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怿自从回北城, 就没和陆策碰过几回面。
私房菜馆停车场,许怿刚锁完车,陆策正好也停进来。
许怿原地等他, 插兜调侃, “陆策, 你那宝贝第一天参加培训, 你不去电视台门口接下班?”
“她说等会儿自己过来。”陆策熄火下车。
许怿摸出一包烟,抽了根咬住, 又把烟盒递给陆策。
陆策习惯性伸手接, 想起什么,顿在半空,指尖发痒似的搓了搓。
这幅纠结模样,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沈清洛。
“行了, 你还是别抽了。”许怿忍不住笑,心说智者不入爱河, 还好自己单身,“女朋友让戒烟?”
陆策摇头,“也不算。”
关于陆策抽烟这件事, 只要他节制, 不抽过量,沈清洛并未表现太大抗拒。
事情发生在某天晚上。
陆策在看一篇《明镜》的社评, 眉头紧锁,不知不觉多抽了几根。
沈清洛在卧室没等到陆策, 去客厅找人,一下就看到茶几烟灰缸里, 满盒的烟蒂。
她明显不太高兴。
陆策欲盖弥彰,想把烟灰缸里的玩意儿倒入垃圾桶, 沈清洛不准,找了根咖啡搅拌棒,当他面拨弄烟蒂。
“一个,两个,三个……”
陆策夺走搅拌棒,把她抱在腿上,“今天没控制好数量,我以后注意。”
沈清洛抿了抿唇,抓起陆策的手,掰开五指,让它贴紧自己小腹。
“陆策,你说过,这里迟早有我们的小清洛。一直抽烟,对小清洛不好。”
陆策觉得大家的判断不对,沈清洛不是仙女,明明是专门勾人魂的妖精。
“小清洛半个影子还没有,就开始要求爸爸做事。”陆策探手进去,捂热她的小腹,“出生后岂不是无法无天?”
沈清洛:……
周泽杭昨晚回了北城,匆匆赶到私房菜馆,见陆策和许怿坐着聊天,他脑袋左右晃一圈,“仙女还没到啊。”
“刚给我发信息,说快到了。”
话音刚过,沈清洛背着包推门而入,“抱歉,我有点事耽搁。”
“不碍事。”许怿把菜单给唯一的女士,“以前在陆策面前提过好多次,要请你吃饭,终于有机会了。”
陆策不避讳地吻她一下。
“宝贝,许怿说请客,那就点最贵的。”
许怿失笑,“点吧点吧,陆策为感谢我的民宿让你们重逢,友情赞助了一大笔钱装修民宿二店,是我赚到。”
周泽杭乐了,“许怿你开民宿上瘾啊,还弄二店。”
四人第一次聚餐,吃这顿迟到好几年的饭。
周泽杭津津有味听他们讲禾木趣闻,精彩之处一拍大腿,语气相当懊悔,“早知道我也去新疆!”
离开前,许怿找到机会同沈清洛说话,又忽然喊回她“沈小姐。”
沈清洛望着他。
“祝你和陆策幸福,他真的很喜欢你。”许怿挑了挑眉,“跟你报告一声,我刚才给他烟,他没有接。”
沈清洛噗嗤笑出声。
隔天就是陆知非婚礼,陆策一大清早换西装去帮忙。沈清洛还在睡觉,他俯身,撑在她上方。
“今天家里人都忙,可能照顾不到你,有事找周泽杭和许怿。”
沈清洛“唔”一声。
陆策疑心她根本没听清,还想再叮嘱,沈清洛拽被子蒙头,“你再不走要迟到了。”
陆策隔被子摸她头,“睡醒早点来会场。”
沈清洛再醒来,卧室空空荡荡,她总觉得上一秒还在回答陆策,想不到中间已经过了两小时。
婚礼是重要场合,她坐在镜前,夹卷大波浪造型。上全妆,细致地打上影阴高光,嘴唇涂不算大热门的勃垦地红,搭配裸色收腰连衣裙,比平时多了丝妩媚。
陆策没空接她,沈清洛自己开车过去。
陆知非婚礼包场了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仪式在酒店草坪举行。她喜欢香槟玫瑰,所有的嘉宾椅上都绑了玫瑰花。
沈清洛在签到台写名字,穿伴郎西服的陆策出来找她。
一见沈清洛明艳的脸,陆策怔愣。
“你怎么过来了。”沈清洛问。
“新郎在补妆。”
陆策牵沈清洛的手进内场,“来了很多亲戚,我带你打个招呼。”
沈清洛很懵地跟他走了一遭,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笑得脸快僵掉。
新郎新娘交换誓言戒指环节,草坪场外出现短暂骚动,好几个保安赶过去,很快风平浪静。
沈清洛边鼓掌祝福新人,边收回目光。
许怿和周泽杭接到陆策信息,去外面帮忙处理事情,沈清洛站起身,“我也去。”
“这……”
“外面是常祺吧,我认识他。”
许怿和周泽杭对视一眼,把她带上。
“放开我!别碰我!”常祺被保安反拧胳膊,押出酒店。常祺力气不小,把保安挣脱在地上,很快又被其他保安扑住。
许怿那几年在英国,对常祺相对陌生,倒是周泽杭,与常祺有过交集。
周泽杭劝他,“常大哥,你别闹了,知非姐今天结婚。”
“我知道。”常祺推开保安,拍了拍衣袖,瞥见后排的沈清洛。
“清洛,你也在。”常祺眼睛一亮,“我有话和知非说,能不能帮我……”
“常祺。”沈清洛制止他自欺欺人的行为,“动静这么大,知非姐姐不可能不知道。”
陆知非既然没反应,说明,她彻底不打算见常祺。
“连你也这么说,我以为我们是同类。”常祺苦笑。
“她跟你不是同类,”陆策跑出来。他放心不下,怕常祺把事闹难看,“常祺,走吧,事到如今,没可能了。”
内场爆发呼声,宾客有人起哄,“再亲一个!”
老老小小一呼百应,欢声笑语,大喊“再亲一个!再亲一个!”
常祺身体突然被抽走一股精气神,整个人消沉下去。
沈清洛有点不忍,撇过了头。
“清洛,你在可怜我?”
突然被点名,沈清洛望向常祺,他面如死灰,深沉地最后一看眼花园仪式台。
“不必可怜我,你只是比较走运。”
“仙女,别理他,求而不得的男人容易变态。”回到座位,周泽杭安慰沈清洛。
说完,发现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陆策,偷偷觑好友一眼,被陆策抓个正着。
周泽杭:我可没说你,别自动带入!
晚宴在九米挑高的宴会厅举行,伴郎伴娘各四位,新郎没喝酒,几位伴郎灌下好几杯。
陆策来找沈清洛时,她甚至怀疑他喝醉了。
“没醉。”陆策握住沈清洛的手,抬起,温热嘴唇在她手背亲一口,“你今天好美。”
手臂搭在她椅背,另只手的食指卷她头发玩,完全不顾及场合。
沈清洛:……
婚礼结束,陆策早上开来的车放酒店,沈清洛当驾驶员带他回家。
同长辈告别,她发动车子驶离酒店。
“陆策,很巧诶,你妈妈,和知非姐的妈妈,嫁的人都姓陆。”
“嗯。”
“原来外公酒量很好。”
“年轻时能和战友喝一夜。”
……
陆策一路上有问必答,思路清晰,达到地库后,却说头有点晕,要沈清洛扶着。
沈清洛信以为真,小心搀着他胳膊回顶楼。
玄关处,她松开陆策,“我先换鞋哦,你搭着柜子不要动。”
赤足踩在玄关地板,下一秒,被陆策从背后压到墙上。
沈清洛没站稳,五指撑住墙面,回头瞪他,“陆策,你做什么。”
“我说过的。”陆策掌心流连在她的腰线,“沈清洛敢来北城,我就把她骗到顶楼,关在卧室锁起来。”
沈清洛很无奈,“陆策,你果真喝醉了吧。”
“没有。”
陆策好像格外心急亢奋,在楼梯处就开始,沈清洛站不住,差点跪在阶梯上。陆策抓她手腕放在栏杆,“自己扶好。”
谁知结束后上二楼,才是真正的夜晚开始。
陆策解下脖间领带,潦草绑住她的手。
没打死结,要挣脱也可以,但沈清洛由着陆策兴致来,他想绑,就让他满足一回。
“陆策……原来你把沈清洛骗上顶楼,就是……要做这件事吗……”
陆策喘着粗气,闷声笑,听着很性感。
“不然呢?把她关起来,当然是要她乖乖挨……”
沈清洛听清最后一个字,羞愤地闭起眼。还是陆策玩得花,她自愧弗如。
弄到半夜,床乱得不能看。
陆策喝过酒,又卖一番力,比平日更早入睡。沈清洛可太清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看群里陆知非分享的婚礼照片。
手指一张张划过,照片里每一个人都在笑,她也跟着笑。
有一张陆策的特写。是花园宣誓时的彩排。
陆策站在仪式台前,帮发言嘉宾对词,抓拍的角度很唬人,仿佛他是新郎。
沈清洛悄悄去了阳台。
她抱膝坐在藤编户外椅子里,手机界面始终停留在陆策这一张照片。
抬头,城市霓虹闪烁,深更半夜,高架路的车流依然长不见尽头。
不知看了多久,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
陆策睡了一觉,嗓音清明,“宝贝。”
沈清洛关掉手机,张开手臂,要他抱。
陆策很轻地笑了下,发出愉悦短暂的气音,然后依她要求抱好。
贴得近,他敏锐察觉沈清洛心情不对。
他有耐心猜,但沈清洛这回主动说了出来。
“陆策,如果我们没在新疆偶遇,你是不是也有一天和知非姐姐一样,遇到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想矫情,不愿总假设没发生的事。可后怕的情绪控制不了。
“其实常祺说得对,我比他走运。”
“我记得你在新疆说过,也许会认识别的女生,会和别人结婚生子,”她打开手机,“你当新郎的那天一定很英俊,像这张照片一样。”
陆策冤枉极了,“我从没这样的想法,那么说只是为了逼你。”
“嗯,我知道……我知道……”
陆策第一万次后悔曾经使过的激将法。早知道让她如此记挂,就不该信口胡遍。
“沈清洛,我给你看点东西。”
他卖关子,牵她走进书房。最底层抽屉,有一只长条铁盒,陆策拿出来打开,里面整齐叠放一沓北城往返明市的机票和高铁票。
“想你最狠的时候,我去过明市。”
“开车到杂志社门口,停太久,保安以为我心怀不轨。”
“想见你,又怕见你,有回看到个像你的人出来,我一紧张,掉头就把车开走,还碰擦到路旁一辆四轮电瓶车,保安如临大敌不准我离开。”
“清明节,知道你会回苏州,我每年都躲在入口外的空地看你。”
陆策心想,自己大抵也没多高尚。沈清洛孤身一人扫墓,他便安下心。
他最怕哪天看到有人陪在沈清洛旁边。
沈清洛根本说不出话。
“你的身边只要一直没有人,我总有一天忍不住重新追你,时间早晚而已。”
“沈清洛,我在禾木就说过了。”
“你别把目前拥有的一切归咎为运气,那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啪嗒,登机牌、车票散落一地。沈清洛抱住陆策脖子。
陆策接住她,“我也想结婚了,阿顺,宝贝,嫁给我好不好?”
沈清洛哭着说“好”。
陆策拍拍她的背,“戒指在定制,我原本想拿到后再求,等不急了。”
沈清洛咬着唇推开他。
她伸出左手,缓缓打开,掌心里,躺着两枚素戒。
哭腔很重,但颇自豪地,“陆策,我准备了。”
陆策愣在原地。他的女孩,永远能给他惊喜。
路过的夜风,看了眼书房紧密相拥的男女,会心一笑,轻轻震动窗玻璃以示祝福。
相爱的人,跨越千山万水也会相遇。
从此,他和她。
人间四季,晨昏交替,只余喜乐。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