雅带回去,一边治病,一边,也满足一下顾培想要孩子的愿望,岂不好?
她正想着,外面响起低低的敲门声,是楚青集:“青青你睡了吗?”
……
曹芝芳也在,俩人的脸色就跟撞了邪似的。
显然,他们已经联络完桥本制业了。
而且那边给了他们一份巨大的意外,所以俩人才跟被雷劈过似的。
“怎么,那边答应赔偿了?”林白青问。
楚青集是真以为像桥本制业那么大的药企,不可能出药品安全问题。
曹芝芳也不信,刚才还嚣张的不得了。
但她姑妈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两人个措手不及。
曹姑妈在听完曹芝芳的讲述后,让她把传真发过去自己看,待曹芝芳把传真发过去,大概过了五分钟,曹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只有一句话,只要从现在开始闭嘴,桥本制业会立刻掏5万美金的现金用做补偿。
也就是说林白青还真敲诈得手了,而且是一次性敲诈到了5万美金!
这太让人意外了,楚青集掐一卦才几百美金,赚的是辛苦钱。
而他的小侄女,买一盒药就能赚5万,这哪是侄女,这是行走的印钞机。
楚春亭也上楼来了,负手站在远处,笑而不语。
楚青集问林白青:“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桥本制业的药真的有问题?”又问:“你一从来没有出过国的小中医,你是怎么发现的?”
……
事情其实是从小松丸开始的。
林白青给那孩子治病时,发现孩子小小年纪有白内障,已经快瞎了。
于是帮他顺手配了药,做了针灸,给治好了。
但顾培在给孩子做手术时做了体检,推断他的白内障是心血类药物引发的。
继而,他追根溯源了整件事,并找到了症结所在: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是导致松丸小小年纪白内障的根源。
而后来灵丹堂的那几个RI籍老中医,也全是药物问题引发的白内障。
这就可以确定了,桥本制业在M国销量最大的复方养心丹是问题药品了。
林白青即使重生了,也只是个小中医,她发现不了问题的。
但她这辈子眼光好,强嫁的丈夫足够厉害,是他帮她梳理了整个脉络。
当然,事情要一点点来理脉络,交易也要一点点来谈。
林白青笑问:“金针呢,借到了吗?”
曹芝芳因为林白青带走了小雅而内心嫉妒,冷哼一声:“我姑妈说了,复方养心丹致白内障的概率很小,5万美金是底线,但金针不可能借的。”
林白青一笑:“去告诉你姑妈,先把金针拿来我们再谈赔偿,否则免谈。”
5万美金已经很高了,她居然不愿意?
曹芝芳说:“你……你不要太贪心了,否则,小心一分都拿不到。”
林白青笑问:“曹小姐,我是在问桥本制业索赔,你着什么急呀,难不成桥本制业是你家开的?”
楚春亭适时说:“青青,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时候主子出了事,主子自己不着急,但当奴才的,比主子还着急,这就是天生的软骨头,奴才像。”
这话曹芝芳听了怎么想且不说,楚青集简直臊的无地自容。
他总算发现了,老爷子虽然话难听,但也不无道理。
林白青是他侄女,要金针是为了给小雅治病。
而桥本制业,RI本人开的企业,跟他们家现在是敌对关系。
曹芝芳瞎着急啥?
楚青集跟曹芝芳只是同居的恋人,不是夫妻,追他的女人又多,向来也是曹芝芳一直在讨好他,这女人胳膊肘子往外拐,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他说:“曹芝芳,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跟小雅的病有关,注意你的态度。”
曹芝芳也后悔自己刚才有点太冲动,撇了撇嘴说:“我只是希望青青能理智一点,不要那么冲动嘛,她现在的行为是在敲诈,勒索,她有可能因此坐牢!”
“不,真正犯法的是你们,知道你姑妈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快吗,因桥本制业有质量问题的事你姑妈早就知道,她心里有鬼,才会想拿钱摆平!”林白青说。
曹芝芳怕吵醒孩子,小声,又急促的说:“她给钱是因为你胡搅蛮缠。”
林白青反问楚青集:“你觉得也是这样?”
楚青集又不傻,当然知道,不是!
曹姑妈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爽快,而且一口许诺5万美金,只有一个原因,桥本制业早就知道药品质量问题的事了,但他们不想改正,只想把事情压下去。
而从她娴熟的处理手段来看,这种事她已经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就是说,桥本制业的药品质量问题已经存在很久了。
楚青集尴尬极了,因为他白天才说过,RI本人才是中医能持续发展的希望,还说只有在国内才有招摇撞骗的游医,骗子,RI系药企都是良心企业。
这可好,吹的牛逼还没过夜,已经被啪啪打脸了。
他思索了片刻,说:“我们不应该让步,应该坚持要金针。”
林白青说:“告诉曹姑妈,明天一早九点我要见到金针,否则就登报,起诉,只要见到金针我才会跟她谈赔偿问题!”
曹芝芳看楚青集要下楼打电话,追着说:“我姑妈不可能答应的,算了吧。”
楚青集止步,又蓦然回头:“曹芝芳,闭嘴,不然就从我家滚出去!”
他头一回发现RI本企业不但会造假,还会拿钱封口,而金针关系着他女儿的健康,他女儿还吃了汉唐医馆很多药,让他就这么算了,他怎么肯干?
先拿金针再谈赔偿,他的小侄女那么刚硬,他也必须刚到底。
……
已经半夜了,楚青集下楼去跟曹家姑妈交涉了。
等林白青回到卧室,小雅已经睡着了,她也累坏了,遂也躺下睡觉了。
这天晚上楚青集没有再来打扰。
但林白青估计曹姑妈不敢把事情闹大,肯定会答应借针的。
在飞机上几乎24小时没有睡,到了M国后又忙碌了一整天,这一觉林白青睡的特别沉,但她睡的时间并不长,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她就醒了。
她只有一周的签证,来回要用掉四天,只有三天时间可以呆在M国,必须早点启程去洛杉矶,不然,即使她有心,大概也没时间帮沈庆仪治病的。
昨晚没吃饱,肚子饿的慌,林白青遂进了厨房。
天还早,佣人没起床,打开冰箱,见里面全是牛扒,肉馅,奶酪一类的东西,林白青拿了罐牛奶,又找到麦片给自己泡了一碗,边吃,边开了一个药方子。
楚青集的司机名字叫阿水,皮肤黑黑的,看着木讷,但是个很机灵的小偷。
他起得也很早,正在洗车。看到林白青出来,弯腰喊:“大小姐早安。”
林白青笑问:“你认识李爷吧,知不知道他家怎么走?”
阿水点头:“知道。”
林白青给了他一个药方子,说:“麻烦你去把这个药方交给李爷。”
阿水双手接过药方,再鞠躬:“好的。”
他打开车库,里面并排停着好几辆车,从中挑了一辆最差的,他走了。
而他在洗的,是一辆大越野车,JMC,应该是楚青集准备洗来出行时开的。
虽然知道M国的路比较好走,各州之间只要开车都是四通八达。
但林白青害怕路上要耽搁时间,想尽早动身,遂提起水管子洗起了车。
不一会儿,楚青集起床了,捣着牙刷出来一看,愣住了:“青青,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怎么能洗车呢,阿水人呢?”
林白青说:“他去给李爷送药方子了。”
楚青集看到有个佣人出来,吼那佣人:“没看到大小姐在洗车,还不去干?”
再看林白青:“你是咱们楚家的大小姐,家里四五个佣人,你是主人,要指挥他们干活,别跟你妈妈似的,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总喜欢干男人的活。”
提起沈庆仪,林白青起兴趣了,把水管子交给佣人,笑问:“我妈是不是一个动手能力特别强的女性?”
楚青集说:“就渡港的那条路上,几乎没有女人能活着游过去,她算一个。”
又说:“她不但是个monitor,还是一名妇女联合会的执业律师,经常帮弱势女性打免费官司的,人虽然瘦瘦的,但精力特别旺盛。”
人虽然瘦,但精力旺盛,这也跟林白青想象中的差不多。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照片里那么年青。
林白青还有一件关于母亲的事情一直想问,又没敢问。
“对了,她已经结婚了,或者另有恋人吗?”终于,她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现在的沈庆仪有照片里那么漂亮,追求者肯定不少,二十年了,她另有爱人了吗,再婚了吗?
这牵涉到后续,林白青要不要打扰,并帮沈庆仪找回记忆,她得知道。
“关于你妈的感情问题,说来话长……”楚青集才要说话,曹芝芳出来了,笑着说:“青青,佣人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快去吃饭吧。”
林白青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还是头一回享受资本主义大小姐的待遇。
阳光明媚的早晨,四五个佣人,车有人洗,饭有人做,卫生也有人搞。
要不是她还记挂着她的小诊所,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当然,这一切的舒适靠的都是钱,所以楚青集一天才挖空心思,四处搞钱。
也是因为忙搞钱,家里的事他就稀里糊涂,随意糊弄。
曹芝芳伙同佣人给楚春亭下药的事,林白青可以告诉楚青集,也可以不,因为本身的矛盾症结不在曹芝芳,而在楚春亭父子,是他们父子都太固执了,一个顽固愚昧不懂变通,一个满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是他们自己害了他们。
当然,那是在曹芝芳不要惹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
……
因为只来一周,林白青只带了一双换的鞋子,而且是一双不怎么舒服的皮鞋,她脚上穿的白色运动鞋是顾培帮她买的外贸货,ECCO的,纯白色的皮面,又柔软又透气,式样还好看,林白青特别喜欢,自来就一直穿着它。
她早晨穿的是拖鞋,这会儿才要换鞋子。
但她才要进门,就看到有个佣人在她放在门口的鞋子上踩了一脚。
而曹芝芳,把小兔子给了佣人,那佣人接过兔子,放到了她的鞋子里。
兔子扑腾扑腾的想出来,但因为鞋口小,钻不出来。
曹芝芳和佣人俩相互挤眉弄眼,皆在悄悄笑。
这应该是想让兔子在她的鞋子里撒尿,或者拉粑粑吧。
而在原来,曹芝芳和佣人一唱一合,就是这样对待楚春亭的吧。
总是在生活中,在各种小事上为难,挑衅,惹的老爷子整天大发雷霆,大呼小叫,但事情又很小,只是点恶心人的窝囊气,老爷子要计较了,吼骂了,他的叉烧儿子还会嫌烦,觉得老爷子脾气坏。
可你要不吼不骂,这种鼻涕粘糊的事情,叫人怎么忍?
林白青在门外站了会儿,看到楚青集来了,笑问:“楚先生,你知不知道曹芝芳给过佣人吴妈一大笔钱做封口费的事?”
楚青集再吞一口牙膏沫子:“有这事?”
林白青冷笑:“你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不是你爹,我可不受欺负。”
进了门,从鞋子里抓出兔子砸向楚青集,她说:“怪不得老爷子瞧不起你,你可真够蠢的。”
关于下药的事,瞎子都能想到是曹芝芳干的,但他不,他选择信任曹芝芳。
而因为他的信任,曹芝芳就觉得自己连林白青都能挑衅。
踩她的鞋子,让兔子给她的鞋子里撒尿,小气吧唧的,亏那女人想得出来。
正好这时曹芝芳因为要等姑妈,从餐厅出来,笑盈盈的说:“杰尼,我姑妈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俩一起去迎接她吧。”
楚青集伸手把曹芝芳拽进了洗手间,压低了声音怒嚎:“吴妈是受你指使才换的药吧,还真是你想让老爷子死的,曹芝芳你到底怎么想的?”
“杰尼,我没有,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曹芝芳试图挽救形势。
楚青集说:“你也太蠢了吧,这种事我只要派阿水问吴妈一声就能水落石出。”
“杰尼,我真的没有,杰尼……Yean,Yean……”她一着急,开始喊小雅了。
楚青集捂她的嘴:“你她妈闭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曹芝芳眼看抵赖不过,小声嘀咕:“可当时老爷子说了,他要把遗产全捐掉,你不也说过,如果老爷子能早点死掉就好了?”
见楚青集不语,又说:“我做的难道不是你自己早就想做的事?”
是的,当时楚春亭整天说要把遗产全捐给东海博物馆,还跟广省文化厅频频联络,协商捐献遗产事谊,楚青集确实起过念头,想着老爷子要赶紧死了就好了。
乍闻老爷子回国后脑梗,只剩一口气,他故意没回,就是想着老爷子要死了,自己就能顺利继承遗产。
他会为了父亲的死亡而悲伤,但同样为父亲不会把文物捐给混蛋政府而高兴。
他爱父亲,但他同样盼着父亲死。
不过盼着老爷子死跟害他死这是两回事,弑父是要遭天遣的。
楚青集是懂点玄学的,就他所看到的,人为恶,所有的报应都在孩子身上。
而就在这时,曹芝芳伸出一只手来,楚楚可怜,试探着问:“我不过一只脏手套,只是出于爱你才要帮你的,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一个真正天真,单纯,温柔,无邪的白莲花又怎么懂脏手套几个字的意义?
楚青集所迷信的,RI本超级大药企有药品质量问题已经够叫他惊讶的了。
他挑来挑去,自认为品德足够好,足够温柔,能帮他抚养,教育女儿的女人会揣摩他的心思,会主动帮他做脏手套,他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毕竟男人,力气大,楚青集一巴掌搧过去,曹芝芳只觉得脑袋像失去控制一样,脸上火辣辣,大脑却一片空白。
不及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从另一边甩过来,曹芝芳的大脑在嗡嗡直叫。
小雅因为要去旅行,刚刚让佣人给学校打电话请了假,蹦蹦跳跳出来,看到林白青在换鞋子,更开心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大脑一片空白的曹芝芳又是一声尖叫:“Yean,help me!”
小雅听到了,回头在找声音的来源。
林白青牵起女孩的手,说:“走,上楼帮姐姐拿行李去。”
小孩子总会被一切可以挑动兴奋的事情吸引,她不找曹芝芳了,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回头问:“姐姐,Mum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林白青说:“这个大概得你爸爸来决定。”
小雅听到楼下突然响起曹芝芳的尖叫,面色一黯:“糟了,他们又在吵架。”
林白青问:“他们经常吵架吗?”
小雅点点头,又苦笑:“当然会啦,难道你和你的爱人不吵架吗,男人和女人不是都会吵架的吗,而他们一旦吵架,就会分开,甚至抛弃孩子。”
她妈妈跟楚青集也经常吵架,而在她妈妈生病那段时间,楚青集换过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每一个来,给小雅当一段时间的妈妈,又吵架,离开。
所以小雅才会依赖曹芝芳,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承诺,永远不离开她的女人。
“我和我的丈夫,我们可从来不吵架。”林白青说。
小雅一愣:“那你们在一起会做什么呢?”
林白青笑着说:“如果好奇的话,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去看看?”
小雅还从来没见过不吵架的伴侣,有点心动,但大女孩儿有怀疑心了,所以并没有承诺,只是笑了笑,抢着拉起了林白青的行李箱。
楚春亭老爷子一个,也想早点见沈庆仪,早就收拾好自己了,在楼下等着。
而楚青集和曹芝芳的争吵,也因为曹家姑妈曹洁来了而暂停了。
超级大制药公司的总经理亲自前来,带着金针来谈赔偿,当然还带着钱。
针是借的,而且只借三天,至于林白青要多少钱,曹洁当然带着。
同时还带了三个律师,录像设备,一沓合同,要跟林白青慢慢谈。
或者说,要对付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陆来的小狂徒!
在楼梯上迎上林白青,楚青集说:“青青,不论对方的律师怎么诱惑,都不能说出敲诈,勒索等字眼,更不能主动提要钱……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是真怕你谈赔偿不成,反而要被对方以敲诈勒索起诉。”
林白青止步,却说:“谁说我今天就要谈赔偿了,我只是想借针而已,金针我三天后归还,至于药物致白内障的问题,我们当然要赔偿,但我们不要钱,我会抽时间拟定相关赔偿协议的,让他们等着收信即可。”
又说:“楚先生,现在咱们该出发了,去把针拿来,咱们立刻出发。”
“来的是汉唐医馆健康部的总经理,你确定不跟她见面?”楚青集问
林白青说:“她是不是说她只会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曹洁确实是说,像林白青这种搞敲诈的她见得多了,只给五分钟时间。
林白青看表,说:“我的时间更宝贵,告诉她,我不需谈什么,让她回吧。”
凡事,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还有一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白青面对的是一家超级药品制造企业,对方以为她要勒索金钱,有备而来。
但她不按章出牌,甚至不跟对方谈,这就要走人了。
事情由楚青集传话,交涉,林白青在帮一老一小收拾行李。
曹家姑妈兴师动众而来,也没有下车,在一辆商务车上坐着。
本来只是窗户开了一条缝儿,在听说林白青拒绝谈判后,终于摇下了车窗,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把一个国际大企当成猴儿来耍。
但林白青就是耍了,她也只借金针,拒不谈判。
而在僵持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楚青集拿到了金针。
当然,这必须得还,因为对方带着一大帮律师,全程录了像的。
那金针林白青要真的带走,她得把牢底坐穿的。
不过楚青集是越来越糊涂了。
他搞不懂林白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总不会她如此兴师动众,真的就只为给小雅借三次金针吧。
……
阿水因为要照料家,不去,由楚青集开车。
小雅虽然不喜欢爷爷,但一个没有妈妈的女孩子是不会太任性的,所以她虽然表现的不开心,但抱着小兔子跟林白青坐在一起,一直都是默默的,乖乖的。
出了家门,车沿着风光怡人的海岸线一路前行。
楚青集终于忍不住问:“青青,你不想要钱嘛,我感觉桥本制业能出到8万美金,难道你不心动?”
楚春亭直觉孙女不是为了钱,但没说话。
他怕自己出声会惹小孙女厌恶,依然只是笑了笑。
林白青先问:“如果有80亿美金的市场份额,你会为8万美金心动吗?”
80亿?
就现在的桥本制业也没有80亿美金的市场份额。
但在将来肯定会有。
楚青集本来在笑,而且笑的有点嘲讽,但突然他不笑了。
跟中医,中成药相比,算命在M国的市场份额简直小的可怜,再怎么拼命也做不大的。
而他,人形貔貅,生平最大好的就是赚钱。
就算明知敲诈80亿美金无异于痴人做梦,但他还是想听小侄女说一说。
万一真是个风口,是个机会呢?
……
话说,林白青又不傻,不可能去敲诈一个大药企的,她是要继续搜集证据,以备在桥本制业申请国际专利时拿出来,阻止它为各种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
在将来,桥本制业所拿到的,中成药的专利会占整个领域28%的份额。
折合下来不上百亿,也有80亿。
要在上辈子,那不止是林白青,整个国医界都没人敢想,只能眼睁睁看着RI本人拿走它。
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一个很牛逼的外婆,还有个在药理学方面特别厉害的丈夫。
更棒的是,她的妈妈,虽然林白青还没见到,但她在超级大药企做Monitor。
有他们,她就敢异想天开了!
……
话说回来,林白青还得跟楚青集谈一下沈庆仪的感情问题。
“你刚才说我妈的感情问题说来话长,怎么个说来话长?”她问。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哦豁,中医居然那么值钱,人形貔貅我岂能错过?
PS:上章说的小林化工跟大家所熟知的小林制药不是一家企业喔。
第95章 会厌水肿
(论如何引起妈妈的注意……)
“唉, 我是真不想跟你们谈这件事。”楚青集欲言又止。
楚春亭压抑着怒火说:“你哥哥已经没了,庆仪谈恋爱,再婚,再生孩子都很正常, 我倒很希望她能再有个爱人, 有什么不好说的, 快点说!”
又说:“还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怕我们知道, 不能说?”
因为小儿行事向来无节操无底线, 老爷子怀疑他居心叵测。
楚青集只顾说话, 险些撞上前方一辆猛然刹车的大货车,高声说:“爸你这人……你小时候明明很疼我,也很信任我, 现在怎么总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呢?”
他忽而哽噎:“我不想讲给你们听是怕你们难过。”
……
大概八年前, 楚青集终于通过鲍勃走进了沈庆仪的生活。
但他的角色只是沈庆仪儿子的朋友,俩人也只见过几次, 不熟,也没有深聊过, 于她的感情世界,他也是在跟鲍勃闲聊时打听来的。
沈庆仪是个很优秀的女性, 长得也漂亮,而且东方女性因为其独特的人种优秀, 在国外很受欢迎的, 她又在CIBA那种大公司工作,追求她的男人可不少。
不过在这二十年中, 她并没有再婚, 甚至连恋爱都没过。
她跟鲍勃相依为命, 工作,学习,充实自我,一直到1987年。
那一年,她偶然路过唐人街,看到电视里在播放一部电影,名字叫《高山上的花环》,她便买了录像带回家,然后,就会经常看那部电影的录像带。
甚至,她还自描摹了一副电影男主角的画像,就摆在自己的卧室里。
经常会盯着那副画像凝视,一看就是大半天。
该怎么形容呢,她好像是对一副画相起了相思病。
鲍勃以为妈妈是像普通影迷一样,喜欢上了电影里那个英俊,帅气的花国男演员,还曾提议,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起回趟花国,去旅游。
联络一下,说不定能见到那个电影演员,就当帮妈妈追星,来一趟追星之旅。
不过沈庆仪拒绝了儿子的提议,并说:“不是他。”
鲍勃不太懂妈妈说的不是他是什么意思。
别人当然也不懂,只觉得沈庆仪是个影迷,追星者。
直到偶然有一回,楚青集有个出殡的活去洛杉矶,去了趟沈庆仪家,在她卧室看到到那副临摹的照片,骇然大惊。
因为他发现沈庆仪素描,画的男人就是他哥,楚青图。
楚青图是个三庭五眼,浓眉大眼的男人,跟《高山下的花环》的男主角唐国强长的有点类似,但面庞要小一点,秀气一点。
沈庆仪画的不是唐国强,而是,楚青图。
看到沈庆仪画了那么一副图,楚青集大吃一惊,甚至怀疑沈庆仪并没有失忆,只是假装的,他觉得她应该记得他哥,也记得以前的事才对。
正好那天沈庆仪下班回来,他就旁敲侧击,问她,画的那个人是谁。
沈庆仪对一切讲汉语的人都非常戒备,见过楚青集几次,从没有交流过。
但说起自己画的那张素描里的男人时她破例跟他聊了起来,说自己因为大脑损失而失去了记忆,但偶尔会梦到画的那个男人,而在她的梦里,那个男人应该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还问楚青集,详细咨询了一些大陆那边的情况。
说自己有计划,到93年,准备回一趟大陆,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楚青集是这样推断的。
她对楚青图应该有些隐隐的印象,虽然不太具体,但她潜意识里还记得他。
不过在93年之前,她不敢回国。
因为二十年前那桩命案在港城警局是有备案的,而港城对于命案的追溯期是二十年,到93年,那桩命案的追溯期就到了,她是在等命案到期,才要回国。
但她不了解大陆的法律,怕自己贸然到大陆,一旦大陆公安逮捕她就麻烦了。
所以她把鲍勃先派回去,让他去了解大陆关于命案相关法律。
这也是林白青和楚春亭会在飞机上遇到鲍勃的原因。
他前段时间回国,正是去帮沈庆仪了解相关法律的,楚青集帮他联络的机票,恰好安排在他们的后座,就是想让他们提前见一面。
……
讲完,楚青集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沈庆仪的大脑受过很严重的伤,又因为各种刺激全盘失忆了,但她记得我哥的样子,而且画的形神俱备,栩栩如生,还计划回国去找他。”
又问:“你们叫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告诉她,我哥已经变成一张烈士证了?”
因为损伤而失忆,沈庆仪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爱人了。
但人体是会自我修复的,大脑细胞也会,所以即使她的记忆是残缺的,她不记得曾经和恋人的过往了,但她隐隐约约,一直记着那个约定。
直到某一天,看到一张跟爱人的脸差不多的面庞时,她也想起了的他的脸,并终于想起了俩人间的承诺。
她记得有个男人在远方等着自己,她也着手,准备要去找他。
但冷静,理智如她,在追寻真相之前,她会派儿子先去打探情况。
然后,一天天计划着命案追溯期满的日子,计划着回国。
这时,谁忍心告诉她,她的爱人已经成了一捧骨灰,一张烈士证书。
……
十二月的jiu金山,公路一侧就是大海,天高云淡,阳光刺眼,风景格外好。
孩子睡着了,几个大人皆沉默着,车上的气氛一时凝重而悲伤。
但突然,楚青集小声问林白青:“关于80亿的大单,需要二叔做些什么吗?”
旋即,他的肩膀着了一拐杖,是楚春亭捣的。
老爷子一生作恶多端,报应就在眼前,这种时候小儿子还不忘他的发财大计。
他可真是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楚青集说:“爸,你知道桥本制业的药在M国的销量有多大,它的药有问题,就会导致很多患者病上加病,我是想帮帮青青,这有啥不对吗?”
“你是想帮她吗,你就是想赚钱!”楚春亭说。
楚青集说:“爸,算命是赚钱,中医也是赚钱,RI本人用中药在M国赚的盆满钵满,我可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我为什么不能赚一点?”
楚春亭说:“凡成大事者,必有节气,有骨气,你连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认,数典忘祖,只会装神弄鬼,能做成什么大事?”
“爸,就国内都在讲凡事向钱看,就您,老古董一个,还节气,骨气,它能值几个钱,再说了,您一库房的家底是用节气和骨气攒来的?”楚青集反唇。
老爷子还欲跟儿子吵几句,林白青大声说:“好啦,不要再吵啦。”
她又说:“楚先生,如果你想凭中医赚钱,就得听我指挥,等你回到Jiu金山,可以先问桥本制业要8万美金,要来之后,把其旗下在M国市场上所有的中成药,中药材,以及各种营养品全部买一遍,然后想办法发到国内去。”
楚青集思索片刻,懂了:“你是想检测,看它别的药品有没有质量问题。”
“既然一款药品有问题,别的肯定也有,因为没有相关的审批规定,咱们得……”林白青话还没说完,楚青集笑了:“得用走私的方式嘛,放心吧,我找李爷帮忙即可,你给他治过病,这忙他必须帮。”
林白青说:“等我回国,给他寄些我们灵丹堂的自制药,届时你以我的名义送给他,这个关系咱得维护好,以后还有大用处的。”
“好呐。”楚青集答应的可爽快了。
老爷子刚才还在生气,但听了孙女这番话,忽而就是一震。
再看孙女,他眼里透着惊讶与不可置信。
要是中医市场真的能值80亿,那就不是一两个人能玩得转的,也不是某一条道上的人就能玩得转的,黑的白的,只要是国人,大家都得参于进来才行。
李爷是个混道的,一般人或者结交不上,或者不敢结交。
但林白青不但帮他治了病,还专门给他开了药方,显然有意结交,且结交上了,而一旦结交上,他也就可以为林白青所用了。
这是连楚春亭都没想到的,他的孙女心里还真有值80亿的大单,而且她的筹划,她的目光,都比他还要长远,就好比现在,从楚青集到李爷,她正在尝试着整合渠道,人脉,在为那80亿而努力。
做生意嘛,人脉,渠道全通了,它自然也就通了,也就做起来了。
一开始楚春亭以为这丫头不过跟她二叔开个玩笑,但估了一下她目前所具备的人脉关系网,就发现那80亿的大单,她大概还真能做得成。
不服老不行,老爷子发现自己是真老了,他要后知后觉,才能看到孙女的谋划,但他的孙女会整合人脉,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生意还做的既有节气,有骨气,楚春亭就无比的欣慰。
可再一想起大儿子青图,老爷子就又无比的难过,几欲哽噎。
他泉下有知吧,会在天上看得到吧,看到他的女儿有多么的聪明,智慧吧。
可惜啊,他那么好的儿子,却成了一盒骨灰,一张烈士证书。
……
M国的公路修得好,车跑得快,几百公里的路程,早晨出发,在一个加油站吃了午饭,眼看下午四点,洛杉矶已经遥遥在望了。
但越是离那座城市近,楚春亭的心里就越难受,难堪,愧疚。
真是没想到,沈庆仪即使失忆了,依然惦记着他儿子。
可是那么诚实,博学,仁爱,宽厚,相貌英俊的青图却没了,不在世上了。
当他见了沈庆仪,他有何颜面面对?
转眼车进了城市了,在繁华的街道上走着,终于,楚青集停了车,在路边拔打电话,寻呼传呼,然后就在停车位上等着。
楚春亭看大孙女,就见她手紧紧攥着小孙女的手,也一脸紧张。
终于,楚青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在用英文跟鲍勃交流,看他在哪儿,说自己带亲人来洛杉矶旅游,想见见他。
这就要见到沈庆仪了吗?
楚春亭一生见惯风浪,却在这一刻紧张无比。
不过事情没那么一帆风顺的。
鲍勃是个大学生,还在读书,倒是在洛杉矶。
但楚青集于他是个普通的朋友,而最近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他有很多party要参加,今晚,明天都有约,所以他拒绝了楚青集见一面的邀约。
而他母亲Yean,也就是沈庆仪,据他说最近非常忙碌,不但工作特别忙,而且明天还有一个案子要到市区法庭出庭,也没有时间见客人。
总之就是,他也很想见楚青集,聊一聊,但是最近真的没有时间。
楚青集又跟鲍勃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
小雅睡眼惺松,楚春亭握着拐杖,林白青怀里抱着个小兔子。
楚青集是这样计划的,既然已经来了,人肯定要见,今晚就找个旅馆暂时住下,他带着一家人好好逛一逛,明天他们索性去市区法庭门口,跟沈庆仪来个偶遇,然后让林白青给沈庆仪面诊一下,看看她的健康状况。
要是她身体还不错,问题不大,林白青就别打扰她了。
什么都比不上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既她生活的很好,就别给她徒添伤心了。
当然,要是她身体不好,有病要治,那就另当别论。
说完,楚青集问侄女:“青青,你觉得呢?”
“可以!”林白青干脆的说。
找宾馆住下,还得先买个高压锅,然后借酒店的炉子煮金针。
普通炉子煮针,第一次,怕消毒不彻底,要煮两个小时。
这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小雅也已经困的不行,睡着了。
而要进行全身性的经络调整,得在脚上做针灸。
楚青集跟林白青一样,有他母亲遗传来的天赋,而且甭看他表面斯斯文文,但他一直在练八卦掌,有内力,林白青边做针灸,边让他跟着自己试经络,摸气血,让他来拈针,感觉经络的牵引力和跳动,教他如何提拉,做牵引。
还别说,貔貅二叔不愧是有天赋的,一上手就会。
如果中医不赚钱,楚青集即使有天赋,也不学它。
但当听说它值80亿的时候,他就想学一学了,给小雅做完针灸他还意犹未尽,不肯回房,非要帮老爷子也灸上两针,练个手。
叉烧儿子既没手法也没章法,力道还大,把楚春亭脸上的筋都给扎歪了。
但没关系,老爷子不生气。
虽然儿子都四十岁了,改行有点晚,大概率即使他改行了,也将是个杀人的庸医,而非治病救人的良医,但行医总比算命强,至少不损阴德,老爷子忍了。
一家人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林白青也是躺到床上才想起来,一整天了,自己都忘了给顾培挂个电话。
敲桥本制业的竹杠,一敲就能敲来8万美金,这证明他们的药品质量肯定有非常大的问题,还可以继续深挖,而沈庆仪居然在CIBA工作,还是一名Monitor,而那个职位,跟部队医疗系统派出去的‘专利特别小组’息息相关。
但可惜的是,她怎么就会背负着一桩人命案呢?
在目前的港城政府,人命案是二十年追溯期,但在国内,涉及人命,是不限追溯期的,林白青不懂法律,也不知道一旦港城回归,回归之前的旧案子还会不会被翻出来重新追溯,而涉及这方面的法律,基本都是部队在商讨,拟定。
所以问别人没用,反而顾培在部队的上级应该知道一些,她也得打听一下。
别沈庆仪以为二十年追溯期到了,于是回去,结果再被抓捕,就麻烦了。
楚青集把大哥大放在这边卧室,三更半夜的,林白青一个电话挂到灵丹堂,想碰碰运气,看顾培在不在。
接电话的是小青,听到是姐姐的声音,惊喜到尖叫:“姐,M国怎么样呀,繁华吗,发达吗,好不好玩?”
“你姐夫呢,现在是什么时间,他在吗?”林白青问。
小青说:“他在灵丹堂都住了两晚上了,给冻感冒了,今天去上班的时候都在流青鼻涕呢,我姐夫会流清鼻涕,还会咳嗽,不可思议吧。”
“他住在药堂,等我的电话,不可能吧。”林白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顾培是个特别注重身体健康的人,上辈子跟他一起工作了那么久,她没见过他生任何一种病,包括感冒。
他照料自己照料的可好了,因为讨厌流鼻涕,感冒季出行都要戴口罩,以保证自己不被传染,但他居然为了等她的电话,把自己都给冻感冒啦?
他是个容忍不了清鼻涕的人呀,那他岂不是自己得把自己恶心死?
想到这儿,林白青莫名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小青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刘大夫都在笑话他傻,但他就是熬了两晚上。”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明天还要早起,林白青说:“那我等晚上给他打电话。”
“别了,他跟我说了,从今天开始要做试验,就不回来了,你要有重要的事就打电话到院长办公室,院长会转达他的。”小青说。
丈夫熬了两晚上等她的电话,还冻感冒了,林白青心里当然过意不去,想了想,又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吧,你告诉他,我会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礼物的。”
小青随口说:“姐夫喜欢啥呀,书,笔记本?”
顾培是个饮食规律,作息规律,工作和生活规划的详细又妥贴,有条不紊的人,唯一的爱好除了蛋炒饭,好像就没别的。要说礼物,他会喜欢什么?
小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书和笔记本了,那是他唯一会随时带着的东西。
而要说顾培喜欢啥,除了林白青,大概还真没第二个人知道。
而且她保证,只要他看到,必定心花怒放!
打了声哈欠,她说:“你就这样跟他说就行了,我得睡觉了,你也快去忙吧。”
国际长途可是在烧钱,也不好多说。挂了姐姐的电话,小青翻开笔记本,找到姐夫实验室的电话就拔过去了。
转达了一下姐姐的问候,并大声说,让他等着,她会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礼物。
顾培此刻正在跟院长,副院长等人,就关于CIBA所提的,要求部队医疗系统对申报药物展开双盲试验的问题在开研讨会。
小青说话声音大,所有在实验室的人全听到了。
李副院长跟林白青算是比较熟的了,笑问:“咱小林要回来了?”
顾培说:“总共一周,是快回来了。”
院长高坚说:“你小子竟然有喜欢的东西?应该是洋玩艺儿吧,那是什么?”
李副院也笑了:“毕竟海归派,他爱好的肯定是洋派物品嘛。”
顾培这人很有意思的,要说他是个玩的花的吧,他除了工作就是健身,工作一丝不苟,健身方面,游泳,网球,也都是很健康,阳光的运动。
而且在工作方面,就连海军司令都专门夸,说钱没有白花,这人请的值。
但你要说他不花吧,他租小黄.片不遮人耳目,光明正大到全院的人都知道。
那么,他所喜欢的东西会是什么?
年青夫妻玩得花,那肯定不是一般东西吧。
领导们也好八卦的,而不论林白青带了什么回来,只要是送给顾培的,他都要带到政治处做登记,大家对视一眼,就都把这事儿揣心里了。
都想要看看顾培的兴趣爱好到底是个啥。
会不会是国外最时髦的,带颜色的片子,还是很时髦的,计生用品?
哎呀,在他们想来,那应该是颇能让他们也开一下眼界的,脸红心跳的东西。
毕竟海归派,顾培的爱好成功吊起了大家的兴趣。
顾培自己也很纳闷的,毕竟一个人的爱好兴趣是很广泛的,他有很多爱好的,打网球,游泳,他还喜欢滑板,冲浪,在他想来,妻子要带给自己的,或者是一副网球拍,或者是泳衣,再或者一只滑板,其实那些东西他都有。
但要妻子愿意多买一份,他心里会很高兴的。
鼻子在不住的流清鼻涕,喉咙还在发炎,他还发烧了,这些症状让顾培特别烦躁,不过因为妻子一个电话,顾大军医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而另一边,林白青今天还顾不上买礼物。
她得先去市区法院的门口,蹲守妈妈。
楚青集比较悲观,抱的心思也是,让林白青见一面,了了心思就走。
因为沈庆仪比她想象得谨慎,难接近的多。
其实她的记忆问题通过催眠术就可以解决,但她不敢,也不会那么做。
因为她身上背着一桩命案,在追溯期满之前,她连催眠师都不敢信任,生怕要翻出来。
而现在,离她的命案追溯期满就剩下几个月了,她会无比谨慎,无比小心的渡过这个阶段。
她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东方面孔的人主动交流的。
所以在他看来,今天林白青顶多也就远远看一眼,不可能跟沈庆仪搭上话。
……
但俗话说得好,凡事,总是计划不如变化的。
今天在市区法庭开庭的,是一桩父母被指控虐待儿童的案子,详细情况不得而知。
但这是个公开审理的案子,所以只要提前预约过,就可以旁听。
林白青没有预约,按理是不能旁听的。
不过这方面楚青集就比较能了,他作为一个能量关系户,跟法庭的安何人员拉了一下交情,做了个补预约,他们就可以进去旁听了。
当然,林白青也只想观摩一下,她妈妈做为一名M国的律师,是怎么帮人打官司的。
这时官司还没开庭,小法庭,人员才在到场,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当然,沈庆仪作为律师,目前还没有到场。
是小雅提醒的林白青,她说:“姐姐,前面那位阿姨好伤心喔,她哭的好可怜!”
最前面的家属席上有个胖胖的,褐色头发的中年女人一直在哭,她应该是这场官司的当事人,看起来确实很伤心,不停的抽泣着,但她喉咙黏黏的,鼻息也不清,时不时就要扬起头费力的喘两声。
这引起了林白青的注意,因为从她的鼻息判断,她的喉咙应该水肿了。
而在喘了几声后,她忽而手攥上椅背,仰起头,像是噎住了一样大喘了两口气。
旁边有人在照料她,询问她是否还好,女人坐正,点了点头,强撑着笑了笑。
打官司嘛,人们即使身体有不舒服,眼看开庭,也会强撑着的。
旁边的人看她还好,也就不管了。
但那女人抽泣了片刻,忽而又猛的扬起了头,在大喘气。
在她仰头时,林白青看到她喉咙处肿起拇指粗的一道痕,而那,是会厌炎导致会厌水肿的征兆,当她喉咙外部肿的那么厉害时,她的喉咙内部就已经完全堵塞了。
会厌水肿是能要人命的。
林白青一秒跃了起来:“楚先生,把针给我,那个女人会厌水肿了。”
楚青集问:“啥水肿了,什么水肿,谁水肿了,你要什么针?”
林白青带了马衔铁针,但怕针进不了法庭,放车上了,不过金针楚青集带进来了,就在他包里。
林白青已经往前冲了:“那个女老外生病了,会厌水肿,要窒息了,快给我针!”
随着她话音才落,前面那女人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捏上了喉咙。
她说不出话来,于是拍打身边的人,又捏着喉咙左右摇摆。
这一看就是已经窒息了,呼吸不了了。
而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才要打911急救电话叫救护车。
林白青已经到跟前了,女人外表还是正常的,而她的会厌水肿有可能是风寒导致,也可能是过敏,或者因为情绪的激动,用西医的统称,反正就是过敏,最终会导致休克。
休克,西医当然可以急救。
但因为女人刚才一直在强撑,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了,她的喉咙已经完全堵塞了。
救护车至少要5分钟才能到,但她撑不5分钟,从现在开始到大脑缺氧而休克,顶多3分钟。
作为一个中医,林白青当然得用中医的方式先做急救,留下这女人的命。
她边给女人做推拿,边大吼:“金针呢,快点把金针给我!”
楚青集怕金针会丢,一直贴身带着,刚才也是跟安何人员交涉了半天才带进来的。
此时慌里慌张,也才拿了过来。
而当他拿出金针来,而当林白青要在这儿做针灸,满法庭来旁听的老外们,就全冲过来围观了。
……
凡事,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林白青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让妈妈注意到她,跟妈妈交流一下。
但现在的情况是,全法庭,包括刚刚进来的沈庆仪,所有人都来围观林白青施针,做急救了。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怎么才能跟沈大小姐搭上话。
沈大小姐:这得问我女儿,论,我要怎么才能跟她搭上话。
PS:关于会厌水肿,确实非常凶险。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大家有喜欢吃又麻又辣的火锅,还喜欢吃完火锅后来个冰冰凉凉的冷饮的尤其要注意,刺激会导到致会厌发炎,会厌炎就会导致会厌水肿,发病不过几分钟,特别凶险的,各位小天使们一定要注意喔!
第96章 血肿机化
(是想让林白青现在就给她做治疗吗?)
会厌水肿的凶险在于, 发病会特别急,病人的体温会很快飚升到40度以上,但又全身发冷,会惊厥, 抽搐, 而颈部会在一瞬间迅速膨胀, 肿成象脖状。
这女老外本来就胖, 当喉头鼓起, 两眼反插, 四肢抽搐时格外的吓人。
有人在尖叫, 问911什么时候到,还有人在喊上帝叫阿门。
楚青集一开始挺怕的,怕林白青随便上手救人, 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还好这是洛杉矶, 也是花国人最多的城市,即使老外, 也对中医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当他掏出金针时, 就有人喊了:“Acupuncture Needle!”
还有人说:“This is chinese!”
所以当安保人员拿着警棍冲进来时,来旁听的观众们抢先一步, 拦住了他们。
也是在这时,原告的律师沈庆仪进法庭了。
而被林白青救的女人, 名字叫Mary, 是今天这场官司的被告。
原告是Mary的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控诉女儿, 是因为女儿Mary染上了毒瘾, 并把几个孩子全丢给了她来抚养,还偷走了她一大笔养老金。
老太太想要脱离母女关系,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沈庆仪是义务为可怜的老太太ella帮忙的,也是她的律师。
她是按照开庭时间来的,甫一进门,就看到个有个女孩子以手为支点,在转眼间腾挪辗转,跳下了四排座位,扶起了Mary。
那是个东方来的女孩子,她的身体轻盈的就仿佛是只燕子一样。
而被告Mary,因为突然的水肿,整个人已经变形了!
作为一名义务给底层人打了多年官司的律师,沈庆仪有一瞬间的怀疑,认为Mary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抚养权,在法庭自导自演,要演一场戏。
而她,于那些表面可怜,却戒不了毒瘾的瘾君子们深恶痛绝。
她也是为了孩子们和老太太着想才义务接的官司,而且她认为只要Mary还残存一点良知,就该放弃孩子们的抚养权,远离母亲,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但她要在法庭演戏,搏同情,那可就太令人厌恶了。
怀着这样的心理,沈庆仪也围了过来,冷冷看着事态的发展。
……
林白青也没想到,她第一次见生母,是在给病人做急救的情况下。
沈庆仪拥有跟柳连枝一样的好品位,穿一套漂亮的藏青色西服套裙,头发是绾起来的,梳的一丝不苟,她身材高挑,人很瘦,眉眼相比于普通女性有几分硬朗,但是非常好看。
一丝不苟的头发,剪裁利落的西服,衬的她整个人既专业,又干练。
因为她也想知道Mary发生了什么事,就挤在旁边,俩人离得很近。
她身上的味道也有一种,跟柳连枝相呈一脉的好闻,叫林白青忍不住想要凑上去闻一闻,或者抱一抱。
当然,最急的事情是救病人。
要有药箱,一针清开灵就可以镇热,保护病人的大脑,但林白青没有,只能全凭针灸,要一般大夫,估计早吓麻了,林白青也是头一回,从病人的廉泉开始,经天突,鱼际,合谷,再将病人扶起来,翻转她,从风池到大椎,乃至手上的少商穴,阳商穴,总根九根针,她全出了,转眼把病人扎成了个大刺猬。
但效果也立竿见影,灸廉泉和天突可以清热泄火,解毒,在鱼际,合谷和会厌处入针提插,则可迅速消肿,风池和大椎处的针是起到散热作用的。
楚青集扶着人,林白青雪白的,葱管似的手指在九支针间来回穿梭。
这是洛杉矶,华人很多,中医也算普及。
但即使是这儿的中医大夫,估计都没见过如此迅速的中医式急救方式。
提插而泄,所有的针都在突突狂跳,病人的象脖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惨白的面色逐渐红润,抽搐的四脚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直到病人睁开眼睛,人们才发现她早就可以自主呼吸了。
病人伸手要抓针,楚青集赶忙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大家也纷纷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而从病人病发到现在,全程,总共不过两分钟。
眼看病人能呼吸了,有人在胸前划十字架:“amen!”
还有人在看天:“Thank God!”
911来的很快,而等他们来时Mary已经能自主呼吸,并能尝试着站起来了。
最终Mary还被911抬上单架带走了。
而在林白青理好她的针,站起来的那一刻,就连陪审团成员和法官都围了过来,在为她鼓掌。
这于现场几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中医急诊的观摩。
沈庆仪也观看了全程,当然,她并不认识林白青,而且对一切的花国人都很警惕,所以早在911的担架来抬人时,她就去跟法官交涉,要求休庭了。
被告突发意外,官司当然会休庭,再排开庭日期。
也是直到这时林白青才知道,楚青集说自己跟沈庆仪不熟,是有多么的不熟。
随着法官落锤,陪审团和旁听席上的人全走了,楚青集适时上前,跟沈庆仪打招呼:“Hey,Yean?”
沈庆仪都没止步,边走,边试探着问:“Hey, are you Jenny?”
“Yes, I am Bob\''''s friend.”楚青集说。
他只是她儿子鲍勃很多朋友中的一个,跟沈庆仪只算点头之交。
沈庆仪走的很快,在经过林白青和小雅时,目光落到了她俩的身上。
小雅肤白,还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是个小天使一样的混血儿,很吸引人的眼球,但她并不感兴趣,她一直在打量林白青,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不过她的脸蛋儿是否好看沈庆仪并没有注意到。
她惊讶的是林白青的医术,身手和她刚才那一手突然腾空跃起的爆发力。
她看出来了,这小女孩会功夫。
但对于一个逃亡了二十年,还有几个月命案就会追溯期满的罪犯来说,她虽然会对那个女孩感兴趣,但不会为她而多做停留的。
所以她的目光停留在林白青的脸上,但脚下并没有留步。
楚青集尝试着约人:“难得见面,要不我们喝杯咖啡,聊一聊?”
沈庆仪摇头:“实在抱歉,我非常忙。”
其实他们这样是在吓唬她,因为她非常怕被人认出来。
一旦有人认出她,她将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还会被抓捕,引渡回去服刑。
她虽然表面非常镇定,走的高傲而冷酷,但林白青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惊惧和不安。
尤其在看到一脸凶相,天生恶人脸的楚春亭时,她眼神里的恐惧更加浓厚了。
林白青想要上前,楚春亭适时拉了她一把,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了。
老爷子在这一刻也觉得没必要打扰沈庆仪了,当他看到她穿着那么妥贴的西服,一身精英气质,站在洛杉矶的市区法庭里时,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想,何必让她去翻开那个注定会让她难过的底牌,揭她的疮疤呢?
但林白青甩开楚春亭,却跟沈庆仪并肩走到了一起。
“Hey,Yean。”林白青边走边,边尝试着用英文说:“我想你的脑部应该受过伤吧,您没有考虑过治疗它吗?”
沈庆仪止步,一脸狐疑,语气冷冷:“你怎么知道的?”
林白青伸出手,示意妈妈把手给自己,说:“我是一名医生,中医。”
又说:“也许我可以治疗你的病,用中医的方式来治。”
沈庆仪躲开林白青的手,回头,毫无感情,甚至带着些厌恶的看了楚青集一眼,转身就了。
妈妈可真是英姿飒爽,一双林白青不敢尝试的尖头高跟皮鞋踩在脚上,她走的又快又稳。
穿着平底鞋的林白青都险些追不上。
林白青还想跟着她,楚青集也拉了她一把,意思是算了,见一面就行了。
毕竟现在的沈庆仪看起来很健康,没必要现在就打扰她,给她造成恐慌的。
但林白青甩开楚青集,跟着妈妈出了法庭,一路往停车场。
还好,这时沈庆仪回头了:“据我所知,没有人可以肉眼看到大脑内部的病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大脑受过伤,是那个叫Jenny的男人告诉你的?”
她似乎很抗拒跟人接触,林白青也就没再碰触她,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很简单,您的颅内有血肿机化现象,头颅形状因此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我是可以看到的。”
沈庆仪止步在停车场前,伸手触摸头部:“你确定?”
又凑近一步:“所以,你是通过中医的面诊来确定问题的,对吗?”
一个丧失了过往记忆力的人,脑子里必定有遗留问题。
沈庆仪在二十年前大脑受过伤,颅内出过血,因为没有条件,当时没有选择手术,出血大部分应该被吸收了,但有一部分会残留下来,并在颅内开成血肿机化,继而改变她的颅脑外形。
因为她头发梳的很光滑,外形的改变很显眼。
而她大脑内部的症状应该比较复杂,但并不影响她后来的生活,而且在脑部动手术危险很大,所以她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了不动手术,保守治疗。
西医得要借助仪器,中医讲究面诊,看来妈妈是懂中医的,她都知道什么叫面诊。
林白青再靠近一点,仔细观察她的眼睛:“您应该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和偏头痛症状,没想过做缓解治疗吗,比如……”
“催眠,不,我不需要。我很忙,我想我应该走了。” 沈庆仪说。
一个脑部受过伤,全盘失去记忆力的人,从0开始学习,从语言到知识,还要克服神经衰弱和偏头痛,并成为一名超级大药企的Monitor,林白青不知道妈妈有多努力,但她的付出绝对超乎了一般人的努力。
也是因为足够努力,才叫她拥有了超强的意志力和理智。
而除了开颅之外,唯一能给大脑做舒缓治疗的,在西方就是催眠了。
但她怕翻出自己的旧官司来,她不敢。
当然,林白青要说的也并非催眠。
她捧起手里的针筒,说:“我建议您所做的,是针灸。”
其实一个聪明的高知女性,在二十年里,怎么可能明明有病却不治呢。
沈庆仪又开始走了,并说:“我最近就在尝试针灸,而且是在全M最大的中医馆,汉唐医馆,那儿有一副跟你手中一模一样的针,治疗一次3万美金,但就目前来说,我认为它的效果并不好。”
林白青愣在原地,她着实被惊到了。
随后赶来的楚青集也惊呆了,他都不知道,沈庆仪曾经寻求过中医的治疗。
妈妈一次3万美金去做治疗,只为寻回自己的记忆?
不过一个强悍的,对自己负责任的女性,在二十年中,不会明知自己有病而不做治疗的,她求助过中医的,求助的还是汉唐医馆,甚至就是这副金针。
所以她并不信任林白青。
但金针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RI本人拿着它,那叫牛嚼牡丹,糟蹋东西。
林白青也跟到车前,笑问:“既然您知道针灸,那您知道药灸,艾灸和火灸吗,而且您的病单凭针灸是治不好的,必须搭配行血化淤的中药,再附以砭石热灸,那将是一整套的治疗方案。”
她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和偏头痛,以及过往记忆力全盘丧失的问题。
想要在不开颅的情况下彻底治愈,那将是一整套的,非常复杂的治疗方案。
是要经历至少为期半年的长期治疗的。
林白青又说:“如果您想了解我的治疗方式,以您认为舒适的方式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一次3万,那笔钱妈妈可以不花的,林白青不用金针,普通的钢针就能治好她。
但沈庆仪已经不想再交流了,点了点头,又说了句对不起,不需要,打开车门上车,一脚油,她离开了!
而林白青和妈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
既林白青已经见过妈妈了,今天再给小雅做一次针灸,明天一次,楚青集就该还金针了。
林白青和楚春亭的签证也将到期,他们也就该回国了。
此刻,他们得找个地方吃饭。
因为小雅想吃Taco,他们找了一家墨西哥餐馆,坐了下来。
楚青集说:“我看她的健康状况还不错,只剩几个月了,希望她能安全渡过。”
小雅忽而发问:“安全渡过什么呀爸爸?”
楚青集由衷觉得沈庆仪厉害,因为她当初遇到的那个渣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而且一到港城就混上了帮派,极为难缠,她能反杀对方,堪称女中豪杰。
但沈庆仪的人命案是个至死不能拿出来说的秘密,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还好老爷子适时捣了他一拐杖,才叫他生生住嘴。
服务生端来了Taco,楚春亭不爱吃这种洋玩艺儿,一脸嫌弃。
不过看到林白青吃的很香,他就又捧了起来,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楚青集替侄女挤上蕃茄酱,还要继续了解中医:“青青,什么叫药灸,火灸,艾灸,还有你说的砭石,那又是什么东西,它们也是中医的一部分?”
林白青已经见过妈妈了,这场见面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象过沈庆仪会很优秀,确实,她看到了,妈妈非常优秀,可她也看到了,妈妈被顽疾困扰着,而因为一桩命案,她就如同惊弓之鸟,甚至不敢接受她的治疗。
作为一名医生,就是看到普通人有病,林白青都会忍不住伸手。
更何况那是她的妈妈,是她的亲人。
在楚春亭和楚青集看来,不要打扰,让她平静的去过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安稳生活就是最好的。
其实林白青也想这样,她想,如果沈庆仪安于现状,自己也可以不打扰她。
但显然沈庆仪并不想,她不敢开颅,因为开颅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但她又想找回记忆,她甚至愿意一次3万美金去做治疗,她那么谨慎的活着,一天天算着追溯期,好能早点回国。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青能帮则帮,至少要让妈妈知道,她是可以帮助她的。
当然,即使沈庆仪现在不求助于她,也没关系,等她追溯期满,能回国了,她既然知道林白青,就像当初的柳连枝一样,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去找她的。
所以现在林白青所要做的,就是回国,等着妈妈来找自己治病了。
真相也许是痛苦的,可她和楚青图之间的回忆也很重要。
林白青觉得,她应该会很想找回那一段,在边疆时的,幸福生活的回忆的。
……
收回心思,还是继续给人形貔貅楚青集做圈套吧。
林白青说:“针灸只是个大类,在针灸中,有火灸,药灸,艾灸,而且现在中医还在尝试引入弱电,将针和电结合,做新式理疗,而这些理疗方式也是可以申请国际专利的,一旦我们能申请到,技术受专利保护,专利收入,至少值20个亿。”
老爷子还在悲伤自己的大儿子,他的叉烧小儿子又被20亿成功勾起了兴趣。
“所以中医在全球,将会有百亿的市场份额。”他在算账。
林白青点头:“但我们要加快进度,因为HAN国这几年一直在努力,为各种针灸技术申请专利,如果我们不快一点,那笔巨大的财富将归HAN国人所有。”
RI本人百年如一日,专注偷药方,而HAN国,则专注于针灸,俩好邻居堪比卧龙凤雏,赶在我国加入WTO前,趁着便利,要把中医的国际专利瓜分怠尽。
这蛋糕太大了,大到楚青集忍不住咧嘴笑:“今晚咱们继续,我要学会针灸。”
又对老爷子说:“我给自己掐过卦,四十遇贵人,从此前途不可限量,我还纳闷呢,心说眼看我都四十一了,贵人怎么还不来,原来就是咱青青呀。”
又说:“我有预感,我们楚家要跻身世界富豪之列了。”
楚春亭瞪儿子,真想把那挤满酱汁的Taco砸到他那颗散发着铜臭的脑袋上。
但算了,让他学吧,四十改行,也许他还真能当个中医呢。
因为明天就得走,去机场还需要时间,索性今天林白青就在洛杉矶逛逛,购买。
安排楚春亭在家咖啡厅休息着,她要去给顾培,小青,穆成扬和刘大夫买礼物。
老爷子来了之后问儿子敲诈了五千美金,全塞到了孙女的手里。
既是第一次见面的侄女,侄女的身价还值百亿,楚青集也是个大方的,塞了林白青两千,李爷还送了她五百的诊金,现在的林白青可是个妥妥的小富婆。
给穆成扬和刘大夫各买了一块表,又给小青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这才花了六百美金。
一路上逛着,林白青又给小雅买了几只可爱的小公仔。
但这些都是小钱,唯独给顾培的礼物是最贵的,整整花了两千八,美金!
这是林白青这辈子花过的,最大的价钱的礼物。
哪怕顾培看见了,估计也得被惊掉下巴。
这年头华人在M国还没阔气起来,她付款的时候白人收银员盯着她看了半天。
一边是小雅抱着公仔,一边是楚青集帮她拎着大包小包。
而林白青,得正式跟楚青集谈一谈小雅的继续治疗问题了。
三天,神仙大罗都治不了脑癌的,真想孩子永不得脑癌,就得让小雅回国。
可以是跟她住,也可以是跟楚春亭,但必须做长期治疗。
“现在必须去吗?”楚青集问。
他就小雅一个女儿,虽然也是丢给别人带着,真说送走,他舍不得。
林白青说:“针灸三次顶多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就必须再做治疗,否则,到了青春期,她的身体变化将会不可控,那么,以后得脑癌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我考虑考虑吧。”楚青集说。
走着走着,又深深叹气:“我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唉,我总觉得这事有问题?”
他是个对政府持有严重怀疑精神的人,又说:“你还记得关于你妈妈的那场偷渡吧,当时国内,官方通报,是说偷渡分子全部死在海上了,没有一人存活,对吧。但那天的偷渡者中,至少有八个人游到了对岸,对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那个混蛋政府是在撒谎。”
在沈庆仪偷渡的那天,官方通报,是说偷渡者无一人存活。
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游到了对岸的。
而为什么官方会说无一人存活,是因为当时偷渡的人实在太多了,死亡率又太大。
人们可谓眼睁睁的送死,官方为了扼制偷渡行为,减免损失,就把事情说的很严重,让人们看到新闻以后,好能打消偷渡的念头。
那是时代的悲剧,是林白青所无法置评的。
楚青集又说:“所以官方的报道是不可信的,而我,严重怀疑,我哥说不定根本不是烈士,是被迫害死的,或者他压根没死,而是被混蛋政府关了起来,在做某种黑试验。”
他这不是胡扯,而是鬼扯了。
当初是这样,沈庆仪是去的国营农场,在务农。
而楚青图是在建设兵团内部的冶铜厂工作。
也正是因为他在冶铜厂,才用那种特殊的,二十年不生锈的铜给林白青打了两只小手镯。
基于两只小手镯,顾培才从中找到线索,把楚青图和沈庆仪联络到一起。
而楚青图勇斗匪徒,救被强.暴的妇女,这件事不但是广为人知的新闻,甚至还在当年,边疆非常混乱的情况下,引发了一场由部队牵头的严打。
严打期间,部队枪毙了很多骚扰妇女,扰乱社会治安的混混们。
楚春亭去边疆,是部队领导接见的他,给的他骨灰盒,颁的烈士证书。
因为儿子是烈士,楚春亭还得到了一笔抚恤金。
其后,每年建设兵团还会给他邮寄一份兵团自产的清油,白糖,小麦面粉以做慰问。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楚青图是被迫害死的,或者被拉去做黑试验,那不笑话?
难不成泱泱大国,整个部队,建设兵团会上下一致口径去撒谎?
林白青懒得再跟楚青集胡扯,东西已经都买好了,天也快黑了,得抓紧时间回jiu金山。
她遂甩开楚青集,拉着小雅一路往前走。
楚青集一直呆在M国,于花国政府的认知就跟西方政府的抹黑是一样的。
他还试图说服林白青:“小姑娘,你还小,压根不知道你们的政府有多邪恶, 89年的事情知道吗,还有很多你们的政府迫害普通人,杀害他们,或者抓他们做各种黑试验的,我家有各种新闻报道,多得很,你要感兴趣,等回到家,我可以翻出来给你慢慢看。”
林白青被他骚扰的烦不胜烦,说:“你要再不闭嘴就别学针灸了,也别想加入我的中医生意,那百亿大单你也别想参于了,所以烦请你闭嘴吧,我不想听这些。”
一听百亿大单没了,楚青集赶紧闭嘴。
但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说:“青青,你们那个混蛋政府真的非常邪恶,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一些它的真面目,考虑一下吧,移民出来,我们以jiu金山为据点,来做大,做强中医。”
所以说了半天,他还是想要游说她移民,留在M国?
这可真是块叉烧。
要不是他确实还有点用处,可以帮她对付桥本制业,林白青一大脚就要踹过去了。
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往前走。
楚春亭在一家咖啡馆里等他们,他们得去跟楚春亭汇合,再开车回jiu金山。
此时眼看到咖啡馆了,突然,楚青集的大哥大在响。
他提了一大堆的袋子,都没手接,示意林白青帮他提两个袋子,终于掏出了大哥大,接了起来:“hellor?”
跟对面交涉了几句,他忽而脸色大变,小声说:“是鲍勃打来的。”
过了会儿,又手忙脚乱,示意林白青放下手提袋,说:“是她,Yean,要跟你通电话。”
太不可思议了,楚青集跟鲍勃做了很多年朋友,但只跟沈庆仪聊过一次。
和林白青,她仅仅只是见了她一面。
而且见面交流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波动来。
可转眼,她就又主动打来电话了。
她想做什么呢,是想让林白青现在就给她做治疗吗?
作者有话说:
PS:普通及一个小知识,关于针灸技术的各项WO专利,美国占的比率是最大的,接下来才是咱们,韩国占的比率也非常大,而且韩国的针灸针销量,在国际上是最大的。
第97章 笑虎穴
(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
看到他们回来, 在咖啡馆枯坐了半天,无聊张望的楚春亭立刻结账,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青集显得无比紧张,慌乱, 示意林白青:“快放下手里的袋子, 接电话!”
小雅也是想帮帮姐姐和爸爸, 女孩今天逛了一整天, 开心嘛, 抱着公仔蹦蹦跳跳, 大声说:“爸爸, 我可以帮你接喔,让我接吧,我来!”
她矮, 爸爸高, 跳的时候不小心被爸爸踩了脚,孩子疼的撕心裂肺, 顿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楚青集非但不哄孩子吧,还变的特别暴躁, 大声怒斥女儿:“Shut up!”
见孙女疼的蹲在地上,楚春亭揽过孩子来, 脱了鞋子一看,孩子雪白的脚丫丫上印着好大一个脚印子, 红了一大片, 老爷子气的,恨不能捶儿子两拳。
老爷子连忙蹲地上帮孙女揉着脚。
而这, 也是小雅头一回没有抗拒爷爷的亲昵。
另一边, 在给林白青大哥大时楚青集捂上话筒, 小声说:“签证可以延期,飞机也可以改签,不用怕,这些事二叔来帮你办,你尽管帮你妈治病去!”
楚春亭火气冲天,但听到是沈庆仪打来电话,生生忍住了,没凶儿子。
毕竟要不是因为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要不是因为马保忠的告发,也许他一开始会反对,但他欣赏沈庆仪,他终归会同意的的,那么,沈庆仪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楚青图结婚,做一对无风无浪,恩恩爱爱,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但因为那场革命,因为马保忠的告发,造就了一桩阴阳相隔的悲剧。
而现在,他的孙女是个医生,良医。
她可以治疗沈庆仪的疾病,甚至有可能,能让她恢复记忆。
签证延期,改签飞机都需要钱,但那笔钱楚春亭会掏。
因为那是他欠沈庆仪的,是他理该补偿的。
小儿子捧电话捧的小心翼翼,老爷子也悬提着一口气。
林白青接过电话,说了句hellor,就听电话里传来沈庆仪的声音:“hellor,听说你的名字叫青青?”
……
“青青,请允许我感谢你,因为Mary在到达医院后就脱离了危险,这让我的当事人ella不必支付高额的抢救费用,ella也让我向你转达她的感谢!”沈庆仪说。
什么Mary,ella的,一时间把林白青给搞糊涂了。
思索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沈庆仪今天接的官司,是个付不起高额律师费的老太太跟女儿打的小官司。
可怜的老太太ella要跟女儿Mary争夺外孙的抚养权,并驱逐有毒瘾的女儿。
但当女儿生病,要被抢救了,她依然要掏医药费。
所以今天林白青救了Mary,也等于是救了一个贫穷的,可怜的老太太。
这才是沈庆仪打电话来的原因。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您太客气了。”林白青说。
沈庆仪又说:“我的儿子鲍勃说他在飞机上偶遇过你,还夸赞了你,说你长的非常漂亮,而且应该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因为你全程都在读书,医书。”
林白青笑着说:“谢谢他的夸奖!”
如果当时她知道他妈妈就是她的妈妈,应该放下书,多跟鲍勃聊几句的。
可惜没有如果。
沈庆仪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林白青以为她应该是挂了电话了,结果她又说:“那么,有缘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这句她用的是普通话,说的既标准又流利,格外的温柔。
楚青集也凑着耳朵在听的,小雅虽然因为脚疼而在哭,但因为突然被爸爸吼了,声音小小的,再没敢多说一句话。
听到沈庆仪说有缘还会再见,楚青集笑着朝侄女竖起了大拇指。林白青也觉得既然沈庆仪这么说,应该是动了心思,想找自己治病,也无比开心。
就连楚春亭,也难得的连着吐了几个字:“好,好!”
他已经七十六岁高龄,被儿子孙女拉着在外面狂跑了两天,身体吃不消,就跟儿子说:“赶紧开车吧,先回家。”
楚青集想的是,既然沈庆仪愿意联络林白青。
他干脆帮她把机票退了,再去申请签证延期,而如果签证无法延期,黑就黑了,反正这年头大家从国内出来,都是一落地就黑的。
老爷子可以先回,林白青直接黑在M国算了,从此长呆M国,正好留下来拼搏一番事业。
小雅听说姐姐有可能不会走,也挺开心的,都忘了脚丫丫的疼了。
她的小兔子早就抱丢了,已经不见了。
小丫头缩进姐姐怀里,眼巴巴的等着,想听姐姐点头,答应留下来。
但林白青只要没疯,就不可能直接黑在M国不回去。
三天的延期签证意义也不大。
因为首先,沈庆仪的颅内有陈旧性的,没有被吸收的血淤,而且应该不止一处,所以她的头部才会有血肿机化的外在表现,还有长期的偏头痛和神经衰弱。
颅内的病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得好的。
需要针灸加上砭石,中药,整体扎扎实实治疗一个月,才会有所好转。
再说了,林白青长时间不在药堂,灵丹堂也不行。?看春节将至,东海人偏好吃海鲜喝啤酒,会是一个痛风高峰季,灵丹堂治痛风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肯定会有很多慕名前来的,药堂现有人手根本不够。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她先回去,再找两个老专家来分担病人,然后调整好时间,再申请一张一个月左右的签证,回M国。
来专程给妈妈治病。
虽然沈庆仪的律师只是兼职,她的本职工作是在CIBA,还是一名Monitor。
而一旦灵丹堂能够得到CIBA的合作,也许提前三十年,林白青就能为灵丹堂的中成药申请到国际专利,并像津村,桥本等大型RI企的中成药一样,登陆受PTC条约保护的一百多个成员国,进行全球性的销售。
那个销售额,就现在,一年都能有几千万美金。
但林白青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她的想法很单纯,仅仅是想让那个生了她,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年的女人能少受一点偏头痛和神经衰弱的困扰。
最好还能让她在她的杀人案追溯期满前恢复记忆。
那么,即使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有母亲,有女儿,有她们爱她,她还有对丈夫的回忆,她的人生虽有缺憾,但比现在这样,又病又痛,还要强撑着身体拼事业,工作得好。
而现在,林白青只需要回去处理事务,并等沈庆仪再联络她就好了。
她这个计划兼顾到了方方面面,连老爷子都连连点头,觉得好。
但楚青集总要跟她唱反调,她所做的每一样事情,似乎他都要反对:“青青,那个混蛋政府害死了你爸,真不知道你留恋它干嘛。至于你妈,帮她治病可以,记忆力的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你何必非要让她想起曾经的事呢?”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车一路平稳行驶,小雅因为逛了一天,又被爸爸凶了,委委屈屈的睡着了。
夜间行车,四周黑暗,林白青也有点困了,正在打瞌睡。
忽而就听楚春亭说:“我当年给青图请的是练太极的师傅,他练太极,性子也柔,但跟他母亲一样,也能尝会辩的,小时候也对医学很感兴趣,要学医,跟白青一样,肯定也会是个好苗子,只因我的阻挠没有学成,学了历史。他当时在建设兵团,年年是标兵,月月要给我寄一份津贴的。”
基于母系的遗传,楚青图和楚青集都跟林白青一样,嗅觉,舌头都特别敏锐,真要学医,都会是好苗子,是因为楚春亭恨顾明,就没让俩孩子学医。
……
终于,老爷子又说:“等我去边疆时,他已经在一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里了,盒子上叠着红旗,是兵团的团长交给我的,他走的太突然了,遗书都没有留一封。楚青集你不懂,我也不求你懂,但当时你哥哥的死,确实重如泰山。”
楚青集其实是懂的。
当时,像他这样的混蛋全在混小将,四处串联,骚扰女性,扰乱社会治安,可如果没有流血事件,部队就无法插手,就换不来严打,女性就依然要受骚扰。
世事就是那么叫人无奈。
因为他哥哥的牺牲换来了严打,打的就是像他这样的所谓小将,混混头子。
而因为一次严打,混蛋们被毙了,女性免受流氓混子的骚扰,伤害了,社会治安也随之好转了,于是就连楚春亭都认为,儿子的牺牲是重如泰山的了。
但楚青集依然认为,混蛋政府才是始作佣者,否则,他哥就不会死。
不过今天终于跟沈庆仪的关系有了立程碑式的突破,他心情好,也就不跟老爷子犟嘴了,说:“爸,我懂,我哥确实是个英雄,他死的重如泰山。”
楚春亭又说:“凡事得听青青的,一切由她作主,你要再吼叽叽歪歪,孽障,我知道你的枪在哪里,论拳法我比不过你,但论枪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咋开开心心的日子,老爷子提起枪来了?
他莫不是要弑子?
楚青集忙说:“爸,咱有话好好说,父子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吧。”
“孽障,二十年了,关于庆仪的事你一句都没提过,你的内心就真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坦荡?知子莫若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楚春亭冷笑。
这回楚青集没再耍赖,好半天,一声没吭。
为什么二十年他一句不提,确实,楚青集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言般坦荡。
沈庆仪出生的时候是含着金钥匙的。
她家曾是东海第一富,解放后,她也是柳连枝的女儿,东海制药的大小姐。
她因为家世,因为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耀眼的,受人瞩目的。
与之同龄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关注她的,用现在的话说,叫梦中情人。
女孩子也大多嫉妒于她。
而楚青集,头一次发现他傻乎乎的哥哥竟然在跟所有男孩们的梦中情人悄悄谈恋爱时醋意大发,故意每天换个小姑娘,在沈庆仪面前招摇。
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以及他是多么的受女孩子欢迎。
但他心里当然会有嫉妒,有不平。
而恰好,那年头像他这样的混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拥有无上的权力。
作为小将头子,他没少纵容手下抽过沈庆仪鞭子,没少押着她游过街。
而且在看她一头长发乌黑蓬松,柔软顺滑,是那么的漂亮时,有些女孩子鼓动,唆使,让他允许她们给她阴阳头,他就点头同意,答应了。
甚至,就连她书包上的靡靡,堕落等字眼,有好些都是一帮女小将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写上去的,她们甚至恶毒到,要特意找一支不融于水的油性笔来写。
楚青集都知道,但他一直在纵容。
在国内的那帮子,就像曾经的马保忠一样都有头有脸有身份,以为她死了,会假惺惺的怀念,缅怀,可当革命过去,听说她还活着,他们敢面对她吗?
不敢。
楚青集又怎么敢?
失忆的沈庆仪多好,她忘了他曾经是怎么提着鞭子抽她的,忘了他是怎么率着一帮女孩子把她逼到角落里,看着她们给她剪阴阳头,看着她的眼泪却熟视无睹的,当重逢,她望着他时,眼里没了那种彻骨的恨和鄙视,厌憎。
她那么平静,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聊天。
她也不记得曾经有那么多同龄的男男女女,曾经多么疯狂,癫狂的,或者迷恋,或者嫉妒,在懵懂的青春期,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把她当作情绪的渲泄口,去折磨,虐待她的。
而她唯一的救赎,他哥,他已经死了呀,已经不在了呀。
那么,让她忘记一切又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侄女步步紧逼,要追查,楚青集是不会说的。
直到现在,他依旧是这样想的,甚至,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JMC在暗夜的州际公路上飞驰,一车的人,皆沉默着。
……
本来就因为被爸爸吼了而不开心,听大人聊天时说到姐姐要走,小雅就更伤心了。但这小女孩因为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总被不同的女人照顾的原因,养成了一种安静,顺从,又很善于察颜观色的性格。
大人聊天说话的时候,如果不是特别好奇,她是不会插嘴。
她虽然依赖曹芝芳,但当曹芝芳和楚青集吵架,她就会立刻做好思想准备,准备迎接下一个,全新的Mum,她会难过,但也会自我调整。
而要被爸爸吼了,她虽然会委屈,伤心,但不会闹脾气。
也许是因为血缘,再加上林白青确实有功夫,能给孩子安全感,孩子一路上都紧紧环着林白青,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没有松过手。
楚青集车开的快,回到jiu金山时才夜里十一点半。
本来小雅已经睡着了,但随着车停,外面又是佣人,又是曹芝芳的,连声问候,说话,孩子就又被惊醒了过来。
眯眯糊糊的,孩子乍一睁眼,看到有车,以为林白青现在就要走,顿时撇嘴哭了起来,但没有说话,只是撇着嘴,哭的格外伤心。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被个小女孩这样依赖,忙抱着她说:“姐姐不走,姐姐陪着小雅,咱们上楼做治疗。”
楚青集看女儿像只八爪鱼一样贴在姐姐身上,本来就不死心,主意就又小雅身上了:“Yean,你想不想姐姐留下来?”
小雅眯眯糊糊揉眼睛:“嗯。”
曹芝芳脸皮也是够厚的,楚青集走之前暴揍了她一顿,她脸上还有淤青,粉底都遮不住,但她竟然没走,还在楚家。
也笑着附和说:“瞧瞧,Yean多喜欢姐姐呀,青青你就别走了吧,有你二叔,有李爷,你想要申办绿卡,很容易的,李爷今天还特意来电问候你呢。”
楚青集一惊:“李爷竟然来过电话?”
曹芝芳说:“不但打了电话,还送了好些茶叶和点心过来,说是送给咱青青吃的,他还说要是他的鼻窦炎能去根,他还要赠咱们青青一大笔诊金!”
楚青集跟李爷交往好几年了,还没得李爷亲自送过东西。
就可见林白青的面子有多大了。
他愈发觉得侄女是个宝贝,遂又说:“青青,李爷那样的大佬jiu金山有四五个,人嘛,谁没点病的,你只要随便治一下,这jiu金山可就要姓楚了。”
林白青只当他在放屁,抱着小雅上了楼,进了卧室,给孩子洗澡,做针灸。
做针灸时小雅就睡着了。
她来的时候装的衣服虽然不多,但是箱子很大,就是为了带东西而来的,把衣服整理进随时背的背包里,箱子就是空的了。
做完针灸出来,她进楚春亭的房间,老爷子也在理箱子,他就两套衣服,这是他的家嘛,扔掉一套,换一套在身上即可,这样,就又是一只空箱子了。
对视一眼,老爷子接过箱子,挥了挥手,示意林白青赶紧去睡觉。
第二天是他们呆在jiu金山的最后一天了。
晚上8点的飞机,他们就该回去了。
大清早起来,林白青得再陪着小雅去捉了只兔子。
还用围墙上的藤蔓帮她编了个小笼子,小笼子还有门,可以打开,也可以合上,这样,她玩完就可以把小兔子放回去,平常只要投喂点胡萝卜,青草什么的,兔子就可以一直养着。
她捉了兔子,喊了个佣人把楚青集找来,还要跟他聊一聊。
楚青集来时,就看到小雅抱着小兔兔坐在姐姐怀里,林白青正在编笼筐。
小雅时不时看姐姐一眼,眼里满满的依恋。
楚青集瞧着,打心眼里开心,就说好不好,他家有这么一大小一,俩闺女。
其实在东湾区这一带,兔子成灾的。
因为有法律规定,还不能像在国内一样随意下药药死,得花钱雇人来除。
楚青集有钱,兔子除的勤,所以小雅才觉得它那么稀缺。
要在别人家,孩子们是看见它就烦的。
他昨天凶了女儿一顿,今天孩子明显的,愈发依赖林白青了,甚至一直缠着问东问西,问花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小丫头,还真动了心思想跟姐姐走了。
楚青集试着问女儿:“想跟姐姐去花国?”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惴惴点头:“嗯。”又说:“爷爷好像也不坏。”
“你爷爷所有的坏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他如今是只又老又残的衰狮,坏不起来了。”楚青集话里有话,笑着说。
又指了指手里的大哥大,对林白青说:“刚才我给鲍勃打电话没打通,但你妈妈肯定会要你治病的,早去早回吧,到时候记得把金针带来,小雅的病咱们也就能去根了,是吧。”又问小雅:“你说对不对?”
小雅没有说话,只专注的玩着她的小兔子。
林白青笑问楚青集:“你说当初如果拿着金针出国的是我爸,他会把金针卖给RI本人吗?”
楚青集摆手说:“那不会,首先,他不混小将队伍,不可能拿金针,再,他为人踏实肯吃苦,就去码头扛包也不会没饭吃的,不可能去卖一副医用工具的。”
林白青又说:“同样是出了国,但我妈妈在老外开的公司里工作,还是高管,她甚至还能帮老外打官司,她赚的全是老外的钱。而你呢,就只在国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混,你觉得你俩谁强?”
又问:“那金针,你就非得让我带出国不可,是吧?”
说起沈庆仪,楚青集自愧不如。
但关于金针,这不没办法嘛,他反问:“那怎么办,灵丹堂那副金针已经在RI本人手里了,难不成我去把它抢回来,你能吗,我反正不能。”
“也许我不能,但我敢想,我也会那么做,如果是我爸我妈,也许做不到,肯定也都敢想,敢做,但你就不敢,懦夫!”林白青淡淡说:“我觉得我妈曾经肯定特别鄙视你,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丫头,骂人不用脏话呀她。
楚青集也有脾气的,被戳中了心思也生气,说:“想法谁都有,关键在于行动,青青,你知道桥本制业有多大吗,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顾培他妈……”
就在这时,曹芝芳急匆匆跑了来,喊:“二爷,二爷!”
楚青集正在游侄女留下来呢,曹芝芳来了算啥?
眼看林白青在冷笑,估计她是笑他连害了他爹的人都要留着,是真心黑。
楚青集得解释一下:“咱拿了人家的针,现在不好赶人,但等针还了,我会立刻跟她分手,赶走她的。”
又起身问:“怎么了?”
曹芝芳朝着楚青集挤了个眼色,楚青集于是去一边了。
俩人在一边聊着,曹芝芳语气急促,在说着什么,楚青集说:“行了行了,哄哄他就得,那不算什么大事。”
然后他回头,说:“青青,咱们下午车上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时间还不够24小时,但今天得给小雅提前把针灸做掉。
针,人家汉唐医馆的人早来了,等着要带走呢。
林白青进门时,听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楚春亭和楚青集的争吵声,但只略听了听,就带着小雅上楼了。
她和老爷子筹划好的,今天要把所有的医书全带走的,老爷子此刻在拿书。
林白青只是楚青集的侄女,甚至还没上户口本,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非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去要东西,否则就成抢劫了,所以书,得老爷子去交涉。
她现在帮小雅做完针灸,时间差不多就该去机场了。
所以在楼梯口她只停了停,就带小雅上楼了。
今天做针灸,全程小女孩都醒着,林白青也跟她承诺,过段时间就回来看她。
当然,十岁的孩子,大了,懂事了。
林白青也得告诉她真相,自己下一趟来也不会带金针。
但她的病需要金针,那她就必须自己跟爸爸提要求,要求回国做治疗。
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离开爸爸,那是一桩很大的冒险,所以小雅并没有答应,因为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嘛,反而觉得自己没病,不需要治病。
她对金针到底是个啥也没概念,一个劲儿,只缠着问林白青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听姐姐肯定的答应,说顶多也就一个月,小女孩就愈发不在乎病了。
终于,楼下响起楚春亭的声音:“青青,我这边已经妥当了,咱们该走了。”
林白青才刚收了针,还没消毒,听到老爷子这样喊,心里惊讶他拿书能拿的这么容易,但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她也就该正式跟妹妹做告别了。
拉着小女孩坐了起来,林白青正要跟她再说几句,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白青正好心里有些不定,一看来电显示一长串,竟然是灵丹堂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喂?”
是顾培,他问:“你应该已经在计划出发了吧,晚上8:30的航班?”
国际航班时间是固定的,所以顾培一查航班就知道了。
林白青说:“对。”
顾培又问:“书已经拿到了吧,还顺利吧?”
林白青总觉得楚春亭拿的有点太容易,但还是说:“拿到了。”太顺利了。
“各大学,或者州图书馆所开具的销毁类证明文件呢,也拿到了吧,楚青集竟然全都给你了?”顾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林白青在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楚青集会跟曹芝芳说,随便哄哄老爷子就得。
各种医书,就好比《小品方》,《本草歌诀》等,它是古籍,一两本可以,但要带十几本,甚至几十本,从M国是带不出去的。
必须有从各大图书馆开具的,证明其属于销毁物的相关文件,证明它属于待处理的废品,不然,它是会被定义为文物的。
楚青集是给书了,但他没给相关文件的话,他们在机场就要被抓,那可真要黑在M国了,说不定还得蹲局子。
林白青说:“他没给,他给我们设了个套,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找东西。”
书,她今天必须带回去。
“快去!”顾培又说:“过半个小时吧,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林白青估计今天有场恶战,为了方便,把运动服脱了,只穿背心。
揽过小雅吻了吻,她轻声说:“一会儿楼下应该会很吵,你不要出门,如果害怕,就缩在被窝里,姐姐要问你爸爸要一样东西,可能会打他,打疼他,他可能还会哭,但姐姐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他流血,而且姐姐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我……向你的上帝保证!”
小雅沉默片刻,忽而问:“你是想要他的钱,对吗?”
其实亲人之间可以不必翻脸,吵架,打打闹闹的,对孩子的影响太坏了。
现在倒好,妹妹拿她当成是来抢钱的土匪了。
林白青忙说:“不是钱。”又说:“还记得昨天那个晕倒的阿姨吗,是姐姐救了她,对吧,还记得吗,当时有那么多人给姐姐鼓掌,那个阿姨也很感谢姐姐的。姐姐想要的,是你爸爸手里的,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的东西。”
小雅撇了撇嘴,说:“你是木兰,你肯定会打败爸爸的,对吗?”
这孩子知道她有功夫,是花木兰。
当亲人骤然反目,她不知道该如何调和,又说:“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打开保险箱。”
林白青一凛:“你知道你爸爸保险箱的密码?”
证明文件,应该就在保险箱里吧。
小雅点头,跳下床赤脚跑着,说:“不要打他。”又说:“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但是……”
情况太复杂了,复杂到孩子无法理解,她又说:“我希望你还能再回来。”
她不希望姐姐打爸爸,又还希望姐姐能再回来。
貔貅二叔生了个很大方的女儿,小雅认为这一切的矛盾,都可以拿钱摆平。
楚青集和他的打手,佣人都在楼下。
他的书房在二楼,门开着,小雅进了门,掀开一副字画,后面是个密码锁,小女孩熟练的摁开它,林白青才发现侧面的墙壁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进去,里面又是一间跟外面布置差不多的书房。
角落里有个保险柜,小雅左拧右拧,拧了几下,保险柜啪的一声开了。
上层摆的满满的,一沓沓的都是美金,但林白青当然不要那个。
看到下层有归整好的各种文件,她一只只的拿出文件袋,迅速的翻着。
那么重要的财富,证明材料当然是归类好的,翻到一个文件夹,看到上面写着Book proof materials几个字,林白青赶忙打开,抽了一张出来。
虽然文字密密麻麻,不是母语她一时认不全,但大概看了一下,其中反复提到了书籍,销毁等单词,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刚关上保险箱的门,就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声。
拉起小雅,俩人刚从里间出来,楚青集已经在门上了。
他本来是笑嘻嘻的,一看林白青手里的文件袋,脸色大变:“青青,没你这样儿的吧,哄着妹妹从家里偷东西,像话吗?”
林白青把妹妹护在身后,说:“楚先生,做人要讲道理,咱们有言在先,我借针给孩子治病,你给我书,这是我应得的。”
楚青集示意小雅:“去书桌下面!”
退后两步,他扎起了马步,强辞夺理:“孩子还没完全好,你还不能拿书。”
这不就是间接承认,她拿的文件确实是书的证明材料了?
林白青不想跟他废话,准备跟他好好打一架,痛扁这家伙一顿。
但这时小雅哇的一声,开哭了,楚青集也突然伸手,来抢东西了。
他手掌带着风,足见力道之大,要硬碰硬,林白青有可能还真打不过。
但她转身一躲,双指捣在楚青集肚脐眼的下三寸,只见他瞬时弯腰,嗷嚎一声。
林白青趁势转身出门,正好迎上阿水。
她毕竟是大小姐,这小子还愣着,有点不敢动手。
林白青经过时也是捣他肚脐眼的下三寸,他也是立刻弯腰,嗷嚎一声。
人肚脐眼的下方三寸,名字叫笑虎穴,也就是电视电影里所谓的笑穴,但点它,不会是像电影里一样让人哈哈大笑,而是,人会反射性的抽搐,难受,也不是笑,而是因为难受而大叫。
楚青集不敢惊动老爷子,当然想速战速绝,示意阿水上,自己也追了上来,林白青本来准备跟楚青集打一场,也想下狠手的,但看小雅也追到了楼梯上,弯腰躲过楚青集的手掌,又连捣了几下,还顺势捣了阿水几下。
于是在小雅眼里,爸爸打人不成,反面捂着肚子,又是笑,又是嗷嚎嗷嚎的乱叫,跟阿水俩像狗一样,在楼梯上扭来扭去。
这倒好,小雅本来很紧张的,却生生给这场面逗笑了。
“怎么还不下楼?”楚春亭等不住,来问了。
楚青集捂着肚子,蓦然抬头,看老爷子拄着拐杖,腰佝偻着。
他刚来时腰是挺的,累了几天,肉眼可见的老了,腰也佝了,疲的不成样了。
但眉如茅叉眼如刀,这是一只苍老的雄狮,而是狮子就会咬人,一生气,说不定他还真会弑子。
咬了咬牙,楚青集说:“我忘了给你们拿证明材料,刚刚交给白青。”
又说:“我们刚闹着玩呢,逗小雅玩一玩嘛。”
但低头再看林白青,还得来一句:“叔不是不给你东西,你留在M国,这些东西全是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把它们带回国,带回那个害死我哥的混蛋国家,你懂二叔的苦心吧!”
林白青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书老爷子已经拿到了,她也不需要懂。
把证明材料交给楚春亭,扶着老爷子下了楼,林白青总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楚青集在送人的路上又要让阿水闹妖蛾子,就不太想坐他的车。
但这地儿人稀地广的,车并不好打,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柳堰打个电话,如果他还在jiu金山的话,倒是可以来接自己一趟。
但一出门,就见门前有辆掉了漆,破破烂烂的车,车前站着个人,墨镜牛仔裤,格子花衬衫,正在打量楚青集家的大别墅。
看到林白青,他摘了墨镜,咧嘴笑:“白青,哦不,现在该喊婶子了。”
林白青一看,也笑了:“顾卫军?”
所以,这是顾培帮她搬的救兵吧,他来的可真及时。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我可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啊,心痛,心好痛!
卫军:嗨,你们还记得我吗,吼吼~
第98章 成人玩具
(见多识广的顾军医都遭不住了!)
“小婶, 这是你的……家?”顾卫军一脸不可置信。
他听三爷大概说了一下,林白青是抱养的,而且最近找着了家人。
还听顾培说,她这趟来M国, 就是来探亲的。
但, 确定这栋位于东湾区的豪宅就是她的家?
……
谁的家人会随时随地计划着坑家人, 还一个恨不能杀了另一个?
林白青耻于跟楚青集称家人, 含混着应了一声, 转而问:“是你小叔让你来的, 这车是你买的?”
顾卫军就在jiu金山留学, 但这车不是他的,他一穷学生,买不起车。
车是他专门借的田琳娜的。
顾培昨天就打电话约了他, 让他来帮忙送个行, 毕竟两地消费水平,各方面都不一样, 他以为林白青只来几天的话,大概也没啥钱旅游, 还专门问田琳娜借了一笔钱,打算带婶子好好逛一逛纸醉金迷的国际大都会。
但甫一到楚家他就犯嘀咕了。
因为他的小跑车足足跑了三分钟才看到房子。
再到人家家门口一看, 大跌眼镜,门口一辆道奇一辆JMC, 佣人好几个。
这豪华, 这气派,确定需要他借来的小破车送人?
但他的出现于林白青就可谓及时雨了。
行李箱和礼物都被阿水搬到道奇车上了, 林白青打开后备箱搬了出来, 见顾卫军这小破车的后备箱放不下, 索性又往后座上塞了一些。
一辆掉了漆的小破车装的满满当当,她就准备满载而归了。
楚青集不但是貔貅,还是变色龙,既然木已成舟,也就认怂,不闹了。
转而来跟顾卫军聊天:“在哪个学校读书?”
顾卫军一脸拘谨:“UCB。”
UCB可是公立长春藤,好学校,顾培这小侄子可以的。
楚青集再拍他肩膀,说:“青青可是我们楚家的大小姐,既你是她的夫家人,我就是你……二舅爷,以后有时间就来玩,家里房子多,随你住。”
曾经为了继承一间小诊所,租住在鱼龙混杂的大杂院里,咬着牙在他们兄弟中点兵点将挑丈夫的林白青竟然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
顾卫军打了个嗝,点头:“好的……二舅爷!”
单论外在,楚青集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叔:“青青,时间还早着,飞机餐不好吃,在家吃晚饭吧,想吃什么,二叔马上让佣人做。”
林白青没理他,看小雅在门口瑟缩着,拉了出来,跪地上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们必须得走了,但姐姐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小雅是背着手的,突然伸出手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因为她捏着一大沓的美金,全是100的面值:“姐姐,你忘带钱了啦,你要带着钱才会来看我呀。”
曹芝芳跳起来就想抢钱,楚青集一巴掌把她搧到了一边。
摊手,无力。
貔貅生了个善财童子,叫他怎么办才好呢?
楚春亭倒是笑的很得意。
而准备带林白青看看纸醉金迷的顾卫军,直接吓的打了个嗝儿。
那一沓是一万美金,一万,美金!
看着钱,林白青明白了,小雅认为她跟曹芝芳,以及她爸别的女朋友一样,是要拿到钱,才愿意对她好,才愿意回来看她的。
接过孩子手里的钱,一张张理好,林白青抱了抱孩子,走向楚春亭,再伸手。
老爷子默了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口径的手.枪来,先关掉保险,才调转枪口,放到了孙女手上。
然后颤危危下台阶,哐啷一声拉开车门,上了顾卫军的车。
楚青集收了枪和钱,拍开车窗,一脸关怀:“爸,一路平安,保重自己!”
楚春亭冷哼:“再敢让不三不四的女人照顾孩子,老子早晚嘣了你!”
这,老子要嘣儿子?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
顾卫军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眼巴巴的妹妹,这趟M国之旅,林白青走的极不安心。
相比JMC的豪华大越野,顾卫军这小破车热风都没有,还有一股浓浓的皮革胶臭,他也刚到拿到驾照,生怕闯红灯,一路走的颤颤兢兢。
楚春亭在后面,目光冷冷:“听说原来青青要选个对象,你不甚瞧得上她?”
关于招夫一事,他听穆成扬专门讲过,知道所有的详细细节。
顾卫军抱着方向盘,坐的板直,只觉得脖子后面好似有冷风在嗖嗖的灌。
当初要谈招夫,他不是瞧不上林白青,他是反对包办婚姻。
而且后来他同意被包办了,特别同意,是林白青不想要他的。
顾卫军想跟这位凶巴巴的老爷子解释一下,但他不敢,他怕随时要吃花生米。
林白青在副驾驶,看他大冷天冒白毛汗,问:“卫军你热吗,怎么流汗啦?”
顾卫军心说你爷爷随手就要嘣人,我是热吗,我是怕,我在冒冷汗!
他扯了一下唇:“我还好。”
林白青又问:“你是不是很紧张呀,手怎么一直在打颤?”
顾卫军心说你家孩子一掏一万美金,老爷子兜里揣着枪要嘣儿子,我能不紧张吗,我怕自己明天要因为凶杀案上报纸,好吗?
但他所认识的M国只是校园,有自由民主和公正,而林白青所处的,是枪与美钞,金钱帝国,显然,她所见识的M国,比他见识的更加广阔。
顾卫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他想起件要紧事情来:“对了,敖武也在M国,在个什么‘专利小组’。”
顾敖武居然在专利特别小组?
在上辈子,他要到加入世贸后才会负责专利方面的事,但这辈子却这么早。
“是小叔介绍他进团的,听说你也在M国,想请你吃个饭的,但临时出了事来不了,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等他有机会回国再聚吧。”顾卫军又说。
怪不得,原来是顾培介绍他去的。
这次为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申请专利意义巨大。
顾敖武要全程参于,早早有了经验,以后灵丹堂要想申请,就要容易得多了。
想到专利之路又多一枚助力,林白青失落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顾卫军悄悄瞄后视镜,看到红眉毛的老爷爷闭上了眼睛,放松了点,也敢吐点苦水了:“唉,要不是出国,我都不知道,国外歧视咱们歧视的可严重了。”
“你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林白青问。
顾卫军说:“就敖武他们,跟国外公司合作,对方要求他们做个啥瞎子试验,听说要花几十万美金,小叔应该知道的,据说谈判一直在僵持。”
“瞎子试验,一听就是鬼扯!”楚春亭忽而睁眼,两道精光。
顾卫军又给吓了一跳,感觉老爷子随时想要掏枪嘣人。
林白青解释说:“那个叫双盲试验,通常用于药品的副作用试验中,医生在做试验时,事先不通知患者吃的是药品,或者安慰剂,并通过临床数据来判断药物的副作用,如果CIBA提了这种要求,确实是在为难人,因为临床试验应该在双方合作,共同生产药品之后再开展,而不是之前。”
顾卫军是学金融的,不懂医,如听天书。
楚春亭骄傲的翘起二郎腿,斜觑:“顾家小子,听懂了吗,这就叫专业。”
顾卫军连连点头:“感谢小林,哦不……小婶的科普。”
老爷了一脸鄙夷,神情仿佛在说,就你这种货色,还敢嫌弃我的孙女?
到了机场,在顾卫军的帮助下办了托运,林白青守在玻璃窗前,一直看到行李箱上了传送带,被送进飞机的大肚舱里,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胸膛中。
临分别前,林白青特意要了顾卫军的电话号码。
因为楚青集的人脉和关系,其人不得不用,但他心太黑了,不得不防,相比之下,顾卫军军人家庭出身,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些该帮的忙让他帮会更保险。
……
上了飞机,一老一少皆筋疲力竭。
还好从M国回去的飞机很空,机舱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乘客,可以睡个好觉。
闭眼闷头一觉,林白青才睡醒,就看到楚春亭正在看报纸。
看孙女醒了,老爷子递了报纸过来:“关于你妈的新闻,我在那孽障的地下室里翻到的,你也看看吧。”
他拿的是一封二十年前的报纸,港城报纸,繁体字,已经泛黄了,标题是[风骚蛇妇阿花,三锤锤杀亲夫!]。
林白青一个机灵。
这是二十年前,港媒关于沈庆仪杀夫案的报道,还配有黑白照片,是个男人倒在地板上,面部做了模糊处理,身体很清晰,尤其一双大脚,格外的大,脚还沾脏,一旁配有一张画相,标注着几个字:风骚蛇妇阿花。
楚春亭说:“港城阿Sir可真是一帮饭桶,你看看那画相,跟你妈有关系吗?”
七八十年代的港城虽然比不上现在乱,但也很乱的,警方对于逃港分子们的案子并不上心,报纸又喜欢用一些刺激人眼球的词语来抓销量,就要胡写。
林白青看了报道,总算了解当时的情况了。
沈庆仪是在灌醉那个渣男之后,锤碎了他的两只膝盖,之后她带着孩子逃跑了,而男人,据报纸说,是因为疼痛而昏迷,继而死在了出租屋内。
看起来妈妈有点太不谨慎,因为她把凶器丢在现场,还留了大量的指纹。
警方提取到了她的指纹,还有目击者,可谓铁证如山。
“她当时应该没想杀人,是在争执中误杀的,但你看看报纸,将她形容成风骚,放荡,堕落的□□,是有意谋杀亲夫,简直过分!”楚春亭再说。
沈庆仪杀人是为了摆脱渣男的纠缠,但港媒嘛,几十年如一日,为了销量,总喜欢给女性泼脏水,贬低女性,由他们一报道,就成蛇蝎女故意杀夫了。
把报纸仔细叠了起来,林白青也在掐日子,希望能赶紧到追溯期。
……
医书是带回来了,但楚春亭要跟林白青商量的是,他总共带回来42本书,当然不可能全给她,就比如《小品方》,它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民族遗产。
它需要被鉴定为是真本,然后上缴国家历史博物馆。
历史博物馆会向国际社会宣告它的存在,认证它是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
基于《小品方》,每家中医诊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的药品申请国际专利。
所以,它是必须要捐的。
另外,楚春亭还要自留一些,就比如,有四本唐代的敦煌手抄本,一本可抵黄金十担,另还有一本‘庚辰版’《红楼梦》,在拍卖市场上,价值也不可估量。
眼看飞机要落地,他说:“医书,只要不算太重要的都给你,这趟辛苦你了,那也是你该得的,但我得先带回家做个保护处理,才能给你。”
俗话说得好,与人斗,齐乐无穷。
跟貔貅二叔斗罢了心眼子,林白青还得跟这老爷子继续斗。
“你是想做防虫,防蛀方面的保护处理吧,我们灵丹堂有的是药,也有环境,我也会处理,毕竟是我的书,我自己来做处理就好。”她叠上报纸,说。
楚春亭温笑着,耐心说:“青青,我已经让马厅联络过□□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懂得,有些书不能留,必须捐出去。”
林白青轻描淡写的说:“我知道呀,但它是我的书,要捐也要以我师父顾明的名义来捐,你让马厅来灵丹堂拿书就好了呀,毕竟是我师父顾明捐的嘛。”
楚春亭两道眉毛剧烈扭动,咬牙半天,表面不动声色,内里肝肠寸断。
正所谓报应不爽。
一趟M国之旅,大孙女着实让老爷子扬眉吐气了一回。
但该还的孽债也要还,明明是他抢回来的书,林白青却要以顾明的名义来捐!
那他这趟算是干嘛去了,是帮顾明抢东西吗?
他辛辛苦苦一趟,最后出名出风头的,竟是死了的顾明?
他在板材棺里,他好意思吗?
咬牙,楚春亭又说:“我来之前给马厅长打电话了,他派了祁秘书来接机的,书还是我先带走吧,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来家里,想要什么书就全拿走。”
医书太重要了,就算要捐,他也想以自己的名义捐。
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他这是想来个缓兵之计。
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白青专克这老爷子,伸出两只葱管似的细手看了看,她说:“祁秘书的拳头应该没我的硬吧?”
老爷子给她噎的,半天没吭气儿!
下了飞机,林白青以为顾培既知道时间,会来接她,但并没有,来的是他的司机小马,说顾培还在加班,来不了。
林白青给顾培带了东西,鉴于他的职业,和高于部队整体薪资十倍的薪水,有一个政治处的人加班儿,陪着小马一起来,来看东西。
正好儿,林白青一出来就指装书的行李箱,说那个也跟顾培有关,她要拿走。
所以最终,一老一小,俩爷孙对视一眼,斗争又以楚春亭宣告失败而结束。
……
再说军医院。
此时晚上8:30了,顾培,高院长,李副院长几个在院长办公室。
茶几上是几人的饭缸子。
高院长和李副院长的还没洗,但他们吃过饭的缸子,比洗过的还要干净,顾培的倒是洗的干干净净,还挂着水珠子。
时间一分一秒,但电话一直没有响。
李副院长紧张的不行,见顾培时不时看表,似乎有要走的意思,小声说:“还是再等等吧,万一对方不同意,合作谈崩了,你最好有个应急预案,这事可崩不起的。”
顾培再看表,耐心说:“是CIBA的要求提的有问题,只要他们是想诚心跟咱们合作,就会同意咱们的要求,不存在崩不崩的问题。”
李副院还是不放心:“万一人家挑刺,就不谈了呢,我总觉得咱们太冒险了。”
顾培再皱眉头。
他们所等的,也正是顾卫军所说的‘瞎子试验’,双盲试验的谈判结果。
军医院在跟CIBA谈专利合作时,CIBA提了一项要求,要求花国部队医疗系统为其所申报的药物先做双盲试验,然后再进一步谈合作。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其实在西方,药物的双盲试验都需要很严苛的条件才能进行。
虽然有这么一项试验形式,但没有几个大公司真正把它投用于临床。
而当药品被投放向市场,要申请各种批号时,双盲试验的结果也不计在内。
而在合作之前让部队进行双盲试验,就更是为难人了,它需要花费几个月的功夫,还要几十万美金的研究经费,这是CIBA公司在故意歧视,刁难军方。
如果顾培没有参于这件事,不知道也就罢了。
但他是部队引进来的西方人材,既然参于了,一个月的薪水又是院长他们的十倍,他就必须把真相讲出来,为军方省掉这笔额外经费。
当然,领导们会担忧,因为这趟合作来之不易,他们生怕搞砸了上面要责备。
但顾培觉得不会搞砸。
它应该是某个歧视花国的Monitor搞的鬼,提出来故意刁难人的。
但决策权在领导层,跟花国合作是CIBA的战略大方向,哪可能因为那么点小事,CIBA就终止合作的。
今天妻子从M国回来,这趟她应该很辛苦,顾培想去机场接人,但眼看飞机就要落地了,他走不了,他着急,不耐烦。
终于,电话铃响了。
高院长和李副院却是一缩,示意顾培:“快接!”
顾培接了起来,声音沉沉,喂了一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全程不过一分钟。
俩领导的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一分钟,他们怀疑顾培都没听完对方讲的话呀,这……这……用他这种人,领导随时有被吓死的可能。
端起饭缸子,顾培说:“对方说绕开双盲试验,合作继续。”
俩领导对视一眼,感觉是个大难题,竟然这么轻松就绕过了?
但他们还有很多疑问,顾培回办公室放了缸子,要下楼,他们也跟着,高院问:“现在说绕开,那以后还会不会再做?”
顾培见俩领导要跟着,示意他俩先走,说:“要做也是合作以后再做。”
李副院长又问:“万一要是试验不通过呢,那咱的药岂不也申请不了专利?”
顾培在后,但他走得快,就逼着俩领导不得不走的更快一点。
“不会,因为我们的药品不具备做双盲的条件。”顾培说。
高院再问:“为什么,那怎么办?”
已经到大门口了,顾培忽而止步。
这是个全国上下一心,要跟国际接轨的年代,凡事都是第一次,高院以为又有什么很大的困难需要克服,心一提,就听顾培说:“那个问题不算重要,我爱人来了,我要去接她,工作方面的事明天上班,咱们慢慢说吧。”
俩领导抬头一看,还真是,车已经回来了,就停在院子里。
政治处的人专门跟着,在给她带来的物品做登记。
因为跟CIBA的合作可以继续展开,俩领导心情敞快,李副院说:“你的东西得做个登记,政治处怎么就一个人呀,得搞快点,小林从国外回来的,很累的。”
“东西不多,很快的。”政治处的同志搬起个大盒子,问林白青:“您来打开。”
高院想到啥,拉了李副院一把,示意他赶紧走。
林白青可是从花花世界M国回来的,说不定带了啥小夫妻玩的花的东西。
他们看见了不太好。
晚上,车里开着灯,但看不太清楚,顾培隐隐约约看着,心差点停跳!
这时林白青已经打开了盒子,政治处的工作人员说:“这是……玩具吧?”
高院和李副院对视一眼,顾培都多大了,礼物是玩具的话?
成人玩具?
他们一把老脸,还是赶紧走算了。
但这时小马突然开始大叫了:“哇……哇……居然是……哇!”
而顾培,就在刚才,俩领导都要慌死了时他风轻云淡,轻轻松松,但此刻他忽而向后倒了两步,面色煞白,就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到底啥礼物啊?
见多识广的顾军医好像要遭不住了!
李副院首先控制不住脚,上前一看,大失所望:“还真是玩具?”
一大盒瞧着像是合金的小玩具,稀奇古怪的。
还有一盒,林白青一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个塑料封装好的小兵人儿,还有几辆玩具车,就这……这也是玩偶呀,这不小孩儿玩的玩具吗?
顾军医也是被惊到了吧,这……这……哄孩子呀这是。
小马兴奋的要疯了:“《星球大战》套装,全套的,哇,你们看过《星球大战》吗,它居然有玩具,天啦,所有的角色都有玩偶,武器,看看这武器?”
再看另一个大盒子,这个他也认识,G.I.JOE特种部队全套玩偶。
给人买礼物,不在于自己喜欢。
林白青其实也搞不懂这些小玩艺儿有什么好的。
但她上辈子见过,顾培专门高价收藏着这些小玩艺儿,摆了几大柜子。
她推想,在他童年时期应该也很喜欢这种小玩具,但估计从来没有得到过。
李副院和高院对视一眼,看登记的差不多了,忙说:“都这么晚了,早点回。”
虚惊一场,赶紧走人。
政治政的人也不懂那玩艺儿有啥新鲜的。
只有小马,羡慕,无比羡慕。
他在电视上看过《星球大战》,别看他都22了,但男人至死是少年,他太想拥有那么一套玩具了,同时他也觉得,那玩艺儿肯定价值不菲。
终于,他说:“嫂子,这玩具估计得好几百块吧?”
他还想再看一眼,但顾培哐的一声关上了后备箱门:“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小马心说看看又不会看坏,而且怎么顾军医好像不喜欢的样子。
难道说他没看过《星球大战》,没看过G.I.JOE特种部队。
目送车离开,小马感觉自己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
再说车上。
林白青也觉得很奇怪,因为顾培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是不喜欢吗,还是担心太贵了?
这一套就在M国,一般人也要分好几年送给孩子的。
折合人民币,它花了林白青上万块,难道顾培竟然不喜欢?
“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迟了点,你是不是不喜欢呀?”她试着问。
圣诞已经过了,马上元旦了,作为圣诞礼物,晚了点。
顾培喉结剧颤,唇有些干,舔了舔唇才说:“特别特别喜欢。”又说:“在我读书时,我的同学们每逢圣诞节,都会收到这样的礼物,我也经常会收到,但是……”
但是,顾培眼底浮起一抹凄色。
还有一个他永远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其实在他小时候,每逢圣诞,他也会收到很多礼物,尤其是这种小玩具。
可总会在圣诞节的那一天,被母亲用红色的漆皮高跟鞋一只只踩碎。
每一个圣诞节,他都会在交织着兴奋,恐惧和不安的痛苦中渡过。
而他的母亲,她的唇角永远压抑着恨与怨憎。
……
顾培侧首看了妻子一眼。
在没有看到礼物之前,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种小玩具。
可是,就在看到的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童年。
圆了一个梦,一个关于玩具的梦,因为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踩碎他的玩具了。
兴奋伴着恐惧,就在刚才,顾培差点像小时候一样因紧张而休克。
但还好他控制住了自己。
同时他也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只不停的说:“我喜欢的,特别特别喜欢。”
一回家,林白青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了。
清空半张梳妆台,他不是用撕的,而是用吹风机热烘的方式烘热包装,再用镊子将它打开,一个个的,把那些钛合金的小人偶,小车车和各种小枪,小动物拿出来,一只只摆到了她的梳妆台上,拆一只就要整理一只盒子,一丝不苟。
他有点慌,时不时就要看她一眼。
似乎很戒备,生怕她会抢走他的小玩具。
林白青洗完澡回来,在窗外就看到小人儿,小车车全摆出来了,顾培全神贯注,跟个孩子似的,正在凝视着他的小玩具,而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刻,他猛的站起来,神情格外紧张,因为他天生象牙白的肤色,让他的紧张还带了些小男孩般的无辜气质。
不过看到是她,他又大松了一口气,坐那儿去看玩具了。
能买到让丈夫喜欢的礼物,林白青也很开心。
洗完澡,太累了,书就先放着,明天再整理,把包整理了一下,又从顾培的包里翻出金针来,装回了自己的包里。
她拿出那封二十年前的,关于沈庆仪的凶杀案的报道来,又在床上看了起来。
边看边掐日子,看离妈妈的追溯期满到底还有多久。
忽而,顾培轻声问:“你看的这是哪里的报纸,那是一桩凶杀案?”
林白青才发现男人没有玩玩具,躺床上了。
她问:“不喜欢吗,你怎么不玩啦?”
他应该能算到金额,因为那些小玩意儿全是钛合金的,精细到每个关节,是最昂的玩具了。
它们单个就要十几,甚至几十美金,她买了整整两大包,上万块钱。
顾培表现的越激动,就证明她的钱花的越值。
但他才玩了一会儿就丢下了。
林白青心里就不大高兴了,两千多美金,一万多块钱呢!
顾培该怎么说呢,他不是不喜欢,如果是在小时候得到那种小玩具,他可能做梦也要抱在怀里,甚至,他会兴奋到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可现在的他是个成年人。
当洗的干干净净,温香软玉的妻子躺在床上,于他的诱惑比小玩具要大得多。
但他在男女相处方面,表面看似高冷,木讷,但其实是个非常被动,且讨好型的性格,刚才在妻子身边躺了好半天,都不敢打扰她。
见她还要继续看报纸,他说:“那桩凶案的判法应该有问题。”
林白青愣了一下:“什么问题?”
一桩二十年前的案子,一份胡编乱造,以刺激消费者购买的文章,林白青觉得它问题很多,不,它简直就是在造谣,鬼扯。
但凡人,凡事,都得从专业的眼光去判断。
而顾培是个现代医学科的医生,他看待问题,是从医学方面去判断的。
他指着报纸上刊登的,男人的照片说:“如果这是准确的案发第一现场,那么,这个人不是死于‘风骚蛇妇阿花’的锤击,他在受伤后还遭受过二次伤害,也就是说凶手不是阿花,另有其人。”
只凭一张报纸上的黑白照片,顾培怎么看出来凶手另有其人的?
当然了,他是个非常专业的手术刀医生,活人见的不少,死人也见过很多。
就跟法医一样,他是可以从尸体的形态,各个方面来推断死亡原因的。
林白青连报纸一起钻进了丈夫怀中:“快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难道我要永远被顾明压着踩吗,呜呜,好伤心。
顾培:玩具,居然是玩具,呜呜,好开心!
PS:讲个冷知识,有很多人会用双盲试验攻击中医,中成药,认为中药就是安慰剂,是无效的,但其实大多数西药也没有通过双盲试验,因为它的试验条件非常严苛。
第99章 个人恩怨
(你爷爷我要给柳连枝低头,认错!)
沈庆仪杀夫一事, 林白青在M国也才第一次听说,还没来得及跟顾培讲。
所以在顾培看来,[风骚蛇妇阿花]只是个陌生人。
而作为医生,他会用专业的眼光看待问题。
他指着报纸上尸体硕大的脚底板上一小块不明斑状, 问:“你看这像什么?”
黑白照片, 尸体的脚上有几处污渍, 其中有个圆形的淡斑, 是深陷着的。
林白青说:“他打赤脚的时候踩上的垃圾吧, 像颗豆子。”
只看那个淡斑, 看起来确实像只红豆, 或者绿豆。
顾培眉头一皱,望着妻子,仿如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
难道不是?
林白青只是个中医, 不懂西医那套, 又说:“铁的,小滚珠一类的小东西?”
顾培再皱眉头, 目光依旧直勾勾的望着妻子。
照片是站在脚的位置俯拍的,所以死者的脚底板露出了全貌, 脚底板特别脏,顾培指的只是许多斑块中一小块淡斑, 报纸上又是黑白照片,林白青实在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啥。
她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但于顾培来说, 那只是桩报纸上的旧闻,他顺嘴聊起也不过是想引起妻子的注意, 而此刻她仰头望着他, 丰满弹润的香唇带着丝丝黄桃的清甜, 就在他的嘴边。
饶是他再怎么善于控制自己,也会有心急,想吃点热豆腐的时候。
所以林白青眼巴巴的在等下文,顾培却忽而粗喘,拂开报纸,就吻了上来。
他有胡茬子的,而且胡茬特别硬,蹭上来,扎的林白青的脸生疼。
而且他把她最宝贝的报纸给揉坏了。
林白青本能反应,尖叫:“哎呀,你干嘛呀你!”
顾培倒是很听话,妻子一声尖叫,他立刻松开了唇。
妻子好像生气了,这叫顾培又变的无比紧张。
他最怕惹女性生气了,那会让他慌张,不知所措。
还好,她只小声说:“我是喜欢你狂野一点,但这不叫狂野,这叫……粗鲁!”
在这一瞬间,顾培其实很怕,怕她会生气,神情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对不起。”他赶忙道歉说。
顾培是林白青唯一见过,能在成熟冷静和天真,无措之间自由切换的男人。
他总是上一秒慌慌张张,下一秒又冷静自持。
也罢,毕竟是自己逼婚来的男人,林白青悄悄告诉自己不生气,默好会儿,小猫一样温柔的偎进他怀里,柔声说:“先讲这个,到底怎么回事,要讲的好,我就允许你……粗鲁一点。”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想听他继续分析报纸上的凶杀案。
顾培重又放松了下来,指着那块圆斑说:“因为这个斑的缘边有凹陷,你认为应该是脚上嵌了一颗豆子,对吧?”
又说:“但如果是豆子,它应该是边缘内陷中间突起的,可它整体是内陷的,再结合尸体的放射性形态,结合起来,我判断,它应该是人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强大电流灼击过的伤口。”
虽然林白青不懂西医,但人被电击的伤口她见过。
经顾培一提醒,她也恍然大悟,那脚底板上还真是个被电击了的伤口。
港城警方的判断是,男人是在膝盖碎了以后心脏骤停,俗称被疼死的。
但就林白青一生为医的经验来说,一个壮年男人因为膝盖碎了就生生疼死的概率并不大。
可一旦在双腿全废的情况下遭受了电击,引起心颤和呼吸障碍,继而导致呼吸衰竭,那他必死无疑。
而如果没有专业的法医进行全面鉴定的话,就会被认定为是,锤击致死。
再结合那个渣男混道的背景,那他会不会是,在沈庆仪离开之后,被另外的人弄死的?
而要这样说,那妈妈这二十年岂不是白逃亡了?
林白青心里格外难过,又无比佩服顾培在医学方面的专业和敏锐。
放下报纸,在顾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在他颊侧轻轻吻了一下,待他抬头,小声说:“其实粗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低头,就看到妻子双眼水潞潞的,正凝望着自己。
男人喉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如藤蔓一般,已经缠上来了。
顾培捧上妻子的脸,没有动,只是静静望着她,眼神纯真的跟个孩子,让林白青忍不住想抱上他的额头吻一吻。
其实林白青是顾培自母亲以外,相处过的第二个女人。
她跟他的母亲是两个极端。
母亲因为憎恨他而致力于破坏他一切可以得到的美好,享乐,幻想。
她却截然相反,她一直在满足一切顾培曾经不敢妄想的一切。
今天晚上他果然表现的好粗鲁。
无比粗鲁!
……
俩人办完事,林白青就把关于沈庆仪偷渡,被认为是凶手,又整整逃亡了二十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跟丈夫讲了一遍。
越讲越难过。
林白青是个医生,看惯了生死,会拼尽全力去救每一条生命,但不会轻易流眼泪,可讲着讲着,她也忍不住哽噎。
无疑,沈庆仪是个一直在跟命运做抗争的,不服输的强者。
但偏偏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踩在最坏的点子上。
在49年被母亲带下船,从此成为了一名‘黑五类’。
而在经历了残酷且漫长的六十年代后,于黎明前跳入大海,以为能奔向新生活。
但当时的港城,恰处于最为混乱的年代,帮派林立,打打杀杀。
而她,又被一个混混纠缠着,卷入了一桩凶杀案。
直到逃亡到M国,她才获得了一份相对平静的生活。
但如果人不是她杀的,那她这二十年的背井离乡又有什么意义?
二十年啊,她岂不白白逃亡了。
顾培听妻子讲完,也才明白过来。
所以报纸上的‘蛇妇阿花’居然是他的丈母娘,沈庆仪?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跟林白青有关的人,她不会三更半夜的,专门去看一份二十年前的旧报纸的。顾培可算明白她刚才为什么突然会那么生气了。
打开灯找回报纸,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报道,又盯着死者那双硕大的脚丫看了半天,才说:“我确定这个人是死于电击的,报纸上的照片不够清晰,但警署肯定有详细的现场的照片,而且你看报道上写的,[有目击者称,该男子时常家暴阿花,她遂起意,将男子灌醉后蓄意杀害……],是基于该男子的死亡,警署才认定为蓄意杀害,但如果男子不死于锤击,我们就可以认为沈庆仪是在自卫,那她就是无罪的。”
其实从沈庆仪的性格就可以推断,她哪怕失忆了,她的智商很高,她会学习,会赚钱。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渣男就断送自己的人生,所以当时,她锤碎对方的膝盖,只是不想渣男再纠缠自己而已。
那个渣男也许还有别的仇家,本来就在暗中跟着,正好看他受伤,就把他杀了呢?
林白青也是天真,捧着报纸又问:“培,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能不能推断出凶手来?”
这不开玩笑嘛,就一张印在报纸上的照片,顾培怎么推断凶手?
但他盯着报纸看了许久,说:“如果沈庆仪是故意杀人,她不可能傻到把凶器丢在现场,这就足以证明受害者不是她杀的,关于凶手是谁,我们没必要去追它,这个案子,我们应该追的是,港城警署调查案件时错过了细节,错判了死亡原因,致使沈庆仪背负杀人罪二十年,你妈妈是可以提起诉讼,复核案件,并向警署索赔精神,名誉方面的伤害补偿的。”
林白青眼前一亮。
顾培只是个旁观者,但是他只从报纸上的一张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死者的死因来。
就证明那个被电击的伤口在当时是很明显的,而且就赤.裸裸的摆在显眼处。
而就像他说的,不管杀人的凶手是谁,沈庆仪肯定是被错判的。
警方当时是怎么勘察的现场,又是怎么做的侦破?
是港城警署的不作为,草草结案,才搞出来的冤假错案。
她母亲整整背负了二十年杀人凶手的罪名,直到现在还在逃亡。
港城警署难道不应该给她公正,赔偿和道歉?
……
这一趟M国可去的太值了,事情也豁然开朗了。
林白青推算了一下,如果她现在就代犯罪嫌疑人提起复审案子的请求,且进展顺利的话,还有一个月过年,那么,过年前沈庆仪就可以洗清冤屈,回来了!
外婆最近身体状况也不错。
她先提前跟外婆慢慢的讲,讲清楚,再提请复核案件。
赶过年前,她全家岂不就可以团圆了?
大晚上的不好打电话,但明天一早,林白青准备一边给自己办理港澳通行证,一边打电话,让在港城的顾敖刚先去一趟警署,询问一下‘阿花案’的基本情况,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届时她再去港城聘请一个好律师,一举帮妈妈洗脱嫌疑!
……
话说,第二天一早,林白青就知道顾培有多喜欢他的礼物了。
她买的可不是普通的塑料小玩偶,而是质量最好的,钛合金材质的玩具,每一个玩具小人的关节都可以被摆动,而在将来,这玩艺儿应该会被称之为是手办。
顾培从所有的小手办中挑了一个名字叫曼达洛人的挂件挂到了包上,秀眉微簇,义正辞严的说:“以后出去不能再给我买礼物了。”又说:“太贵了。”
M国和国内的消费水平不是一个档次,顾培一年也就一万美金的工资,整整2800的礼物,那是即使现在的他都不敢消费的。
但他爱到那套玩具爱什么程度。
从这天之后,他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还是洗澡。
但他会挑两个小玩具进浴室陪着他一起洗。
洗完之后,就会把小玩具带回卧室,再装进包装袋里,放回梳妆台的下面。
……
大事当前可不能随意耍小性子,所以次日一早起来,林白青先给楚春亭挂电话,大概讲了一下沈庆仪的案子,就让他帮自己办港澳通行证去。
然后又给在港城的顾敖刚打电话,只说‘阿花’是自己的一个亲戚,让他去趟港城警署,申请查阅二十年前,‘蛇妇阿花案’的详细资料。
然后,她还得赶紧去上班。
一周没在岗,光是急着要治痛风,约了时间的公安就有七八个,全是疼的要死要活的那种。
林白青也就不往外放号了,今天先把预约的病人治掉。
早晨起来太忙,她都忘了给大家分发礼物,还是小青自己跑到她的卧室翻出礼物来,分发给大家的。
一整天,连午觉都没睡,先把急症病人清了,下午林白青还得整理从M国带回来的各种书籍。
医学类的书籍总共有26本。
林白青前脚上班,祁秘书后脚就来了,要游说她全部捐出去。
但林白青当然不可能全捐,她得先查一查,要是国内没真本的就捐。
有真本的她当然就不捐了,她得存着,以后申请私立医院的时候做为筹码。
林白青给小青买的可全是大牌衣服。
但她买的是将来的大牌,这些牌子在如今的国内还不为人所认识。
刘大夫就很想不通:“你都去M国了,怎么也不给小青买个皮尔.卡丹?”
林白青解释说:“皮尔.卡丹是法国牌子,M国我没找到。”
“那也应该买个咱认识的,CHANEL,不出名呀这个!”刘大夫说。
林白青要笑死自己了:“刘大夫,它叫香奈尔,以后就出名了。”
小青年龄小,性格活泼,人也勤快,能跟那帮实习大夫说到一块儿,她也泼辣,会指挥着那帮小实习大夫们干活儿,所以走了一周再回来,林白青发现诊所的卫生比她走之前,整体好了不少。
她和穆成扬算是谈上了,而且她又比较主动。
虽然俩人没公开,但就连刘大夫都看出来,他俩要成一对儿了。
听楼上一帮年青孩子们说说笑笑的,刘大夫得跟林白青谈件正事:“小林,我看小青和穆成扬挺合适,咱小青比较主动,但成扬吧,天性有点慢热,挺被动的,要不这样,你出面撮合一下,让他俩早点结婚算了。”
人要年龄大了就喜欢做媒。
但林白青是经历过穆成扬和张柔佳俩谈恋爱的。
她很了解师哥,知道他要是真的爱一个人,能有多主动。
而现在是,小青对他是在热恋。
但他对小青只是有好感,算不上爱,所以他才显得那么迟钝。
妹妹还小,玩一玩,吃点爱情的苦可以,但早早结婚就没必要了。
说不定她以后还能遇到比师哥更优秀的男人呢。
林白青整理好了药箱,把金针从高压消毒器里拿了出来,笑着说:“刘大夫,麻烦你整理一下柜台,我今天先走一步。”
刘大夫有了一块崭新的洋表,此时正在欣赏着,挥挥手说:“快去吧。”
……
林白青的业务不可谓不繁忙。
她离开这几天,顾培给家里装了座机,所以要紧的电话,她得回家打。
沈庆仪那边她就先不联络了,为了能让妈妈年前回来,先直追她的案了。
所以她得给顾敖刚打个电话,问问他在港城警署询问到了些什么情况。
但顾敖刚传来的消息不太好。
“小婶,如今的港城乱的什么似的,我在警署整整等了四个小时才有人接待我,听说想复核案件,警署给我了个号码牌,让我去排队,我看了一下,是……1372号。”他说。
林白青皱眉头了:“意思是你前面还有一千多个案子在申请复核?”
顾敖刚无奈说:“小婶,港城一天发生的大案都有上百个,天天有凶杀案,天天有人被误抓误判的,有一千多个案子等着复核很正常的。”
他有点纳闷:“你说的‘阿花案’,照警方翻出来的档案看,已经发生快二十年了,马上就要到追溯期了,你问它干嘛,那个‘阿花’到底谁啊?”
现在是这样,沈庆仪掐着指头在算追溯期。
但要她是被冤枉的呢?
等到追溯期满,案子自动核销,她不就等于白白担惊受怕了二十年?
而要前面还有一千多个案子要复核,排队等复核,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当然,现在的港城政府,因为临近交接,像张子强抢劳力士那样的恶性大案层出不穷,运钞车动不动被抢,首富隔三岔五要被绑架,街上随处帮派斗殴,天台上时不时就要跳下一个炒股炒到倾家荡产的人,可谓乱成了一锅粥。
冤假错案肯定特别多,警署也是能推就推,要不把案子推没,要不就是推到大陆接管以后,搞一堆烂摊子,让大陆政府去接手。
所以现在,普通人想要复核一个案子,难度肯定不小。
不过林白青倒不必怕这个,毕竟她身后有好几个超强助力。
柳连枝可是在港大当过教授的。
也正好,妈妈的事情林白青也该讲给外婆听了。
那么这件事,不找别人,单找外婆就好。
……
话说,如果说楚春亭能惹得林白青有多生气,柳连枝就有多么的,能把林白青的心给暖回来。
甚至经常叫她觉得,怕要愧对外婆的期望。
不像楚春亭有事没事就喜欢打个电话骚扰她一下,显摆一下存在感。
柳连枝是只要身体无恙,就绝不会打扰林白青。
也不会像别的老太太一样,因为她是外孙女,就送些粥啊汤的,嘘寒问暖。
她的关怀总是透着无比的格局。
最近因为忙于中成药中的重金属残留一事,柳连枝没有来过灵丹堂。
但在林白青不在的这几天,她托司机送了很多关于西方私立医院的经营,管理,以及营销方面的书籍过来。
还把各类医疗报纸上所有关于国家准备成立私立医院的消息全部圈了出来。
并在各种她认为有参考性,参照性的信息下面全划了线,做了批注。
要知道,要到明年,也就是1993年,关于医疗私营化改革的政策才会出来。
但柳连枝有多厉害,她现在所总结出来的各项条例和规范,就是林白青所经历过的上辈子,政府所颁发出来的,几乎一条不差!
在刚重生的时候,林白青给自己规划了三年。
她想用三年的时间把私立医院做起来,然后进军国际专利。
但现在,有外婆做辅助,林白青粗算了一下,顶多明年这个愿望就能达成了。
因为柳连枝也在军医院,借用的就是顾培的试验室。
而且她因为身体不好,晚上是不回家的,就住在军医院的疗养中心。
所以林白青换好衣服,先给顾培打了个电话,约上丈夫,要跟外婆一起吃饭,聊事情。
她在M国时给自己也买了几件衣服,但款式都比较成熟,要跟外婆吃饭嘛,估计外婆喜欢她穿的青春,活泼一点,遂从中专门挑了件淡蓝色的呢子大衣。
东海市的冬天气温倒是不低,但海风一吹,阴森森的,透骨的冷。
出了门,裹紧呢子大衣,林白青准备打辆黄面的,直奔军医院。
但她才刚刚出了巷子,就看到楚春亭那辆文化厅牌照的商务车停在外面。
司机摇下车窗,示意林白青:“小林大夫,快上车。”
为了早点办到港澳通行证,林白青跟楚春亭讲了一下沈庆仪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事,但因为估计他这个大佬也就在东海市能兴风作浪,到了港城并不灵,所以没有想请他帮忙。
当然了,她今天要跟外婆吃饭,就不能再接待他。
但林白青敲开车窗,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楚春亭先问:“顾培能确定吗,确实是冤案。”
顾培只是凭着一张照片说的,能不能确定,得把当时的证据全调出来。
林白青简单的跟老爷子讲了一下顾敖刚去调证据,想要复核,但排队很麻烦的事。
楚春亭旋即冷笑:“港城比jiu金山更乱,普通人想要寻求公平,公证,不如去想想登天,或者投胎个好人家,还要容易点。”
这老爷子的一生,不但脾气坏,嘴巴也坏,张嘴就让人烦。
林白青也知道,想要找公平并不容易,但她有柳连枝呀。
她说:“我妈妈的事您就别管了,旅途劳顿了一趟也辛苦,回家好好休息去吧,我已经跟我外婆约好了,今天晚上跟她吃饭,一起商量这件事。”
“你外婆就是个不懂变通,只会认死理儿的,要不然能把自己搞出心脏病来?”楚春亭一声嗤。
林白青也是翻白眼,挖他的短处:“那也比您强,您被曹芝芳害的半身不遂了几个月,但您能把她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看着,吹胡子瞪眼白生气?”
楚春亭果然被打击到了,眉毛胡子瞬间乱炸。
但默了片刻,他沙哑着声音说:“走吧,我今天陪你一起,去跟柳连枝吃顿饭。”
林白青被他惊的差点没跳起来。
……
今天还不仅仅是吃饭,林白青还得告诉外婆,沈庆仪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所以金针,她自己制的苏合香丸,还有马衔铁针她全带着。
她还约了穆成扬,随时准备好给她做辅助的。
而且,毕竟事关外婆的健康,还得是在老干部疗养中心,拥有各种进口的,高端抢救设备,当她不灵,医院可以随时接手抢救的情况下她才能说。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青都要斟酌,试探着才敢说。
这倔犟的老爷子去干嘛,惹祸,坏事儿?
林白青本来准备臭骂老爷子一顿的。
但这趟去M国让老爷子大伤了元气,他瘦的脱了相,皮包骨头,腰也佝偻,眼眶深陷。
整个人,也就剩下那股死都不服输的精气神儿了。
看着也是挺可怜。
这还是头一回,她主动拉上老爷子的胳膊,把他的肩膀掰过来摇了摇,又白了拍他,跟哄孩子似的,温声说:“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而且你跟我外婆一起吃饭不合适,你会让她消化不良的,说不定还会心脏病发。这样,你先回家去,明天我回去陪你吃饭,我到时候亲自下厨房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今天我就先陪我外婆,好不好?”
见他眉毛弯了点,又柔声说:“咱就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楚春亭本来气呼呼,又倔呼呼的,眉毛竖的跟《鹿鼎记》里的鳌拜似的。
但孙女自一见柳连枝就无比亲昵,对他呢,不是打屁股就是掐大腿,针扎腰椎,还动辄要出拳头教训他。
跟他一直是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的态度。
这还是头一回,她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儿对爷爷一样,搂一搂他,哄一哄他。
但其实楚春亭并非想添乱,而是,他觉得当大事当前,个人恩怨就该化解了。
他要见柳连枝,正是想化解曾经的个人恩怨。
“如果你妈妈真是被冤枉的,我要港城警署的署长站出来,亲自给她道歉!”楚春亭说着,打开了车门,示意孙女:“上车,现在咱们去商量正事儿!”
林白青以为他这是想揽活儿,不想让她去见柳连枝,还想劝劝老头的。
但楚春亭又说:“你爷爷我一生好强,天地宗亲,爹妈都没跪过,也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喉头剧烈抽动,他又说:“走吧,今天,你爷爷我要给柳连枝低头,认错!”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终究还是我败了!
第100章 为老不尊
(顾培还没搞过桃色绯闻,结果这一来就来了俩?)
楚春亭这话乍一听大义凛然, 但林白青一细想,却觉得不对。
因为在她印象中柳连枝只是讨厌他,但从来没为难过他。
楚春亭不是的,他故意欺负, 为难了柳连枝很多年。
甚至, 她父母的悲剧人生, 也跟他的臭脾气是分不开的。
他低头算啥, 他应该跪她外婆面前忏悔的。
林白青想了想, 说:“您是想让她原谅您原来欺负她的事吧。”
顿了顿又说:“但就算您不认错, 她不原谅您, 关于我妈的事,该出的力您得出,该帮的忙您得帮呀。还是说如果她不原谅您, 您就不帮忙了?”
楚春亭给噎了一下, 没说话。
林白青再说:“就算您道歉了,您觉得以您原来欺负她的那些丑恶行径, 她会原谅您吗?”
楚春亭彻底卡壳,不说话了。
话说, 在解放前,他俩虽然价值观不同, 但没有矛盾,也没仇恨。
柳连枝管理着化工和绵纱两座沿海大厂, 负责生产各种战时物资, 而楚春亭是个投机者,在炮火连天中负责采购原料, 运输物资。
棉纱, 盘尼西林, 白糖,酒精,盐,火石,吗.啡,一批批的战略物资,全是他俩配合着生产,再运送往各个炮火纷飞的前线。
商人嘛,国共两派,楚春亭谁都不站,只发财,而柳连枝明显要偏共一点,但也不明显,因为当时的沈家是支持国党的,她偏共也是悄悄偏,楚春亭看在眼里,还经常悄悄帮她遮掩,甚至,那时的他是很欣赏柳连枝的。
他们的矛盾起自解放前夕。
本来,大家商量好要走的,可负责给楚春亭报信的柳连枝不但隐瞒了消息,害他没走成,而且她自己,也在被沈家人强行架上船后跳海,游回来了。
当时楚春亭指着鼻子对柳连枝一通臭骂,骂她傻,骂她不懂时势,骂她早晚要被清算,及至后来每逢碰见柳连枝扫大街,还要故意来通冷嘲热讽。
对了,他还敲诈光了她的家底。
就为自己错信了她而没跑掉,他恨了她很多年。
但其实后来去了对岸的沈家也被国军给清算了,而柳连枝,熬过了那场动乱后,现在反而过得很不错。
其实他们都不过普通人,也不过时代潮流中的一片浮叶,在做选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一时的选择,也决定不了一生的命运。
而他的辱骂,他一手造成的交易,以及两个孩子的悲惨命运,那是柳连枝无法原谅的,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是柳连枝,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林白青又问:“话说回来,您真是诚心想求得她的原谅的,还是想着她需要你的帮忙,就以自己的地位,能量来逼着她原谅你的,你确定不是要趁火打劫?”
楚春亭想关系破冰,但也确实想趁火打劫,逼着柳连枝原谅自己。
毕竟要没有沈庆仪的事,柳连枝绝不可能宽恕他的。
……
林白青一声冷笑,再说:“一点诚心都没有,还想我外婆原谅你,你想得美!”
楚春亭抽唇,说:“青青,光凭诚心,那位心高气傲的柳教授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时也,势也,错过今天,以后我怕就没机会求得她的原谅了。”
他在柳连枝身上做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不可原谅,所以才要趁火打劫.
林白青是重生的,多活了一辈子,但总被楚春亭这个又狡诈,心机又深沉的老头子给气的肝儿疼。
但难得这嚣张老头终于愿意低头,愿意跟柳连枝和解。
而当他们和解,对她,对灵丹堂的益处都会很大。
所以既然老爷子有意,林白青当然要促成,但不是今天,今天不合适。
所以她说:“今天不行,而且这事儿您办不了,我来吧,我帮您俩说合,等我说合到差不多了,我喊您去,您认个错,这事就了结了。”
老爷子不相信:“她恨我入骨,岂是你说几句她就能原谅的?”
林白青反问:“我要能说通她,让她原谅您呢?”
老爷子一脸不信,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既然被孙女识破诡计,他也就作罢了,温声说:“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待林白青上了车,又说:“在港城那种地方警察也是帮派大佬的小弟,黑白通吃,真想办事,正常关系下几乎没可能,但那边几位大佬都是从东海过去的,也曾都是我的手下,一旦我出面,他们必须给我几分薄面的,你先跟柳连枝商量吧,等要去港城的时候给我电话,我陪你们一起去。”
看吧,即使外婆不原谅他,该帮忙他还是得帮呀。
这坏老头,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却长了一身的坏心眼子。
林白青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他了。
楚春亭又喊司机:“小李,东西呢?”
司机说:“就在您手边呀。”
楚春亭到底老了,手脚不灵便,摸了半天,还是林白青从侧面抽出了盒子。
一只砖头大的盒子,上面画着一只老式的大哥大。
揭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褐黄色的,足足有砖头重的大哥大。
这玩艺儿在港剧里特别常见,但因为太贵,在东海只有极少数人拥有它。
“就是你二叔拿的那个,大哥大,以后我要找你会方便一点。”老爷子说完,又假装不在乎的说:“要嫌东西是我臭老头子买的,不想用就扔掉,没关系的!”
送给她,还不介意她扔掉?
司机笑着说:“楚老,那是大哥大,一万多块钱呢,谁舍得扔它呀。”
楚春亭撇着唇,终于还是撑不住,用商量的语气说:“拿去用吧,别扔。”
其实外婆给的钱不少,林白青自己也可以买大哥大。
但接触过智能手机的人,看这么个大砖头要一万多,是真舍不得破费钱买它。
不过今天就当给老爷子面子吧,东西林白青就收下了。
从盒子里掏出大哥大来,见它是开机的,她当着楚春亭的面拔通他家里的电话,听到石大妈的声音,温声说:“喂,石大妈,是我呀,小林大夫。”
“小林大夫,老爷子天天念叨你呢,你还好吧?”石大妈笑问。
林白青看眼老爷子,说:“他跟我在一起呢,一会儿就回家,天有点冷,你给他炖碗参汤,里面再加点枸杞和甘草,他不能多走路,你推着轮椅,记得拿块毯子,到巷口接他,把他推回去。”
石大妈连连说:“好呐好呐。”又说:“小林大夫,记得来转转呀。”
收了大哥大,已经到军医院门口了,把它装到背包里,林白青就下车,走了。
而楚春亭,依然不相信孙女真能让柳连枝原谅自己。
……
再说顾培这边。
因为林白青说了,今天就要告诉柳连枝情况,怕中医万一不灵,还要上急救,顾培得先开些药出来背着。
他正准备开药,就见高院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遂问:“院长有事?”
“港澳情报科一个同志被港城道上的人捅了,深海那边正在动手术,要伤及心脏就得你过去,注意不要走远,随时听电话。”高院长说。
“刀子捅到心脏了?”顾培一听就要收拾东西。
高院长说:“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有内出血,脾脏破了,但心脏还不确定。”
话说,顾培军训的时候了解过,应该是自解放起,海军部队就有港澳情报科了,毕竟它们早晚要回归,而且回归之前,撤走的政府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交给你一个繁荣稳定,和平富足的城市。
势必会把它搞乱,给大陆政府一个无法收场的烂摊子。
搞好点,说不定还能闹个国际笑话出来,人家乐得在撤走后看看热闹。
但大陆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就好比张子强那种人,别看他现在很得瑟的很,但他犯的每一件事,部队情报科都会搜集证据,记录在案,准备一举收拾他。
而且情报部门详细到什么程度,顾培刚来时就曾听司令员提过,说港城警方判的案子,凶手不一定是真的,但港澳情报科记录的,绝对就是真凶!
想到这儿,顾培说:“我一会儿会去疗养中心吃饭,吃完就会回家,不会去别的地方。”
高院长点了点头,走了。
盯着电话,其实顾培并不相信部队的情报部门能详细到那种程度。
隔着海峡,对面那帮混道的有多少身家,背着多少命案,情报科真的都知道?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给当初专门出国去请他的,海军部队的陆参谋长打了个电话,随口问问,看港澳情报科是否真有那么厉害,能掌握港城所有的案子。
顺带问了一下,如果是发生在七十年代的案子,真凶好不好查。
得到的答案又让他大吃一惊。
陆参谋长说:“七十年代的命案肯定有难度,但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港城七十年代的命案,你们军方也做了记录?”顾培问。
陆参谋长笑着纠正他,说:“不是你们,是咱们,咱们部队,那得看对方有没有混道,或者是不是警署内部的人,只要是,咱们这边肯定有记录,我可以帮你问问,正好看看情报科工作干的细不细。”
特意看了眼话筒,顾培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部队的情报科真有那么厉害的。
不过既然陆参谋长说可以查一查的话,事情暂时就不必告诉柳连枝了吧。
毕竟有部队协调,至少可以把案子的真相翻出来。
不然,今天柳连枝听了沈庆仪的事,明天她的试验室就得关停。
下了楼,正好迎上林白青,他遂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跟她讲了一下。
听说部队能帮忙打听事情,林白青也新奇的很。
当然,虽知道早晚要说,也早晚有一场急救要做,但刚从M国回来,一回来就有一堆病人等着,能把柳枝的事往后推一推,林白青也能暂时缓口气。
她遂也答应了下来,暂且静待部队的消息,今天就单纯的跟柳连枝吃顿便饭。
……
柳连枝平常不敢打扰林白青的,孙女找她来吃饭,她迫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当然,这老太太一生好强,也不太会关心人,张嘴就是谈工作:“中成药重金属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再有一个月吧,咱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林白青握上外婆枯瘦的手,柔声说:“就是太辛苦您了,瞧您瘦的。”
如果不是她,光是中成药中的重金属残留,RI本人要分走30%的利润的。
柳连枝反握上孙女皮肤紧致,光滑的手仔细摩梭,又说:“供销社大楼,设计院出的图我不是很满意,柳堰做的灵丹堂的设计倒不错,但我跟他不熟……”
说起这个,林白青才想起来:“我已经委托柳堰帮忙做了,到时候拿给您。”
所以俩人正好想一块儿去了?
她们不但是亲人,还是知已,柳连枝暗压着心里的欣慰说:“好。”
看服务员端了菜上来,是一盘煎的金黄,油滋滋的蚝烙,她遂示意林白青和顾培:“都快趁热吃吧,不然就该凉了。”
她也夹了一筷子嚼着,但目光一直在孙女的脸上,嚼的食之无味。
话说,既然倔老头准备低头,林白青就得给外婆做做思想工作,至少在去港城处理沈庆仪的事情前,要让他俩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合解。
但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不,正想着,就听邻桌俩老头吵了起来,一个说:“老马,咱们六七十岁的人了,跟年青女孩子要保持距离的,您跟小张整天打打闹闹的,不像话,不说你老伴,儿子生气,我看着也不好。”
姓马的老头拍桌子:“小张是我干闺女,你……你这是污蔑人!”
另外那老头小声说:“外面那帮暴发户才搞干爹干闺女,咱是老军干部,这方面要注意,更何况,你帮那小张……等她拿到东西了,还认你这个干爹不?”
“你把小张当什么人了,算了我不吃了!”姓马的老头拍了筷子,走了。
这突然的吵架听的林白青和顾培没头没脑。
柳连枝因为一直住在疗养中心,比较了解这儿的病人,小声对林白青说:“那姓马的是个退下来的老军干部,最近跟个姓张的小大夫走得很近,帮忙跑了一些政策方面的关系,为了干闺女,他可真是……”
好色,为老不尊!
柳连枝跟楚春亭不一样,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最鄙视贪财好色之徒。
所以说话的时候她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
林白青重活一辈子,贪财好色之徒见了很多,不新鲜,但这件事叫她灵机一动,她故意说:“外婆,楚春亭那个坏老头是不是也为老不尊,特别好色?”
顾培本来就不爱吃疗养中心的饭,吃的很艰难,这一听,差点没喷。
柳连枝也是一凛,牙齿打颤:“他,他老来竟变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一瞬间,顾培也想到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一脸凝重,但他正想听林白青继续八卦下去,就见有个心内的年青大夫跑了进来,扫一圈看到他,冲了过来:“顾军医,深海那边来电话了,病人心膜破裂,得您去一趟。”
被楚春亭是否好色之徒的事给吊了个七上八下,但人命关天,顾培拔腿就走。
而柳连枝,在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后,心脏病都要犯了:“他到底干嘛了?”
林白青连忙坐到外婆身边,帮她拍抚胸膛,不过语气依然没变,只说:“现在他倒挺不错的,但我觉得他年青的时候肯定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好色狂徒……”说到动情处,她故意装作要哭:“我耻于有他那么一个好色的爷爷!”
想起楚春亭就要想起女儿,柳连枝呼吸急促,难受的俯下了身子,但她是个严谨,且有原则的人,所以明明恨对方入骨,但她还是说:“不,青青,你爷爷虽然是个利欲熏心的恶魔,但他并不好色,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很疼爱她的,在你奶奶去世后我也从未听任何人说过他有桃色绯闻,这方面你不要误解他。”
林白青本来也不过试探,一听外婆这语气就知道和解有望,凡事要一步步来,也就不再刺激老太太了,扶起她说:“走吧,先洗澡,完了我给你做个疗养针!”
……
一边静待部队情报科打听消息,一边林白青全天放号,接诊病人。
而随着她能彻底治愈痛风的消息传出去,居然有很多病人是从西南,东北等地千里迢迢坐火车来的,一来就得住下来排队治疗。
这在上辈子,是到五六年后才有的盛况。
不但灵丹堂热闹非凡,门庭若市,一个小诊所营业额一天能上千。
就连附近的招待所,大排档和小米粉馆子生意都好了不少,对门子的赵静一看,也赶紧把理发店改成了小卖铺,生意比理发红火多了。
巷子里还有好些邻居紧急进了点小商品,地摊儿都摆起来了。
用街坊邻居们的话说,大家跟着林白青,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在等了将近十天后,这天中午顾培突然打电话来,让林白青去趟军医院,说部队联络了两个从港城来的商人,可以帮忙,提前去港城调查沈庆仪的案子。
林白青乍一听,惊到了:“部队要帮忙查我妈的案子,是你的关系?”
顾培的面子竟然那么大,能叫部队帮忙查案子吗?
但这不也是关系,就跟那个姓马的老头,和姓张的大夫之间的一样?
林白青瞬间觉得自己当初逼婚逼对人了,可心情又有点忐忑,觉得这样不好。
顾培解释说:“跟我没有关系,大概是港澳情报科查了一下,发现这件事牵涉到了张子强,你知道的,他一直都是部队的重点关注对象。”
话说,张子强在这几年,可谓全球风云人物。
他表面是个狂徒,仿佛上能登天下能入地,手下们作恶累累,犯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但截止目前,经他之手是没有人命的。
而不论在任何一个政府,一种法律之下,人命是红线。
而且他的背后肯定有很厉害的背景,所以别看他绑架勒索劫运钞车,当街抢劳力士,但他次次都能靠律师,靠舆论脱罪,逍遥法外。
顾培说起一桩人命案子,陆参谋长也只是随口一问,要看看情报科功课做的细不细,是否面面俱到。
而情报科查了一下,就发现当时‘蛇妇阿花’住的地方恰好是张子强混迹的范围,而且情报科有记录的,他特别喜欢用电击,水溺的方式来折磨人。
在如今来说,部队情报收集的越多,等回归的时候局势就会越稳定。
所以人家并非帮林白青,只是想看看,用这个案子能否收集一些资料。
当然,部队不会直接出面,而是介绍了两个跟港城警署有关系的港商给她。
……
既然有事,下午林白青就不上班了。
把手头的病人分给穆成扬和坐诊的老专家,她脱了白大褂,直奔军医院。
而在这时,林白青想象中的港商,应该是个一口粤语,大腹便便,又无比油腻的中年男人。
顾培倒没这么想,因为介绍说人的名字像是女性。
但他直觉对方的年龄应该也很大了。
俩人按约定时间在军医院的门口等着,就见来了一辆银白色的奥迪车,从车上下来俩女孩子,一个文静一点,是呢子大衣,另一个大冬天低腰裤,烫卷发,俩人下了车,四顾,烫卷发的抱臂说:“不是说大陆军人很守时的吗,为什么他们还不来?”又说:“再过五分钟他们要不来,佳倩,你就不要帮忙了。”
另一个看到顾培,却是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说:“Hi,原来你在这儿。”
顾培皱眉头,也看这女孩子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女孩一看林白青的脚,见她穿着一双白色休闲鞋,忙伸出了自己的脚,笑着对顾培说:“还记得吗,在深海买鞋的时候咱们一起买过鞋子。”
另外那个女孩一看顾培,眼睛也亮了,用普通说:“就是你救了她一命。”
看顾培穿的军装,打了声口哨:“兵哥哥,谢谢你!”
文静的那个叫董佳倩,激动的无与伦比,伸手就抓他胳膊:“上次您救了我的命,我一直在到处找您呢,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
自打结婚,顾培还没搞过桃色绯闻,结果这一来就来了俩?
顾培试问:“董佳倩,马娜?”
叫董佳倩的点头:“嗯,我是。”
叫马娜的也点了点头。
所以她俩就是,港商?
顾培指林白青:“这是我爱人林白青,我叫顾培,陆参谋长介绍认识的。”
董佳倩已经注意到林白青了,伸手就过来拥抱:“Hi,你好!”
这热情让林白青有点窒息。
但抱到一半,她突然发出感慨:“哇喔……哇喔……”
伸手去触顾培包带上的曼达洛人吊坠,她惊喜的说:“Do you also like Star Wars?”
又用中文说:“你是个军人呀,居然也喜欢星战?”
星球大战,从七十年代横空出世开始就席卷了世界,在全世界扔有了一批无比狂热的簇拥者和粉丝。
但这可是落后,贫瘠,不开化的大陆,一个帅气的军医就很难得了,他居然也是星战粉,就更加难得了。
董佳倩没想到自己能在这儿遇上知已,惊喜无比。
但也许是扣环松了,也许是她抓的有点猛。
啪一声,她把价值18美金的曼达洛人给拽掉了,她又没抓住,它就那么掉了。
赶在顾培捞到之前,那遍身银色,戴着头盔的曼达洛人摔到地上,小腿儿都摔掉了。
林白青心说哦豁,她男人的心怕是要碎了。
果然,把他心爱的玩具捡了起来,顾培转头看妻子,表情就就仿佛,胸口中了一枪!
作者有话说:
PS:董佳倩和马娜,是在顾培给青青买鞋的时候出现过的,当时她带痘化妆,引发了感染,怕读者亲亲们忘记了,这儿提一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