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震动声从碎石堆里传来。
“滴答——滴答——”好像有水声, 近在耳边。
音遥慢慢睁开眼睛,眼前, 是一片黑暗,他循着水声摸过去,手指尖摸到一片黏腻,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是血。
他摸了摸额头,那里血肉模糊一片。
“嗡——嗡——”震动声还在不停响。
他忍着剧痛摸向口袋,没有找到手机,单是动一下,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
终于,他在一堆黑漆漆的碎石中感受到了手机屏幕的亮光,但自己现在被压在石头中间,手机掉在了石头下面, 根本够不到。
腿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音遥能明显感受到腿被压断了,石头上沾满了血, 蹭了些自己裤子的布料。
头很疼, 浑身都很疼,手机振动还在继续, 会是谁打来的呢。
他浑浑噩噩的胡乱思考着,试图往上挺了挺身体, 但就是这一挺触动了腿部的伤口,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疼得他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
“不要再打了, 我接不了。”音遥被这震动吵得心烦, 没好气地骂了句。
但话音刚落, 头顶便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不会又要塌吧。音遥这下子彻底绝望了。
当时那块天花板塌下来时刚好断裂成一个倒V形状, 像个小房顶一样护在他头顶,不然就这二十几层楼塌下来,自己早就被碾成了肉泥,看来老天爷还是长了眼,没有让他就这样不甘地死去。
头顶的响动依然不止,他能听到石块掉落的声音,一声一声,坠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别再塌了!”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时候,头顶的响动却诡异的戛然而止。
随即,那里传来一声焦急的:“音遥,是你么?”
音遥愣了下,缓缓抬起头。
头顶的石块很快被清理出一个狭窄的小洞,司容的脸此时像鬼魅一样出现在洞口。
司容扒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扒拉开一个小洞,他看到音遥就被埋在下面,腿上还压着大石头,到处是血,他一下子慌了神,想也不想挤进了这处小洞口钻了进来。
里面的位置有限,刚好容纳两个人,还只能是以紧紧相拥的姿势。
司容这边刚下来,立马就有碎石堆将这处小洞口填补了起来。
音遥:……
司容看着音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嘴唇轻轻颤抖着,良久,他抬手抱住音遥的肩膀,抚摸着他的头发:“我来得不算晚,对不对。”
音遥被他气笑了:“你下来干嘛,活腻歪了是么。”
但他现在的体力,也只能允许他笑这么一下,随即而来的是强烈的疼痛感。
“是,如果你真的出点意外,我或许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司容抱着他,手指摸到一片浓稠血迹,心里抽搐疼得厉害。
音遥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疲惫地闭上眼睛:“你好傻啊。”
他不知道司容是怎么找过来的,也不知道救援队为什么还不来,他只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的血马上就要流干,就要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意识再一次变得模糊,大脑是难以言喻的困倦,他只想窝在司容怀中好好睡一觉,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困死鬼。
司容撕下一截衬衫帮他包扎住还在流血的手臂,但看着他被巨石压住的腿,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与渺小,他尝试着推动巨石,但却听到音遥弱弱喊了声:
“别动,好痛……”
“遥遥,不能睡,醒过来,看看我。”司容拍了拍音遥的小脸,现下只能劝他打起精神。
“可是我好困……”音遥低下头,鼻间充斥着司容特有的信息素的气味。
那种来自世界顶级Alpha的高级信息素,却更令他看清了自己作为一个劣性人群,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
“听话,我们不睡。”司容勉强撑起笑容,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失落,他不能倒,他倒下去的话,音遥自己一个人又如何撑下去呢。
音遥半眯着眼睛,身体软趴趴的被司容搂在怀里。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还在疯狂向外肆意横流,即便是司容赶来了,可结局还是大同小异,不会有什么生还的可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么。”音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着问司容道。
司容怔了怔,摇摇头。
“不是因为你多么差劲,相反……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妈,对我最好的人。”
司容抱紧他:“不要说这种像遗言一样的话,乖,救援队很快就来了,你很快就没事了。”
他虽然在笑,但眼泪已经从眼眶流了出来。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甘心……”但音遥没有理会司容的话,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有无尽的想要宣泄的念头。
“你曾经问过我,那片海是什么意思。”
司容颤抖着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没关系,我不知道也行,但你要真想说,等出去以后再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
音遥虚弱地摇摇头,意识一点点消散,身体里的血也在一点一点流干……
“因为那一天,我被人摘走了眼角膜,然后送到那片海,结束了生命。”
司容愣了下,似乎不太明白音遥这句话的意思。
“好痛苦啊,比现在还痛苦,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音遥缩紧上半身,用尽全力靠在司容的怀中。
起码现在,能死在他怀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廖垣宇当初,骗走我的眼角膜,是因为你,他喜欢你,想讨好你让你重见光明。”音遥笑笑,眼底一片晦暗,“你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已经,历经了人的一辈子了……”
司容慢慢睁大了眼睛,泛红的眼眶里是无比的震撼,以及,绝望。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我重活一次,但是我好像太笨了,做不到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打脸复仇,并且到现在,也见不到希望中的光明……”
身体一点点变冷,一直到伤口凝结,流完了最后一丝血。
音遥长长吁了口气,他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了。
回顾过往二十多年,一直在深渊边缘徘徊,他不想再重活一次了,真的太累了。
最后,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留下了一句:
“司容,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救援队终于姗姗来迟,仅用半小时就清理了周围的碎石,但他们打开一条逃生通道时,看到的,只有那个万众瞩目的顶级财团的继承人,浑身灰土的紧抱着另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
他闭着眼睛,嘴角是安详的笑意,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
医院的走廊上,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形成几何图形的倒影,这里安静的恍若隔世,偶尔有蛐蛐唱两句欢快的小调。
司容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怔怔的,像是没有生气的假人模特。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多的,还是音遥亲口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当时他拿到了陈望生和廖垣宇签下的保密协议,对于协议中那个“Y”字代号曾经产生过一瞬间的怀疑,但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
原来自己曾经距离真相那么近,但最后,却还是只能靠音遥回想着痛苦的过往,然后亲口告诉他真相。
并且,上一世,他还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那么那时的自己又在做什么呢?后悔么愧疚么?还是毫不知情地享受着别人用性命为他换来的光明。
司容慢慢闭上眼睛,原本完好的一颗心已经因为音遥这几句话碎的七零八碎。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追求他,还希望他能和自己结婚,这种事要是轮到自己头上,都恨不得杀人诛心了却仇怨。
好可笑啊,自己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让他佩戴人工角膜,到底是哪来的脸。
司容站起身,透过小窗户看着还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音遥。
他很瘦,即便是薄薄的被子也撑不起他的轮廓,头顶缠着一圈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虽说立马送到医院了,但医生说他情况很差,失血太多,右腿还骨折了,什么时候能醒,或者说能不能醒,都是个未知数。
司容的爸妈接到消息也赶来了医院,看到司容狼狈的模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容容,你去休息一下吧,都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司容他妈心疼儿子,倒也不是故意无视还躺在那昏迷的音遥。
司容他爸却拉回他妈的手,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如果在这里守着音遥能让司容好受一点,就别去干涉他太多。
其实司容他爸心里也苦,刚没了老爹,儿媳又生死不明,儿子眼见着也快撑不下去,他更想哭好嘛!
“那妈妈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吃完了再看着遥遥好不好。”司容他妈哽咽着道,其实也是想让司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去打扰他。
司容没作声,像是置身真空环境中,什么也听不进去。
夫妻俩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医院,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那人走得很急,甚至没有理会夫妻俩同他打招呼,穿过长长的走廊大步向前奔去。
第62章 你是谁。
司容听到了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但他没有精力去猜测来人是谁。
只是当脚步停在他面前时,衣领忽然被人揪了起来。
“你告诉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对方极力压抑着怒火,但揪住衣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反正不用猜,也知道来的人能是谁。
司容拂开他的手:“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吵架,这里是医院,想吵去菜市场。”
司年看了眼重症监护室,见音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疼,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往司容身边一坐,语调缓了几分:
“医生怎么说。”
“等。”司容真的没心情和他说话,但又考虑到他确实也是关心音遥, 只是敷衍地应付了两声。
“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不知道, 等警方调查。”
司年又站起来透过窗户看了眼里面的情况,轻声道:“听说你已经守了一天, 去吃点东西休息下, 这里我看着就好。”
司容感觉这种话他都听腻了,索性没搭理他哥, 自顾抱着手臂出神。
司年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第一次, 两兄弟没有针锋相对更没有夹枪带棒, 而是很真诚地说了句:
“我相信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在病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剩下的, 或许要看音秘书自己的意志力, 好好想想,他醒着的时候,最渴望的是什么。”
最渴望的?
司容可以说,他知晓音遥的所有爱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的地方、颜色、人物,或者说最讨厌的东西,他都门儿清,但要问他音遥最渴望的……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他思想深处最渴望最想要的、无法用物质来概括的东西。
司年说得没错,在这里生耗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等司年离开后,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司容进了监护室。
看着病床上的音遥,他慢慢在一旁坐下,轻轻牵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蹭了蹭:“遥遥,快点醒过来,你不在,我姑姑又要欺负我们了。”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抬手帮音遥整理下额角的碎发,最后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还特意避开了伤口。
“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你如果还是嫌弃我,以后小孩随你姓,只要你开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音遥依然很安静,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结果第二天,司老爷子头七还没过,司容却整理好衣物,说打算出去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知道音遥现在还没醒,他心里肯定难受,也不管是不是老爷子的头七了,司容他爸满口答应着,毕竟已经没了父亲,剩下的就只有妻儿。
司容去医院看了眼音遥,握着他的手和他认真说了再见。
他觉得音遥能听见他说话,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摸摸音遥苍白的小脸蛋,轻声道:
“不会去很久,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
车子穿过由高档楼盘和高级白领组成的商业中心,渐渐的,道路两盘被夕阳染红,低矮的房屋多了一丝陈旧的意味。
司容很少踏足第一区之外,除了上次陪音遥一起祭拜他的母亲,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夏季的第三区更显得脏乱差,没有治安的地方就像个垃圾堆,看着这宛若末世一样的危房城寨,司容不禁怀疑,这种地方是怎么生养出音遥这么优秀的人的?
虽然司容没有像其他优质人群一样有太苛刻的阶级概念,但面对这么一垃圾堆,嫌弃还是有的。
他将车子停在一处隐蔽的破屋后面蓝男不分,拉着行李箱站在城寨的入口。
夕阳下的城寨透着浓浓的赛博朋克风格,电子广告牌五颜六色挤满大街小巷,唯一一处水龙头前早已大排长龙,无数衣着褴褛的居民等在这里只为接一桶不怎么干净的水。
但好像所有人都感知到了来自极优Alpha的信息素,一瞬间,排队的人齐刷刷向这边行起注目礼。
“这个人,有点眼熟啊……”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就是,那个大财团家的司容嘛!好家伙!他怎么来这儿了!”
一句“司容”引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不知道的还以为“快看这不是那个大财团家的猴子嘛!”,像是围观耍猴一样提着水桶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其中一个胖胖的大婶忽然把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放,满脸戾气冲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司容是吧!你来这里干什么!还嫌把我们遥遥害得不够惨?!这里不欢迎你!滚!”
一个瘦得像竹竿儿一样的大叔也冲了过来,老脸通红,指着司容就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总之一句话概括:
这个所谓的贫民窟不欢迎他这种自诩顶级人群的高贵人,哪来的滚回哪去。
司容默默听着对面对他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啐骂,良久,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好,笑着询问道:“遥遥以前住在哪里,可以带我去看看么。”
原本还想继续用毕生所学对他进行臭骂的大婶在听到这声“遥遥”后,到嘴边的脏话又全咽了回去。
她转过身,依然没好气道:“有本事就自己找,没本事就站这儿吧。”
一堆人看满意了热闹,纷纷提着水桶做鸟兽四散去。虽说顶级财阀可能这辈子也仅此一次机会能亲眼所见,但又不是见一眼自己也能跟着发财,所以看两眼也就没了兴趣。
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下去,城寨中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时代感,那些已经被社会所抛弃的旧街道旧店铺却乘着不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风,怅然彷徨地吟唱着。
司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音遥家的具体位置,只能凭他以前的叙述得知,他们家有一张花布帘子,而且应该是没有住楼房而是平房,他还说经常去隔壁婶婶家,有可能就是住在刚才那个大婶家旁边。
依稀记得大婶好像是往那边走的。
循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找过去,最终在一阵油烟气中,司容听到了那个大婶在家和老公吵架的声音。
他探头看过去,旁边是一扇极度老旧的绿色木门,上面用稚嫩的字体刻了一行小字:
【遥遥和妈妈的家。】
看着这天真又稚气的字,再想起音遥那张淡漠又假正经的脸,司容笑了出来,他抬手摸了摸门上的小字,又推了推门试了试。
按照音遥的说法,这里已经好多年没人住过,门锁也早就被小偷破坏的七七八八,轻轻一推,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尘封已久的苦旧气息扑面而来。
司容找到开关,“吧嗒”一声,倦意的昏黄色霎时充斥了整间小屋。
不夸张地讲,这间小屋连自家的卫生间大都没有,一张桌子,两张小床似乎就是这个家的全部。
司容站了一会儿,最终在一张铺着蓝白格子的单人床上坐下。
环顾一圈,房子虽然小但却很温馨,看得出来这家人一直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生活。
墙上贴满了奖状,从音遥小学开始,什么三好学生,什么优秀队员,他还当过学校里的中队长,长大后还做过团支部书记,看得出来他以前学习真的很不错,但第三区教育资源有限,即便在这里是佼佼者,真正走出第三区后也只能算个中等水平。
司容抚摸着枕头,看见床边的旧书架上还摆着一盒看起来像是九十年代流行过的恐龙乐园组合套装,虽然年代久远,里面的恐龙也已经被时光褪了色,但看起来一直被它的主人很珍视地保存着。
他将恐龙套组拿下来,却意外的将压在下面的东西碰了下来。
是一本笔记本,上面还用粗体荧光笔工工整整写了“日记”二字。
是音遥的日记本啊,有点想看,可是随便看别人的日记似乎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司容将日记本摊在膝间,犹豫着要不要翻开。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猛地打开来。
司容吓了一跳,赶紧将日记本塞进枕头底下。
饭菜的香气飘来,面前站着的,是端着饭菜满脸不悦的大婶。
她将饭菜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依然恶劣:“你们这些有钱人,没良心,早干嘛去了!遥遥那么好的孩子,非要给他折腾成这样才甘心?赶紧吃饭,别饿死你,要是饿死了,我可不想看遥遥伤心难过。”
司容怔怔看着桌上朴实的饭菜。
“怎么,还嫌弃啊,不吃算了。”说着,大婶就要去端碗筷。
“不是。”司容赶紧按住她的手,努力摆出微笑,“我只是在想,遥遥一定很爱吃大婶做的饭吧,他经常和我提起你。”
大婶一听,老脸一红,双手搅着衣角,扭扭捏捏起来:“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好,这孩子就是嘴甜,快趁热吃吧。”
见司容端起了碗筷,大婶紧挨着他坐在一旁,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蓝白格子床单。
突然就想起来,这个可爱的小娃娃,七岁时因为尿床不敢和妈妈说,抱着画了大地图的床单双眼噙泪地过来找婶婶帮忙,那时候他才将将到自己腰那么高,一转眼,都长成大人了。
“遥遥小时候,特别懂事,知道妈妈不容易,从来不让她操心。”大婶笑着笑着,泪水溢满眼眶。
“他小前爱听故事,但他妈妈经常不在家,有时候就会抱着故事书过来找我念给他听,你知道么,他就那一本故事书,翻来覆去地看,还有这个恐龙乐园,也是他唯一的玩具。”
司容默默地听着,指尖颤了下,随即摸向枕头下的日记本。
“你说说,这么好的娘俩儿,怎么谁都没有个善终呢。”大婶擦擦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不说了,你慢慢吃,吃好了把碗拿过来我洗就行。”
大婶离开后,留下司容一个人。
最终,他还是翻开了那本日记。
他这才知道,他对音遥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
厚厚一本日记,正反面用,字迹工整认真,每一页日记的末尾都会根据他自己当时的心情画一个小圆脸图案。
里面记载了很多人很多事,帮妈妈照顾他的街坊邻居们,那个他曾经提起过的Omega哥哥,还有读高中时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曾经幻想过和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来一场甜甜的恋爱,看了些考古节目,就希望将来也能上山下海走遍世界去看看。
那时的音遥和现在完全不同,即使身处苦难中,却还是以笑脸相待世界,或许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尽全力替别人撑伞。
每一篇日记的结尾,都是为自己的加油打气:
【努力,奋斗,明天一定会好的!】
鼻根忽然一阵发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司容抱起日记,虔诚地轻吻着封面,轻声喃喃道:“努力,奋斗,明天会好起来的。”
*
司容在城寨里住了半个月,每天和医院那边通着电话确认音遥的情况,他还是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但爸妈那边也会时不时过去看望他一下,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请来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名医,外在条件上他们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全凭音遥自己的意志力。
司容在第三区生活的这半个月,他本以为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但意外的,这群人虽然嘴上对他很是嫌弃,但身体却过分正直,三五不时过来送吃的,那个刚见面时对他言语辱骂的竹竿大叔背着手在屋里巡视一圈后,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
“这灯丝有些不稳,你起开,我帮你修一修。”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处被第一区的精英们处处诟病的贫民窟却生养出音遥这么优秀的人,说到底,还是精英们格局低了。
离开第三区的时候,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半个月,但那些嘴上骂骂咧咧的人还是一边嫌弃地打扫着音遥的小屋,说着“瞧你把这儿弄得猪窝一样”,但真要走了,依然自发聚集在城寨的出口,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不怎么名贵但满含关怀的食物,要司容拿着路上吃。
司容很清楚,这些人对自己的关心并非出于自己是从第一区来的财阀家族,更多的,是将对音遥的想念和关心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讨好自己,是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够善待音遥。
他们真的很好,特别好,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们还好的人。
回了第一区,司容行李还没来得及放,就匆匆赶去了医院。
医生说,虽然现在他的各项综合指数已经恢复正常,但脑神经和海马体都有轻微受损,可能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医生还说:
“脑内残留淤血,就算醒过来,也可能智力或者记忆大大降低,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司容手里还提着一只大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南瓜馅包子,大婶说,这是音遥最喜欢吃的面点。
看来刚才已经来了不少人,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慰问品以及鲜花,司琪还留了小卡片,上面画了个哭脸图案,后面跟一句:
【嫂子你快醒过来吧,我哥气的都离家出走了[○?`Д?? ○]】
就连司臻都送了花过来,同样附一张小卡片:
【祝早日康复(是司琪非让我写的)】
司容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握住音遥的手抚摸着,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一本封面卷了页的故事书。
上面的汉字顶端还标着拼音,后面的发行日期竟然比音遥的年龄都大。
司容清了下嗓子,揉揉嘴角,绽出一抹昳丽的微笑:“亲爱的遥遥小朋友,今天我要给你讲一个美人鱼的故事,从前,在遥远的海底,生活着一群可爱的小人鱼……”
医生正要进来查房,就听到病房里传来故意捏着嗓子装可爱的语气,还在读着小朋友都不听的老旧童话故事,半晌,他笑了笑,默默等在门口听他把故事念完。
从那天起,司家的小少爷每天准时准点过来念故事,甚至于,到了后期,为了制造充足的故事感,他还套着笨重的熊仔套装,惹得病人们纷纷聚集过来参观,成了医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但事情传到网上后,到了酸精们的嘴里可就变了味。
“司老爷子尸骨未寒,好孙子这边就忙着在老婆面前扮小丑,怕是老爷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合着人家还要守着司老爷子的骨灰过一辈子呗?怎么,没给你讲故事你嫉妒了?”
“司容现在是代理董事长,把公司扔一边不管,不顾底下员工的死活忙着自己的风花雪月,我嫉妒什么,嫉妒他娶一个劣性O做老婆?”
“是是是,你不嫉妒,就是不知道你辛苦打工一辈子能有人家一小时赚得多嘛?”
司雅兰看着这些评论,重重将平板摔在桌上,抬头看着司卿:“给司容打过电话了没。”
“打过了,他说有什么事让我们看着处理,这几天不要找他。”
司雅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身体随即向后移去,拿起桌上的钢笔把玩着:“好啊,告诉他,这个周五下午就要公布会长的遗嘱,他不想来,就永远别来了。”
本以为公布遗嘱这事肯定能把他吓住了吧,结果司容那边还是打来电话道:
“我会准时观看直播,小姑打扮得漂亮些,加油。”
一句“加油”,彻底引燃了司雅兰心中的导.火索,她拖过座机电话,手指疾速拨了个号:“宋律师,周五下午两点,带上遗嘱,公司见。”
报社的记者们正守着司容在病房扮小丑一事乐呵着,忽然就收到了Y.S发来的邀请,说是就司会长遗嘱一事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这可真是赶上了!
司年被停职后也休息了一段时间,正好闲下来,每天都会去看望一下音遥,眼见着他十几天不吃不喝只靠葡萄糖维持生命,身体肉眼可见的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着急,但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乎,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司年同志,不远千里跑去香火最旺的寺庙里替他求了个平安符回来。
对于爷爷遗嘱的具体内容,他已经没什么太大期待,听天由命吧,现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音遥能够尽早醒过来。
病房里——
“在最后一片玫瑰花瓣凋零之前,如果野兽再找不到真爱,他将错失最后变回人类的机会……”
司容叹了口气,缓缓看向床上。
不知是氧气罩太大还是音遥的脸太小,这玩意儿挂在脸上都看不清他的盛世美颜啦。
司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看着窗外杨树叶子已经有一半开始泛黄。
夏天快要过去了,音遥这一觉睡得真长啊,从夏天睡到了秋天,他在日记里写道,最喜欢看秋天金黄色的落叶漫天飞舞的场景。
“你再不醒,叶子也要掉光了。”司容帮他掖了掖被角。
他拿起故事书,准备第N次读美女与野兽的故事时,余光却忽然看见!
音遥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司容愣了下,马上放下书凑到音遥手边,仔细观察着他的手指。
又动了一下,像是颤抖。
他马上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眼睛却不敢离开音遥的手指,生怕少看一眼手指就不动了。
“野兽的身体被一把长剑刺穿,贝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涌出眼眶……”
迷迷糊糊中,音遥听到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念着老套的故事,这故事实在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听了得有上千遍,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
一瞬间,他又好像听到谁在他耳边拼命地呼唤他,那时的他正游走于悬崖峭壁的边缘,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空,但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向了他,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告诉他:
“放心,抓住我的手,我会保护你的。”
当他慢慢抓到那只手时,他被一道力量拽上了悬崖,悬崖上方,是明媚的阳光,将整个世界映照成绚烂的彩色。
他的眼皮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音秘书你终于……”眼前一张脸无限放大,喜色爬上眉梢,神采飞扬,但音遥却着实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陌生的,却又熟悉的脸。
别人常说,五官过于华丽的人会给人疏离冷漠的距离感,所以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音遥恐惧地瑟缩了下。
他皱着眉,将身体蜷缩进被子里,警惕地看着这个人,半晌,犹疑着问道:
“你是谁。”
第63章 CEO与打工仔仅有一线之隔。
司容听到这番话, 即使早前已经被医生提醒过,音遥神志或者记忆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但真正临到头上,还是觉得自己一颗脆弱的少男之心碎成了一块一块。
“我头好痛……”音遥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挠着伤口周围。
“我先帮你喊医生过来。”司容现在只觉得音遥能醒都是莫大的恩赐,他按耐住喜悦,抬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经过一轮详细检查,面对还在痛苦揉着额头的音遥,医生推推眼镜,得出了一番结论:
“海马体受损,丧失部分记忆,但休养得好很快就能恢复,不过音先生福大命大, 这次右腿只是轻微骨折, 打个石膏观察一段时间,多做做复健运动。”
说话间, 音遥已经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左照右照, 似乎在疑惑,镜子里这个小美人是谁呀?
司容看着宛若新生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的音遥, 小心翼翼问道:
“音秘书,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倏然间, 音遥一下子将脸凑过去, 距离司容只有几公分的位置, 他仔细打量一番后, 迷茫地摇摇头:“我们认识么?”
司容一下子失了力, 脑袋埋进音遥的怀里, 双手抓着他的双臂, 半晌,无奈地摇摇头。
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伸手在音遥面前晃了晃:“你能看见我?”
音遥疑惑地点点头:“为什么不能看见,你是鬼魂么?”
司容的瞳孔轻微地震颤着,良久,他将音遥推到医生面前:“麻烦再帮他做个视力检查。”
最后医生得出结论:“左右眼都是五点零,视力非常好。”
音遥失忆了,司家上下所有人他都不记得了,失忆前发生过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住在第三区,妈妈去世得早,养过一条叫小司的拉布拉多,其他的,彻底从他的大脑中一键删除了。
可他又能看见了,按照他曾经的说法,他的角膜是被摘除掉了,可为什么躺了半个多月后,视力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有人给他偷偷捐了角膜?医院会隐瞒这么大的事么?
无论司容怎么想都想不通。
少了些记忆,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变,哪里还有之前那股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戾气劲儿,乖顺的像个娃娃,司容把他领进老宅让他坐下休息,他竟然真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眼睛都不敢乱瞟,活像个雕像。
司容不死心,依然试探着询问道:“你还记得……你曾经死过一次么?然后又,重生了。”
音遥绞着手指,细致的眉尾微微上挑,眉心蹙成一团:“我、我不是鬼。”
“没说你是鬼。”司容赶紧顺毛安慰道,也不敢再提以前的事。
甚至于,面对他曾经最讨厌的司雅兰,见她狐疑地盯着自己后,音遥慢慢低下头,双颊漫上一丝绯红,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扯了扯司容的衣角:
“这个姐姐好漂亮呀……”
司容:……
司年来到他面前,忧心忡忡地询问道:“音秘书,还记得我么?”
音遥打量着他的脸,良久,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第三区来到这里的么?”
音遥摇头。
“廖垣宇呢,也不记得了?”
这一次,音遥破天荒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机翻了翻,将一条新闻翻出来:“记得,他是个坏蛋,已经进监狱了。”
司容凝视着他天真又显迷茫的脸,叹了口气。他以前过得太苦了,现在反倒全忘了,也算是好事吧,但重点是,他把自己也忘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他那句情真意切的表白“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但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已经把自己这个人彻底从脑海中强力删除了。
但他还记得小司。
司容载他一起去宠物店接小司回来,到了目的地,先给他把轮椅放下来,再给人抱上去,推着往宠物店里走。
阔别多日再见到主人的小司,还没等店员打开牵引绳,它一见到音遥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便急不可耐地拖着牵引绳拉着固定住绳子的椅子向门口狂奔而去,嘴里呜呜咽咽像是哭诉,这个负心汉把它扔在这里这么久,修狗狗想的心都要碎了!
“小司!”音遥俯身抱住小司,激动的小脸透着以前根本见识不到的温柔笑意。
“嗷呜嗷呜!”小司抬起前爪扒着音遥的手跳来跳去,大脑袋使劲往他怀里拱。
他记得小司,对于小司的记忆简直像是刻在了脑海中一般,能清楚地说出拍下小司的地点价格。
司容问道:“小司是导盲犬,你为什么要拍一只导盲犬呢。”
因为通过近几日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盲人,他似乎,好像真的能看见。
“因为,我钱多了烧的。”
司容一点一点引导道:“因为你是个盲人,所以需要一条导盲犬。”
“我哪里是盲人,我什么都能看见,这视力参加飞行员培训都没问题。”音遥不服气。
他明明就能看见,为什么所有人都非说他是个盲人呢。
真的很奇怪,但知道音遥是死而复生之后,所有一切似乎都能通过神学来解释,司容甚至在想,会不会,其实他又双叒死了,然后重生回了他刚离开第三区那段时间,可时间线却又明显对不上,所有的疑问,也只能等音遥恢复记忆之后才能解释清楚了吧。
周五下午两点,Y.S的遗嘱公开发布会准时进行,公司的礼堂里坐满了员工以及四面八方赶来的记者。
司容依然没有到场参加,因为音遥现在什么也不记得,离不开人,他必须寸步不离守在音遥身边才行。
司雅兰一袭秋季新品高定职业套裙,踩着低调却又不失贵气的高跟鞋气势逼人,往那一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天后巨星召开新闻发布会。
随之而来的,是西装革履的宋康,他手里拿一份密封牛皮纸袋,随着司雅兰依次落座。
司年和司海兴以及他的一对儿女坐在比较靠边缘的位置,前排的摄像机根本拍不到他们,似乎还没从迷.奸的阴云中走出来,司海兴全程耷拉张脸,一副别人欠了他五百万的表情。
司雅兰清了清嗓子,拉过话筒,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架势。
“非常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父亲的遗嘱公开新闻发布会,虽然我父亲去世没多久,俗话说,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家庭不可一日无主,作为国内最大集团,公司的正常运营自然需要人亲身打理。”
说罢,她递了个眼神给宋康。
“在此之前,我想就我弟弟司海兴迷.奸未成年一事向大家做出深刻的道歉与反省。”说着,她站起身,对着台下九十度鞠躬,第一次向人低下了她尊贵的头颅。
“所以,我弟弟司海兴在Y.S所持的所有股份,暂时由我接手。”说是暂时,只是说得好听罢了,谁不知道司海兴已经彻底被踹进泥潭再也翻不了身。
半晌,他也低着头站起身,对着台下屈辱地鞠了一躬。
“再者,关于我侄子司年涉嫌走私假药一事,这件事又出现了诸多传闻,但我相信清者自清,希望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待检察院给出的合理调查结果。”
不得不说,司雅兰是真的攻于心计,话从不说太满,给别人给自己都留三分余地,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刚正不阿又爱护后辈的大无畏形象。
司年静静坐在那里,面对台下不停闪烁的拍摄灯,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也没想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应。
“最后,就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我的另一个侄子司容的婚事。”
司雅兰勾起嘴角,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大家都知道,他的未婚妻音先生因为意外陷入昏迷入院治疗,醒来后意识不清,不太记得人,所以只能很抱歉地通知各位,他们的婚事可能要暂时延期。”
司雅兰说完,将话筒往旁边一推,示意宋康可以赶紧说正事了。
“大家好,我是司祁严会长的遗嘱律师,他的遗嘱事项一直都是我在打理,根据他老人家的口述,我需要在他离世后的一个月内公开遗嘱,确保Y.S公司的正常运行。”
宋康举起手中的牛皮文件袋,前后翻动着展示给大家看。
摄像机齐刷刷对准那封牛皮文件袋拍个不停。
“上面有司祁严先生亲笔签名的封条,证明我没有私下打开过文件,那么接下来,由我宣读司祁严先生的遗嘱。”
他不紧不慢地在万众瞩目下拆开了封条,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摄像机全部对准他的脸,那架势,就跟国家领导宣读重要条规一样。
“首先,Y.S实行股份董事制,根据调整,现将股份分配如下:司祁严先生的长孙司年先生占比百分之二十,次子司唤风先生占比百分之十,次孙司容先生占比百分之二十,幼子司海兴先生占比百分之十,三女司雅兰女士占比百分之三十,其余董事共占比百分之七。”
“除此之外,根据司祁严先生的遗嘱,会拿出百分之三的股份作为音遥先生的彩礼。”
话音刚落,台下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哗然,司雅兰竟然得到了遗产最大头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再加上司海兴的百分之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一下子让她成了Y.S财团最大股东!
奇了怪,不是一直都说,司容才是最大的继承人嘛!就是把他老爹那份加上,再把媳妇那份加上也不过才33%!
司老爷子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宋康清清嗓子,没有理会下边这帮刁民的议论,继续道:“除此之外,司祁严先生的遗嘱中还称,接下来Y.S董事长的职位以及总部执行总裁的职位,将交由司雅兰女士全权掌管,总部的首席财务官一职,交由董事会的周恒明先生接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仿佛生吞了一只大西瓜,惊讶的半天都合不拢嘴。
底下一个记者马上举手提问:“我想请问司雅兰女士,今天司容先生没有前来参加发布会是早就知道结果,所以选择消极对待么?”
司雅兰笑笑:“这个,你可以选择向他本人提问。”
在所有人眼中,司雅兰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司容知道自己继承无望,所以摆烂了!
与此同时,正在收看发布会实时转播的司容停下了帮音遥剥桔子的手,看着电视里司雅兰谈笑风生的模样,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眯起了眼,似乎想要透过一道液晶屏看清这个女人的内心。
音遥还在一边掰着手指算:“十加二十,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呢。”
司容将桔子塞进音遥手中,站起身:“你也有。”
*
晚上,司雅兰披着钻石闪耀的秋装外套踩着恨天高,带着她精心培养的好大儿司卿耀武扬威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众黑着脸的兄弟侄们。
刚走到门口,司雅兰便回过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司海兴,冷笑一声:
“我说过,不希望你再进这个家门吧,爸爸的死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脸再踏进这个”门。”
司海兴点点头,嘴里嚅嚅两声谁也没听清,转身就往外走。
司琪狠狠瞪了司雅兰一眼,嘴里骂了句“小人得志”,转身去追他那可怜的老父亲。
司臻站了一会儿,也扭头往外走。
司雅兰随手将限量爱马仕递给一旁的佣人,往沙发上一坐,搭眼就瞟到了还在一边吃桔子的音遥。
音遥嘴里塞了半片桔子还没来得及往下吞,见司雅兰一直拿眼睛瞅他,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剩下的半个桔子递过去,甜甜笑道:
“姑姑,吃桔子么?”
司雅兰嗤笑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半个桔子,而是闲极无聊地抚弄着手上的尾戒:“司容娶这么一个傻子进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音遥不明所以,抬手举起桔子,满脸写着高兴:“好好过,司容给我剥桔子了。”
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日子一定要好好过。”
司容从卫生间出来,见司雅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音遥还坐在她旁边和她闲聊天,这个场面实在有够恐怖。
他疾步走过去将音遥从沙发上抱起,搂在怀里,那模样,生怕司雅兰把他吃了似的。
司雅兰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嗤,继而道: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你应该也看了转播吧。”
司容冷着脸,薄雾凝结成了刺骨的寒霜,他点点头。
“其实你爷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你还年轻,在处理一些公司事宜上还是缺乏经验,姑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快些成长,这公司,将来还是得指着你。”司雅兰抚弄着微卷的头发,神情高傲地说道。
司容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转身要走。
“嗯……这样吧,我听说,长江分公司那边还缺个业务员,年轻人嘛,就是该从底层锻炼起。”
刚进门的司唤风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眉头一皱,反问道:“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雅兰一摊手:“我哪有什么意思,我是为了他好呀,这世界上,还有不为了侄儿好的亲姑么?”
虽然司雅兰明摆着是在欺负人,但现在整个司家是她当家作主,谁也不敢有意见,有意见就滚蛋。
司雅兰再次看向司容:“你也别成天守着你这个傻老婆了,赶紧去做点正事。”
说完,踩着她的恨天高袅袅婷婷离开了大厅。
司卿眼见着司容脸色越来越差,忙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司容哥你别担心,我估计让你做业务员也不会太久,你先忍一忍,有什么问题,就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司容没理他,抱着音遥回了房间。
原本气氛和睦的老宅,因为一纸遗嘱,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屋顶黑云笼罩似乎永远都散不去。
司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带着音遥和小司搬回了市中心的平层。
但上午刚搬回去,下午就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道:
“司容先生您好,我们是诚信中介的业务员,是这样的,因为这栋房子原本是挂在司祁严先生的名下,根据他的遗嘱补充事项,他去世后所有他名下的房产都要收回,我们可以给您三天的时间,希望您尽快搬离这里,尽量不要影响房子的后期交易。”
司容一挑眉:“这房子是爷爷送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有什么权利收回。”
那个业务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话虽如此,但土地权还是挂在司祁严先生的名下,这是他的意思,我们也不想和您闹僵,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司容猛地甩上门。
他忽然想起音遥曾经对他说过的:
“如果我不管,司雅兰计划内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他慢慢看向沙发上的音遥,音遥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挂着鱿鱼丝,正趴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他。
司容走到音遥身边,轻轻帮他揉着伤腿,也没有和他说房子的事,只是关切地询问:
“腿还疼么?”
音遥摇摇头,猛地将嘴里嚼了许久也没嚼烂的鱿鱼丝扯出来,送到司容面前:
“给你吃鱿鱼丝。”
“谢谢我不吃。”看着上面亮晶晶的口水,司容有些哭笑不得。
音遥的小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我老公么,你嫌弃我的口水对不对。”
司容赶紧将鱿鱼丝塞回音遥嘴里,笑着抱抱他:“当然不会嫌弃,我不太喜欢吃海鲜而已。”
音遥趴在他怀里,嚼着鱿鱼丝,半晌,轻声问道:“刚才那些人,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音遥撇着嘴,揪了下他的衣领,“你不要不开心。”
司容心头一动,双手收紧,下巴轻轻蹭着他的脸蛋:“我没有不开心,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一点都没少,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末了,他又问道:“你喜欢这个房子么?”
音遥摇摇头:“不喜欢,这里太大了,我去卫生间,要走好久好久。”
“那我们搬到一个小一点的房子里?”
音遥听到这句话,眼睛亮晶晶的,点头似捣蒜:“好!一定要去一个,我咻的一下就能走到卫生间的房子。”
失忆后的音遥特别乖,乖的不像他本人,对于司容的示好他也照单全收,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言语打击他。
司容不禁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音遥抬眼,语气淡淡的:“还挺喜欢的。”
*
音遥最近行动不便,所以两人拖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才搬了家,但即便是落魄的贵族依然也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程度,这些年司容也没少攒钱,大手一挥,买个优选地段百平方的房子也不是事儿。
他一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房子布置好,音遥想来帮忙,但都被他劝了回去,倒是小司,极其聪明地帮他拿这拿那,甚至还自己布置好了狗窝。
这之后,他就要正式入职分公司,成为一名风里雨里永不停息的业务员。
司容想起曾经和爷爷一起下棋时爷爷对他说过的话:“成大事者,要先做好眼前的小事。”
爷爷举着那枚小小的马棋,轻易攻城略地,轻轻碰在他的皇后棋子上,皇后瞬时倾塌在棋盘上。
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副象棋,那时的他很年轻,不懂这番话的含义,现在想起来,或许爷爷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并且早一步向他发出了提醒。
不过司容毕竟还是Y.S财团家的少东家,即便是去了分公司做一名小小的业务员,大部分人还是得看他眼色行事。
比如,他向公司提出,未婚妻行动不便需要有人照顾,公司马上应允他可以带未婚妻一起来上班。
音遥非常乖,当他被司容推着进了公司后,司容让他先暂时在这等一下,自己要去找一下领导。
就在音遥等司容的时候,他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掏出几袋小饼干,滑动着轮椅走到每一处工位旁,热情的把包装精致的小饼干分给周围的新同事,笑呵呵道:
“我老公今天第一天上班,他太笨了,你们多担待他一点好不好,谢谢了。”
有些人对于这种上来就示好的人好感度很高,也会觉得他傻里傻气的很可爱,接过小饼干后也跟着热情道:“司家二少好幸福,有这么关心他的妻子。”
当然也有忙着工作、对于人情世故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标准社畜,对于音遥充耳不闻,随手将小饼干扫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音遥眨眨眼,以为他是不小心,又掏出一袋饼干放在他的桌上,然后默默退到一边不去打扰他工作。
司容被主任领着过来看工位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疾步走过去,帮音遥整理下头发,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他们不喜欢饼干就不要管他们了,你自己留着当零食吃。”
音遥晃晃小袋子,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也有份哦,对你特别照顾一下,有甜橙夹心哦。”
司容攥过小袋子,趁人不注意轻轻亲了他的宝贝一口,然后把他推到自己的工位旁,介绍道:
“今天起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了。”
他在总部时,坐的是CEO的特别办公室,百十来平,外面还连了个露天游泳池,现在这小小的工位甚至都没有他以前的办公桌大。
但他还是觉得很幸福。
因为以前的办公室再大再豪华,音遥都是那里的匆匆一个过客,但现在,在这狭窄的工位里,他能和音遥紧紧贴在一起,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司家发生巨大变故后,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了。
司容的工作很简单,但事情很杂,要和外宾对接,时不时还要亲自登门拜访,一天到头忙下来,即便音遥坐在他旁边,他也没时间和音遥说上几句话。
领导喊他去办公室的时候,音遥左看右看,见着他桌上的水杯空了,便端过杯子滑着轮椅去往茶水间。
他使用这轮椅没多久,操作也不是很熟练,刚接完水,轮椅就卡在门框上动不了了。
音遥使劲往前拱了拱身子,人是出去了,轮椅却纹丝不动。
一个满脸菜色的员工端着满是咖啡渍的水杯来接杯咖啡提提神,见音遥就堵在门口半天不动,气得他抬腿就是一脚,将音遥连人带椅踹飞了出去。
音遥重重摔在地上,轮椅也翻到了一边,手里的杯子却被他牢牢护住。
“死瘸子碍手碍脚的。”那员工愤愤道。
“啪”的一声脆响,那员工却忽然感觉手腕被人狠狠掐住了。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冷似冰窖的眼眸,眼底散发着强烈的怒意。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
司容从办公室出来,却没在工位上看到音遥,一打听才知道他端着水杯出去了,刚来到茶水间就看到了这样一幕,那一瞬间,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怎么,丧家犬还想叫唤什么,又想像以前一样想开谁就开谁了?”那名员工也不惧他,说白了,现在这情况,谁比谁高贵啊,怕他个吊。
司容抬手揪起他的衣领,顶级A的力量一般人根本无法招架,这员工被扯着领子按在墙上,抬眼,就看到对方肃杀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哆嗦。
领导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打圆场,司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但是却听到音遥在旁边说:
“我饿了,想吃东西。”
不得已,他这才偃旗息鼓,把音遥小心翼翼抱回轮椅上推着他回了工位。
看着可怜巴巴的音遥,司容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勉强压制住怒火,抬手帮他整理着衣服,小声叮嘱道:
“谁欺负你那就骂他,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音遥似懂非懂点点头,但委屈劲儿还没消下去,探过身子窝在司容怀里,嘴里却还是小声念叨着:“要好好工作啊……”
以前司容在总公司作威作福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原来下层的员工工作这么艰辛,上面说让你加班你就得硬着头皮加班,说让你出去跑业务下着大雨你也得乖乖出门,碰上那些没素质的,被刺挠一顿回来了,还得接受领导的二次打击。
网上经常有人说,在这个时代,能活着就已经要用尽全部力量了,那时他还觉得这种人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因为他出生在财团家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从来不知道,这些普通人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为了房贷为了家庭,连生病都不敢,因为或许走慢了一步,就会被这个快节奏时代彻底抛弃。
办公室的钟表吧嗒吧嗒像是不知疲惫地转动着,时针指向了十二,随着员工们一个一个断掉电源离开办公室,偌大屋子里,只剩下司容桌上的灯还亮着。
他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
音遥端着他的水杯,用手捂着杯壁,像是怕水凉了,但他太困了,坐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司容轻轻扶过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手上打字的动作也尽量放轻。
音遥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陪他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洗漱完两点多才能上床,七点钟又马上要起床,司容说请个保姆照顾他,他摇摇头,揪着司容的衣领靠着他:
“可是我想陪着你。”
司容成为底层员工一事自然也成了八卦记者们津津乐道的惊天新闻,再加上音遥还经常跟着他一起出入,两口子频频登上热搜。
司容心疼音遥要跟着他一起受罪,所以第二天悄悄起床,轻轻出门,生怕把音遥给吵醒。
同事见到他独身一人前往,还打趣道:“司先生今天怎么没带老婆一起上班啊。”
“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照例,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同事们都走得七七八八,办公室主任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脸上写满犹豫,但想起司总那句:
“帮我好好照顾照顾我那个侄子,你女儿不是想出国读MBA么,我在美国有的是人脉。”
他一咬牙,气势汹汹地踏进了办公室,猛地将手中的文件摔在司容桌上:
“你写了些什么玩意儿!司家就培养你这种东西?!养条狗都比你会办事!”
司容抬起头,眉峰挑起,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有什么不对?”
主任也不说有什么不对,还在遵循司雅兰的旨意对司容进行疯狂输出:“送你过来是让你来学习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阔少?别做梦了!”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轮滑声赫然响起。
主任还想继续骂,身体却忽然被一阵巨大的推力撞的向后倒退几步。
第64章 看看他是真傻还是装的。
主任定睛一看,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怒气冲冲地死盯着他,细白的小牙齿气得紧紧咬在一起, 随即就听他一声怒喝:
“不许欺负我老公!”
主任刚想质问他又是哪里来的小饼干,就见他旁边一条巨大的拉布拉多正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犬牙毕露,看起来很是慑人。
“赶紧把文件改了,不然你别想下班!”主任也只能留下毫无底气的一句话,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司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毕竟他可是第一次见到音遥露出这种模样.
音遥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饭盒,放到桌上:“坏蛋,都不让你吃晚饭的嘛。”
司容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抱起他放在腿上:“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坐着轮椅牵着小司从家里一路滑过来的。
音遥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打开饭盒, 里面精致码放着一排烤鸡排、蔬菜沙拉和混合米饭。
“你先吃点东西吧,你到现在都没吃饭……”音遥越说越委屈, 好像那个被领导压榨到凌晨连晚饭都没吃上一口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司容生怕他伤心, 赶紧拿起筷子。
但他一边吃一边看那份被打回来的文件,实在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音遥看了一会儿, 主动拿过文件。
看文件,他可是专业的呀。
“没写错什么。”音遥最后得出结论, “只是公司规定文件通用文字是五号宋体, 两边标齐, 你只是格式不对。”
说完音遥更来气了:“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非要骂你扯那么多没用的, 司容, 等你做回董事长就把他开了!”
司容被他逗笑, 摸摸他的小脸蛋:“好好好,我老婆最厉害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音遥得意地“哼”了声,见司容吃完饭,贴心的帮他收拾好饭盒揣进包里:“你改吧,改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一句“一起回家”,在萧瑟的秋季注入一丝暖意,司容摸摸他的头发:“好,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司容推着音遥慢慢走,霓虹灯没有因为深夜而停止闪烁。
“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司容问道。
音遥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认真一一列举:“给小司洗了澡,然后看了会儿电视,洗了洗衣服,做了晚饭,然后,等你。”
“等你”二字透出些许委屈。
“你都不告诉我你走了……”说话间,音遥的语调已经漫上一丝哭腔。
“对不起,是我没打招呼,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现在的音遥很是好哄,一句“对不起”反正就没事了,他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容:“那明天记得叫我起床,我们一起去公司。”
想起他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为了护着自己第一次和别人动手的模样,司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还不忘逗逗他:
“那我问你,如果我和小司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小司听到自己被cue了,“汪”的一声竖起了耳朵。
音遥拍拍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腿:“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下水救你。”
小司:反正我会狗刨,咱们各凭本事求活路吧。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回了家,刚从电梯出来,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抬起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迎上来:
“司容哥,我等你好久了,听说你现在去了分公司,很担心你,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
司容是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也多少能体会当时音遥的心情,和讨厌的人扯上关系,朋友都做不成,更何况他还是司雅兰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大儿,一样的演技派。
司卿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音遥,还贴心地询问道:“音秘书你最近怎么样。”
音遥不记得这个人了,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得提醒你一下。”司容笑道,“半夜十二点堵在别人家门口这不叫担心,这是骚扰。”
司卿愣了下,马上挤出了几滴眼泪:“我知道我妈妈做事太绝,招惹了你不快,可她是她我是我,能不能不要一概而论。”
司容还是微笑:“你没听过一句话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眼见着司容毫不留情开始撵人,司卿忿忿咬了咬下唇,但嘴上还不忘讨好着:“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之后再来看你。”
他一头冲进电梯,手指按动关门键啪啪作响。
音遥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所以,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看到了司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音遥看着他,也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回到家,打开鞋柜,司容习惯性的在一个位置找拖鞋,但试探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委身看了眼,发现自己的拖鞋被摆放到了别的位置。
虽然心生奇怪,但转念一想,音遥在家闲的没事就喜欢打扫卫生,按照他自己的审美摆放拖鞋位置也有可能。
没去多想,司容换好拖鞋进了客厅。
*
司容被发配到分公司成了一名小小业务员,司年自然也不会在司雅兰手里落下什么好。
司雅兰让他去做财务总监,也算是给他面子,但做财务总监?那都是他二十几岁的工作了,不干,反正有钱,司年当场拒绝,离开了司家出去自立门户。
很多人看在司年的面子上愿意和他谈合作,但碍不住上面有Y.S这块巨石压着,他的新公司办的也一路艰辛。
闲下来时,就会想起音遥,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是很需要一个秘书帮他一起处理工作,但似乎除了音遥,他谁也信不过,总觉得看谁都是司雅兰派来的间谍,索性只能一人死撑着。
司臻和司琪本来还在读书,跟着父亲几乎是净身出户以后,再也过不了富三代的潇洒生活,日子过得也是很紧巴。
除了司雅兰。
她虽然回国没多久,但靠着Y.S早些年打下的人脉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多少金融大鳄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司姐”,并且她还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司卿介绍了另一大财阀家族的优质A,希望能借此机会家族联姻,进一步壮大Y.S在社会上的地位。
但她对于音遥,还是有几分忌惮。她知道当初音遥买通王小江试图策反,并且他现在还手握对她很不利的视频证据,而且当时她买凶.杀人时,音遥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见过那帮杀手,而且那个被抓到吊起来严刑拷打的男人现在也不知死活。
但好在是音遥现在痴了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了,司卿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我觉得,音遥可能在装傻。”
司雅兰猛地睁开眼睛,心头一滞:“怎么说。”
“我昨天去司容家,他冲我笑得很奇怪。”
司雅兰长长松了口气:“他现在就是个傻子,冲谁都笑,你别自己吓自己。”
司卿嘴唇紧抿,想起司容对他的那番斥责——
对于司容,真就是一眼万年,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也想了很多办法接近他,但中间横着个音遥,并且看样子司容对他一时半会还失不了兴趣,真是碍眼。
“妈,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做掉他,以绝后患。”
司雅兰疲惫地揉揉眉心,摆摆手:“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为了司容,但现在我们正处于话题的风口浪尖上,稍有举动就会被无限放大,不能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这样吧,我想个办法试试他,要是他真的装傻,到时再说也不迟。”
想着,司雅兰暗暗攥紧手。
你不是伶牙俐齿得很么,那就让我看看,你那张嘴还能说出什么。
*
休息日,音遥提议一起出去野餐。
野餐这种事,似乎离司容这种公子哥的生活非常遥远,他平时的消遣就是海上party、夜店小王子,外加全国到处飞,总之普通人想不到的,他都能做到。
但从来没有哪一次的消遣让他如此期待。
一大早,音遥就起床准备野餐吃的零食,他亲手烤了甜甜圈,还特意买了圆圈型的透明水壶,一杯青柠汽水给司容,一杯蓝莓汽水给自己。他说司容喜欢吃甜的,就从网上学习制作了冰激凌芭菲。
音遥说还是记不起司容这个人的曾经,但好像已经把爱他照顾他当成了自己的日常。
司容很少穿休闲装,但穿上后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一朝回到青春期,身高腿长套着略显宽松的连帽卫衣,牛仔裤到他两条大长腿上成了九分裤,配一双板鞋,真的很像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意气风发小少年。
他走到音遥身后,从背后抱住他:“看看我老婆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你看看还想吃什么。”音遥正在烤培根,没来得及回头看他。
“这些就够了。”司容笑道。
车上,音遥抱着他装满食物的小篮子时不时打量一眼司容。
司容从方向盘里收回视线,看着他好笑道:“怎么一直看我。”
音遥抱紧小篮子,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没见过,还不让看啊。”
“看吧,都是你的。”
两人选择的野餐地点位于城市边缘的小坡岭,这里平时过来野餐的人很多,特别到了休息日,草坪上支起彩色的小帐篷,许多狗狗撒了欢地跑来跑去。
他们选了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小司屁颠屁颠帮忙叼来桌布,这可真把它忙坏了,忙着铺桌布,忙着叼帐篷,对于旁边跃跃欲试想过来找它玩的小狗视若无睹。
音遥拍拍小司的脑袋:“去找朋友玩吧,吃饭时间会叫你的。”
小司甩着大尾巴,看看音遥,又看看狗友们,最终欢快地“汪”了一声,朝着伙伴们飞奔而去。
那一刻,音遥觉得小司真的好可怜,作为导盲犬的他不能离开主人半步,明明,它也只是只天性嗜玩乐的修狗狗呀。
司容还带了风筝过来,虽然秋天不是放风筝的大好时节,但碍不住音遥想看,并且音遥的审美令他一度怀疑。
漫天莺莺燕燕美丽的风筝群里,一只绿巨人的风筝顶着他那张绿油油的脸恬不知耻地到处招蜂引蝶。
这时候,一条霸气的黄龙风筝赫然出现在天际,长长的身体疾速穿过风筝群,一下子打在绿巨人的脸上,绿巨人在半空颠了颠,最后打着旋儿灰溜溜落在地上。
黄龙风筝的主人,一个看起来二百多斤的大块头得意地看着司容,好像在说“就凭你那张绿脸也想和我比?”
司容当然不会和这种人计较,跟着风筝下了山坡。
音遥觉得有些饿了,想偷偷吃一口小面包,刚打开篮子,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第65章 野餐。
音遥面包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 看到这道黑影,明显一愣, 继而缓缓抬起头。
背光看过去,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墨镜全副武装的男人正俯身看着他,嘴角裂了几个大泡,正冲他阴恻恻地笑。
音遥怯怯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谁……”
“好久不见啊音先生,跟我就别装了吧。”男人嗤笑一声,随手从篮子里抢过一只甜甜圈就往嘴里塞。
但是嘴上的大泡扯得他龇牙咧嘴,气得他把甜甜圈往地上一扔。
“你干嘛……这是给司容的……”音遥望着那只可怜的甜甜圈,一瞬间,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起转转。
男人擦擦嘴,环顾一圈四周, 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蹲下身子靠近音遥, 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行了,你也别装了, 我问你, 当时海关走私的视频你藏哪了。”
音遥惶恐地倒退着身体,一个劲儿摇头:“我, 我没有走私,我从不犯法。”
“我操!”男人气得怒骂一声, “你他妈还装是吧, 老子都要被你害死了, 还真以为你能嫁进豪门, 结果到头来, 一帮子丧家犬罢了!”
音遥使劲推搡着他, 小脸吓得梨花带雨, 哭哭啼啼道:“你是谁啊,不要欺负我啊,呜呜呜,小司,司容!”
眼见着抵抗无能,音遥试图搬救兵。
但这两个该死的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快点把视频交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装傻,快交出来!”男人发了狠,目眦欲裂,一个使劲儿将音遥从地上提溜起来。
音遥吓坏了,身体抖得厉害,双手抱在胸前一个劲儿哆嗦着:“对不起我错了,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老子说的是钱嘛!你这个臭傻逼!”男人一声啐骂,心头火压不住,也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高高举起了拳头。
“哎哎哎嘛呢!”倏然间,身边响起一道粗犷的声线。
两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目测二百斤的男人抱着一条巨长的黄龙风筝灵活地向这边跑来。
“欺负人是不是!”二百斤一把揪住男人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甩了出去。
男人不死心,还想冲上来。
二百斤扬起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道:“咋的听不懂人话?在爷的地盘上闹,问问自己能不能接爷一拳?”
眼见着这场骚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视线,男人也不敢再继续造次,压低了帽檐骂了句“你他妈就装吧”,然后一路小跑逃离了众人的视线。
二百斤看着还在发抖的音遥,看着他一条腿还打着石膏,赶紧给人扶着坐下。
见他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五官都皱在一起:“呦呦呦,可人儿,别哭,爷心疼。”
音遥:“谢谢哥哥。”
司容捡了风筝回来,就见一个体型硕大的男子正在对音遥动手动脚,风筝也不要了,几步跑过去将男人从地上拉起来,质问道:“你在干嘛。”
二百斤看看音遥,又看看司容,问了句:“你老婆?”
司容一挑眉:“昂。”
“看好了,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二百斤翻了个白眼,甩下一张名片给音遥,语调降了几度很是温柔,“可人儿,谁再欺负你给我打电话。”
音遥竟然真的爬过去捡起了名片,双眼噙泪点点头:“谢谢哥哥。”
男人一走,司容马上检查起音遥的身体,不着痕迹从他手里抽走名片扔到一边,问道:“刚才有人欺负你?”
音遥委屈地点点头。
“谁。”
“不认识,他非说我走私。”
司容:?
小司也赶回来了,刚想休息下,却见音遥手指在桌布上摸索两下,然后摸出它最爱的小皮球,使劲往外一丢:“小司,捡回来。”
小司“嗷呜”一声,追着球跑出去十万八千里。
司容默默在音遥身边坐下,抬手揽过他,却一句话不说,表情淡漠。
音遥眨眨眼:“怎么了,你不开心么?”
司容沉默了许久,轻轻点了下头。
“为什么呢。”音遥也跟着皱起眉头,似乎被司容的情绪感染。
“因为……只顾得捡风筝,都不知道你这边出了事。”
“没关系呀。”音遥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你把我最喜欢的风筝捡回来了呀,要是丢了,我肯定会难过。”
他将头轻轻靠在司容怀里,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吹着彩色的泡泡跑来跑去,忍不住,嘴角也随着一起上扬。
“我能感觉出来,你真的很爱我,非常在意我的感受,也从不嫌弃我笨笨的。”
司容鼻间发出一声轻笑。
“那我以前,是不是也很爱你。”音遥好奇问道。
司容抬起头,望着天边浮动的云,苦笑一下:“倒是没有,你很讨厌我。”
“不可能!”音遥猛地直起身子,满脸写着不服气,“那从今天开始,我会很爱你。”
说着,他掰过司容的脸在他嘴上用力亲了一口。
司容愣愣地看着他,鼻尖被秋风吹成了淡红色。
他忘不了音遥那句“就是因为你才葬身海底”,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想过悄悄离开,但前世已经做错了,再错一次就没有被原谅的机会了,所以只能用下半生,竭尽全力地弥补音遥,好好爱护他。
“音秘书,虽然曾经的你的确很讨厌我,不会像现在一样依赖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早恢复记忆,做回那个你想做的自己,你说过,太在意别人会失去自我,而你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音遥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他说,之后也没有任何反驳,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他灿若星辰的双眼随着司容的视线一齐看向远方,那处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
*
某间咖啡厅——
司雅兰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她端起咖啡抿了口,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甩到桌上,看着对面的男人:“你可以确定他是真傻了对吧。”
“确定,我在他野餐的桌布上悄悄放了窃.听器,听到他和司容的谈话,正常人不会有这样的脑回路,他似乎对于别人说的话一点也抓不到重点,并且当着司容的面也痴痴傻傻的。”
“嗯,然后呢。”司雅兰继续问道。
“然后,窃.听器好像被他养的狗给刨走了,下面全是狗叫声。”
司雅兰冷笑一声,做着精致美甲的食指轻轻点了下桌上的信封:“王小江,这是答应你的二十万,我希望你记住,你上次对我的背叛,是最后一次,否则,你知道后果的,嗯?”
说完这句话,司雅兰提起包包火速离开了咖啡厅。
王小江迫不及待拿起信封打开数了数,见到钱了乐得他合不拢嘴,嘴上的大泡又被扯裂开来。
*
周一的早上,司容起得依然很早,看着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音遥,他问道:“昨天玩累了吧,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音遥破天荒的没有非要跟着过去,而是瓮声瓮气道了句:“晚上我去给你送饭……”
“别去了,你现在不方便,你这一路怪让人担心的,我会按时吃晚饭的,到时候给你发视频好不好。”
音遥想了想,点点头,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一定要发哦,而且要荤素结合,少一样,我就要过去了哦。”
司容笑着亲亲他的脸颊:“知道了,再睡会儿吧,安安~”
他起身去厨房给音遥做好早餐,又千叮咛万嘱咐音遥一定要吃早餐,最后又站在床前欣赏了会儿他的盛世美颜之后,才极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随着大门的关闭声,音遥又在被子里躺了会儿,五分之后,准时坐起来。
他伸展着懒腰,帮小司准备好早餐,接着就坐在客厅看电视。
十点一刻,预料之中的,门铃准时响起。
小司“汪”了声,先音遥一步跑到门口守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只是当音遥打开门后,小司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这才放松了警惕,乖顺地从鞋柜里给来人叼出来拖鞋。
那人一头棕色的长卷发,身材高挑纤瘦,脱下高跟鞋后痛苦地揉了揉被挤痛的脚后跟,禁不住抱怨道:
“为了见你一面,我可太难了。”
第66章 李柱?韩在熙?
音遥找出两只茶杯, 在里面倒入满满的热茶。
他抬眼,看着那人一把拽下长卷发, 手指一个劲儿挠着头发,嘴里不住嘟哝着:“戴这玩意儿太痒了!”
“你过来的时候没被别人看见吧。”音遥问道。
那人挠挠腮帮子:“就算看见了,我都打扮成这样了还能有人认出来么?”
他喝了口茶水,又看向窝在轮椅里的音遥:“你呢,伤好的怎样了。”
音遥揉了揉额头,原本光洁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痕,半晌,低声道:“其他地方都好得差不多,做几天复健应该马上就能站起来了。”
“说起来,咱哥俩也真是福大命大,这都活下来了, 不知道司雅兰现在是不是鼻子都气歪了。”
其实音遥拢共就见了他三次, 第一次见他时他被双手反绑吊在房梁上,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长相, 但说不说的吧, 他竟然也是唯一一个,在音遥恢复记忆后敢向他袒露实情的人, 就连司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还以为他的神智记忆尚未恢复。
根据医生的说法,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海马体只是轻微受损, 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刚开始, 的确是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没几天就全部记起来了。
并且, 醒来后, 他发现自己能看见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相应的,他靠触摸感知影像以及窃听他人内心的能力也随着复明后完全消失。
但现在,音遥必须以“傻子”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他知道司雅兰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昨天派王小江过来也是为了试探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曾几何时,已经被偷偷安装了一次追.踪器,这次当然不会再那么蠢。
而眼前的这个身穿女式服装,戴着长假发的男人,就是王小江曾经的合作伙伴,同为娱乐周刊的狗仔赵同安。
他和王小江两人共事七八年,上次音遥偷偷暗访海关也是他骑着摩托车吸引了那些打手的注意,结果发现摩托车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弃车逃跑的时候就被那帮人半路拦下,带到那处废弃烂尾楼里折磨了一个周。
而这一个周,王小江对他不闻不问,根本没有救他的想法。
他现在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手里也掌握了一部分司雅兰的犯罪证据,他不像音遥背后还有司容护着,他只能隐藏身份,以女性形象继续生活。
他也不像王小江替钱卖命,做人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他当然清楚是谁破坏了摩托车的手刹,也当然知道是谁冒着生命危险要带他离开那座危楼。
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世界真的有人能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拯救他人,这要是换做王小江……不,估计王小江去都不会去那里,什么狗屁七八年的情谊,都是放屁。
所以虽然只见过几面,他也彻底分出了远近。
赵同安抬头打量几眼房子,问道:“听说司容手下的所有房产都被Y.S收回挂售了,这是他新买的?还是租的。”
音遥也跟着看了一圈:“买的。”
“果然,就算是落魄贵族也比普通人强一百倍,我都不敢想象,手握Y.S大权的司雅兰现在过的什么壕无人性的生活。”
音遥记得,第一次正式面见司祁严商讨婚事的时候,他曾经亲口说过一句话,他对司容说“等你继承了Y.S,这些也都是你妻子的。”
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说明当时的司祁严的确是做好了打算要让司容继承董事长的职务,司祁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不可能仅为了一个几十年没见的女儿觉得亏欠她太多就将Y.S的股份和继承权全部放手给她,所以十有八九,还是司雅兰串通宋康篡改了老爷子的遗嘱。
但是赵同安说过,他当时和王小江私底下调查过,司祁严可能也在堤防此类事情发生,所以将遗嘱权一分为二,又交给了另一个律师打理,而那位律师手中的遗嘱才是老爷子真正的遗嘱。
但根据赵同安所说,音遥查过这个律师,叫什么陈策,只是在网上扒了个底朝天,也根本找不到这么一个律师,换句话说,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司祁严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他手握陈向光生前戴过的镯子,就可以实现他任何心愿,这一条也写在了遗嘱中,但现在其中一份遗嘱已经被篡改,当下只能找到这个持有真正遗嘱的律师才能公开声明。
“关于陈策这个律师,我查过了,没有这么个人。”音遥道。
对于这个消息,赵同安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他点点头:“因为这件事当时是王小江独自前往调查的,我也只是听他说了一嘴,估计他也没有跟我说实话。”
看来在那时,王小江就对身边的人有了二心。
“这件事前期我也有参与调查,可以确定确实是存在第二份遗嘱,但至于那份遗嘱在谁手里,这个,现在我也没办法露面去查……”赵同安叹了口气。
“对了,先把当初司海兴迷.奸未成年那件事的当事人信息给我吧。”
音遥笑道,不就是下三滥,谁不会似的。
*
夜晚的维多利亚会所金碧辉煌,外面停满豪车,时不时就有身段微妙颜值优秀的MB亲昵挽着富豪的手从会所里走出来,奔向今晚共度春宵的佳地。
音遥叫停了司机,司机热心的帮他把轮椅从后备箱放下来,扶着他坐上轮椅。
维多利亚门口站了两个身材高大的迎宾先生,见到音遥,打量了下他的轮椅后,二人稍显狐疑地对视一眼,但本着服务至上的态度,还是乖乖迎了上去:
“先生几位。”
他们不着痕迹地透过音遥的口罩想看清下面的脸,但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低级信息素,又不禁好奇,这又是哪个贫民窟出身发了横财的阔佬来消遣啦?
音遥也不和他们多BB,厚厚一沓现金甩过去,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boni的,今晚他有空么?”
迎宾望着手里比自己一个月工资还多的小费,忙点头似捣蒜:“在在在,客人里面请,我们这就帮忙喊人。”
音遥勾起嘴角,果然不管是什么出身,钞能力才是yyds。
刚进门,就看见一排穿着西装头发抿得油光水滑的MB站在大厅,整齐有素地冲着音遥鞠躬:“欢迎贵客来到维多利亚,您永远的温馨港湾。”
音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只觉得像生吞了几斤大油,腻的他浑身掉小米。
他摆摆手,一排MB马上自觉退下,很快就有别着耳麦的服务生搓着手走过来:“先生您好,请随我这边来,希望我们优质的服务能帮您度过美好的一夜。”
音遥不慌不忙跟着点点头,笑得像个花花公子。
他被服务生领着来到一处包房,暧昧的蓝紫色调灯光有些氤氲不清,奢华的装修风格处处透着富逼气息,他大手一挥,要了最贵的套餐,,boni小朋友。
在钞能力的驱使下,房门很快被人打开,没见其人,先听到爽朗的一声:
“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接着,一阵浓烈的香气飘散而来,随即出现的是一个身穿闪闪发亮特制礼服的男孩,蓝紫色的灯光映照出他细致的眉眼。
男孩进来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音遥,明显愣了下,但听同事说这人壕得很,随手一笔小费就是他们一个月工资,也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前去。
音遥仔细打量着他,能看出他还化了淡妆,胸前的扣子开了几颗露出半片胸膛,像是在故意勾引。
见音遥坐在那无动于衷,boni心里暗骂来都来了还装什么正经。
他扭着小蛮腰走到音遥面前,还不等音遥开口先岔开双腿跨坐在音遥怀里,手指不老实地想去掀他的口罩:“先生我先帮您摘口罩。”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Boni愣了下,看着音遥有些不知所措。
音遥笑笑:“咱们省去表面功夫开门见山吧,是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
Boni讪讪笑了声:“客人,出台有另外的价格……”
音遥冷笑,又掏出一沓纸币塞进他敞开的领口中:“你觉得我缺钱么?”
看到这么多钱,boni眼睛都直了,一把攥住音遥的手,神情激动道:“我看客人您好像也不是很方便,不如就在这里吧,我给您提供一些一般人享受不到的服务。”
说完,boni从他腿上跳下去,手指勾住衣领然后用力一扬,就开始跳起了脱衣舞。
音遥默默看着,说实话他对这些人提不起半分兴趣,只是悄悄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机,对着跳舞的男孩拍起来。
一直到男孩脱了个精光,扭着腰慢慢向音遥走来,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左摸右摸。
“客人,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伺候Omega。”boni笑道,“是我在上边,还是您在上边?”
音遥一摊手,笑得纯良无害:“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是很方便,不如你自己来。”
说着,他扬起下巴点点一旁的酒瓶。
Boni瞬间明白了,他搔首弄姿走到桌前,拿起一瓶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瓶固定在一个位置,人站上了桌,随后一点一点向下弯腰。
音遥实在是不想看了,眼神不着痕迹划到一边,盯着某个点出神,只有手中的摄像功能还在不停跳着时间。
“李柱同志,可以了,停。”
Boni愣了下,这人还喊他真名,他瞬间萎了半分,着急忙慌从桌上爬下来。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真名。”李柱警惕道。
音遥把玩着手机,按下结束键:“我不光知道你叫李柱,我还知道你爸妈住在大禾村宝石组,你今年二十一岁,就读城南职业技术学院,美容美发专业。”
李柱一瞬间慌了神,他手脚并用爬到音遥腿边,瞳孔震颤:“你为什么调查我。”
“我为什么调查你,要从你为什么整容拿别人的身份证,以未成年的身份状告Y.S财团的司海兴迷.奸你说起。”
听到这话,李柱却忽然露出诡异地笑:“你说我叫李柱我就叫李柱了?不好意思我叫韩在熙,也不是什么职业学校的学生。”
音遥点点头,随手打开短信界面:“好啊,既然你是韩在熙,那我把李柱跳脱衣舞的视频发给他父母也没关系咯。”
李柱一下子僵在原地,镁光灯照射下的脸惨白的像张纸。
他赶紧扑过来要去抢手机,但刚干完那事,身体现在还软着,被音遥轻轻一推就滑跪在地上。
“不准发!”他有气无力地叫道。
音遥看了眼手机,笑道:“已经发送了百分之七,你现在呢,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说实话。”
李柱慌了神,手忙脚乱爬起来抱住音遥的大腿,求生欲极强。
“什么实话,我说,我说!你可千万别把这视频发给我爸妈。”
“不装了?韩在熙同志?”
“不装了。”李柱头摇得像拨浪鼓。
音遥也不和他继续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是谁让你整容然后借用别人的身份证声称自己未成年,去陷害司海兴。”
李柱想了想:“是个男的,叫什么我不知道,我也只是收钱办事。”
男的?
音遥从网上找出司卿的照片举给他看:“是这个人么?”
李柱仔细端详一番后,点点头:“是他,我这里还有交易的信息截图,你,你视频还在发么?”
“当然在发,百分之五十了,所以说,你愿不愿意把你们的聊天截图以及交易记录发给我呢?”
李柱忙慌不迭点着头:“发,我都发给你。”
“是我逼你发的么?”音遥笑眯眯地问道。
“不是,不是,是我,良心发现。”李柱小鹿般的双眼写满了哀求。
音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这就对了嘛,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要对你说教一番,有时候啊,选择比金钱更重要。”
从进门起到结束,三十分钟后,音遥在一片“欢迎下次光临”中离开了维多利亚会所。
一帮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他好快,有十分钟吗?”
等他们回到包房查看情况,就看到boni浑身瘫软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儿。
*
八点钟,音遥始终没收到司容答应他的晚饭视频。
他提着饭盒,领着小司来到了分公司的门口。
里面走出来几个员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着:
“我是真的服了,那个司容也太过分了吧,折腾大家一起跟着加班,活该被主任骂。”
另一个跟着附和道:“废物一个,幸好公司没交给这种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音遥赶紧滑进电梯。
电梯门一开,还没等他到办公室,就听到远处传来男人的咆哮声:
“你这么大人了连英文标点和中文标点都分不清?!骂你两句还要找老婆撑腰,你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紧接着是司容毫无情绪的一声:“抱歉,我马上重写。”
音遥使劲滑动着轮椅,一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那个五短身材的主任正指着司容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司容,比他高了足有两头,微微颔首,虽然是被训斥的那一个,但气质高下立判。
音遥立马道:“你长成这样一直在污染大众眼睛别人说你什么了么?本来公司对于标点符号就没有明确规定,吹毛求疵你还上瘾了是吧。”
主任一看到音遥身边那条龇牙咧嘴的大狗就打怵,他小时被狗咬过,对狗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也不敢和音遥呛声,脚底擦油火速开溜。
司容走过去,第一次主动摸了摸小司的脑袋,然后转向音遥:“你怎么来了。”
音遥气呼呼:“还不是因为你没给我发晚饭视频。”
司容疲惫地坐回工位,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晚餐,低声道:“工作出了差错,还没来得及吃饭。”
音遥从包里拿出饭盒:“吃这个吧,还热乎呢,文件我帮你改。”
司容知道音遥在处理文件方面非常擅长,但就像主任说的,他为了自己忙前忙后付出了太多,自己不能总让他担心。
“没关系,我自己改。”司容贴贴他的脸颊,“你坐着看会儿电视剧吧,我很快就好。”
音遥乖顺地点点头,打开手机,嘴里嘟哝着:“我去微博看看,有什么好剧推荐。”
但是就在司容忙着改文件时,音遥又疑惑地问道:
“司海兴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是谁来着。”
司容偏头看了他一眼:“是我小叔,他又怎么了么?”
音遥捧着手机念道:“微博热搜说,他沉冤昭雪了。”
司容疑惑地探头看了眼音遥的手机。
就在刚才,一枚重磅炸.弹横空出世,当时那个指控司海兴迷.奸他的未成年主动站出来澄清,并打码展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出生日期,说他其实就是个MB,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根本不存在迷.奸一事,自己当初那么说,是有人找他给了他钱故意搞臭司海兴,但越想越觉得良心不安,所以站出来澄清事实。
但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他说他不敢说,对方是很厉害的人,说出来怕引来杀身之祸。
网民纷纷在下面猜测那个幕后主使会是谁。
开始有人说会不会是Y.S的对家公司,但马上被人反驳:
【司海兴又不是财团继承人,搞他做什么,要搞也该搞司雅兰。】
但这条新闻下面点赞量最高的还是一条刚注册没多久的小号,他什么也没说,但似乎又说了很多:
【你们觉得,搞臭司海兴,对谁好处最大。】
一时间,大家的思路纷纷转向前不久的遗嘱发布会,想到了司雅兰那句“我为我弟弟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事深感歉意,为表歉意,将暂时由我接手他名下的所有股份。”
紧接着,“司雅兰”这个名字也火速空降热搜,稳稳排在司海兴的名字下面。
好事的网民又开始顺藤摸瓜,有了“幕后主使可能是司雅兰”这个想法后,再结合前不久司年涉嫌走私假药、司容被发配分公司做业务员一事,他们能感觉到,真相似乎在慢慢浮出水面。
但这一切都是网友猜测,没有石锤证据这就是司雅兰做的。
但司雅兰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这条新闻后火速跑出来澄清,她质问网友:
“Y.S继承人是我,这是不争的事实,我需要费尽心思做这么多去得到那区区百分之十的股份么?谣言止于智者,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些造谣中伤之事来破坏我们家族的和睦,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
一句“好自为之”足以让所有人胆寒,毕竟人家可是Y.S的现任董事长,捏死他们跟玩儿似的。
司容一边看好戏一边把手头文件改好,发给主任,主任回了句:
“以后不许带狗进公司!”
两人慢悠悠踱步在回家的路上,乘着明月踏着星光,司容还从公司门口的小摊上给音遥买了泡泡机,他一边推着音遥一边看他吹泡泡玩。
“这个周末带你去医院看看腿做做复健吧?”
音遥点点头:“等我好了,我想带小司出去遛弯。”
司容笑了笑,忽然就想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俯下身子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音遥摇摇头。
“我小时候因为车祸造成双目失明,那一段时间听说……”司容顿了顿,语气晦涩,“听说有合适的角膜,就住在了一个……朋友家,巧的是,你和那个朋友,那时还是情侣。”
听到这,音遥马上反驳:“不可能,除了你我不可能喜欢别人。”
司容笑了笑:“好吧,当时那个朋友托你照顾我,你当时对我可不好了,喂我吃魔鬼辣椒,我摔倒了你也不管。”
音遥大惊失色:“我真的这么坏?”
“但莫名其妙的,我就觉得这个人好特别啊,怎么不来哄着我供着我,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对你感兴趣,你经常打我骂我让我离你远一点,但唯一给我接近你的机会就是……”
说着,司容拍了拍小司的脑袋:“让我做你的狗。”
“啊,这也太伤人自尊了……”音遥撇撇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其实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是坏事,起码利用这次机会,我抓到你了。”司容俯下身子,轻轻握住音遥的一只手。
“或许以前,我做过让你无法原谅的事,也想过逃避,觉得没有再继续追求你的资格。”司容收紧手指,将音遥微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但真的舍不得放弃你,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我以前对你犯过所有的错,我都会用余生去弥补,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么?”
音遥静悄悄的,视线落在对面欢笑散步的路人身上。
他忽然明白了,老天让他重活一次,并且再次让司容来到他身边,其实是让司容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
那天被压在废墟里时,他以为自己真的大限已至,不成想,那处小小的洞口外出现的,是比警察和救援队还快的司容,他在那里扒了许久,见到自己的瞬间没有犹豫地跳下来了,或许对他而言,失去自己远比死亡更可怕。
音遥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倾听不到司容的内心。
因为他心里所想的,就是嘴上所说的。
半晌,音遥抬起头,轻声道:“好吧,勉强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
在听到这句话后,音遥看到,司容的眼圈一点点泛了红,他委下身子在音遥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
深夜,司容慢慢睁开眼睛,他直起身子凑到音遥身边听了听他的呼吸,确定他睡熟了之后,悄悄起身下床。
刚走到客厅,角落里忽然蹿出一个黑影,毕恭毕敬对司容道:
“司先生,您托我查的事已经查到了。”
司容比了个“嘘”,示意他小点声别把音遥吵醒。
“音秘书之所以会去烂尾楼,是因为收到了一个叫王小江的记者发的短信,说希望他帮忙去那里确认下朋友的安全,但是那里似乎埋伏了人,因为我在后面的厂房里发现了炸.弹的碎片,我估计,大楼坍塌多半和爆炸震动有关。”
“这个‘朋友’是谁。”司容接过建业递来的照片,看着照片里清瘦的一张脸。
“是那个王小江的同事,俩人一起共事七年,音秘书偷偷去调查走私的事情,惊扰了打手,是这个人帮忙转移了注意力,结果还是被打手们抓到了。”
司容点点头:“继续说。”
“还有就是,我收到了派出所发来的录音消息,证实在爆炸前,打手说了句‘司女士’要我们好好照顾照顾你,这个王小江假意投诚音秘书,实则还在替司雅兰办事,也是他出卖了这个叫赵同安的记者,好像是在他的摩托车上动了手脚。”
司容看着照片里神情猥琐的王小江,别过眼,似乎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恶心。
“王小江现在人在哪。”
“已经被兄弟们绑到城南区那片废弃工厂了,您看,怎么处理。”
司容看了眼卧室门,刻意压低声音:“先过去看看,我还有话要问他。”
第67章 真正的死因。
“滴答——滴答——”锈水顺着锈迹斑斑的铁管缓缓滴在地上形成小小一滩。
王小江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眼前一片灰暗。
他立马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却赫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丢在了角落, 越是挣扎绳子却勒得越紧。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正在路上走,身边忽然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门打开火速冲下来一车面包人,接着自己就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剧痛,失去了意识。
这是哪里,这么看着,那些锈迹斑驳的大铁块,很像工厂用的传送带。
就在他试图整理好思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宽阔空寂的厂房里,皮鞋清脆的响声从某处徐徐传来, “吧嗒、吧嗒——”, 一声一声,极富节奏, 但却像一把小锤子一样重击在自己太阳穴上。
接下来,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中,顺着皮鞋缓缓看上去, 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紧接着, 他对上了一双, 似寒星般冷冽的双眸。
但那双眼睛, 却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 当初自己为了拿到一手头条, 可没少偷偷跟踪他。
“司……司先生。”俗话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把他绑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先傻笑总归能保住一条小命。
对面的司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笑意,良好的教养使他看起来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缓缓弯下腰,抬手捏住王小江的下巴,转动着打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怎么比照片上看起来还猥琐。”
王小江笑得惨兮兮:“不知道司先生把我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么?”
司容冷笑一声,挪逾道:“你那么聪明,不如自己动脑想想?”
王小江倒是不傻,当然知道司容把他绑过来所为何事。
但现下只能装傻,毕竟自己做过的那些破事,说出来不死也得是牢狱之灾。
见他不吱声,似乎要将装傻进行到底,司容没了耐心,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钳子。
王小江一看到钳子,脑袋“嗡”的一声,赶紧赔着笑:“司先生有话好好说……”
司容将钳子抛向半空,最后稳稳接在手心,对着王小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大块头保镖走过来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露出两排牙齿。
司容拿着钳子在他嘴边比划两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下手。
“我说,我说!”王小江急了,含糊不清道。
他知道,司容这个人是真狠,你让他干这种事他是真敢动手
“司雅兰给了我钱找我办事,让我把音遥骗到烂尾楼那里,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那么歹毒,我以为最多就是叫打手给他点教训。”
司容呼吸一滞,喉结滑动了下,捏着钳子的指尖微微颤抖,良久,他低声道:“继续说。”
“他还让我去试探音遥是不是真的傻了,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做这种事,但你也知道,司雅兰是什么人物,我敢不听她的嘛!”
司容站起身,手指松了松,一副算了的姿态。
王小江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动作,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刚直起身子,脑袋上忽然一阵剧痛,伴随着“嘭”的一声响,王小江感觉脑袋上好像有热热的液体流下——
随即,鲜红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声哀嚎,他瞬时倒地,但浑身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在那痛苦的扭动挣扎着。
司容将沾了血的钳子随手一丢,接过保镖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在不断痛苦蠕动的男人。
“继、续、说!”他将湿巾狠狠砸在王小江身上,颈间暴起条条青筋。
王小江痛苦地扭着身子,一边倒吸凉气一边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其实司雅兰在国外的时候就盯上Y.S的继承权了,大概三月份那会儿,她还在国外就联系过我,让我调查你,还有音遥,让我多拍一些音遥和司年的亲密照,那时候她的计划是通过这些照片离间你和音遥,并且他还从第三区找了一个和音遥长得很像的,就是司卿,说是收养了很久,其实也就几个月。”
司容想起当时爷爷看了气得说不出话的那些照片,这才明白,原来司雅兰是带着计划回来的。
“因为司雅兰觉得,只要能把司卿安插到你身边,她就可以顺势掌控你,毕竟,司卿和音遥长得确实很像……而且他俩还是……”
司容蹙起眉:“是什么。”
“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司容怔了怔,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而且司祁严老爷子的遗嘱也被司雅兰篡改了,但我知道,老爷子还留了另外一份遗嘱交给了别的律师,我打听到那个律师叫陈策,但是查了,又没有这个么个人,到底什么原因,我实在不清楚……”
王小江说到这里,疼痛难忍,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司容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看着王小江肿胀且血流不止的脸,冷声道:“你今晚所说的一切证据,整理好发给我,还有,离音遥远一点,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明白么。”
王小江赶紧点头:“明白明白。”
“关于音遥和司卿的关系,如果被我听到走漏任何风声,你知道后果的。”
王小江心里暗骂他和司雅兰真不愧是一家人,连威胁人的说辞都一模一样。
司容没再理会他,丢给保镖一句“你们处理吧”就径直离开了厂房。
建业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小表情透着一丝得意:“我看这个毒妇还能作出什么花儿来,咱现在就锤她,省得司先生你天天被那个什么破主任指着鼻子骂。”
司容反倒笑了,道了句:“不急,让我和遥遥再好好享受几天普通小夫妻的温馨生活。”
建业跟着笑:“我是没想到,失忆后的音秘书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看他现在可心疼你了,主任说你两句他都敢跟人家动手。”
“装的。”司容笑道。
“啊?”建业不明所以。
“以你的智商,当然看不出来我们家这位小影帝演技有多高超,连我一开始也被他骗了。”司容的嘴角是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的笑。
“这么说,音秘书没失忆?都是装的?”
司容点点头。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建业傻了眼,他偷偷跟了音遥这么多天愣是没发现一点端倪。
“上次野餐,他说我爱吃甜的,我又没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建业这才恍然大悟:“哦——如果不是平时细心观察,根本不会记得别人这种细小的喜好,那司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拆穿他的小把戏呢。”
司容想了想,转过身,夜风扬起他的头发:“我可不敢,我拆穿他他肯定要生气,等他什么时候演够了主动坦白吧。”
建业汗颜,他们家司先生,实在太恐怖啦!
*
经过一晚时间的发酵,司雅兰陷害亲人一事犹如蝗虫过境,迅速横扫了大街小巷,反正网民人多,司雅兰又不能剥夺他们的话语权,她想送律师函就随她送,几千万人,怕是律师所的人手都要写到抽筋。
司雅兰坐在总裁办公室,面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看着一条条一句句怀疑她指责她的评论,她猛地合上电脑往后倚去,胸脯剧烈起伏。
“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司卿在一旁担忧地问道。
“让他们说,一群乌合之众能兴起什么大风浪,都是吃饱了撑的,过两天说够了就不说了,一个个日子都过不明白操心别人的事,可笑。”
司雅兰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司卿:“对了,司年的新公司现在发展如何。”
“按照您嘱咐的,我已经和银行那边打点好了,现在没有银行愿意贷款给他做注册资金,他的客户也都被我们这边挖过来了,但是……”司卿皱了皱眉。
“说!”司雅兰很烦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是昌世游戏提出,不再与Y.S继续合作,打算将下半年的计划交给司年的公司去做……”
司雅兰抬眼:“就那个宋允文是吧。”
司卿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宋允文为什么对司年这么信任,据说他们现在正在开发新游戏,也打算和司年那边继续合作,妈,Y.S这边的游戏投资其实一直是空白,外公生前好像一直不太看好游戏这块的发展,但现在,游戏行业已经成了占比最大的娱乐活动,前景非常好。”
司雅兰冷笑一声:“随他折腾,跟财团对着干,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沉。”
而此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沉的司年同志正和宋允文一起打台球,将最后一枚黑八一杆入洞之后,擦擦球杆,随手扔进杆筒。
“司总牛批。”宋允文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没你牛,放着Y.S这么大好机会不要,跑来和我谈合作。”司年笑道。
“因为我不太喜欢和阿姨合作。”宋允文笑道。
“倒也不必这么说。”司年不太喜欢宋允文这种贬低女性的言论。
“开玩笑,因为有人找过我,诚恳地给了我下半年的所有计划,所以我才愿意放弃Y.S这棵大树。”宋允文架好球杆,微微俯身。
“谁。”
“你的秘书。”啪的一声,蓝球进洞。
“你是说,音遥……”司年眯起眼睛,音遥的名字说出口时柔软又暧昧。
宋允文点点头:“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如以前那么聪明了,但韧性这一点,可是一点没变,我逗他,他的计划书只看了一眼我就让他改,他竟然真的二话不说就回去改。”
司年心头猛地一跳,握紧球杆。
“司总,都到这一步了,你们俩这……不结婚和说不过去啊。”宋允文挽起袖子,笑着观察着司年的表情变化。
司年俯身,对准眼前的黄球,低声道:“没机会了。”
黄球打在球台上转了个圈,最后停在球洞外一厘米的位置。
因为在他面临生死时,去到他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司容,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很清楚,音遥为他做的一切,对他所有的好,都是为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恩情,和爱情没有一点关系。
*
司容带着音遥从医院回来,医生说右腿恢复得很不错,骨缝也在慢慢愈合,坚持复健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走路。
而这时候,在外面进行了三个月全球巡演的温萧宁也在众星捧月下回了国。
看到司容这间和以前完全没有可比性的房子,他惊愕地瞪大了眼:“司容,都落魄到这份儿上了?住厕所?”
司容懒得搭理他。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Y.S发生的巨变让他瞠目结舌,但这还不算什么,最惊讶的是坐在沙发上乖顺喊着他“萧宁哥哥”,并夸他“你真好看”的音遥。
他这是被人魂穿了?恶狼变小白兔的戏码实属恐怖。
“你还记得我是谁么?”温萧宁试探着问道。
音遥看着他,疑惑地摇摇头。
温萧宁就差把“开心死了”四个大字写脸上,喜形于色道:“我是你老公啊,我们俩曾经约定好一生一世执手相随,你耕田来你织……”
话没说完就被司容拽到了一边。
音遥明显不信,和司容贴贴,抱着他的手臂道:“我亲爱的在这儿呢。”
司容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遥还以为他装傻的事情没有暴露,还在这儿演。
“我说实话吧,你其实失忆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和我偷情,结果被司容发现,他气不过找人打了你一顿,导致你失忆,其实咱俩才是真心相爱。”
“别说胡话了。”司容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最近一段时间我工作比较忙,你没事的话就多来看看遥遥,陪他说说话。”
温萧宁心里直呼太TM酸了,不禁问道:“你不怕我趁你不在时做什么坏事?”
“不怕。”
毕竟两个O,有大期限。
反正有温萧宁在的话,司容上班也能安心点,不然老惦记音遥在家腿伤不方便,他倒也不太担心温萧宁会做什么坏事,这个人固然骄横,但至少心还是善良的。
这几天,因为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司雅兰那边也被迫接受了警方的调查。
但警方也没有证据,那个出来澄清的李柱也是一口咬死就是不肯说到底是谁,毕竟也害怕被报复,谁都知道警察局是Y.S拨款养着的,谁又知道这些警察到底是什么成分。
但司雅兰狠起来可是连自己老爹都敢杀,对于警察的调查她一点也不慌,沉着的模样令警察都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她。
最后,司雅兰被警察无罪释放。
然后,她终于开始借助自己是个势单力薄的女性身份,发了很长一段血泪控诉。
“各位,大家因为那条热评【有没有仔细想过,司海兴被搞臭谁最有利】,就把矛头指向我,有没有想过,司海兴是我亲弟弟,你们用这样不人道的揣测来质问一个刚回国希望报效祖国的人,真的公平么?”
这一次,下面多了许多水军,一般分成两派,一派负责“你们这是嫉妒”,一派负责“你们口说无凭造谣生事,律师函警告”。
事实证明,卖惨可耻,但有用。
渐渐的,大家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了司雅兰。
特别是当她发了一条视频,美女眼圈一红,再配上她Y.S财团长公主的名号,这一下子,网民几乎是一边倒:
【姐姐别哭,我们知道错啦,是我们有眼无珠。】
【那个热评小号估计才是真的出来搅浑水的,查查看皮底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呜呜呜姐姐好漂亮,Y.S家的基因都好好啊。】
【八成就是那个司海兴自导自演,妈的,欺负美女姐姐,不能忍。】
看着网上一边倒的评论,司雅兰唇角生笑,对着一旁的司卿道:“学着点,有时候和人硬碰硬没好果子吃的,适当时候卖卖惨,要知道,‘真理’永远站在弱者这边。”
并且,这群水军还奇奇怪怪,扯着扯着,扯到了音遥身上。
【结合那句对谁最有利,说实话,我觉得对司容家那个还没进门的未婚妻最有利,这人可不是个善茬,以前他做的那些事都忘了?有段时间还是热搜常客来着。】
【你这么一说,感觉很有道理,司家二少真可怜,白白被这人拉下马成了个小业务员。】
看着这些评论,音遥用裤腰带想都知道是司雅兰请的水军来歪楼,轻飘飘几句话,他从受害者再次变成了加害者。
但是,当晚,从注册开始就没发过几条微博、宛若高仿号的微博ID“AiYY”却破天荒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微博,该微博皮下正是司容本人,正式和司雅兰开战。
即使很少发微博,但司容的微博粉丝依然大几千万,微文刚发出去没几分钟,点赞评论转发纷纷破万。
他发的微博主题只有一句话:【打字很麻烦,看图。】
然后下面附带了九宫格拼图,一张张一条条,全是司雅兰和王小江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以及她的好大儿司卿和李柱的转账交易记录。
网民都快瞎了,好家伙,司雅兰真就求锤得锤。
温萧宁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仗着自己粉丝过亿,转发加吐槽:【大家快点保存,不然一会儿美女姐姐又要哭了,咱可不想当欺负美女的带恶人。】
司琪SQ:【存图get√】
司小臻帅帅帅:【@Y.S集团司年,哥别睡了,起来看戏!】
Y.S集团司年:【没睡,在看。】
司雅兰刚打算安心睡下,就被手机不停震动吵醒,当她看完了全过程以后,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狠厉的丹凤眼斜斜上挑,手指抖个不停:
“王小江你这个畜生!”
但她不慌,赶紧发微博:
“被吵醒了,网友们脑洞真大,我调查音遥无可厚非,我总得知道嫁到我们家的劣性O品性如何,李柱的事我不清楚,谁干的找谁问去,就这样,晚安。”
还好,那几个打手以及篡改遗嘱的事还没有被扒出来,既然王小江选择了叛变,他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城市。
但这一句话,就把矛头引向了当时和李柱对接的司卿身上,任凭司卿在外面不停敲门着急喊着妈妈,司雅兰丝毫不为所动,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毕竟说破大天现在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她可是国内最大财团的董事长,不怕死就继续哔哔。
*
“一对三。”
“四个二,炸弹!”音遥得意地甩出手中的牌。
司容无语:“咱俩是一伙的……”
温萧宁笑嘻嘻地捂着牌:“我们都要不了,音遥你继续出。”
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张三和一张大王,音遥犹豫半晌,试探性地将一张三放下:“一张三……?”
“诶嘿!谢谢啦!”温萧宁将手里最后一张7扔出去,接着伸出贪婪的小手:“来来来两位农民,给钱给钱。”
司容无奈地掏出钱递过去,抬头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
温萧宁撇撇嘴,整个人往音遥身上一躺,扒着他的腰耍起赖皮:“我今晚就住这里了,司容你睡沙发,我和音遥一张床。”
司容可听不得这种话,伸手将人拉起来往外拽:“慢走不送,下次来记得带礼物。”
大门关上,他不去理会外面温萧宁的怒骂声,回到卧室,看见音遥还在望着床上那几张牌研究着,嘴里还碎碎念:“对哦,我和司容是一伙的,我为什么要用炸弹压他?”
司容笑笑,把他抱起来揉进怀里:“别在意,游戏而已。”
音遥这几天腿伤恢复得差不多,勉强也能下地走路,但走不利索,还是需要人扶。
“明天是我爷爷的五七坟,我和公司请了假,早点睡,明天得早起。”
五七坟是指人死后的第五七三十五天,去给逝者烧烧纸。不知不觉司祁严也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其实也没过多久,但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年。
音遥乖乖钻进被窝,直挺挺躺在那闭上眼:“那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睡不着。”
司容跟着躺下,单手将他揽过来搂在怀里,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小美人鱼?”
音遥摇摇头:“我不喜欢美人鱼的故事,王子是笨蛋,到最后也不知道把他从海里救上来的是人鱼。”
“世上总有很多笨蛋,你也是其中一个。”司容笑着摸起扑克冲他扬了扬。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音遥睁开眼,气鼓鼓地望着司容。
司容拍拍他的手,赶紧认错:“错了,那给你讲拇指姑娘。”
这些故事在音遥昏迷的时候他不知道读了多少遍,早已经倒背如流,果然没讲几句,就听到旁边传来音遥节奏的呼吸声。
小甜豆睡着了,睡得可真快啊。
司容轻轻躺下身子,拉过被子给音遥盖好。
*
第二天一早,音遥穿好西装,娴熟地打好领带,胸前别上小白花,往那一站,司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他,淡漠谦逊,却又莫名透着丝高傲。
好久没看到音遥穿正装了,一时竟有些不习惯,心里砰砰跳得厉害。
两人驱车来到老宅,这里早已经到了许多前来吊唁的宾客,老爷子念旧,纵然一手打下庞大的商业帝国,可死后还是遵从遗嘱将他葬在了陈向光的夫妻同坟里,就在老宅后面的山上。
司雅兰戴着墨镜,表面看起来是在掩饰自己泛红的眼圈,实则就是为了装逼,明明知道坟头建在山上,还硬要穿高跟鞋,没走两步鞋跟就扎进了泥里。
她冷着张脸抽出鞋子,用纸巾忿忿擦拭着鞋底的泥巴。
好久没见司年,他看起来瘦了些,神情稍显落寞,只是在看到音遥时眼中才稍稍有了些光。
司海兴也带着一双儿女来了,从司雅兰要他滚出老宅那一天起,他们就成了敌人,敌人相见更是分外眼红。老爸沉冤昭雪,司琪也不再觉得低人一等,甚至还嘲讽般的同司雅兰打招呼:
“姑姑最近气色不错啊,过得挺滋润嘛,不过吊唁你穿高跟鞋,不怕栽泥里拔不出来么?”
司雅兰墨镜后面的凤眸狠狠剜了她一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当做耳旁风。
司年他爸死得早,所以一些五七坟流程则由司容他爸司唤风接手,他摆好香烛和贡品后,退后几步,和司雅兰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接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对着墓碑默哀三分钟。
默哀之后则是每人挨着上香,接着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等吃完席香烛燃得差不多后,最后再每人上一遍香就可以离开了。
上完第一遍香,众人准备起身回老宅吃饭的时候,司容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回过头一看,是爷爷生前的家庭医生李医生。
两人出于规矩互相鞠了一躬后,就见李医生欲言又止,看看周围又看看司容,似乎有什么不太方便当着别人讲。
司容也明白了他的眼神:“李医生,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老宅后面的花园,李医生看着音遥也跟了过来,用眼神示意一番。
“没事,他不是外人,李医生有话直说吧。”司容牵过音遥的手,道。
“司先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主要是怕说了再遭人误会。”李医生很爱出汗,明明是深秋,说两句就要掏出手帕擦擦脑门。
司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直接问道:“和我爷爷有关?”
李医生点点头,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人之后才凑到司容面前压低声音道:
“其实在司会长去世那天,我进去检查过他的尸体,他老人家,并非由于脑溢血复发而亡。”
司容猛地抬眼,眉头渐渐蹙起。
“当时我进去的时候,会长是睁着眼去世的,他的眼结合膜下有出血痕迹,眼角附近有一些和针眼差不多大小的红点,这是典型的头面部血管高度郁血症状,换句话说,会长……是因为窒息而亡。”
“不是脑溢血。”司容重复着这句话。
李医生点点头:“而且,我在会长旁边的枕头上发现了一些口水痕迹,伴随少量泪痕,司先生,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爷爷去世之前,进过他房间的,只有我姑姑。”司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反而非常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所以她才会极力要求尽快将我爷爷的遗体火化。”
一瞬间,寒意上涌,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不敢相信,亲女儿手刃了她亲爹……
“但是现在,遗体已经火化,我们错过了尸检这一步。”李医生满面愁容。
“还有办法。”司容思忖片刻,忽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造成误会,还是要解释一下。
文里有关对警察的评价和描写只针对本文,不要代入现实,我对警察没有一点意见,翻我专栏可以看到我写过很多本刑侦文,主角都是警察法医,我个人也很喜欢这个职业,解释一下,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么啾!
最后,明天放结局,且看且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