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夏眼眸微怔,随后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菁菁还钱。”
温澜生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在听到谢岑电话里哭诉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确实是想到繁夏,他的家庭并不富裕,就剩下一套单位房了,根本不可能拿出一百万来,只有繁夏才有这个能力。
不过看到繁夏如释重负的反应,温澜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出让她帮忙还钱的话。
繁夏执起他的手,语气温柔如一汪清水:“我手上的现金不多,只够付这套房子的定金,真要拿出一百万来也有些棘手,除非向公司申请预支薪水,但这肯定要经过容修的审批才行。”
繁夏的话点到即止,温澜生却感觉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鞭挞了一下,又辣又疼。
他真是被繁夏宠坏了,遇到什么事情都下意识的想让繁夏替他解决,却忘记了这一些都是温菁自讨苦吃,如果不是她,家里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更何况温菁是他的妹妹,是温家的女儿,跟繁夏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这一百万要让她来给?
为了和自己结婚,夏夏花了几十万给他钻戒,买婚服,订酒席,买新房,一桩桩一件件钱像流水一样的往外花,她哪里还拿的出钱来。
而且就算要给钱,这钱还得经过容修的手,那容修到时候就会知道,繁夏是为了填他们家的窟窿才会入不敷出,更想着法子搅合他们的婚事。
温澜生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眼中湿润微红,他真傻,这时候才意识到繁夏的不易。
“不用跟公司审批,温菁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夏夏你不用想着再帮我们出钱了,你在外面打拼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你奋斗了这么久最后一点积蓄也没有。”温澜生手足无措的揪着手指,声音夹着哭腔。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繁夏捧起他的脸,抹去了他眼角的泪。
温澜生摇了摇头,泪珠从他的眼尾甩出一滴莹透:“没什么,我就是心疼你。夏夏这个钱,我们家会想办法的,你不用给钱。”
繁夏眸光爱怜,半晌才缓缓道:“好,听你的。”
因为事发突然,繁夏跟容修说了一声后就带着温澜生打车回家。来接机的庄念看着匆匆离开的繁夏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繁总助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着急?”
容修幽深清冷的狭长眼眸暗了一下:“走吧。”
庄念立马收回目光,帮容修提着行李,殷勤道:“总裁您出差辛苦,是先回别墅休息吗?”
“去公司。”容修嗓音清淡,没有丝毫犹豫。
庄念心里摇头,真是个工作狂。
繁夏和温澜生回到家里,就看见哭成了一个泪人的谢岑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温明月,她颓丧的低着头,似乎真是陷入了绝境。
看到繁夏和温澜生回来,谢岑绝望的眼神里才亮起了救赎的光,一把抱住了温澜生,哭着说:“澜生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妹妹现在在警察局里受了多少苦,今天一大早警察就把她带走了,要是给不了那一百万,你妹妹她一定会被判刑啊,菁菁她还这么年轻,这么小,她绝对不能坐牢啊不然她这一辈子就毁了你知道吗!你快想想办法把你妹妹救出来啊澜生。”
谢岑不停的哭嚷着,温澜生既无奈又难受。
温菁怎么说都是他的亲妹妹,他当然舍不得让她遭受牢狱之灾,可是心疼温菁之余,心里又有些恨她。
恨她任性留学掏空了家底最后连个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好不用意找到了一份工作,却又惹是生非,让受害者索赔一百万。
那可是一百万啊!对一般家庭来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但凡是个五万,温澜生都可以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她还了,可是一百万他真的拿不出来,谁知道帮她摆平了这一件事之后,会不会还有第二次第次,像个无底洞一样等着他去填?
没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成为一个扶妹魔,他经常浏览四叶草论坛,见了太多离婚怨夫们不幸的源头都是因为原生家庭无休止的索取。
温澜生心中也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所以当初他才会极力反对让温菁搬来跟他们一起住,因为当时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繁夏心中有意见,只是碍于他们之间的情分,不好开口。
“繁夏。”谢岑湿润的手紧紧拉着繁夏:“你也是菁菁看着长大的,你也是她的亲嫂子,你不会看着菁菁坐牢的对不对?”
“爸!你别这样!”温澜生一把扯下谢岑的手,小心的看了眼繁夏,见她眼中没有明显的异样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谢岑刚刚这话,就差没有把让繁夏出钱摆在明面上了。
虽然他知道,为了自己,繁夏也一定会同意帮温菁还钱,可是他于心不忍。
繁夏对他,对他们一家都太好了。
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已经让爸妈搬过来一起住,如果换做其他家庭早就闹翻天,甚至离婚,但繁夏非但没有嫌弃他的父母,还打算将这套房子以后留给他们养老。
这是何等的深爱。温澜生心中既幸福又感激,却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的亲妹妹在结婚之前突然搞出一百万的债务,繁夏心里一定不高兴,他必须让繁夏知道,他会在结婚之后,一心维护他们的小家,而不是像论坛上那些离婚怨夫一样,拎不清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道理,一味帮衬家里。
结了婚之后,他温澜生就是彻底成为繁夏的男人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他们的婚姻,绝对不会,哪怕是他最亲的人。
“澜生,你爸爸也是心急,你知不知道看守所是什么样的地方?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你妹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得赶紧凑钱,把她捞出来。”沉默良久的温明月终于开了口。
“我也不想让菁菁一直待在看守所,我也想赶紧帮她凑钱。”温澜生跑进卧室,拿了一张工商银行的存折出来。
谢岑抹了一把眼泪,紧盯着这张银行卡问道:“这里面有多少钱?有一百万吗?”
温澜生摇头。
“那、那八十万总有吧?”谢岑急切的追问。
“只有两万。”
这是温澜生自己的私房钱,他的工资并不高,男生的衣服鞋子护肤品,还有照顾繁夏一日餐的伙食费这些必需品让他几乎成了月光族,这两万也是他工作一年才攒下来的,他全拿出来了。
“两万块钱有什么用啊!人家要的是一百万!一百万!”谢岑尖声道。
“我这里的两万块钱是我做为哥哥,帮温菁出的一点心意,别的我们真的拿不出来了,剩下的那九十万”温澜生紧捏着手,眼中挣扎了一下,说道:“剩下的九十万,把咱们家那套房子卖了吧,虽然是郊区房子,还是小户型的单位房,急售的话,打个折,应该可以卖一百多万。”
“温澜生!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谢岑震惊过后,拍着桌子劈头盖脸的骂:“你竟然逼着你爸你妈把我们唯一的老房子给卖了!你是想让我们老两口以后在街头乞讨吗?”
温澜生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靠在繁夏身上也没让自己瘫倒下去,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听着自己亲生父亲如此冷漠的语气,还是像被刀子戳了几刀一样难受。
他闭着眼,隐去眼底痛苦的水痕,听着耳边谢岑的破口大骂,忍痛道:“你们不会露宿街头的,夏夏之前说过,等我们买了新房以后,这套房子就你们养老,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拿去救温菁不好吗?”
“什么叫空着也是空着!那套房子是留给你妹妹娶夫郎用的,怎么肯能卖掉!”谢岑恨不得上前抽温澜生一个耳光。
“你们要是不卖掉老房子,温菁以后只能在牢里娶夫郎了。”温澜生僵硬着身子,死死拉着繁夏的手。
“好啊好啊。”谢岑眼底浮出不可置信的恨意:“我真的养了个好儿子,一条白眼狼!你现在大房子住着,好车开着,都不肯花那一百万救你妹妹的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澜生啊,你们明明都有钱买第二套房子了,为什么就不能先把买房子的钱拿出来救救你妹妹呢?她可是你亲妹妹啊。”温明月见事情发展走向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有些慌了,站出来说话。
“繁夏,菁菁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小姑子,你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助理,要是被人知道有个坐牢的小姑子,你面子上也好过,是不是?”
“温菁坐牢跟夏夏没有一点关系,妈你不要什么事都往夏夏身上推,房子和钱都是夏夏辛苦挣来的,我们买新房也是为了能让你们二老在电梯房住的舒服些啊,她真的拿不出钱来了,你们就不要逼她了。”温澜生挡在繁夏面前,阻挡了温明月的目光。
“其实我和你爸一辈子辛苦惯了,也不一定要住电梯房,老房子住的也挺好的,我们可以回去住。”温明月给了谢岑一个眼神。
谢岑立马说道:“是啊,你妈摔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爬楼梯了,我们这就搬回去住,老房子是绝对不能卖的,既然你们暂时拿不出钱来,又要买新房,不如把这套房子卖了,现在房价高,这个小区的房子听说能卖七百万呢,帮菁菁还了钱,剩下的几百万你们不就能买套更大的房子吗?”!
第32章 端倪
温澜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父母究竟有多疯狂,他们究竟凭什么以为夏夏可以随便拿出一百万给他们挥霍?她挣钱就这么容易吗?而且他们说到底也只是夏夏的公婆而已,根本没有权利替夏夏规划财产,可他们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已经把这套房子当做是他们的一样。
温澜生觉得好像有一股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哽的他难受。
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繁夏面前露出这样刻薄算计的面目,他哪里还有脸面对她。
“不可能!这房子是夏夏打拼来的,跟我没有关系,跟你们更没关系,你们不能让她卖房子去填温菁闯下来的祸。”温澜生一口回绝,彻底断了温明月谢岑的心思。
“温澜生!你还有没有良心!”谢岑恨得咬牙,一巴掌直接扇在他脸上。
他怎么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别人家的儿子,嫁出去以后都会经常贴补家里,他当初同意温澜生嫁给繁夏,也是因为繁夏事业有成,以后温澜生嫁过去日子好过,也能帮温菁铺路。
他可倒好,还没嫁给繁夏,整颗心全扑在繁夏身下,根本不管家里人的死活,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温澜生头一偏,左脸颊顿时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竟然来繁夏关切的叫他名字的声音都听不见,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的亲生父亲居然真的动手打了他。
“叔叔,有话好好说,温菁是您的女儿,澜生也是您的亲儿子,你怎么能动手打他。”繁夏将温澜生护在身后,声音微冷。
谢岑鼻尖一哼:“这样的儿子,养了还不如白养。”
他指着温澜生的脸说道:“今天你们必须得想办法把菁菁给救出来,不然就当我们温家没有你这个儿子。”
“叔叔,别说气话。”繁夏好言相劝。
“我可没说气话,他要是真的铁石心肠敢让菁菁坐牢,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谢岑昂着下巴说,他料定了温澜生不敢。
“好。”温澜生的声音从繁夏身后传来。
打了谢岑一个措手不及,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澜生,以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说什么?”
“我说好。”温澜生声音发颤,微弱却坚定:“爸,妈,你们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你——”谢岑哆嗦着倒退一步,没想到温澜生竟然真的敢跟他们断绝关系。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温明月说话了。
她插话的时机总是如此及时,先派遣出谢岑打头阵,大吵大闹一番,要是他们妥协愿意掏一百万,一切皆大欢喜。要是闹得剑拔弩张,她就开口周旋,缓和气氛,恶人都让谢岑做了,温明月倒成了一个明事理的老好人。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温澜生岂能看不出父母的惯用套路。
以前他不说,是顾忌着父母颜面,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幸福离他而去。
“妈,你也不用打圆场了。”温澜生捂着火辣的脸颊语气平静又绝情:“话我今天放在这里,房子我们绝对不会卖,钱我也只能拿这两万,其余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凑吧,去卖房子,还是去贷款,我都不管。”
谢岑彻底失控,伸手又要去打他:“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白眼狼,自己的亲妹妹你都不管,还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老两口把棺材本都卖了流落街头。”
繁夏将温澜生抱在怀里,没让谢岑打到他,她也终于开口下了逐客令:“叔叔既然你们情绪这么不稳定,还是先搬回老房子去住吧。”
谢岑哪里肯搬走,现在救温菁的唯一希望就是繁夏的钱,要是搬回去,他们就真的只能卖房子了。他又哭又闹,甚至为了逼繁夏松口在楼道里撒泼打滚,毫无一个年长者应有的体面。
但是他这么一闹,还真把楼层的邻居吸引出来看热闹。
有人拍了视频发到业主群里,添油加醋的说这是1101业主的父母,白眼狼不让父母住,还让父母卖掉老房子给她们换新房,业主们里议论纷纷。
温澜生本就已经触底的情绪,看到业主群里的话,更加崩溃。
谢岑的哭嚷还在门外,每一声都在刺激着温澜生几近崩溃的神经,他痛苦的抱着繁夏,无助的低啜:“夏夏,我只有你了。”
繁夏搂着温澜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没事的,我在呢。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叔叔他现在只是不了解我们的难处,等以后他冷静下来了,会理解我们的。”根本不可能。温澜生趴在繁夏肩头,泪水像决堤的水。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趋利避害,菁菁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给钱,即使以后这段亲情还能修复,但也只是面上修复罢了。
往后无数年,谢岑,温明月都会在心底里怨恨他,为什么他不给钱,害得他们买房子,这是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
从他下定决心站在繁夏这一边开始,他注定要割裂亲情。
谢岑在楼道里撒泼打滚一天,业主群里沸沸扬扬,繁夏发了一篇声明,两级反转,业主们纷纷为繁夏打抱不平,还有人夸温澜生割裂原生家庭的勇气,当然批判谢岑温明月两口子的声音更大。
眼看局势逆转,谢岑和温明月终是坐不住了,
他们等得起,看守所里的温菁等不起啊,没办法,为了他们的命根子,温家唯一的后,即使谢岑温明月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回去考虑卖房子的事。
走出小区的时候,温明月步子很慢,在跟着繁夏住的这段时间里,靠着内幕消息她已经挣了十万,还在沾沾自喜,谁知突然遇到了这档子事。
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不应该舍不得本金,要是多借点钱去炒股,这会儿一百万早就挣回来了,怎么会灰溜溜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赶走。
*
“工作狂,还在加班?”陈玉泽懒散的靠在门边,扣了扣门。
庄念站在他后面,无奈道:“总裁,我拦不住陈少爷。”
“没事,你可以下班了。”容修对着庄念说。
庄念眼神顿时有了不属于打工人的生机,飞快收拾东西跑路。
“你怎么来了?”容修看见陈玉泽有些意外,但敲击键盘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来看你呗,听所你出差回来了,怎么样?跟繁夏度蜜月的日子可还充实?你一定兴奋的不能自已吧。”陈玉泽靠在他的办公桌边说道。
容修眉眼淡淡:“你到底想说什么?”
“行,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陈玉泽甩了一叠东西在他面前:“还记得你上飞机之前我跟你说的事嘛?”
容修合上笔记本电脑,狭长冷淡的眼眸里掠过一道凌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再调查她吗?”
陈玉泽无奈的说:“我还不是担心你被骗,要换做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呢,我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他被人骗钱骗色。”
“繁夏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现在陷入爱河,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0,我理解你,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繁夏这个人心太狠,你知不知道温澜生的妹妹打了人快坐牢了?”
容修眯了眯眸,细边金丝眼镜下衬得有些冷锐。
“温澜生的妹妹温菁现在被关在看守所,受害人要求一百万私聊,否则就让他妹妹坐牢,温家人拿不出钱,想着繁夏工资高让她先垫着,可是她宁肯把这个钱拿去买新房子,也不肯拿去救温菁,这种人太精致利己,你要是真的跟了她,保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容修指节轻敲桌面,冷冷道:“温菁打了人,为什么要繁夏给,她又不是她妈,温家自己没有钱吗?”
陈玉泽翻了个白眼:“繁夏好歹是她嫂子啊,一家人。而且温家哪里来的钱。”
“十几年钱她们家就买得起一辆桑塔纳,说明家庭条件不错,怎么现在连一百万都出不起。”容修眸色冷如冰凌,提到温家没有一点感情。
“我的容大总裁,对你来说一百万就一套西装钱,但是普通工薪阶级半辈子都挣不到一百万好不好,而且温家的那辆桑塔纳买了没多久就报废了,后来温菁要出国留学,家底都被掏空了。”陈玉泽想起私家侦探拿给他的资料说道。
容修眉心淡淡一蹙:“为什么刚买的车要送去报废?”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私家侦探,怎么会连报废原因都去调查一番?”陈玉泽吐槽道。
修长白玉的指节在沉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冷淡的暗光从背后披拂在他身上。容修抬起眼:“那辆车具体是什么时候报废的?”
“啊?”陈玉泽没料到容修会突然问这个,连忙翻找起私家侦探发给他的资料:“是十三年前,车辆因为没有拉手刹,车子滑进了老家的池塘里,所以送去报废。”!
第33章 求收留
容修细长的手指猛地停住,白皙的近乎要陷进沉入黑水般的桌面里,冷淡的眼眸深不可测:“帮我去温澜生的老家查一查。”
陈玉泽点点头。
另一端,繁夏哄着已经哭的不成人样的温澜生一晚上。
她好声好气,耐心十足:“好了澜生,别哭了,明天还要去试婚服,你现在哭的这么厉害,明天眼睛就要肿成核桃,试婚服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温澜生抹了抹眼泪,一颗泪珠还挂在他的睫毛根上,看起来可怜兮兮:“你嫌我丑了?”
繁夏失笑:“我怎么会嫌你丑,你这么好看。”
温澜生被繁夏哄得又哭又笑,泪水噎下去一半:“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容修学长好看?”
随时随地抛出送命题,繁夏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我未婚夫最好看。”
温澜生泪眼闪烁着笑意,撒娇地躺在她的怀里:“那夏夏你帮我敷敷,我可不想明天试婚服丑兮兮的。”
“好,那我去烧水。”繁夏下了床,来到厨房,将水灌进烧水壶里,烧水壶很快发出加热的噪音,几分钟后水被烧开。
繁夏把毛巾放进去烫了一下,拧干了水分,回到卧室。
温澜生躺在床上等着她,见她进来,乖乖的枕在她的腿上。
热毛巾轻柔的搭在他的眼皮上,温澜生舒服的哼了一下:“夏夏,我们主管刚刚给我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呢。”
“你怎么回答?”
温澜生往她怀里拱了拱:“我不知道我有点不想回去了。”
自从他上次为了照顾摔伤的温明月休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上过班。上班说到底就是靠贩卖宝贵的时间,换取少得可怜的金钱,温澜生的梦想从来就不是做一个优秀的职场男性,他很传统,就希望能做一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即使之前有谢岑帮他提过一嘴,可真要他提出来,心里还有些忐忑,像窥探繁夏的表情,可眼睛上敷着热毛巾。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辞职吧,你上班也辛苦,反正我们都要结婚了,结婚后安心做家庭煮夫吧。”繁夏声音温柔如同绵软的云。
温澜生开心的仰着脖子索吻:“那我明天就去辞职了?”
“去吧。”繁夏扶住快要掉下来的热毛巾,温柔醉人的眉眼里尽是不动声色的冷。
*
第二天,温澜生和繁夏一起来到公司,一个来上班,一个来辞职。
在离职手续办好之后,温澜生将早就准备好的喜糖分发给办公室的同事们,虽然他们都知道温澜生是繁总助的未婚夫,但是这么快就举行婚礼,还真是惊了一下。
一些人贺喜,一些人嫉妒,一些人嘲讽。
“瞧他那得意的样子!”肖瑾接过喜糖,表面贺喜,背地里却冲着温澜生翻了一个白眼、
“就是,真不知道繁总助看上他什么了,长相也只是勉强看得过去而已。”另一位同事盯着手里的喜糖,嫉妒的都快疯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青梅竹马呢。”肖瑾皮笑肉不笑。
“那肖哥你会参加他的婚礼吗?”
“贴600块钱去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我疯了吧!”肖瑾将喜糖丢到一边,开始工作。
“也是,温澜生都离职了,说不定这辈子都遇不上。繁总助虽然还在公司,可人家是总裁身边的人,比我们这些小文员地位高多了,人家根本也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算了,这600块的份子钱,我还是自己留着吃火锅吧。”
温澜生拿到离职证明后,整个人春风拂面,满心期盼着婚礼的到来,过上甜蜜的全职主夫日子。
他走出山海集团大楼,在论坛里发了自己最新的动态。
自从他上次发的那条吐槽容修的帖子后,浏览量惊人,每天都有不同人的在帖子里花式问候容修全家,更有人想要扒皮容修的真正身份,跑到线下去他的公司拉横幅抗议。
幸好温澜生故意将容修的核心辨识点隐去,才没有让这些网友查到容修身上。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温澜生手下留情,对付情敌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高中时期,有不少情窦初开的男生暗恋成绩好长相好性格也好的繁夏,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更是偷偷写了情书塞进了繁夏的课桌里,结果繁夏没发现,被温澜生发现了。
当晚,他趁着下晚自习同学们都走了之后,他这封情书放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后来学习委员便转学了。
温澜生可以容忍任何人,任何事对他的打压,但繁夏是他的底线,谁想要从他身边抢走繁夏他都不会允许。
之所以不对容修动手,也只因为考虑到如果曝光了,繁夏的工作也会不保,他这才手下留情。
他将自己马上就要举行婚礼的消息在帖子里更新,立马收到了一众祝福。
“芜湖,有情人终成眷属。”
“垃圾小绿茶一定躲在墙角哭吧哈哈哈。”
“楼上错了哈,不是小绿茶是老绿茶,人家可比楼主未婚妻年龄还大。”
“无语,一把年纪了还犯贱。”
“只有我一个想知道,未婚妻还有没有跟老绿茶联系吗?”
“回楼上,女人都可清醒了,楼主未婚妻明摆着就是跟老绿茶玩玩,真要娶还是得娶楼主。”
“附议!”
温澜生笑着看完网友们的评论,心中舒畅。
现在的他早就不像高二那样小肚鸡肠,见到一个男人不要脸的往繁夏身上贴,就立马进入战斗状态把人赶走。
对他来说,只要繁夏心还在他身上,愿意让他做正宫,他就有恃无恐。
外头那些莺莺燕燕他们愿意扑上来就扑上来吧,反正他们家夏夏又不吃亏,那些又傻又蠢的男人白让女人睡了还沾沾自喜,以为获得了真爱。
切——,如果夏夏真的爱他,当初就不会让他狼狈的躲在衣柜里。
温澜生得意的昂了昂头,像只战斗胜利的公鸡,准备等着繁夏下班,一起去试婚服。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澜生,我跟你妈把房子挂出去了,急售,原本可以卖两百多万的房子,现在只能卖一百万十万,我跟你妈现在没有地方住了,邻居们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你满意了吧!”谢岑语气颤抖。
为了宝贝女儿,他们经过一夜的决定,还是拿出了房本。
温澜生的好心情顷刻散了:“爸妈,你们别这样说,说的好像是我把你们逼到这份上一样,如果不是温菁打人,你们至于卖房子替她擦屁股吗?”
“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肯出钱,我跟你妈怎么会流落街头。你说想让我们怎么办吧!是不是真的想看着你爸你妈去街上要饭!”谢岑气的声音发抖。
在他身边的温明月一言不发,身旁堆着的全是他们的行李,单位房不像普通小区,周围都是生活了半辈子的同事街坊,温明月好面子,前阵子才跟别人炫耀她住进了儿媳的电梯房,现在却灰溜溜的回来卖房子。
邻居们也知道了温菁被学校开除,打人进了派出所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根本抬不起头来。
温澜生叹了口气:“那你们先暂时住在我们这儿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谢岑挂断电话,走向沉默的温明月:“走吧,去澜生那里。”
温明月冷声道:“之前就被人赶出来,现在让我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谢岑劝道:“丢不起人也没办法了,现在我们还能去哪儿?住了一辈子的房子,砍了一半贱卖了,一百万给菁菁还钱,剩下根本都不够我们两个人花销的,你离退休还剩一年,现在在外头租一套房子,得两千一个月,咱们干脆饿死算了。”
因为是骨折抛售房产,所以中介很快就找到了买家,双方敲定,对方付的是全款,所以流程走的很快,到五天钱就能到账。
温明月的手插在外套兜里,手紧紧握着银行卡,这张卡里还有十万块钱,是她之前靠繁夏提供的内幕消息挣得,短短一个多星期,她挣了十万块,这比她辛苦上班一月六千挣得轻松多了,来钱又多又快。
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内幕消息,她一定要百倍千倍的挣回来,到时候她就不用看繁夏的脸色,不用被邻居们瞧不起。
“行,那我们回去。”温明月迈开步子。
“菁菁她妈,咱们现在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毕竟现在咱们房子没了,没了底气,万一繁夏再不开心把咱们赶出来,温澜生那个白眼狼可不会替咱们说话的,到时候咱们可就真的无处可去了。”谢岑拖着装满衣服的布袋子,抹着老泪:“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出来,真是丢死人了。”
温明月低着头叹气,她更觉得丢人,这么多年她在工厂当出纳顺风顺水,谁知道到老了,却要被自己的儿媳妇扫地出门,现在还得舔着脸去求人家收留。
温明月握着最后属于自己的十万块钱,不甘的盯着地面,她一定要扬眉吐气。!
第34章 调查
温明月和谢岑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许多都是陈年老物件,值不了几个钱但又舍不得扔,全都搬到了繁夏家里,小两居的活动空间本就不多,这下几乎把客厅阳台全部占满。
温澜生无奈,说了谢岑几句:“爸,像茶缸子这种老物件,就不用拿过来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水杯,多占地方啊。”
谢岑低头整理,听见温澜生这样说,他阴阳怪气了一句:“虽然是老东西但是经用,万一我们老两口再被你们赶出来,这些东西还去卖废品挣几个钱,晚几天饿死。”
“”温澜生被谢岑的话呛住,心中委屈万分。
犯错的是温菁,他们像护祖宗一样护着她。他只是不想给温菁填窟窿而已,反倒成了罪人。
既然他们心里这么怪他怨他,为什么还要搬进他家?
“明天钱就到账了,我们把钱赔给人家,再去接你妹妹出来。”谢岑提起一个布袋子,堆在客厅一角,浓重的上世纪气息破布袋子与精心装修过得客厅格格不入,好像一副价格名贵的画上沾了一块菜叶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毕竟是自己的亲爸妈,温澜生忍了下去,点点头:“好。”
正好是周末,繁夏也不上班,开着车载着人一起去派出所接温菁。
温菁被放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很油很乱,脸色也十分难看。
谢岑心疼的抱着温菁问这问那:“菁菁怎么样啊?在看守所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温菁摇摇头,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脑袋呆呆地靠着窗户不说话。
温明月拦住了心情急切的谢岑:“菁菁刚刚出来,就别吵到她了。”
“嫂子,送我回家吧。”温菁开口,嗓音沙哑,看来这次看守所之行,真是让她尝到了苦头。
“好。”繁夏点头。
几个人一起上车,开回小区。
看着不是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单位房,温菁说道:“嫂子,我是说回我自己家。”
谢岑紧张的低下头,温明月也沉默不语,车内安静的可怕。
“爸,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温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看向他们。
“房子已经卖了。”最终还是温澜生开了这个口:“就是为了把你捞出来,我们赔了人家一百万,不得已把爸妈的房子卖了,温菁看看你做的好事!”
“温澜生,你怎么跟菁菁说话的!”谢岑护犊子,拉着温菁的手:“爸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被逼急了。”
“什么叫不怪她?温菁你也20多了,一个成年人,怎么还这么暴躁易怒以为凡是都可以用拳头说话?现在好了,爸妈因为你连老房子都没了。”温澜生本来心中就有气,这会儿全撒出来。
“澜生。”繁夏握了握温澜生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繁夏的手温柔纤细,就像细腻的温雨抚平了他的怒火,温澜生不再说话了。
温菁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因为她的任性,她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谢岑在阳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床给温菁睡,幸好阳台是全封闭的,又不是冬天,所以睡起来也不会冷。
“菁菁,爸给你铺了好几床棉絮,躺起来可软了,一点不比家里的床差。”谢岑佝偻着腰,给她铺床。
温菁眼前一酸:“对不起,爸。都是因为我,你们才会把唯一的房子给卖了,我对不起你们。”
谢岑心疼的抹去她的眼泪:“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啊,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你哥说。”
温菁看着谢岑充斥着怨念的双眼:“为什么?”
温澜生在厨房里给温菁做接风饭,繁夏在卧室,谢岑将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玻璃门拉上,小声说道:“你嫂子最近盘算着买新房子,那么有钱,区区一百万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就是因为你哥,他生怕自己住不进大房子,舍不得掏那点钱,我跟你妈才不得不卖房。”
“你说说,你们都是一个爹生的,他可是你亲哥啊,这么冷血,我现在看见他我心里都发凉。”
患难见真情,即使是血缘至亲也不例外,原来他的亲哥哥这么铁心石肠。
温菁听罢,脸色铁青。
然而温澜生对此一无所知,他开心的将刚煮好的汤端上:“吃饭啦。”
温菁面无表情的坐下,看着幸福的温澜生心中冷意泛起。
自从她的好哥哥跟繁夏在一起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房子、车子、还有每个月不菲的零花钱,他什么都有了,明明只是个小工厂出纳的儿子,却过得像个阔夫郎一样安逸,甚至几千一瓶的香水,护肤品说买就买。
而这样奢侈的他,却连她的救命钱都不愿意给。
如果是繁夏不同意,她都能够理解,虽然是嫂子,但毕竟是外人。可谁知竭力反对出钱的居然是她的亲哥哥,讽刺极了。
这个的哥哥,有了不如没有。
“菁菁,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吗?怎么不动筷子?”繁夏关心的问。
温菁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到,嫂子你跟我哥的婚礼就快要举行了吧?”
“嗯,快了。”繁夏笑着握住温澜生的手。
温澜生甜甜一笑:“后天。”
“真好。”温菁似笑非笑:“恭喜啊。”
饭后,温明月再客厅里走来走去。
繁夏出来喝水,正好看见。
她走过去,问道:“阿姨,怎么了?”
温明月看着繁夏,心里有些发憷。
以前她在繁夏家里住着,是因为她受了伤,自己也有房子,女儿国外读书,未来可期,所以即使住在繁夏家里,她也底气十足。
可现在,她没房没钱,女儿又即使繁夏是她的儿媳妇,可再有钱又有人脉的儿媳妇面前,她天然的矮了一头,底气不在。
可是对金钱强烈的欲望又迫使她丢了老脸:“繁夏,你经常跟在容总身边,参加各种饭局,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来钱快的投资项目啊?”
“阿姨。”繁夏为难道:“上次帮您已经是破例了”
“我知道,可是阿姨心里也着急啊,你看菁菁工作没了,以后娶男人成家立业这些都需要钱,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菁菁的未来不能不管啊……”
温明月拉着繁夏的手,语气近乎恳求:“你跟澜生,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也算是你妈,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在我心里我也一直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挣了钱,然后早点让菁菁搬出去,也减轻你们的负担了是不是,繁夏,你要理解妈的苦心啊。”
一声‘妈’让繁夏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
“那好吧,但是阿姨,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要是被发现了,我的工作就真的保不住了。”繁夏无可奈何的叹了气。
温明月如释重负连连点头:“我就知道我们家澜生没有看错人,把他嫁给你我也放心了。”
繁夏道:“我们在海南疗养院的承建商是宏远地产,这件事是最近敲定的,消息还没有公开,公开之后股票一定大涨,只要本金足够,挣够一套房子钱是没有问题的,我自己也投了20万,要不是因为跟澜生办婚礼花钱的地方太多,又要买房子,我就都投进去。”
温明月喜出望外:“你都投了20万?”
繁夏却笑不出来,眼带忧虑,再次嘱咐道:“阿姨,千万不要把这件水告诉别人,你的那些老同事老邻居都不可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温明月点头,她当然不会把挣钱的法子告诉别人,她又不傻。
不过看繁夏这么紧张的样子,而且连她也投了20万,这次赚的一定比上次还要多。
温明月立马行动起来。
云水湾
容修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私家侦探递上来的资料。
温家老家的父母已经去世,老邻居们死的死,痴呆的痴呆,查不到什么线索。
仅有的一条线,就是当年替温明月修车的汽修厂,虽然温明月的汽车落水,但是车身并没有完全掉进水里,被人发现,拉到汽修厂后,修车师傅说车身只有一点小毛病,完全可以维修。
但是温明月却坚持的说,进了水的车很容易再出事故,要求将车辆从里到外清洗一遍,之后走流程,送去报废。
一般来说,都要从去报废的车辆,是不需要清洗的这么细致的,又是在十几年前,小桥车稀有的年代。
因此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师傅依然对此印象深刻。
再之后,关于温家那辆车的所有信息都断了。
之后他又打开了,关于当年繁夏母亲繁云的车祸事故调查报告,没有监控,没有人证,受害人当场死亡。
因为案发道路是出城路,半夜有许多偷偷进城出城的渣土车经过,受害人尸体遭到多次碾压,肇事车辆的轮胎印记也遭到破坏。
唯一的线索是交警根据现场留下的车辆撞击碎片推测出,肇事车辆可能是一辆桑塔纳。
啪——
容修合上资料,眸深如海。!
第35章 杂物间
婚礼前一天。
繁夏带着温澜生去父母坟前祭拜,她手捧着一束白色桔梗,那是父亲谢迎生前最喜欢的花。合葬的墓碑上贴着繁云和谢迎的照片,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风华正茂,照片里的笑容都是灿烂明亮。
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的生命在最灿烂的时候戛然而止,照片成了黑白色。
温澜生低着头,不敢直视照片中他们的眼睛。
每年清明,繁夏都会带着他来祭拜,每一次温澜生都不敢抬头,站在他们的墓碑前,温澜生感觉自己像个罪人,被无声的拷问。
繁夏将白色桔梗放在谢迎的墓碑前:“妈,爸,我跟澜生明天就结婚了,我带他来看你们。”
温澜生垂着眸,手中的白色花束差点被他的指甲扣烂。
他恭敬的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说起来,我跟澜生真的很有缘分,阿姨跟妈就是工厂的同事,小时候澜生还会来我们家写作业,澜生你还记得吗?”繁夏望着墓碑,眼神里尽是对过往的留恋。
温澜生跪在地上,冰凉的石板温度刺进他的膝盖:“记得。”
繁主任当年是工厂里很有名的人物,是少有的大学毕业知识分子,被分配到工厂上班。
作为繁主任的丈夫,谢迎叔叔人也很好,听说家里很有钱,为了跟繁主任在一起跟家里人决裂。
小时候,温明月谢岑工作忙碌,根本顾不上管他,经常饿着肚子。
后来,他被谢迎叔叔带回家里,跟着繁夏一起写作业,谢迎叔叔会拿出很好吃的零食和水果给他,有时候父母加班,没来接他回去,谢迎叔叔还会留他在家里吃完饭。
工厂的工人虽然都吃得饱饭,可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饭菜做的都大同小异,可谢迎叔叔就是能把简单普通的菜做出花来。
印象中,他小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就是谢迎叔叔做的。
吃完饭,谢迎叔叔还会给繁夏准备饭后水果,他生活的很精致,连水果都是一般人勒紧裤腰带都舍不得买的莲雾。
在那个年代,莲雾可是个稀罕水果。
在谢岑连他买一把香蕉都要犹豫好久的年代,谢迎叔叔一点也不吝啬的让幼年温澜生一起来吃,鲜红的宛如宝石一样的莲雾,清甜多汁,毕生难忘。
但自从那件事后,温澜生再也没碰过莲雾,有时逛超市看见卖莲雾的,他都会不自觉的犯恶心。
看着那种红彤彤血淋淋的水果,好像他吃的不是莲雾,而是在吃谢迎的心脏。
温澜生垂着头,膝盖被坚硬冰凉的地板刺的生疼,他忍着疼痛一声也不吭。
临走时,他重重的在墓碑前磕了一个头,心中道:“阿姨叔叔,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夏夏,我会用我一生为我妈赎罪的。”
婚礼当天。
酒店来的客人很多,工厂的老邻居来了许多,还有繁夏和温澜生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以及繁夏的同事,繁夏和谢岑站在门口迎宾,温明月和谢岑在一旁收礼金。
温澜生身着名牌设计师的白色婚服,领口装饰着以鸢尾为主的胸花,精心打扮过的新郎,眸光风采奕奕。
站在他身侧的是穿着剪裁简约又不失女性美的白色缎面婚服,慵懒的长发在脑后盘起,除了一支鸢尾花再无别的装饰,明明是简单至极的装束,但穿在繁夏身上却清雅至极,修长挺拔的肩颈线条被一字肩的礼服浅浅约束着宛如白天鹅一样优雅,喧闹的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
庄念跟着容修拿着请帖一起进场,目光瞬间被繁夏吸了过去。
再一次感叹,繁夏的丈夫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
“恭喜啊。”庄念上前冲着繁夏说道。
“谢谢。”繁微笑着颔首,跟一旁的温澜生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庄念秘书。”
“您好,您请进。”温澜生笑着说道。
庄念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红包,走向温明月和谢岑。
“恭喜。”容修走上前,冷淡清俊的眉目低笑,他穿着一袭深沉的黑色西装,领带、马甲、袖扣一样不落,比新郎的婚服还要正式。纵然一身黑色,却衬的容修肌肤如黑夜中的月亮一样晃眼,站在一袭白色婚服的繁夏面前,竟意外的般配登对。
宾客们纷纷侧目。
“容修学长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简直太开心了。”温澜生不等繁夏说话,就插了进来:“快进去坐吧。”容修狭长的眼眸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我先把礼金交了。”
他从西装里拿出厚厚的红包,温明月和谢岑点了点,笑得合不拢嘴。
温澜生又气又无奈的看着见钱眼开的父母。
进了宴会厅,容修好像进入了一片紫色的鸢尾花海洋,浓郁的香味呛的皱眉。
庄念朝他招手:“总裁,这里。”
他们这一桌离仪式区是最近的,温柔的灯光打在鸢尾花墙上,梦幻的如一场虚幻昳丽的假象。
“这家酒店,还有这种婚礼布置,繁总助一定大出血,真爱啊。”庄念感叹道。
容修修长双腿懒散交叠,冷冷睨了庄念一眼,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上。
“”庄念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一口猛灌压惊。
容修疏冷的眸光掠过用餐桌区的众人,最后像掠食者一样死死的锁定着还在迎宾区的繁夏。
哪怕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她隐约的侧影,丝绸一样轻柔质感的婚服随着她轻轻弯腰迎宾的动作而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涟漪。
“我去一趟洗手间。”繁夏在温澜生耳旁低声说道,结婚当天事情繁琐又劳累,她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开始走结婚流程,一直忙到现在。
温澜生伸出手,扶了扶她发髻上快要掉下来的鸢尾花,说道:“去吧,早点回来。”
繁夏点头,走向洗手间,正准去进去,一旁杂物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一只手完美无缺的手伸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不同于五星级酒店洗手间里明亮的光线,杂物间里光线昏暗空间拥挤。
炙热的体温与她紧紧的贴着,冷淡的雪松味像着了火一样往猛烈的往她身上烧。
繁夏后退一步,但鞋跟已经抵着最里面。
热闹的宾客声,路过杂物间去厕所的脚步声仿佛就在她耳边,繁夏压着嗓子:“容修,你做什么?”
昏昧不明的微光下,她恍惚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伸向了她,发丝微动,发间的鸢尾花被他摘了下来,厌恶的丢在地上,皮鞋底踩在上面狠狠碾压,娇嫩的鸢尾花被碾出了汁液。
薄光下,容修轻快的笑了,左眼角下的泪痣艳的近乎妖冶。
“我要出去了。”繁夏不想理他,她现在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推门要走,手却被容修死死摁住。
她有些生气,容修贴着她的耳廓,暧昧的姿势如耳鬓厮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繁夏指尖顿了一下。
灯光微暗,容修呼吸沉重:“温家的桑塔纳已经被销毁,即使疑点重重,即使他们的嫌疑再重,即使有了新的人证,可是没有物证,他们不可能被定罪。”
“我还查到,温明月花了五十万注册了一个融资账户,全砸在一只烂股上。”
繁夏的手捏紧。
“所以,你明知道害死你父母的人是谁,却没有办法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你想自己审判他们。”暗到快要熄灭的微光照着他半面深邃冷峻的轮廓。
“没错,我就是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们赎罪。”繁夏不再掩饰,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我没想到,我隐藏了这么多年,把所有人都瞒过去,却唯独被你发现所以你今天来,不是来参加我的婚礼,是想毁了我的婚礼吧?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计划全都捅出去,让我受人唾弃,失去所有,众叛亲——”
容修微凉的唇贴在她的唇上,仅仅只是浅尝辄止,却比之前的所有吻都要震撼。
“我不会让你失去一切。”容修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沉黑色的西装几乎要把她洁白的婚服绞烂:“繁夏,我帮你。”
繁夏怔住,浓烈的雪松味萦绕在她周围,一片黑暗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道微光。
“你不觉得我设局让温家赎罪,不道德?”
容修侧了侧头,薄唇轻轻蹭过她雪白纤细的嫩颈:“我不是法院里的法官,我也不想在你身上讲什么公平正义,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帮你。”
繁夏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她垂落的手慢慢抬起,环抱住容修坚实有力的腰身:“谢谢你。”
容修病态满足的笑了,算起来,这是他们第四次接吻,却是繁夏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容修闭着眼,享受着婚礼前短暂的温馨。
但这份温馨很快就被打破,温菁的声音在洗手间响起:“嫂子?嫂子?你在里面吗?宾客都到齐了,婚礼快开始了嫂子不在里面。”
“不在洗手间?”温澜生的声音几乎贴在容修耳边,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撞了一下,一道阴影停在门前。
温澜生靠在杂物间门前,语气焦急:“那夏夏还能去哪儿?”!
第36章 婚礼
薄薄的一张木门,隔着两个世界。
门外是热闹的宾客,期待焦急的新郎;而新娘就在门内,怀里搂着别的男人。
容修呼气粗重,看着从门缝里渗透进来的温澜生扭曲的影子,眼尾与耳尖涨的通红,他暧昧的贴在繁夏耳边,低哑的声调如一缕温热的风吹进了繁夏的耳廓:“你跟他一定没有领证吧。”
繁夏清和的眼眸微颤,轻轻点头。
婚礼也只是她报复温家的一环罢了,虽然花了些钱,但以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赚钱并不是难事,区区几十万,就可以换取温家人对她的信任,这很划算。
温澜生很早之前就想跟她领证,但她一直以父母年轻时候的婚俗,先办婚礼再领证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只要她一搬出早逝的父母,温澜生纵然心中再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
谁让他心中有鬼。
她在生活中处处迁就,容忍温澜生各种脾气胡闹以及那群只会吸血的家庭,甚至不惜给他的家庭输血,就是为了给温澜生营造出一种,她深爱着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的假象,让他心甘情愿地答应先办婚礼再领证。
而正是因为婚礼的原因,她表面上成了温明月的儿媳妇这种亲近的关系,温明月才敢把钱都砸进股市里。
不过只是办了婚礼,没有领证,那么那套小两居而新付了首付的大平层,就跟温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将来复仇成功,她也可以轻松抽身。
“果然如此。”容修唇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繁夏对温澜生这个仇人之子,没有半点感情可言,有的只是利用,完全把他当做复仇的工具,不对,温澜生他本就是繁夏复仇的目标之一。
门外的温澜生,转过头,盯着杂物间的门,似乎隐约听见了门内有声响。
他扭了扭门把手,门锁转动。
繁夏屏住呼吸,握住里面的门手。
但容修却悠然自得,丝毫不怕被抓奸。
温澜生扭了几下,门锁都没有动静。
容修狭长的眼尾得意一挑,酒红色的小泪痣妖冶异常。
繁夏情绪放松下来,身旁堆积的杂物挑起新娘洁白的婚服裙下摆,露出她线条柔美的小腿线条,容修眸色暗沉。
“繁夏。”他贴着她纤细的脖颈,西装裤腿无意磨蹭着新娘子光洁细嫩的小腿,薄唇蛊惑:“温澜生那么在意这场婚礼,如果新娘弃他而去,新郎会是什么反应?”
繁夏有些意外的看向容修。
以温澜生的性格,一定会失控发疯吧。
容修低着头,阴恻恻的眼神里尽是对门外那个扭曲身影恶毒的怨念,他就是要在婚礼当天把繁夏带走,把温澜生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毁掉,让他永远都得不到繁夏。
明知自己的母亲撞死了繁夏的母亲,却故意隐瞒,不知道悔过,不知道赎罪,却想着如何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在繁夏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扮做救世主的样子,出现在她灰暗的世界里,妄图让繁夏将他当做救赎,视他为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一辈子疼他,宠他。
恶心。
他跟温明月一样恶心。
“”繁夏紧盯着门外的那道影子。
温澜生关心焦急的语气从门外缓缓渗了进来:“妈去另一个洗手间也找过了,没有找到夏夏,夏夏手机也没有带,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应该不会吧,酒店里能出什么事?”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吧?”
温澜生点头:“好。”
容修指骨紧攥地几乎碎裂,眼中迸出疯狂之色,在繁夏的耳畔说道:“既然你想报复温家,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繁夏眸光在容修被阴影笼罩的脸上停留,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道:“你是想帮我报复温家,还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容修眸光轻动,坦言道:“都有。”
如果他今天不知道温家对繁夏做的那些事,那他就是真的来参加婚礼的。
哪怕他心里还藏着对繁夏不可见人的心思,甚至还幻想过,只要繁夏愿意,在她跟温澜生结婚后,他也可以不要名分加入他们。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破坏她的婚礼,让亲戚朋友看她的笑话。
可他现在知道了背后的真相,知道了繁夏这么多年的辛酸隐忍,他就想成为繁夏复仇的刀子,只要繁夏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刀。繁夏靠在墙壁上,发髻已经有些松散,鬓边发丝凌乱,鸢尾花更是被他的皮鞋踩成了泥,可她的眼神风轻云淡,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兴致:“那离开这里,我去哪儿呢?”
“去我家。”容修脱口而出,说完,觉得有些唐突,心跳加速:“我,我还欠你一顿饭。”
繁夏笑了,笑的很开心:“好啊。”
容修神色短暂的怔了一下,随后溢出狂喜。
繁夏俯身上前,扶了扶他高挺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细边金丝眼镜,清清凉凉的指尖拂过他的眼尾。
容修呼吸停滞,背脊好似被电击了一样酥麻。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戴金丝边眼镜,比戴无框眼镜更好看。”她的声音清淡如水,在静谧狭小的空间里却格外缱绻。
容修耳垂攀上熟透浆果一样的软红,下意识抚了抚了金丝边眼镜框,嘴角不自觉扬起。
她说,他戴着这幅眼镜比之前更好看,不是好看是更好看。仿佛有巨大宽广的温柔环绕着他,迷了他的心,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繁夏看着容修此刻没有一丝商人精明,怔怔愣愣的模样,嘴角也不经意的笑了起来。
“走吧。”她扭开门锁,开门出去。
洗手间离宴会厅的位置很远,没有人发现他们,但繁夏前脚出去,庄念突然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刚好撞上从杂物间走出来的容修。
“总裁,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好久了。”庄念大声道。
庄念这一喊,把本就没有走多远的温澜生给喊了回来,温菁也跟着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喊容修,就回头,但直觉告诉他,知道找到了容修,就能找到繁夏。
果然他一往回走,就看见繁夏纤长优美的身影。
“夏夏!”他跑向繁夏,当着容修的面抱住了她:“你跑到哪儿去了?我跟温菁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没去哪儿,就是刚才公司出了点急事,跟容修聊了聊。”繁夏笑着说道。
温澜生看向容修。
容修没说话,自顾自地整理着衬衣衣领和领带,狭长眼眸里的笑意却不可深究。
温澜生这才注意到繁夏发髻散乱,发间簪着的鸢尾花更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暗杂物间里,脏乱地板上已经快被碾成碎渣的残花。
温澜生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即使知道容修是繁夏在外头养的情人,可是他没想到容修胆子竟然这么大。
今天可是他的婚礼,他竟然在他的婚礼上勾引他的妻子!,
温澜生狠咬着唇,才控制自己没有在容修脸上狠狠刮一巴掌。
“夏夏,婚礼快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我们快过去吧。”温澜生声音都在颤抖。
“恐怕不行。”容修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目光挑衅:“公司出现了紧急事务,我跟繁夏必须要赶过去处理。”
温澜生咬着牙根,眼神恐怖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容修:“什么要紧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繁夏去,让别人去不行吗?”
容修扬起病态得意的笑容:“没办法,谁让繁夏是我的助理,机密的公司事务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外人插不进去。”
“可是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他一字一眼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容修傲慢一笑:“虽然今天是你的婚礼,但是抱歉澜生,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你是家庭煮夫不了解女人在外面打拼的辛苦,男人嘛,心眼不能太小,不然怎么做贤内助?”
温澜生气的嘴唇发颤,看向繁夏,眼神无助紧张:“夏夏,不要去。”
繁夏无奈的摇了摇头:“澜生,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我必须要去。”
温澜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惶恐的拉着繁夏的手,语气慌乱,苦苦哀求:“可是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不能跟着这个男人走,不能丢下我。”
容修冷笑着扒开温澜生的手:“澜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不能在工作为妻子分忧,那就全心全意支持妻子的工作,怎么还要阻止繁夏工作吗?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处理好了,她就会升职,我希望你不要成为阻碍你妻子晋升的绊脚石。”
“你——”温澜生眼神寒意冰冷。
“繁夏,我们快走吧。”容修催促道。
“澜生,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繁夏温柔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跟着容修离开。当着温澜生和温澜生亲妹妹的面,新娘就这样抛下了新郎。
他的妻子,就这样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温澜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挽留的话,就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跟着容修离开,温澜生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撞到了身旁装饰的花柱,他精心挑选的鸢尾花散了一地,喧闹的宾客们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
“哥,你怎么了?”温菁过去扶他。
“哎哟,新郎怎么了?怎么倒在地上?”
“嗯?那是新娘吗?”
“新娘怎么走了?”
“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不会是私奔了吧?”
温澜生眼前天旋地转,脑子里全是容修的笑容,轻慢倨傲的笑容里尽是对他的围追堵截,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对他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将他这个新郎的自尊踩在泥里践踏。
温菁要扶他起来。
“走开。”温澜生冷冷道。
“哥,你还好吧?”温菁问道。
“我让你走开!”温澜生大吼道,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他的神情近乎癫狂。
“澜生你干什么?”谢岑和温明月跑了上来,强行将温澜生从地上搀起来:“这是婚礼,客人们都在呢,你别闹这一出,让人看笑话。”
“笑话?”温澜生哈哈大笑,笑容带泪:“我现在就是个笑话,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温明月和谢岑面面相觑。
还是温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知道繁夏不是临时悔婚,夫妻俩都松了一口气,现在她们没车没房,要是繁夏再不收留他们,他们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甚至温明月还在劝温澜生:“别哭了,容总不是说了吗,事情紧急,迫不得已才让繁夏回公司的,我看网上上面好多这种,新娘因为工作缺席婚礼,新郎一个人举办婚礼的。”
谢岑也说道:“是啊澜生,你也体谅一下繁夏,大喜的日子别哭哭啼啼,容总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事情要是处理好了,繁夏很可能会升职,到时候繁夏的工资是不是又要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澜生看着父母满是贪欲的嘴脸,疯狂大笑,他们的眼里只关心钱,哪里有一丝对他这个儿子的在意,所有人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他的人,他即将走入婚姻殿堂,许下一生不离不弃誓词的妻子,被容修那个贱人勾引走了。
谢岑被温澜生笑的心里发憷,心虚的说道:“澜生,别笑了,现在繁夏已经走了,得想想怎么跟客人们解释,菁菁你说呢?”
“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温菁看着狼狈落魄的像个丧家之犬的温澜生,心里生出几分得意。
她的好哥哥之前多猖狂啊,以为跟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就能一生顺遂,连亲妹妹的救命钱都不愿意出,谁知道人家婚礼都能放鸽子。
活该。
温澜生还在笑,笑自己可怜可悲,婆娑的泪眼间,他恍惚看见了亲戚朋友同学们向自己投来同情的目光。
谁要他们的同情。
温澜生抹去眼泪,摘下领口的胸花,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第37章 百年好合
最后还是温明月站在台前,解释繁夏离开的原因,言语间透露出繁夏在山海集团的地位,以及上司对她的重视。
宾客们听出了温明月话语中隐含着的炫耀。
“还是澜生有本事啊,嫁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女人。”
“是啊,只是委屈了澜生,婚礼当天新娘子都不能出席,只能自己一个人完成婚礼。”
“你懂什么?男人真是头发短,见识更短。我们女人不在外头打拼,你们男人那什么买衣服?买护肤品?婚礼现场这么多鸢尾花,难不成是凭空长出来的?那都是新娘花了高价空运过来的。”
“就是,婚礼嘛,只是一个过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澜生要学会容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无数条聒噪的野狗在狂吠不止。
温明月站在本应该是新娘新郎交换戒指,宣誓一生一世,无论贫穷富有,都会不离不弃的仪式台上:“各位,虽然我儿媳因为集团的事缺席,婚礼虽然举办不了,但繁夏依然是我的儿媳,澜生的妻子,酒席马上就端上,大家吃的开心。”
温澜生面无表情站在台下,看着在餐桌上的所谓亲朋好友,他们不在乎新郎此刻绝望的心情,只关心面前的酒菜,像饿极了的野狗家猪,夹着筷子长开肥肠油嘴大快朵颐。
他嗤地冷笑。
盛宴过后,众人吃饱喝足,悉数散去,按照帝都的婚礼风俗,吃饭婚礼酒席后,宾客们还会新婚房包场的茶室里喝茶叙旧,只剩下寥寥几个孩童在趴在红毯上玩闹。
温澜生沉默地坐在精心布置准备的柔和灯光一个个熄灭。
所有人都走了,他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繁夏还会回来。
只要她回来,她一眼就能看见,她的新郎一直在原地等她。
可他等啊等,终究没有等到折返回来的繁夏,反倒等到几个顽皮的孩子,对着仪式台后布置的精美梦幻的鸢尾花墙动手。
紫色的鸢尾花太美,尤其被布置成花墙时,更是美得如一汪不似人间应有的奇幻海洋。
一个小男孩踮起脚,想摘下一支鸢尾花,可惜够不到。
他身旁的小女孩自告奋勇,为他摘下一朵鸢尾花。小男孩接过鸢尾花,还来不及甜甜的说一声谢谢,就看见小女孩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扯住衣领。
“谁让你摘花的!这是我的花,我允许你碰它了!你凭什么摘它!你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还是你没爹没妈,连一点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说话啊!说话!说话!”温澜生漂亮的眼睛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目眦欲裂。
小女孩像暴风雨中柔弱的小草被摇的前后晃动,站都站不稳,骨头都要散架了。
小男孩更是被吓坏,丢掉手里的鸢尾花哇哇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哭!装无辜是吧?你们这种男人,从爹胎里出生就会装,装无辜装柔弱,装的女人神魂颠倒,你还哭!”温澜生眼神恐怖的像一只恶鬼:“要不是你,她怎么会给你摘花!”
小男孩吓得连连后退,哭的更加大声。
一旁的另一个小孩儿看到这一幕也是被吓坏了,他先是疑惑,为什么漂亮的新郎哥哥会突然发疯,但紧接着他立马跑去茶室楼层去找家人。
等小孩儿带着小男孩和小女孩儿的家长找来时,小男孩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眼眶红肿,看到自己的家人来了,哭的大喊:“爸爸,妈妈、”
小男孩儿的父亲心疼坏了,连忙把孩子报到怀里,对着温澜生破口大骂:“温澜生你有毛病是不是?他一个小孩子,你跟小孩子大吼大叫的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家孩子是不是!”
“她摘了我的花。”温澜生脸色冷如冰块。
“什么东西?”小男孩父母一脸的不能理解:“不就是一朵花吗?为了一朵花你跟我们家小孩子计较。”
“就是,看你把我们家囡囡吓得,都不说话了。”小女孩父亲将孩子紧紧的护在身后。
“那是我花墙上的花,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温澜生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
“一朵花你也要计较?温澜生你也太小心眼了吧,我可是你表叔,你的婚礼我可随了600块的份子钱。”小男孩父亲尖利的叫道。
“600块的份子钱,你带了一家五口人来吃酒席,谁稀罕你的份子钱!”温澜生语气低沉:“我再说一句,这是我的花,谁都不可以动。”
“切,说的好像谁稀罕吃你们家酒席似的,结婚典礼新娘的人影都见不着。”小男孩父亲阴阳怪气了一句。
“因为摘了一朵花,就恨不得把两个孩子吃了,心眼这么小,怪不得新娘不出席婚礼。”
“我之前还看到新娘子跟着一个男人一起往外走呢,那个男人长得,那脸蛋、那身材、啧!说不定不是公司突然有事,而是、、、、、、、”
“啪——”温澜生突然暴起,抄起一旁的花柱就向着小男孩父亲的脸上砸去。
人群尖叫。
小男孩儿吓得声嘶力竭的大哭。
“你再说一句!你有胆子再说一句!”温澜生双眼赤肿,脖子涨的通红,将小男孩父亲扑倒在地,撕头发扇巴掌。
“澜生别打了、别打了、”
“大家都是亲戚、他可是你表叔、”
“温澜生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谢岑正在茶室里打牌,听到儿子打了人,急匆匆的赶过来就看到温澜生当着表叔儿子的面,狠狠抽表叔的巴掌,表叔那张脸都快肿成了猪头。
可温澜生却丝毫不听,指甲都快把对方的脸挠烂,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身下的人不是表叔,而是容修,他想杀了他。
最后,是几个人合理才把温澜生制止住。
表叔捂着脸,谢岑又哄又劝,花了不少钱才把这件事平息了下来。
终于把表叔安抚好,谢岑狠狠的瞪了温澜生一眼。
*
云水湾,远离一切喧嚣。
繁夏坐在容修家客厅里软的几乎可以让整个人陷进去的皮质沙发上,落地窗方正的边框,如同一张画框,将初秋的风景框进了她的眼中,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传来令人心安的做饭声,繁夏久违的放松了一下。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手机里的电话一通接一通,即使她按了静音,但微微的振动在此刻极度放松的空间下,显得突兀又生硬。
繁夏没有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谁。
温澜生。
从她离开酒店后,电话就没有断过,未接来电显示早已经99+,可她还是不打算接,就这样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温澜生的头像一次次在她眼前亮开,就好像是他在拼命求救。
而每一次的自动挂断,就像是勒断他的喉咙,掐灭他的希望,就像幼年的她,就像被汽车一次次碾压的母亲。
手机的不远处,容修的西装与马甲就搭在沙发扶手上,裁剪高级笔挺的西装外套随意堆叠着,产生出线条优美的褶皱,繁夏指尖摸了摸西装的面料,手感很好,就像它的主人。
繁夏眸光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容修,脱下了正式的西装外套,他只穿着条纹衬衣,袖扣解开,袖口挽到手肘处,小臂肌肉白皙而紧实,低着头专注的盯着菜板上的虾仁,手中拿着一把刀在去虾线。
他的动作娴熟,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山海集团的掌权人。
她一直以为,容修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虽然他曾经跟她说过他的厨艺很好,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容修自吹自擂,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精通厨艺。
那样专注而认真的表情,似乎是在完成一场极为重要的任务。
繁夏道:“需要我帮忙吗?”
容修抬起头来,在外人面前冷厉的外表消失,他笑容温和:“不用,你等着就好,要是无聊就看会儿电视。”
繁夏恍惚了一下,很多年以前,爸爸也是这样,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推开下了班想要帮忙的妈妈,让她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好。”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答应了。
其实繁夏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电视,一来现在手机很方便,二来她太忙了,仅有的几次看电视,也是因为家里来了亲戚,打开电视听着热闹一些。
记得她小时候最爱看少儿频道,但现在连是多少台都忘记了。
她随便调了一个中央电视台,听着里面的新闻主持人说着一口熟悉的播音腔,讲述着国际新闻,哪个地方又在罢工,哪个地方又在打仗了,温馨的饭菜香味传到她鼻尖。
繁夏靠在沙发上,这一刻,她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但手机还在不知疲倦的振动,繁夏拿起手机,看向容修:“帮我。”
容修淡淡一笑,放下正在清洗的芹菜。
电话被接通。
一片狼藉的婚礼现场,亲戚们因为刚才打人的事情无一不对他冷眼。
他原本已经不抱期待,可当看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已经麻木的瞳孔还是惊喜睁大:“夏夏,我”
“不好意思澜生,繁夏让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请你不要再给她打电话。”
“为什么是你接的电话?你为什么会有她的手机?”温澜生的声音已经接近崩坏。
“她在忙,把手机交给我保管对了,刚才走的匆忙,忘了跟你这个新郎送上祝福。”
容修薄唇轻慢,刻薄恶劣:“祝你们百年好合。”!
第38章 吃瓜
电话中传出温澜生歇斯底里的怒骂,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他此刻狰狞扭曲的面目,容修唇角噙着得意的弧度,挂断了电话。
“谢谢。”繁夏低声道。
在经过温澜生如撕裂般难听的吼叫洗礼后,繁夏本就清水柔和的声音更加如同天籁。
容修将手机塞回她的手中,修剪整齐的干净指尖触碰到她的手心,好软,好热,好似将一块上好地暖玉窝在手里,心尖都是暖的。
容修白皙的后颈泛起红晕。
一只眉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跑累了就钻了回来,灵活的跳上沙发,软软的趴在繁夏的腿上,四脚朝天,露出粉嫩嫩的圆肚皮撒娇。
“想我了吗?”繁夏揉了揉它的小肚子,淡唇含笑,温柔静好。
一只眉奶声奶气的汪了一声,兴奋在在繁夏的腿上蹭来蹭去,白色缎面婚裙被奶狗蹭出了几层褶皱,在院子草坪里跑了一天的,沾了泥的小狗爪子,更是在白净到近乎圣洁的婚服上踩上了几个印子。
“一只眉,别闹,衣服都被你踩脏了。”容修捏了捏一只眉的后颈,活泼的小狗立马老实。
“没关系。”繁夏看着裙子上的小狗爪印,眼神里并没有一丝婚服被破坏的遗憾情绪,她将可怜巴巴的一只眉抱起,纤长白皙的手臂往脑后一神,抽出固定脑后发髻的U型发夹。
浓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发丝逆着午后暖暖浓浓的阳光,在容修眼前勾勒出一道醉人的迷金色。
容修眼神迷恋。
繁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温柔而坚定的光,照亮了他许多年。
在最初得知繁夏即将于温澜生举办婚礼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好像一瞬间暗了下去。
无数个夜里他曾经幻想过,繁夏穿上婚服的样子,何其优雅何其绝美,可真的等他出现在婚礼上,看见繁夏穿着婚服站在人群中央,吸引住了全部光芒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想象力是何其匮乏。
可现在,这束耀眼到极致的光芒,就在他身旁。
平静的外表下,容修指尖兴奋颤栗。
“可衣服还是弄脏了,婚服穿着也不方便,我让庄念去店里给你买一套,你把婚服换下?”繁夏看了看身上被一只眉踩得脏兮兮的婚服,点点头:“好。”
容修笑了,眼中藏着隐秘的小心思。
他打给庄念,因为婚礼上容修和繁夏走的突然,庄念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那里,没等开席,就跑了出来。
反正他工资不低,不会因为心疼份子钱强行留下吃酒席,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回家陪陪妻主和孩子。
可他刚下了车,就接到容修的电话。
“给繁总助买一身衣服好啊,我稍后就送到公司去。”庄念很傻很天真,还真以为他们俩离开婚礼是因为公司有急事。
“不用送去公司。”容修打断他:“直接送到我家。”
“哦啊?”庄念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不是办公吗?怎么办公办到总裁家里了?
“那我应该给繁总助买多大的码?”
“M码。”容修几乎脱口而出,繁夏身材高挑,瘦而不弱,无论什么样的风格都能轻松驾驭,大学时,还有人推荐她去国外当模特,只不过被她拒绝了。
“好,总裁我马上到。”庄念隐约嗅到了绝世大瓜的味道,冲进最近的一家商场三楼女装区选了一套衣服,价格都没问,急急忙忙往云水湾奔去。
叮咚——
庄念嗯响了门铃,繁夏想去开门。
容修擦干了手上的水渍,说道:“我去开门。”
当他打开门,庄念顿时怔愣了一下,看着容修干净平整的衬衣腰间系着围裙,永远不近人情的他今日竟然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这让大为震惊。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在客厅里,一身婚服的繁夏抱着一只小奶狗逗得开心。
悠然自得的繁夏,一身烟火气正在做饭的容修,庄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谢,一会儿我会把钱转给你。”容修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子,说道。
“嗯、不用、不用、”庄念磕磕绊绊的说,老天啊,一套衣服能让他吃到这么大的瓜,太值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繁总助跟总裁之间有私情呢?
繁总助真牛,能把总裁这株长在冰山上的高岭之花拿下,看来以后山海集团的话事人又多了一位。
不过庄念心里还隐隐有点佩服总裁,虽说总裁身份高,但是繁总助那可是实打实的人类高质量女性啊。
在女性为尊的社会里,女性普遍都不注重外表和健身,就连女明星都不注重身材保养,发福严重,而男明星都快卷成了竹竿,还要被指指点点。
像繁夏这种可以直接闯荡娱乐圈的神仙颜值,真要是出道了,粉丝们都会疯狂吧。
就算不出道,去吃软饭,恐怕都有富豪排队。
生了这样一张脸,偏偏还有才华,来山海集团后,短短时间内就跟其他高管们混熟了,可见其交际能力,这样有才华有颜值性格还温柔的高知女性,集团里不知道多少小男生偷偷爱慕。
可惜她结婚,好多男生都失魂落魄,背地里骂温澜生的坏话都能摞成墙。
虽然结婚了,但是能把繁总助从婚礼现场勾引走,放新郎鸽子,毁了新郎的婚礼,总裁的手段真真才是最高的。
新郎这会儿估计都要被气死了吧,婚礼当天就被小三来了一出下马威,白占了一个正夫的名分,小三却气焰嚣张直接骑在他头上,把新娘勾引走。
跟了容修这么多年,容修的性格,庄念是清楚地。
容修认定的人和事都绝对不会放手。
唉!看来温澜生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怎么,想留下来一起吃饭?”容修靠在门边,弧度狭长的冷眸薄寒。
繁夏也抬起头来,笑容温柔有礼:“庄秘书,过来一起吃吗?”
“不不不,我孩子还在家呢,我得快点回去了,你们慢慢吃。”庄念快要被容修吓死,他哪里有胆子当这个电灯泡,连忙跑了。!
第39章 假戏
“庄秘书似乎误会了我们两个的关系。”繁夏抚摸着一只眉毛绒绒的小脑袋,眉眼温和。
误会吗?容修似笑非笑,他多希望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不过婚礼当天,她能够抛下温澜生,跟他一起回家,他已经很满足了。
“庄秘书选的衣服”繁夏接过庄念买的衣服看了一下,那是一件剪裁十分精良的女士连衣裙,丝绸一样的布料丝滑柔顺。
衣服底色是纯洁的白色,可上面印着的蔷薇花却实在艳丽,繁夏穿的衣服一向以清雅素洁为主,而这种衣裳一看就是花花小姐的风格,玩世不恭,穿上这样的衣服身边没两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男模作陪都说不过去。
“我让庄念再去买一件。”容修也发现了庄念的神奇审美,准备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用麻烦了,有的穿就行。”繁夏说道,本来也只是临时穿一穿。
她提着袋子进了卫生间,脱下婚服,穿上庄念买的连衣裙,虽然一件衣服看起来花,看穿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女士的衣裳不像男生,舒适度一般都比较好,尺码也很合身。
繁夏将换下来的婚服放进纸袋里,看着镜中的自己,蔷薇花开得怒而盛放,热烈的团火与此刻冷冷清清的婚礼现场形成鲜明对比,要是穿着这身回去被温澜生看到
繁夏勾唇深意一笑,开始满意起庄秘书的审美。
容修将最后一道菜盛好,端到桌上,听到卫生间的响动抬起头来,眸色划过惊艳。
这身衣服虽然花色艳丽,但穿在繁夏身上却并不显得艳俗,反而因为她自身的气质流出一种傲然盛开的美艳,与寡淡无味的世界割裂。
等容修回过神来时,繁夏正偏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被抓包了。
容修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了些,专心地将饭菜摆放好:“饭菜已经做好,可以吃饭了。”他说道。
繁夏推开椅子入座,一切都已经准备齐全,连筷子也规矩的放在筷枕上。
“时间有限,我没做多少,只能将就一下。”容修说道,语气平稳,可修长的手指微微屈点在桌面上,指节紧绷已经泄露出他此刻紧张的情绪。
繁夏支着下巴笑:“这还叫将就吗?已经很丰盛了。”
紫苏海苔灼和牛,香煎松茸菌,瑶柱蟹肉羹,子葱爆虾球,酸辣苏眉鱼,莲雾双脆芹,以及一碗当归花胶汤,就连搭配的米饭都是松子竹丝鸡炒饭,每一道菜的摆盘都精美至极,如果这也叫将就的话,那这么多年温澜生做的饭就只能算糊口。
容修抿了抿唇,笑容淡淡,手背在身后想要解开围裙,但很久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是解不开了吗?我帮你。”繁夏起身,走到容修身后。
容修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腰间被十分微弱的力道扯了一下,淡淡的冷香从他身后传来,好似从背后拥他入怀般,落地窗前隐约的印出她低着头专注的帮他解开系带的模样,长发在他的坚实的后背轻轻扫过,白皙纤细的手指就贴在他的后腰处,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腰窝。
“好像打成死结了,有点难解,稍等。”繁夏说。
“嗯。”容修低低的嗯了一声,鼻音沉重,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繁夏将头压低了些,专心的解着他腰后的系带,额头不知不觉就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几乎是刹那间,她感受到容修后背的肌肉绷地如铁板一样笔直,属于他的滚烫体温和雪松味的冷香如一张大网缠绕着她。
时光刹那凝滞,容修有力规律的心跳咚咚传到她的耳膜里,好像要在她的身体里扎根,指尖开始凌乱,简单的系带无论如何都解不开,更加紧的束缚着他窄而紧实的腰。
繁夏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从头理开了系带。
“好了。”她说。
容修绷紧的腰背似乎在一瞬间瘫软了下来,午后薄暖的光线映在他的侧颜,颈后晒出不自然的近乎糜烂的红晕。
“那、那吃饭吧。”容修捂着红的有些异常的颈侧,声音喑哑。
繁夏点头,重新坐下。
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一时不知道先夹哪个比较好。
“是不合胃口吗?”容修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捂着颈侧的手,清冷的眸光染上人间的烟火。
繁夏摇摇头:“当然不是。”
父母没有过世时,爸爸谢迎会变着法子的给她和妈妈做好吃的,精致而丰富,有时候甚至一个月也不会有重复的菜,哪怕是在当时物资匮乏,除了土豆就是白菜的冬季,渐渐的繁夏的口味也被养的挑剔。
后来她被送到了孤儿院,形势所迫,挑剔的口味变成,只要是熟的,且吃了不会死就行,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爸爸谢迎做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再后来,温澜生成为了她的男友,知道她在孤儿院里过得不好,经常带饭给她。
最开始他的手艺很差劲,手上也都是被油溅出的油点子印,后来厨艺才慢慢变好,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温澜生做的菜在男生里算比较好的。
直到她尝了一口容修做的子葱爆虾球,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差距。
“怎么样?还可以吗?”容修问道,握着筷子的手指指骨泛白,忐忑难安。
繁夏舀了一勺瑶柱蟹肉羹,细腻微甜的柔嫩蟹肉口感在味蕾绽放:“好吃,很好吃。”
紧张到泛白的指骨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容修明显松了一口气,唇角还带着笑意,此刻的他与普通得到夸奖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再繁夏眼里,却又觉得他与其他男人很不相同。
“我原来以为你说你会做饭,只是说说而已。”繁夏道。
“我从小被我父亲严格要求,小学初中高中读的都是贵族私立学校,这些学校对男生的学业要求一般,甚至不及格都可以,但是烹饪、插画、绘画、礼仪这些却极为严格,但是这些课程我门门都是A。”容修说:“只是后来我继承了山海集团,因为工作,我很少再进厨房,厨艺都生疏了,做的不是很好。”
“没有生疏,很好吃,真的。”繁夏夹了一块酸辣苏眉鱼,鱼肉鲜嫩紧实,口感又酸又辣,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容修看着对方一筷一筷的夹着菜,就知道她是真心在夸奖自己,而不是怕伤他自尊心给他面子才这么说,冷淡狭长的眼眸渡上一层笑意,本能的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那是我做的饭好吃,还是温澜生做的好吃?”
说话,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问。
可是他心里就是藏着浓烈的嫉妒,反正她有不是真的爱温澜生,为什么不可以比?
繁夏听出了这个问题里透出的孩子气,她笑了笑说道:“你做的好吃。”“真的?”容修握紧了筷子,喜悦漫上心头,又忍不住问:“那比其他人呢?”
繁夏有些不明白:“其他人?谁?”
谁?当然是顾锦一,她在外头偷偷养着的那个小三。
容修在生活中并不是处处都掐尖要强的人,可是在繁夏面前,他就是想要在她心里是最好的,以前他一直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温澜生,可他现在已经知道繁夏根本不爱温澜生。
可顾锦一,那可是繁夏多年前就一直出钱养着,供他读书,还照顾他父亲的人,她一定很爱顾锦一吧。
他偷偷调查过顾锦一,见过他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那样年轻那样热烈,是他这种长年浸-淫商场的人给不了繁夏的,他甚至比繁夏还大一岁。
他人生中最青春的模样,都只能躲在角落,偷窥她跟温澜生恩爱。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跟繁夏并肩的资格,可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跟年轻的顾锦一比,他永远都没有自信。
繁夏为了复仇忍辱这么多年,一直在温澜生面前伪装着爱他,她把顾锦一藏得很深,深到连温澜生都不知道真正的小三不是他,而是顾锦一。
他只是帮繁夏复仇的刀子,可她真正爱到骨子里的人是顾锦一。
只要比顾锦一好,只要比顾锦一好,容修的心被嫉妒啃噬,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时时刻刻煎熬嫉妒的心好受一些。
繁夏眸色沉静,以为容修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外面餐馆的大厨,她笑着说,眼眸轻柔而明亮:“你做的最好吃。”
容修笑了笑,扭曲的攀比欲得到了满足,薄唇透出病态异样的红,却比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更加生动,看起来软软的。
繁夏抿了一口瑶柱蟹肉羹,嘴角带笑。
一只眉看到他们在吃饭,哼哼唧唧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咬着她的裙摆似乎是不满,只有他们在吃饭。
繁夏正想说忘了给一只眉盛饭,容修说道。
“别管它,它刚刚在后面偷吃了一大盆狗粮,肚子都快撑爆了,就知道在你面前装可怜。”
繁夏扑哧一笑:“好可怜的一只眉啊,可惜没有你的份哦。”
一只眉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尾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不甘心的蹭了蹭她的小腿,一条下垂的眉毛看起来更加滑稽。
繁夏笑着说:“找我撒娇没用的,我可没有狗粮,去找你爸要去。”
容修表情忽然愣了一下。
一只眉犹豫了一下,似乎认定容修不会再给它吃狗粮,像小孩子一样趴在地上耍赖发脾气。
繁夏也以为容修不会再给它吃狗粮了。
谁知容修竟然出乎意料的放下筷子,拿了几根磨牙的小零食给它。
意外之喜,一只眉开心的叫了一声,小尾巴疯狂甩动,开心的啃起了零食棒。
“不是说不给它吃了吗?怎么又给他喂零食?”繁夏笑着说。
容修表情十分奇怪,眼尾还有一抹莫名的嫣红:“没、没什么,只是两个零食棒,撑不死它的。”
繁夏微微一笑,只觉得容修刀子嘴豆腐心。
虽然对一只眉的态度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喜爱,可是后院到处都是小狗的玩具,还专门给腾出一个房间当狗窝。跟着有钱的主人就是好,睡得狗窝都是几十万一平的,要是跟了她,只能睡阳台。
这顿饭,繁夏吃的心满意足。
饭后她帮容修一起收拾。
容修端着盘子往后退了两步:“我自己来收拾就好了,你看电视吧。”
繁夏笑着挽起袖子,露出纤白的手腕:“你在厨房里忙碌洗碗,我怎么还看的下电视,让我来帮你吧。”
容修说道:“其实我也不用忙什么,把碗放进洗碗机里就好了,厨余垃圾什么的,佣人会定期来收拾的。”
繁夏表情怔了一下,随后失笑。她都忘了钞能力这回事,容修这种家底的人,怎么可能请不起佣人。
“那好。”她说道,坐在沙发上,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茶几上还放着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当时容修发了高烧,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她把烟灰缸倒了,虽然对于容修这种禁欲系孤冷清高的男性会抽烟感到微微吃惊,但人家在家里抽烟,她管不着。
可现在茶几上除了几本书和遥控器空空荡荡,正好容修收拾完厨房来到她身边坐下。
她顺势问道:“你没抽烟了?”
容修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一下:“已经在戒了,我当时是因为工作压力才会抽烟,但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酒也很少喝了。”
他语气越说越弱。
繁夏笑意温柔,似在安抚他的不安:“戒了也好,抽烟到底对你身体不好,时间久了嗓子也会边哑,衣服上也会沾着烟味,洗都洗不掉。”
“你好像很了解?”
“因为我也抽过烟啊。”繁夏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随便调了一个电影出来。
“你?”容修有些吃惊。
繁夏漫不经心的笑着:“怎么,知道我也会抽烟,你很惊讶?”
容修点点头,虽然女人抽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认识繁夏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她抽烟。
电影画面缓缓映出,似乎是个爱情片。
繁夏慢慢的说着,眼眸里带着淡淡苦涩的笑:“在我父母过世之后,巨大的打击让我消沉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学业一落千丈,从原来的年级第一,变成班级吊车尾,不仅如此,我还跟着那些不学无术的学生打成一片,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你能想象出的关于那些坏学生会做的事情我都做过,老师都对我失望了,不再管我。”
容修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她当年吃过的苦,受过的折磨,他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纤白的手。
繁夏眼中带笑,并没有推开他,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好学生们都不再理我,除了温澜生。他会在每一个早自习送牛奶给我,可我把牛奶浇在他的头上。”
“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温家害死了你父母?”容修紧握住她的手。
繁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人来救我。”繁夏垂着浓密的眼睫,声线微苦:“我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我父母就不不会死。”
繁云出事的当天,繁夏参加市级奥数比赛,得了第一名。
谢迎很开心,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等着繁云下班回来。
那天工厂加班,她回家时已经八点钟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繁云高兴的抱起年幼的繁夏,并说要给她一个奖励,她问她想要什么。
小繁夏说:“我想吃蓝莓味的冰淇淋。”
繁云立马出门买,谢迎说:“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繁云却说:“才八点钟,不晚,夏儿想吃的东西就要给她买来。”她亲了亲谢迎的额头,眸光温和:“你辅导夏儿功课也很辛苦,大卖场应该还有卖你喜欢吃的莲雾,我一起买回来。”
繁云套上外衣,笑着说很快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当得知繁云出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谢迎拉着繁夏跟着邻居往出事的公路跑,那段昏暗的路,煎熬的像一辈子。
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不小心摔倒,手上全都是血,却不是她自己的。
耳边传来谢迎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看着满地刺目的鲜血,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妈妈。
刚刚还将她高高抱起,笑着夸她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小孩的妈妈,现在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尸体惨烈到只能靠衣着辨认。
谢迎嘶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不知道被碾压过多少遍的身体,断成了两截。
谢迎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大哭,邻居把他强行拉开,谢迎满身的血,生生哭死了过去。
繁夏呆呆地在原地,眼中全是眼泪,她小声的喊了一声妈妈。
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地回应她了。
葬礼当天,谢迎憔悴的惊人,这时的他已经不会哭了。
繁夏跪在他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她想吃冰淇淋,妈妈就不会死。
谢迎抱住她,安慰她。
他说,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可当晚,他吊死在衣柜里。
他用繁云送给他的领带上吊,衣柜里自救空间足够,只要他稍稍把腿直起都不会死,可是他就是如此决绝,死在狭窄阴暗的衣柜里。
当繁夏发现他时,他的身体已经冷了。
可繁夏不信,她哭着扑上前,抱住谢迎,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嘶哑着嗓子哭着道歉:“爸爸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要冰淇淋,如果我不要冰淇淋妈妈就不会死,我错了,我错了,爸爸你回来,求求你,你回来。”
领带不堪压力断裂,冰冷沉重的尸体无力的倒下,重重压在繁夏身上。
尸体涣散空洞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她。
繁夏绝望的闭上眼,紧紧抱着谢迎的尸体,失声痛哭。
“我一直觉得我爸是怨我的,我自己也怨恨自己,我为什么非要那个冰淇淋呢?我为什么要得第一呢?如果我没有得第一,如果我没有要那个冰淇淋,会不会妈妈就不会死?”繁夏眼眶微红:“所以我抽烟,喝酒,逃课,鬼混,都是在报复我自己。”
“温澜生那时候对我很好,可我并不感动,我不想别人对我好了,我也不想被人拯救,我只想堕落下去。”繁夏仰着头苦笑。
“可后来,我从一个目击证人的口中得知了车祸的真相,我才知道撞死我妈妈的人是温明月,而当时温澜生、谢岑、温菁,他们都在车上,他们就看着我妈死!”
“温澜生他们一家人都是杀人犯,凭什么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我却家破人亡,温澜生他还假惺惺对我好,想要拯救我,让我爱上他,那好,那我就满足他好了。”
“送上门的男人,不睡白不睡。告诉你,温菁作弊的那个抢手,也是我找的。”
“我听说她要找人作弊,故意让那个人在作业留下破绽,可以被学校轻易查出来,温明月在她留学这件事上砸了将近两百万,全都打水漂了。真好,离我的计划又近了一步。”繁夏脆弱又得意的笑着。
容修安静的听着,眼中既痛又恨,温家人都该死!
天渐渐沉了下去,繁夏站起身,是该回去看看温澜生发疯的样子了。
当年的那些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直藏在心里独自消化,可今天,或许是容修的家太让她放松,竟然让她都发泄了出来,沉重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她准备离开,可容修拉住了她,纤长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手指。
繁夏看着他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胸膛几乎贴着她,隐隐能看出衬衣下的轮廓。
他眸色幽深,指尖从她的腰间缓缓滑到她的胸口,指尖停到第一课纽扣。
他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想回去刺激温澜生,这一身衣服很好,一看就像是出去风流过的样子。”
繁夏笑着,有时候她都惊奇容修与她之间的默契,那种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能立马会意并迅速配合的默契。
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衣服扣子,容修滚烫的唇贴着她细长的脖颈,说道:“如果你的身上有欢爱后留下的痕迹,温澜生一定会更生气吧。”
繁夏眸光凝视着他,片刻后,她勾起唇角,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后细细密密的亲吻。
容修全身颤栗,指尖颤抖着解开她的衣服纽扣,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吸吮,留下鲜明的吻痕。!
第40章 理直气壮
滚烫的温度簇拥着繁夏,有力的双臂搂住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她偏了偏头,柔软的薄唇贴在她纤细的脖颈,落地窗映出他们两人交缠的身影,紧密的没有一丝空隙,容修凌乱的短发在她侧脸厮磨,火热的唇齿发出一声短暂的喟叹,湿润的吐息喷洒在她耳廓,酥麻一片。
繁夏眼神微变,看着对方明知是假,却还是意乱情迷的眼神。心底有些触动,纤长的手插进他脑后浓密墨黑的短发中,像他一样,吻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唇渐渐向上,轻吻着他软红的耳垂。
腰间紧箍的手臂莫名颤抖了一下,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随后搂的更紧,连十指都是紧紧的扣着的,生怕她突然离开一样。
微微有些凉意的金丝眼镜框碰到她的颈肉,以往端庄的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冷淡禁欲,可如今歪歪斜斜,就像端庄的神父被撕破了修生黑袍,冷静克制被撕碎,沦陷在无边无际的情潮中。
繁夏眼眸带笑,他在情-事方面明明生涩的很,却总是故作成熟老练。
“够了。”繁夏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颈,看着镜中的容修满面通红,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两颗鲜红的草莓印记却还不罢休,仿佛彻底陷入痴迷。
容修停下动作,意犹未尽的抬起头,旖旎的眼眸充斥着潋滟动情的水光,淡色的薄唇更是红润如血,唇上还残留着点点暧昧的水渍。
繁夏伸出手,扶正了他的金丝边眼镜,指尖轻柔的滑过他左眼角下的酒红色泪痣,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温柔似水:“我走了。”
容修眼中尽是失落,即使不舍,也只能落寞的松开手。
离开时,容修就抱着一只眉站在门口送她,莫名像电视剧郎君送妻主离开的苦情大戏,跟商场上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传说大相径庭。
繁夏失声笑了笑,继续离开。
*
当繁夏打开家门的时候,屋内灯火通明,被东西堆得满满当当无处下脚的客厅里,温明月和谢岑坐在沙发上,看见繁夏时紧张的神色明显松了一口气,倒是住在阳台的温菁,专心致志的打着游戏,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繁夏你可算回来了,澜生他在屋里等了你好久。”谢岑语气有些紧张的说。因为卖了属于温家最后一套房,积蓄又所剩无几,女儿还没有工作,一家人都要靠繁夏接济。
谢岑现在对繁夏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讨好,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他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快去安慰安慰澜生吧,知道你工作忙,缺席婚礼也是不得已,但婚礼毕竟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他心里有点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当包容包容他的小脾气,哄哄他行吗?”
繁夏微微一笑,嘴角透出莫名的愉悦:“放心吧,我这就去看看澜生。”
谢岑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真的看的下去,他故意把电视声音调到最低音量,就是为了偷听主卧里的声音,要是里面吵起来了,他还能帮着劝一劝。
这个节骨眼上,温澜生要是跟繁夏闹僵了,他们一家可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繁夏打开卧室门,见里面没有开灯,习惯性的打开灯,里面的一幕让她眼眸微微睁大。
满屋的紫色鸢尾花,地上,墙上,床头柜上,甚至连床上都铺面了鸢尾花,浓郁的香味充斥在她的鼻尖,而温澜生他还穿着新郎的白色婚服,端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
“你回来了。”温澜生向她伸出双手,示意让她抱。
繁夏笑了笑,脚尖拨开地毯上铺满的鸢尾花,坐在温澜生身边,温柔的抱住他:“不好意思,公司有事情,一直忙到现在,在生我的气吗?”
繁夏亲吻着他的额头,柔声哄道:“别生气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温澜生眼中没有笑意,他的手抚摸着繁夏身上丝滑柔软的衣料,神色复杂的摩挲着上面的蔷薇花,说道:“这件衣服”
“我去公司参加会议,总不能穿着婚服去参加吧,这身衣服也是临时买的。”繁夏说。
温澜生指尖捏着布料,指甲用力到泛白,恨不得把布料撕烂,他嗓音压抑:“这种鲜艳的花色,不像你的风格。”
繁夏顿了一下,故意空了一会,说道:“时间紧迫,哪有时间慢慢选衣服,从店里面随便拿了一件能穿就行。”
“是吗?”温澜生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讽刺笑容。
恐怕不是因为时间紧迫吧,而是容修那个贱人,特意为她挑的这身衣服,用这种鲜艳到极致的红色,在他面前炫耀,他在新婚当天抢走了他的妻主。
此刻的容修一定很得意吧。温澜生死咬着牙,牙根几乎咬碎。
“当然是了。”繁夏温柔的亲了亲他,指尖柔情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浓密泼墨般的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垂坠在胸前,露出白皙如雪的修长脖颈,两枚暧昧道极致的草莓印狠狠的扎进了温澜生故作平静的眼眸。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温澜生眼睛恨的快要瞪出来,他抓着繁夏的衣领质问。
繁夏故作意外的捂住脖子:“没什么?”
“你还骗我!”温澜生指着她的脖子,压抑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你脖子上的分明就是有痕迹,你从哪里弄得?谁给你弄得?”
温澜生又气又怒,更多的却是害怕,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吻痕’两个字,因为一旦说出,就做实了他知道她在外面有小三的事实。
他害怕一旦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之间就回不去了。
“这、就是被蚊子咬的。”繁夏心虚的站了起来,背对着他。
“蚊子?”温澜生嘴唇颤抖,苦笑道:“十月份,都入秋了,哪里还有什么蚊子。”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信就算了。”繁夏说道。
温澜生的手死死的握成拳,指甲痛苦的嵌进肉里,眼眶着隐隐有泪光闪过。
他死咬着唇,逼迫着自己咽下心中的不甘与委屈,强迫自己相信这种蹩脚的谎言,明知她在骗他,他也只能选择相信,似乎只要他相信了,他就不会那么痛苦。
“我信,我信。”温澜生声线颤抖苦涩,抹去了眼角的泪,他从背后抱住了繁夏的腰,闻着她身上明显残留的雪松味,心中的嫉妒翻涌,恨意发狂。
他疯狂的亲吻着繁夏,从唇到脖子,发了疯一样想要将容修那个贱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全都覆盖掉。
“夏夏,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白天欠了我的,现在要补给我。”他用尽全力拥抱她,卑微的索求着她的疼爱。
“好,都补给你。”繁夏笑着说,将他压在铺面鸢尾花的床上,柔软的床垫深深的陷进了一个软窝,放在床边的纸袋倒下,洁白的婚服从袋子里倒了出来,不染纤尘的缎面上一个刺眼的狗爪印子踏在上面,更践踏在温澜生已经压抑紧绷到极致的自尊心上。
啪——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断裂。
今天本该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是他的妻主在新婚当天被容修那个小三抢走,霸占了她整整一天,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幸福瞬间,顷刻都消失殆尽,还要承受他肆无忌惮的羞辱。
这些他都忍了。
可是婚服上的狗印子,他忍不了。
那是他包含着满满的爱意,为繁夏挑选的婚服,却被他丢在地上,被一条狗随意践踏。
之前被他狠狠按下的嫉妒和恨意报复性的喷薄而出,他捧着婚服,浑身战栗颤抖,对容修的恨从未强烈道这种程度,在他的脑中翻腾不止。
“你们不是在工作吗?为什么婚服上会有狗爪印子?”他心口狠得几欲炸裂,气血翻滚,呼吸都是痛的。
“今天容修家中的佣人有事,就把一只眉带到公司去了,小狗喜欢到处跑,把婚服翻了出来,踩了两脚。”繁夏牵强的解释。
温澜生嘴唇抑制不住地发抖,婚礼这一天,他曾今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抱着婚服,声泪俱下的质问:“我看根本不是佣人把那只狗带到公司去,而是你根本就在他的家里工作吧,还是说,你在他的床上工作?”
“温澜生!你在胡说什么!”繁夏的声音陡然拔高,眸中冷色尽显。
温澜生被嫉妒恶火蒙蔽的心智猛然清醒,从来没有如此惶恐过,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对他如此冷厉。
“夏夏,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澜生突然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去抱住她,从前,无论繁夏再生气,只要他抱抱她,她都会消气。
可现在,她冷漠的把他推开。
温澜生浑身僵硬的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手肘狠狠磕在地上,当场出血,可他却麻木到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繁夏,不敢相信刚刚还愿意软着声调,温柔的哄他亲吻他的繁夏,疼了他这么多年的繁夏,会用一种冷漠如冰的眼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繁夏,无比陌生。
巨大的惊惶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浑身好似掉进冰窟,浑身冰凉,连血都是冷的。顾不得手肘的伤,从地上爬起来,抱住繁夏:“夏夏,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是我乱说话,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夏夏你不要生我的气”
温澜生哭着哀求,卑微到了骨子里。
可即使这样,也换不回繁夏一丝心软。紧抱着的手,被繁夏狠狠的拉开,他被甩在床上。
繁夏眸色冷漠的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澜生,你改好好反思一下了。”
丢下这一句话,繁夏丝毫不顾一丝情分的往外走。
谢岑焦急的站在门外,刚才屋里的争吵声他都听见了,他心里慌得不行,又气温澜生蠢笨,既然女人在外头找了小三,还跟她吵什么,再吵再闹也挽不回女人的心,反而会把女人的心往小三那边推,最后反而是小三得利。
要是繁夏真的跟温澜生生疏了,甚至以后闹到要离婚的地步,那他们一家人住到哪儿去?
谢岑想想就后怕。
他连忙劝着繁夏,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繁夏打断:“您别劝了,我出去散散心。”
“不要!夏夏,你不要走,夏夏,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温澜生哭着追出来,拉着她不肯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