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和厉沧澜在府上陪丞相夫妇用过午膳, 等二老午睡去了,白瑛也自觉不打扰他们,出府找李沐去了。
厉沧澜美名其曰想瞧瞧白止从小住过的地方, 拉着他非要逛逛。
白止没有太多记忆, 只能带着厉沧澜乱逛, 反正逛到哪算哪儿。
所幸丞相府大, 够两人调会情了。
这个时节,花园里的花还未凋谢, 风带着花香远远传来, 草丛里有只晒太阳的黑猫正在舔毛,它眯了眯眼,爪子一开一合,十分惬意。
突然, 头顶的阳光被一阵阴影挡住了, 黑猫不满睁了睁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冷俊脸,脚下一空,就被抱了起来。
它有些懵逼地眨巴眨巴眼。
顷刻反应过来, 张牙舞爪,对着厉沧澜那张俊脸就是一爪子挥去, 完全没手下留情。
厉沧澜躲开, 反而换了个姿势, 面无表情捏住了黑猫命运般的后颈。
在不远处的白止被这一人一猫逗乐了, 不知触动了他哪个笑点,捂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和厉沧澜来这时正巧看见这只大黑猫在晒太阳, 花园旁边是围墙,外面环绕着山, 白止在记忆里搜刮了会,发现记忆里没这猫。
于是他推断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猫。
那猫毛发光滑,甚至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白止看着就有些手痒痒,想撸。
野猫不似家猫,野得很,贸然上前抓人不提,还会把它吓跑。
白止便撒娇着让厉沧澜去抓,也好在厉沧澜从小习武,反应敏捷,轻轻松松就把它抓住了。
厉沧澜朝他走去,也觉得有些好笑,说:“早知晓这些能逗你笑,我回去就让人表演抓猫给你看了。”
那猫还有些不服气,喉咙里发出低吼,猫毛炸起,一双眼不满向上瞪着。
白止伸手揉了揉它的头,那猫才渐渐耷拉了耳朵,他回厉沧澜:“那还是皇上亲自抓才能逗我笑呢。”
厉沧澜见他将手移到了猫的下巴,摸了摸,那猫半眯着眼睛,喉咙里的低吼也没了,一整个温顺乖巧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猫。
厉沧澜:“…”
白止瞧他向来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颇为有趣,对他说,“皇上,把它给我吧。”
厉沧澜本想提醒他小心猫爪,但看着在白止怀里窝着的乖巧黑猫,哪里还需他提醒?
白止手上的动作没停,那猫被rua舒服了甚至干脆窝在白止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厉沧澜额头青筋隐跳。
猫能被白止rua,他都没有。
岂有此理。
活的还不如一只猫?
白止笑眯眯抬起头,看着厉沧澜脸上闪过好几种表情,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正幽幽盯着他怀里的黑猫。
白止歪头,眨了眨漂亮的眼,也伸手在厉沧澜的头上试探着摸了摸,问:“是…是想这样吗?”
厉沧澜如梦初醒,喜欢得不得了。
他大手一挥,一把把正眯着眼的黑猫提起,从白止怀里捞了出去,提到眼前。
黑猫被吓醒了,滴溜着两只琥珀眼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人脸…
双眸对视了一会。
黑猫率先发出反击,露出利爪,一爪子挥去。
厉沧澜面无表情将猫挪开,丢了手。
那猫猝不及防只能将挥出去的动作收回,掂着爪子稳稳当当落地。
白止不知这猫怎么惹到了厉沧澜,想蹲下安抚安抚,厉沧澜却止住了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你以后只能这样对我。”
喵!
地上的黑猫气哼哼喵了一声,似乎在控诉。
厉沧澜扭头盯它。
喵……
那猫的控诉弱了下来,脑袋一歪,朝白止摇了摇尾巴,赶紧溜了。
“噗嗤!”白止又重复了一下方才的动作摸摸厉沧澜的头,说:“皇上,你跟一只猫计较什么?幼不幼稚。”
厉沧澜拦腰将他抱起。
白止大惊:“哎?你干什么?”
厉沧澜笑得十分纯良,回他俩字:“吃人。”
·
白瑛在李府呆了许久,虽说她和李沐两情相悦,但孤男寡女,也不宜久呆,便起身告辞。
李沐拉住她的手,放了个东西。
凉凉的。
白瑛打开,手掌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李沐挠挠头,他常年跟着李景,都被锻炼成了一副糙汉样,和那些白面书生完全无法比,但白瑛就爱他这样。
他红着脸说:“这玉是我祖母给我娘的,我娘说也是要给她未来儿媳的。”
话已如此明白,白瑛哪会不懂。
李沐又说:“阿瑛,等我上门提亲。”
“晚些日子吧…”
虽然丞相府上的下人们早已被白越警示过言行举止,但为防生是非,白瑛想着以后她还得女扮男装一段日子,这样一来李沐的提亲也要暂搁了。
两人在李府门口告别,白瑛将玉佩握在手里放在胸口处,喜滋滋往回走。
在路上,和一道出门的白止和厉沧澜碰上了。
白止已经换回了男装,穿着上好的绸缎,白玉冠将头发高高束起,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位美少年,他大老远就冲白瑛招招手,说:“阿姐,要不要一道去逛逛?”
白瑛看了眼天边,日落西山,暮色已渐,诧异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们还要去逛?”
“同爹娘已经说好了,我和皇上晚些时辰直接回宫,就不回府了,阿姐,要一道么?”
白瑛看了眼厉沧澜,心想皇上也不会乐意她跟着,便回绝说:“不了不了,阿姐回府了,阿弟,皇上,你们好好逛啊!”
说完也没等白止回应,一溜烟跑了,她可不想一同去碍眼,街上人来人往,她如今也不宜过多招摇。
白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疑惑道:“这一回宫,还不知何时能见,阿姐为何跑那样快?”
丞相府往外便是东西街,街上是小贩还未收摊,各种小吃的香味被风携着香味席卷而来,烟火气十足。
厉沧澜生在皇宫,几乎很少能感受这种热闹,于是牵过他的手,边穿梭在人群之中,边慢悠悠道:“你若是想他们了,我随时唤国丈进宫便是,或者下次陪你出宫?”
“啊…那也行。”
白止眼睛四处乱瞟,被集市上摆放的小玩意晃花了眼,拉着厉沧澜来到一个摊子面前。
店老板瞧二位气度非凡,绝非俗人,便挂着笑容问:“两位爷,瞧瞧要挑些什么?”他自顾自说了起来,“毫不自夸地说,很多爷来我这小店淘玩意呢,什么讨姑娘欢心的首饰、胭脂,小孩玩的之类的,这都有呢。”
厉沧澜看了一眼,对白止摇摇头。
身为帝王,什么价值连城的没瞧过,这小摊上的东西加起来,白止估计都没有他身上一块小小的饰品值钱。
白止伸手指了指小摊的一角,“老板,那是什么呀?”
老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指尖指向之处是一对用木头雕刻的小人,雕刻师的刀工很好,小人的神态栩栩如生——是一对相拥的璧人。
老板瞧他有兴趣,便说:“这呀,是李家姑娘刻的。”他朝远处指了指,说“喏,就前面不久,拐个弯就到了。”
白止随意挑了个玩意,拉拉厉沧澜的袖子示意他付钱,笑眯眯说,“谢谢老板,这个我要了。”
待付了钱,厉沧澜捏捏白止的脸,问:“想去看看?”
白止嗯了声,“去看看呀,反正闲来无事。”
两人寻着老板的指示果然在街角见到一家小摊,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人,有人形的,也有动物形态的。
一位六七岁的奶娃娃正在地上捣鼓着什么,白止松开了厉沧澜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蹲下,歪着头问:“小不点,你娘呢?”
奶娃娃抬头见到了一位美人哥哥,呀了一声,才奶声奶气回他:“娘在里面呢?”
说完他起身,抬着小短腿往屋里走。
白止起身,厉沧澜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摆放的小人,随意拿了一个起来打量着。
须臾,一名美妇人便抱着奶娃娃出来了,见白止二人,微顿后问:“两位公子可是有事?”
白止笑眯眯说:“姐姐,能给我们刻个小人么?”
厉沧澜放下手中的小人,听白止这话才明白他此行过来的目的,无声勾勾唇,看向白止的目光简直温柔的快腻死人了。
美妇人收回目光,心下了然,放下奶娃娃,笑着说:“烦请两位公子坐会。”
旁边就有专门用来下坐的,白止拉着厉沧澜入坐,看着原本的木头在美妇人的巧手下逐渐显现出人形。
因为常年握刀,对方手掌早已布满一片厚厚的茧,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干了许久。
奶娃娃伸手要白止抱抱,他手一捞就将人抱怀里了,殊不知奶娃娃还趁空朝厉沧澜做了个鬼脸。
厉沧澜:“…”
他伸手捏了把奶娃娃的脸,以作惩罚。
美妇人间或瞥了眼,哭笑不得:“公子勿怪,阿诺就是有些贪玩,没恶意的。”
厉沧澜淡声回:“无碍。”
白止有些莫名其妙转头,厉沧澜朝他摇摇头,他才又问:“姐姐做这个不累么?”
这种活极其伤手,还又费力又累。
手中的小人已经出现两人的形态,美妇人改用小刀细细打磨,回他:“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因为他,我从小便接触了,这一来都十几年了,便也不觉得苦了,父亲去世后,我就接手了这家店。”
她将手中的小人往白止跟前一递,“小公子,好了。”
两只小人静静站在她手心,宛若真人,几乎就是白止和厉沧澜的小人翻版。
白止放下奶娃娃,起身接过,小人表皮十分光滑,手感也不刺人,他把另一只小人给厉沧澜,笑眯眯说:“真的和你好像啊。”
厉沧澜见他喜欢,掏钱的时候也多给了些,美妇人拿着银子在两人身后喊:“公子!多给了!”
白止回头朝她一笑:“店长姐姐就收着吧,不用找了,后会有期~”
厉沧澜捏他的后颈,说:“折腾了这么会,饿了没,先吃点东西。”
白止肚子咕噜噜叫了叫,他回:“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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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饱餐后,白止摸摸肚子,心想自己这胃口果然被皇宫里面的厨子养叼了。
哪怕这家酒楼已经是大景第一酒楼,他觉得还是比不上皇宫里的。
街上行人依旧人来人往,天色尚早,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大街上,顺带消消食。
白止歪着头问他:“阿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丞相想带着你一同辞官回乡。”
“辞官回乡?”
按小七的话,原来的剧情,太后病逝后,丞相为了保百氏一族将影响降低最小,才会向皇上提起这事,如今这事居然因他和厉沧澜关系的变化而提前了。
“我知晓丞相担忧什么,但我也同他说了,我不会伤害白氏一族,更不会伤害你的,阿止可信我?”
“我自然知晓皇上的心意。”白止无声叹了口气,却很能理解丞相所忧虑的。
他日一但昭告天下,群臣为了大景的未来,一定会上奏逼厉沧澜废了他皇后之位,于公于私,届时,厉沧澜只会是最难做的那人,“只是皇上您毕竟是大景的天子,不是臣妾一人的。”
厉沧澜停住脚,看着他,说:“阿止,从前我为大景而活,如今我只想成为你一人的夫君。”
白止撇嘴:“皇上,谈何容易啊。”
厉沧澜刮了刮他鼻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如若真有丞相担忧那日,我也不做这帝王之位了,只陪着你,你想去哪里玩我们便去哪里玩。”
听他这话,白止诧异问:“皇上这话是不要江山了?”
厉沧澜目光悠悠盯着他,白止的女装本已够让他心生欢喜了,如今换回男装,更是另一番惊艳绝伦的美,让他越发想要独有,情不自禁道:“比起江山,我更想要美人。”
白止被这话逗笑了,突然觉得在这剧本里,自己怎么像个祸国妖妃似的,说:“那完了,拐了大景帝王,我这罪过可大了。”
厉沧澜莞尔一笑,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路过的行人瞧见那位俊俏非凡的公子哥俯身亲吻怀里的那位美少年,不由自主停住侧目。
彼时恰好一簇烟花升在大景上空,炸开一朵朵灿烂的花,绚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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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厉沧澜背着白止,听他用懒懒的语气问:“皇上是不是早已留了后手…”
厉沧澜没否认,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冷冷清清,屹立不倒的皇宫,思绪渐渐放空…
他尤记少时,先帝病重有立太子之意后,他们几位兄弟的情分一去不复返,亲近之人的被叛和权利的逼迫之下,哪怕他没有害人之意却不得不被逼无奈手沾鲜血。
直到同胞死在他的手上,先帝拍拍他的肩说他已有足够的心智坐上这帝王之位…
他跪在最敬重的兄长尸首旁,浑身是血,他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兄长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呕。
他扬起头问先帝,眼中的热切早已不在,他说:父皇,坐上那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么?
得到的只是先帝一句:澜儿,你没得选。
身在帝王之家,他的确没得选。
厉沧澜的手上沾过太多血。
同姓的、外姓的,因为他一句话就丧命的数不胜数…
人人畏惧帝王之权,却又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但渐渐的,这个位置,这些权利,他却有些腻了。
如今西谟和大景签了百年交好合约,大景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未来将一片繁荣,保其百年不衰。
若没有白止,或许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为大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然而他却遇见了白止…
他才恍然大悟,年少时他也曾向往过山水之间,也曾希翼过兄弟和睦,也曾是京都街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在和白止真正交付身心的那晚,他看着身边毫无防备、睡得一脸安稳的白止想了许多…
其中,想得更多的还是若他不是这大景帝王,他和白止又会如何?是否还会如此?
没有得到回答,白止歪了歪头,说出自己的猜想:“皇上…是熙儿么?”
白止记得小七提过先帝最爱妃嫔是厉鸿熙他生母而非太后,爱屋及乌,自然最爱的的皇子其实是厉鸿熙。
若不是先帝驾崩时他正年幼,就说先帝若在,这皇位若干年后还不一定是厉沧澜的呢。
当时他并未多想,后来细思,才发现:作为父亲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若厉鸿熙登基,没了他的庇护,幼儿只会沦为豺狼虎豹口中的傀儡,届时会死的很惨,只有厉沧澜称帝,他才不会对彼时还年幼的厉鸿熙痛下杀手,反而会庇护他安稳成长…
帝王就一颗心,又怎么会没有偏向?
厉沧澜收回思绪,笑了:“唯有皇后知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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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在宫门口等着,远远瞧见厉帝正背着小少爷呢,她睁大了眼,赶紧上前,问:“皇上,娘娘这是怎么了?”
“嘘。”厉沧澜轻声说:“他睡着了。”
绫罗啊了一声,有些懵。
厉沧澜越过她往宫里走,前路漫长,他走得也很慢。
绫罗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却徒然生出他们生生世世或许都不会分离的宿命感,不知怎的,鼻子突然酸了酸。
她压下思绪,赶紧跟了上去。
第62章
日子一混, 白止在这个世界的生辰就到了。
其实他本人到不想大办特办,但主要是他身为一国之母,生辰宴这种事, 不办不行。
白止贵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 一切事物都需经过他手, 生辰还要自己操持, 便更不想办了。
问就是繁文缛节,嫌麻烦。
白止和厉沧澜无意间谈起这事时, 还和他笑着说:“皇上, 我大概是史上最懒的皇后了…”
于是厉沧澜大手一挥,让李祥瞧着底下的去安排,他只管过生辰便好。
厉沧澜这样说着,白止也乐得悠闲自在。
没有妃嫔, 后宫没些烦人的勾心斗角, 除了一些重要的节日他必须要操持,也没太多事需要白止亲自处理,他便每日晒晒太阳,逗逗鸟, 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
四月初,白止迎来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辰。
那日热闹得很, 白止一大早就被绫罗喊起来, 洗漱、穿戴、点妆, 穿上厉沧澜早在半月前就让人为他定制的贺服, 极其华丽。
厉沧澜这日早早下了朝来凤仪宫,见他半眯起眼, 让绫罗给架着画眉,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他暗自失笑。
绫罗从铜镜中瞧见厉沧澜,看见厉帝走来拿过他手上的描眉棒,接下她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绫罗躬身朝厉沧澜行了个礼,悄悄退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笔一笔下得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划疼了他的珍宝。
鼻尖传来凛冽的清香,身后是专属那人的体温,白止没睁眼,柔声说:“皇上会画眉?”
头顶传来厉沧澜一声轻笑,他说:“你忘了之前同我抱怨过每日都要绫罗给你点妆,嫌麻烦。”
白止悠悠睁开眼,对上铜镜中厉沧澜的面容,笑着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学了学,恰好能在今日试试。”
厉沧澜的笔落在眉尾,最后收笔,看向铜镜,问:“你瞧瞧如何?”
厉沧澜的手法自然没有绫罗娴熟,但描出的眉形却也不突兀,白止满意点点头。
厉沧澜又拿过梳子给白止梳头。
白止有些诧异,无奈说:“这些事让给绫罗来便是,你何必亲自来做呢。”
“我听闻民间寻常女子在大婚前会有娘家人亲自执手梳发,是以表示祝愿。”
这话白止也听过,不过他也知因自己替嫁,原主自然替嫁前不会被如此对待过。
显然,厉沧澜也明白这事。
他执过梳,从上往下,是为一梳。
厉沧澜说:“阿止是替嫁,想来也没有被丞相夫人执手梳过。”
厉沧澜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是为二梳。
他说:“寻常人家的女子被梳发,望她能得遇良人,余生顺遂,那是娘家人对她的祝愿。”
白止呼吸停止了一瞬,眨了眨眼,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如今,我为阿止执发,是我对阿止的祝愿。”厉沧澜寻着民间俗语,仅梳了两下,含着笑说:“望能与阿止生生世世,白发齐眉。”
白止内心感动一瞬,鼻尖一酸,嗔怪道:“人家这事都是大婚前干的,哪有生辰说这些。”
厉沧澜俯身吻他,点了点他微红的鼻尖,“阿止可是不愿?”
白止轻哼一声:“谁不愿意啦。”
·
洗漱穿戴完毕,白止在厉沧澜的陪伴下去永寿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倒是气色尚好,两人陪着她坐了会便出了永寿宫。
白止还要回宫接受各公主、皇子和达官贵妇的行礼,一套流程下来已然到了正午。
宴会办在太和殿。
同他亲近一点的都在宴会上了,白止端坐在宝座前,瞟了一眼,没有瞧见丞相夫妇,觉得甚是无聊,在外人面前又必须维持住一国之母的风度,他朝厉沧澜撇撇嘴,十分无奈。
厉沧澜之前答应带他出宫回丞相府过生辰,他一早就坐不住了。
厉沧澜揉揉他的头,无声安慰。
然而礼仪还是要有的,歌舞升平,宴席开始,白止附和着用过一点垫了垫肚子,厉沧澜就拉着他下席了。
厉鸿熙看着两人的背影,也觉得无聊,和在座的各位打过招呼后赶上两人。
他弯了弯眉:“皇兄,嫂嫂,你们要出宫吗,带上熙儿一起呗。”
厉沧澜不轻不重敲了敲他的头,挑眉,“你是如何知道的?”
厉鸿熙笑眯眯看向白止,白止轻咳一声,同厉沧澜说:“…我不小心说出口了。”
“皇兄,就带着熙儿出宫嘛。”厉鸿熙举双手打保证:“出了宫,熙儿决对不会打扰你们!”
厉沧澜面无表情道:“不行。”
厉鸿熙又拉拉白止的手,硬生生憋了些泪出来,一副梨花带雨样:“嫂嫂,你瞧瞧皇兄,自从从南山回宫,熙儿还没出去呢,都要憋死了。”
白止无奈对厉沧澜说:“带着熙儿吧,总归是我生辰,想和亲近的人一起过。”
有白止这话,厉沧澜没法,只能将厉鸿熙带着出宫。
·
丞相府此刻全府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帝后回府做着准备。
白瑛早已经换好了男子装扮,和李沐站一起活像一对兄弟似的,她勾着李沐的肩膀,朝他胸口一拳下去,颇为豪气:“李兄,瞧瞧我今日这副装扮可帅气?”
其实那一拳跟打棉花上似的,李沐看着娇小的白瑛,宠溺般看着她胡闹,揉了揉她的头,“阿瑛。”
白瑛挑眉,止住他的称呼,“不对,是白兄!”
李沐无奈投降:“是是是,白兄。”
于是白止到府上时便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忍不住笑着说:“我们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阿…”弟字还出口,白瑛看见厉沧澜身后正朝她笑眯眯的厉鸿熙,硬生生将这个“弟”字吞了回去,换了个称呼:“咳咳,阿姐回来啦。”
白止听见这称呼哭笑不得,总觉得怪怪的。
三人进府,李沐急忙上前给厉沧澜和厉鸿熙行礼,收起了方才和白瑛打趣的样子,恭敬得很。
白瑛也学他样行礼。
厉鸿熙眨了眨眼,李沐他倒是认识,白瑛倒不认识了,便问白止:“嫂嫂,这位是?”
白瑛说:“回殿下,皇后娘娘是我表姐。”
为了不露馅,白越夫妇便对外称白瑛是来借住的远方表亲。
“这样呀。”厉鸿熙恍然大悟,上前摸了摸白瑛的头,有了位同龄的,他十分高兴,说:“你瞧着比我还小呢。”
白瑛默默翻了个白眼!姐姐我比你大!
“殿下,我十六了。”
厉鸿熙啊了一声,十分诧异:“怎么比我大三岁,还这样矮呀。”
白瑛嘴角抽了抽:“…”
白止笑得幸灾乐祸,李沐尴尬拉了拉白瑛。而厉沧澜则颇为无奈,出声止住了这场滑稽的对话。
白止过生辰,要留在丞相府晚上才回回宫,一整个下午丞相府都在准备晚膳,好不热闹。
厉沧澜和白越坐正堂喝茶聊天,谈的都是国家大事,白止听着无聊,在两人身旁呆了会便溜了出去。
厉鸿熙巴巴跟在白瑛和李沐身后。
李沐平日闲着素来惯于练剑,白瑛则多是在一旁充当鼓掌的角色。
如同往日般,两人一人练剑一人在旁边拿着花鼓掌。
李沐身型高大,模样俊俏,肤色微黑,是健全的小麦色,他起势锋利又落下,在空中舞着漂亮的剑花。
白止的目光又朝躲一旁的厉鸿熙看去,小殿下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沐舞剑,似乎颇感兴趣。
李沐收起剑,须臾,白瑛的掌声便响了起来,她圆润的小脸扬起笑意,真心实意夸赞道:“沐哥哥好棒!”
她白瑛瞧上的夫婿向来不会错。
李沐朝她露出一口白牙,微黑的俊脸疑是浮上一团红晕,回:“哪有啊。”
厉鸿熙却在身后悠悠道:“你很厉害。”
白止抱臂在胸前,有些好笑看着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幕。
李沐转身,见厉鸿熙正盯着自己,他挠挠头,仍然是恭恭敬敬回:“殿下,是我献丑了。”
厉鸿熙摇摇头,“不,你的确很厉害。”
007也同白止般看戏,说:“这少年于万军中取敌人首级,的确是大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定能接过他父亲的功勋,甚至会更为优秀,将来必是大景的栋梁。”
李沐面对厉鸿熙,刻在骨子里的忠君思想令他对小殿下谦卑,极力否认。
白瑛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一番,不明白厉鸿熙到底打什么哑迷。
“我可以和你比比吗?”厉鸿熙随后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朝他咧嘴一笑:“那些陪练的奴才都因着本殿下的身份,不敢动真本事,你,陪本殿下试试。”
李沐皱了皱眉,脸色颇为为难,又怕伤着了小殿下。
厉鸿熙收起孩子气的模样,眉目开始认真起来,“李将军,来吧。”
厉鸿熙率先出击,李沐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接过,只是丢了手上的银剑,他见厉鸿熙认真了起来,也同样正色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李沐始终收着力,厉鸿熙喘口气,眉头皱起:“李将军,再放水别怪本殿下治你的罪。”
厉鸿熙说得有模有样,发起怒来竟与厉沧澜有几分像,此刻属于皇家的威严显露了出来。
李沐听此,眉目一凝,躲过一击,同样捡起树枝朝厉鸿熙刺去,被对方堪堪躲过。
白止瞧得正起劲,面前出现一盘瓜子,厉沧澜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将瓜子递他跟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止:“…”
看戏嗑瓜子,厉沧澜是懂看客的。
白止接过,看向远处比剑的两人,说:“本以为熙儿只是说说罢了,没成想果真有几分本事。”
如此想来,厉沧澜对厉鸿熙的培养也不是一时半会。
话落,那边已经分了胜负,李沐打掉厉鸿熙的剑,拱手道:“小殿下,失礼了。”
厉鸿熙只是摆摆手,眼里闪过明亮的光,随手擦去头上的细汗:“无碍,本殿下今日很高兴。”他瞧着走来的帝后,悠悠在厉沧澜前面凑,一副臭屁样:“皇兄瞧见了吗?”
厉沧澜板着脸说:“嗯,瞧见你输了。”
没听见鼓励的话,厉鸿熙撇撇嘴,李沐张了张唇正想替小殿下说些什么,就听厉沧澜说:“不过较之上次的考核,倒是进步许多,输给李将军也不丢人。”
厉鸿熙眼睛亮了亮:“是!”
·
暮色袭来,丞相府灯火通明,露天的桌前铺满着山珍海味,一碗长生面被端到白止面前。
白止微怔。
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瞧去,厉沧澜朝他缓缓微笑,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阿止,长命百岁。”
厉鸿熙听见皇兄的称呼,疑惑般眨了眨眼,但很快这丝疑惑又被这其乐融融的气氛给压了下去。
白止接过长生面,厉沧澜在他旁边坐下,然后,他在挂着微笑的众人面前挑起面条,尝了口。
“如何,如何?”白瑛一脸兴奋问他口味如何,补充说:“这还是皇上亲自下厨的呢。”
厉沧澜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这一碗小小的长生面,亲力亲为,在座的也能瞧出这其中的情谊了。
白瑛到是真想知晓到底好不好吃。
厉鸿熙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是呀是呀,皇兄说他亲自下厨才更有寓意呢。”
难怪方才厉沧澜消失了一会,原来是下厨去了。白止微笑着又挑了几口,一股脑将之全部吞入肚中,才笑眯眯说:“皇上好手艺!”
在场的都乐了。
厉沧澜对此回答十分满意,悠悠为他步菜。
瞧着这一大桌子的人,白越眼神略过帝后和互相步菜的白瑛李沐,他心里舒缓一瞬,儿女双全,又各自都有了归宿,他如今不该奢求太多。
夏玉兰轻轻扶过他的手。
白越也到了年纪,是需要好好享受后小辈子的日子,这天下还是要让给后代去担忧。
夫妇俩越发打定辞官的主意。
白止起身朝绫罗眨眨眼,绫罗得到示意,去后厨嘱咐人将汤炉端过来,下面放着燃烧的炭石,上面是白止之前在宫里特意找人炼制的鸳鸯锅,此刻里面正是热气腾腾的清红汤。
厉鸿熙十分好奇,问:“嫂嫂,这什么呀?”
绫罗将洗净的菜叶和切片的生肉和鹌鹑蛋等食材一一摆放在桌面。
白瑛也问:“这些都是生的,能吃么?”
白止起身笑着说:“这些在汤炉里烫烫便好了,这料有红白两道底料,红汤热辣,白汤清香,能吃辣的便选红汤,若不能便选红汤。”
在桌的几人从未见过这种吃法,都带着疑惑般看着白止亲手将绫罗摆放在桌上的菜一一加入汤炉。
他用手肘顶顶厉沧澜,瞧着冒着热气的锅底和几人犹豫不决的眼神,小声说:“他们都不信,那皇上先试试?”
厉沧澜果真如他般挑起红底中烫熟的菜叶,尝了口露出笑容,点评:“是很不错。”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放下心来,齐齐开始动筷,入口时眼睛一亮,就又都七手八脚夸赞。
于是这一顿下来,桌上的其它山珍海味都给这汤锅让步。
白止渐渐弯起眉,心里被填得暖暖的,像生辰这种重要日子自然是应与重要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而非宫宴。
晚膳过后,一家人聚了会说说话,白止就被厉沧澜拐了出去。
大景街上今日格外热闹,流动的杂戏团正表演着,被周围围着的百姓鼓手贺彩。
厉沧澜带他来到鼓楼上,这里能俯瞰整个大景的一部分,几乎能与皇宫媲美。
白止朝底下热闹的人群望去,眼里闪过诧异,歪着头问:“皇上为何带我来这里?”
厉沧澜垂眸:“带你来瞧瞧属于我们的大景。”
白止朝下望去,在这些很寻常的画面中瞧见万千灯火之下,百姓们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厉沧澜偏过头问他:“阿止,你方才那种吃法从哪里学的?”
白止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其实这种吃法就同现实中的火锅大差不差,古人自然没听过,他随口胡诌了句:“以前从偏书里瞧过,今日也是第一次试啦。”
厉沧澜似乎没有怀疑,他拉过白止的手,放了个东西在他掌心。
白止摊开,是一条挂着玉饰的手绳,精细又贵气,不知为何,这场面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是?”
厉沧澜回他:“姻缘绳,这颗玉饰也有安神的作用,养神的。”
白止睫羽微眨,冰冷的玉饰品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才回过神来,开口:“姻缘绳?”
厉沧澜笑着说:“对,生生世世绑都在一起的姻缘绳。”
白止下意识问:“你…还信这个?”
远处天边乍现,灿烂的火花冲破天际,几乎照亮了整个上空,紧接着是漫天的烟火炸开,声势浩大,将愣神的白止吸引了过去。
街上的百姓都仰头,惊呼着。
有小娃娃摇晃着母亲的手,奶声奶气问:“娘亲,天上好多花啊!”
妇人将他抱起,听见人群中传来对话:
“今日就瞧见有官爷架着马车往城南运送些什么,原来是烟花啊。”
“听说了嘛,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生辰呢。”
“原来如此。”说话这人看着满天不绝的漂亮烟火,恍然大悟:“那这些都是皇上为皇后娘娘放的吧?”
“起先还以为是哪里位公子哥讨小姐的欢心,如今想来也是啊,城中禁大规模的燃放烟火,这么多也只能是皇宫那位。”
奶娃娃歪着头问:“娘亲,他们在说什么呀?”
妇人将他抱起,温声说:“乖儿子以后可要像我们的皇上一样,一心一意哦。”
奶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鼓楼上,白止眼里只能瞧见那场绚丽的烟火,这唤醒了他久违的记忆,这样盛大的烟火,他见过。
厉沧澜伸手将他拥入怀里,隐去眼底的异样,说:“原本我不会信,但因为你,我又信了,阿止,或许…真有天道轮回呢。”
第63章
四月末, 太后的病情突然加重,永寿宫上上下下都尽心尽力伺候着,唯恐这段时间出了差错。
其实众人都知晓, 这怕是快了。
也正因如此, 白止近日也经常去看望她, 还特意嘱咐永寿宫的人, 若太后有不适,需得立即来报。
今日宫里差人说太后晕了过去, 眼下他和厉沧澜正一道往凤仪宫走。
一踏入殿内刺鼻的药味便铺面而来, 白止往床踏上看去,太后的脸色十分苍白,甚至比身上盖着雪白绒毯还要白上几分。
她拿着帕子正在咳嗽,厉沧澜大步上前替她顺背, 她握着厉沧澜的那只手几乎只剩下了一层皮, 瘦骨嶙峋,异常瞩目。
剧烈咳嗽之后,帕子上是一团血迹,她快速掩了过去, 朝白止招了招手,“皇后。”
白止上前握住她的手, 眼里含着担忧。
他问007:“小七, 太后是不是快了…”
007微微叹气, 回他:“由于白白你和厉沧澜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剧情点全部都提前了,太后的病也就提前了, 可能就这段时间,在这之后, 丞相也会随着剧情的发展辞官…”
白止看了厉沧澜一眼,他紧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将水递给太后润喉:“母后…”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皇帝不必哀伤,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哀家也逃不过,顺其自然便是。”
白止蠕动着唇,瞧这一幕,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太后将他的手覆在厉沧澜手上,笑着说:“哀家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看着熙儿和敏儿成家,一个便是你们,她们姐弟俩成家哀家是看不到了,能瞧见你们夫妻相处和睦,便放心了。”
她对白止说:“皇帝如今的变化哀家也看在眼里,这个位置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十分孤寂,哀家一直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许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她希翼道:“皇后,哀家很高兴你能让他改变,也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白止轻轻点头,“母后,儿媳会的。”
厉沧澜低声说:“朕已经让人寻名医去了,母后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太后回他:“罢了,如今活着也只是徒增痛苦,哀家也该去见先帝了,前些日子哀家还梦见他了…”
她提起这事时,嘴角还带了点淡淡笑意。
·
白止和厉沧澜来长生殿陪太后,没一会,外面传来争执声,绫罗匆忙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娘,素敏公主在外面训斥令策。”
厉鸿熙和素敏闻讯自然也来了。
令策被一左一右两名侍卫按着下跪,一袭红衣的素敏公主抱臂在胸前,脸色不虞。
厉鸿熙在旁边颇为为难,拉了拉素敏的衣袖,似乎在劝人,他见白止出来,急忙上前,撇撇嘴:“嫂嫂,熙儿实在是劝不住了…”
白止拍拍他的手,笑着对素敏说:“这奴才可是有哪里顶撞长公主?”
素敏扬扬手让压着令策的奴才丢手,令策抬起头,眼底一片冰冷,素敏皱紧了眉,斥责道:“就是这副表情,做奴才的居然敢对主子露出这副表情,皇嫂,您怎么留这种奴才在宫里呢?”
令策已经是他宫里的人,白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说:“长公主,令策如今已是我宫里的人,本宫自然会管教。”
言下之意,不用旁人来管。
素敏正想再说些什么,抬头就瞧见不远处往这边走的厉沧澜,她朝令策哼了一声,本意也不想惹白止不虞,思来想去便算了。
她越过白止往里走,恭恭敬敬喊了声,“皇兄。”
厉沧澜冷冷说,“素敏,以后别让朕再看见你对皇后不敬。”
素敏心虚回:“皇兄,是那奴才大不敬,敏儿只是替皇嫂管教管教他…”她对上厉沧澜凛冽的目光,怵了,弱弱道:“是,敏
儿知晓了。”
“好了,起来吧。”白止让令策起身,温言细语说:“她毕竟贵为长公主,你以后还是恭敬些,本宫知晓你不服,但不是每次本宫都能拦下来的。”
令策低头回是。
他今日其实根本就没主动招惹过素敏,说来说去还是他和素敏儿时的恩恩怨怨…
厉沧澜走过来瞧了令策一眼,牵起白止的手,语气温柔:“朕已经说过素敏了,若以后她再欺负你宫里的人,你是她皇嫂,不必碍着朕,只管罚便是。”
白止柔声说:“好,知晓了,不过熙儿和长公主也来了,我们先进去吧。”
厉鸿熙摸摸鼻子也跟着两人进殿,看见脸上苍白的太后忍不住红了眼,问:“母后今日可好多了?”
素敏起身给厉鸿熙让位置,好让他来到跟前,太后瘦骨嶙峋的手扶上他的侧脸,温言细语,“好多了,熙儿也来了。”
厉鸿熙嗯了声,不争气抹了把泪。
素敏也红着眼,紧紧咬着唇,全然没有方才骄横的模样。
白止微微叹了口气,握着厉沧澜的手,安慰般摩挲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太后的病情发展的如此快,他犹记得初次见面,她脸上还没有病气,虽眉目间有些疲惫但并不虚弱。
厉沧澜偏头看他,温暖的指腹已快一步抚过他的眼底,朝他露出淡淡的苦笑。
生老病死,哪怕是帝王,也无可奈何。
·
太后是在五月初的雨夜薨逝的。
那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宫里的灵钟敲响,钟声传遍至整个皇宫,一下又一下,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哭声传来。
白止悠悠睁开了眼,知道是太后去了。
他心底难受得很,叹了口气,侧过身,在黑夜里盯着厉沧澜的侧脸。
007瞧着板面上已经好感值满了的数据,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白白,太后去了。”
如今太后病逝,不久,丞相便会上书请求辞退,白氏一族也会随着丞相的归隐而渐渐退出朝野,厉沧澜因着白止并不会刁难,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白止沉默着嗯了声。
厉沧澜环过他腰的手收紧了些。
殿外李祥慌慌张张进殿,颤抖着说:“皇…皇上,太…太后去了。”
半晌,厉沧澜睁开眼,他说:“朕知晓了,下去吧。”
寝殿内十分寂静,白止见他迟迟未起身,便说:“皇上…”
“阿止。”
厉沧澜哑着声音唤他的名字。
白止微怔,这两字他听过厉沧澜叫过多次,宠溺的、动情的…各有各的情绪,却从未听他如今这样,无助又难受。
厉沧澜埋在白止的脖颈,紧紧搂着他的腰:“阿止,我只有你了…”
厉沧澜说得很轻,白止却听见了,他感觉脖颈一股温热。
两人相拥时大多是厉沧澜拥着他,就连动情之时,也是他掌握着主动权,从不舍得让白止累一点,他在白止面前永远是温柔且强大的,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白止心软得不成样子,抬手揉着他盖在自己腰上的手,鼻尖一酸,也不争气掉下泪来,他一遍又一遍安慰着他:“我会陪着你的。”
于是他陪着厉沧澜去永寿宫,两人紧紧握着手,一路沉默。
他看着厉鸿熙和素敏在太后床榻边哭泣。
看着厉沧澜松开他的手朝太后的遗体走去,脚步虚浮,身形晃悠…
白止上前扶着他,想起他曾经提过的往事。
厉沧澜即位那年也才十六岁,少年皇帝,又有先帝遗诏和太后撑腰,他的帝王之位起初坐的并不算困难。
只是那时,先帝去得急,大景内部的有些势力只能蛰伏着,在厉沧澜即为不久后却暴露了目的,蠢蠢欲动。
先帝在位时,和西谟便处于交战状态,他这一去,敌国王众开始不断侵犯大景边塞之地,隐约有往内地发展的趋势。
厉沧澜不仅要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还得预防内部的反动派同西谟的里应外合,祸乱京都。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制定全新的政策改变过去先帝在时的顽疾在全国推行,也因此经常忙到半夜都不能休息,那时的太后便夜夜为他熬一碗安神的桂圆芡实粥。
少年厉沧澜从成堆的奏折中抬头看去,皱着眉说:“母后,往后找个奴才送来便是,也不必亲自来。”
太后揉揉他的头,红了眼眶。
她的儿子,才这么小,本不应踏上这一步,就要担任起这个重担,脸上担忧之色越发明显,她说:“澜儿,你别把自己逼太紧。”
她并未把厉沧澜的话听进去,仍然坚持着每日他多晚睡,她便陪到多晚。
无奈,厉沧澜便瞒着她,偷偷批阅。
后来想想,也许是那时便已经落下了病气。
太后原名萧婉柔,前镇国大将军之妹,从小便身体不好,她哥哥在战场上身陨后,先帝为了记萧家的功勋和对好友的承诺,便娶了萧婉柔为后。
萧婉柔从小就倾慕先帝,满心欢喜嫁给他,甚至不顾生命危险先后诞下厉沧澜和素敏,却也没有成为先帝心中最爱的那位女子,她起初不忿过,后来也渐渐被这深宫抹去了那份执着。
在位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如同她这般飞蛾扑火的女子,一腔柔情最终只得了个消香玉陨。
厉鸿熙的生母是江南才女宋嫣然,先帝南下巡访时遇见的,两人迅速堕入爱河,回宫不顾萧婉柔的劝说便封了嫔位。
那时宋嫣然是宫里最受宠的女人,最关键是,先帝对她是真上了心,并非做戏,这番特别引来了后宫妃嫔的嫉妒。
树大尚且招风,更何况,宋嫣然当时还怀了厉鸿熙,萧婉柔有心保护,却也没护住。
宋嫣然被害去世后,先帝将厉鸿熙托付给她养,宫里人都猜测七殿下的日子定然会不好过,然而她却真的当厉鸿熙如亲子。
哪怕她曾经无意间听过先帝和宋嫣然提过有想立她腹中的胎儿为太子…
哪怕她后来知晓,病重的先帝又改立厉沧澜为太子也有带着护他和宋嫣然骨肉的意图在。
可厉鸿熙从小聪慧又孝顺,她无法将仇恨寄托在他身上。
渐渐的,萧婉柔只能郁郁寡欢,心中淤积太深,身子又弱,早些年生产吃的苦全部反退回来…
先帝驾崩的头一个月,萧婉柔每每瞧着庭院里那株枯萎的绿梅发呆…
绿梅珍贵,还是她才入宫时,先帝特意寻来讨她欢心的。
其实…
他们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相恋…
只是如昙花一瞬,十分短暂。
萧婉柔时常在想,若她不是萧家之女,若那年杏花雨下,从未曾遇见笑意盈盈朝她递花的俊俏郎君…
她是不是便不会被搅乱一潭春?是不是便能嫁给寻常郎君,不用受这深宫之苦。
只是这样想想又瞬间后悔,若非如此,她便也遇不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们,才那么小…
回想她这一生,幼时失去父母,少时失去哥哥,又不得爱人心,上天从未厚待过她,唯有三个孩子还尚且给了点她安慰,但也仅仅如此了…
永寿宫内哭声一阵盖过一阵,白止同样被泪水糊了满脸,心底一阵悲凉。
她并未做过坏事,却一生如此短暂。
三日后,全国各地昭告,太后薨逝。
她生无法与先帝同心,死后却能入皇陵,同先帝以夫妻之名合葬。
只是…
这世上已无萧婉柔。
第64章
太后病逝的第一年, 老丞相白越在早朝请求辞官回乡,朝上一片哗然,厉沧澜准了他的请辞。
白越辞官后同夫人回了乡, 再也不过问朝廷之事。
然而后宫空悬, 不少大臣开始上奏折请求行选妃大典, 皆被厉沧澜一一打回, 不准再奏。
太后病逝的第二年,白止始终未孕, 又有不怕死的大臣开始上奏, 宫里隐隐约约传白止根本就无法生育,更甚者开始传厉沧澜有龙阳之好,所以才迟迟不肯纳妃…
于是,在某日, 厉沧澜昭告全国此生不再纳妃并告知白止是男子之身。
此消息一出, 全国哗然,大臣们反应过来纷纷上书表示于礼不合,请求废后,甚至有以命要挟的…
厉沧澜烦了, 大手一挥,当下就威胁若是再提此事, 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有些不要命的大臣再提起此事时, 厉沧澜就罢了他的职位, 将人撵回府去。
这项命令开始在全国上下实行, 大街小巷,若有人非议, 不出一柱香便会被官爷请去牢里呆呆,严重的几大板子伺候, 不出半条命别想出刑部的大牢。
与此同时,厉沧澜再次在全国各地推行新政,包括涉及民生的减税和各商业发展宏图。
此新政一出,极大富余了财力,百姓的负担减轻了,对二人之事越发不在意了起来。
百姓们开始认为:不就是喜欢男子嘛,是个好皇帝便行,谁又敢管天家的事?
敢说话的大臣被厉沧澜罢免了职位,朝堂之上无人再敢提此事,再不济还有七殿下呢,只要这大景还是厉家的天下,便乱不了。
再说这两年,厉沧澜开始放权给厉鸿熙,很多事都让他去历练,就连这次的新政,也是交给小殿下到各地去督办…
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的皇帝啊,当腻了,想退位让闲呢!
渐渐的,就再也没人提起这件事了。
白止终于脱去女装,也不必整日拘束于后宫女子的礼数,有皇上的命令,风仪宫上上下下皆恭敬如常,只是称呼还是未变。
只是厉鸿熙知晓他的身份之后,小嘴一撇,眼泪巴巴,控诉两人居然瞒得他如此深,竟半点不肯透露,着实同白止闹脾气了好一会。
厉沧澜可不惯着他,冷着脸又让对方出宫磨练去了。
白止回归男子之身,白瑛也自然如愿以丞相之女的身份嫁给李沐。
太后病逝的第三年,李沐和白瑛大婚,厉沧澜和白止作为娘家人操办俩人的婚礼,丞相府内张登结彩,场面十分热闹,羡煞旁人。
白止姐弟二人,虽偷梁换柱,却都各自寻到了所爱之人,这一段佳话当即被编成话本子,在民间流传,且颇受百姓喜欢,渐渐的,有些商人看上了其中的商机,便将几人的恩爱以原型编成各种感人的爱情故事,在民间风靡一时。
白止听说这个消息时,他正在海棠树下晒太阳,还颇感兴趣招招手让绫罗寻了一两本来。
书中是这样写的:
只见俊俏的男子嘴角叼花,朝站着树下的美少年盈盈一笑,走上前把人圈入怀里,将花递给他,低哑着声音,问:“敢问公子贵姓?”
怀中的美少年一时羞愧,轻咬着下唇,一副娇羞模样,美目含情,喃喃道:“阿…”
“阿止,看什么呢?”
头顶厉沧澜低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白止急忙合上书,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花,画面顿时重合…他后背一凉,逃似的溜了,徒留下一脸懵逼的厉沧澜。
此后数日,绫罗无意间翻出那本被白止丢在角落吃灰的话本——《俊俏郎君恋上我》。
她嘴角有些诡异地抽了抽。
太后病逝的第四年,厉鸿熙年十七,厉沧澜便迫不及待退了位,将大景全部丢给了厉鸿熙。
百姓们到是没异议,这四年厉鸿熙被厉帝派出宫四处游历,早已收服了民心,全国百姓对他的即位无半点异议。
而朝中的大臣,有武将之首李家父子的大力追随和厉沧澜雷厉风行的手段,丁点的异声皆被淹没了下去。
只是厉鸿熙还是给厉沧澜留了个摄政王之位.
大景二十年,厉鸿熙已即位一年,一切皆循厉沧澜在位时的朝制,并未作任何改变。
初春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开满枝头。
李祥瞧着正停住脚的厉鸿熙,笑着说:“皇上,这些花倒是开得正好。”
“是啊。”温润的声音响起,厉鸿熙挑挑眉,突然想到了什么乐子,说:“你差人去办个什么赏花大会,都说大景出才女,让各位大臣之女进宫展示展示,朕到要瞧瞧这话有几分真。”
有了前车之鉴,厉鸿熙才即位一年,大臣们就含蓄催他立后,厉鸿熙到不好龙阳,但也想立心爱之人为后,眼下灵感突发,才想了这么一出。
李祥回:“是,奴才马上去办。”
“不急。”厉鸿熙扭头问李祥,“皇兄可送了信回来?”
“许是未到。”李祥摇摇头,温声说:“皇上宽心,说不定过几日便有动静了。”
厉沧澜退位后,就拉着白止云游四方去了,李祥原本想跟着一起去,被厉沧澜留在了宫里,辅佐厉鸿熙。
厉鸿熙游历四年,见识多了,青涩褪去,帝王之威便全部显露了出来,昔日天真烂漫的小殿下,眼下已能独揽大权,如今需要他仰着头看了。
厉鸿熙点点头,有些赌气道:“若皇兄和嫂嫂还不回,朕就派人把他们绑回来,再也别出去了。”
李祥听着这有些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明白厉鸿熙这话总归说来,还是想他们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令策却恍然如梦。
他尤记得五年前,也是在御花园,白止让他跟着回了凤仪宫…
他和绫罗起初不是没有说过要跟着白止,只是白止最后将绫罗留在了丞相府侍奉白瑛,也问他要不要出皇宫,去过寻常人家的日子。
只是…
令策如今又怎能过回寻常人的日子?
他拂了白止的好意,决定留在皇宫,至少厉沧澜带着他进宫时,他还能远远瞧上一面,替厉鸿熙效力也不算辜负了白止。
微风吹拂起令策耳畔的发…
他希翼这阵风能将厉鸿熙的思念和他的一道吹出皇宫.
南方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今日却下起了蒙蒙小雨,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少年捂着怀里的药在雨里跑。
他穿着破烂,衣裳上全是灰迹,还带着些血,浑身都湿透了,头上的雨滴顺着滴落模糊了视线,脚一崴,倒在了地上。
浑身酸痛袭来,他不争气掉下了泪。
他是这条街的小乞丐,家里一贫如洗,还有位病重的母亲。
这街上有不少混混,见他年纪小,又勤工,每每在小巷里堵着他要些银钱。
起初,他并不想给,还和人打了起来,只是后来那些人趁他不在家,欺负重病的母亲,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同往常一样,他又被堵在了小巷里被要银钱,只是这一次,若他给了,母亲便没钱买药,他只能在手里紧紧攥着,等那些人打够了,便也散去了。
他拖着酸痛的身体去药店买了药,药店老板见他可怜,想差人给他把伞。
他摆了摆手,有些局促:“我…没钱。”
他说完这话便跑进了雨中…
少年咬着牙起来,又怕雨水把药打湿了,只能狼狈的将药往衣裳里藏。
“可是摔着了?”
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微怔,扬起头。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迫使他不得已半眯着眼,往说话那人看去。
白止一身青衫,温润儒雅,美目微弯,正歪着头朝他笑,“怎么了?”
说完将伞递到他上方,遮住这冰冷的雨水。
少年眨了眨眼,似乎被这神颜冲昏了脑,呆呆看着。
直到美人哥哥身侧的人轻咳一声,他的视线才往旁边移去,只见那人也是同样气势非凡的俊俏郎君。
厉沧澜打着伞,淡淡瞥向他。
被两人悠悠盯着,少年十分局促,脸上露出羞愧之色,默默低下了头。
白止对他这行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侧身看见厉沧澜板着的脸,娇嗔一声:“阿澜。”
人家还是小孩儿呢。
说完,弯腰将手中的伞连同一些银钱递到那少年的手心,柔声说:“给,换身衣裳吧。”
他方才就瞧见了,这少年怪可怜的。
那双葱白如玉的手出现在眼前,少年有些慌乱往后退了退,仿佛自己是什么污秽唯恐弄脏了白止的手。
厉沧澜急急拉过白止,怕他被雨水打到,无奈说:“伞也送了,钱也给了,阿止总能放心了吧。”
白止往他怀里贴紧了些,笑眯眯说:“好了,我们走吧。”
厉沧澜揽着他的腰正要离开,地上的少年却猛得抬头,紧紧拽着伞柄,说:“恩人,我…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白止只是笑笑,“不用。”
少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两位哥哥能留下姓名么,我往后来寻你们!”
厉沧澜转过身,淡淡道:“从这里一直往西走,大景正在招军,若你能进去,混的一官半职,能进京面圣,便有资格来寻。”
少年摩挲着这话,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民间最近的传闻…
厉帝退位后,便和曾经的一国之母白止云游天下,顺带惩奸除恶,美名远扬…
他恍然大悟,小跑了几步跟上去,大声说:“我一定会的!”
身后是少年的呐喊,白止忍不住后瞧了眼,看见淅淅沥沥的雨中,少年笑着朝他大挥着手。
厉沧澜把伞往下一压,遮去了视线,白止才回头,不满掐了把他的腰。
从前他便发现厉沧澜不喜他将视线分给别人,如今这一年来是越发明显了。
“你和他说那些做甚?”
“若他真能如我所说,也不辜负你的心意。”厉沧澜安抚般揉揉他的头,“那样之人,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白止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
俩人在南方呆了好一段日子,前些日子收到厉鸿熙的书信,硬是被厉沧澜磨磨蹭蹭晚了半月才决定启程往京走。
白止爱热闹,喜欢山川四海,厉沧澜这一年便把白止所有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大有弥补他呆在皇宫里的那五年。
雨点声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人悠悠漫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厉沧澜嘴角微微上扬:“阿止,回去我们再办一次大婚吧。”
白止侧身看他,笑意漫上眼底。
厉沧澜同他十指缠绕,放低声音说:“这次,只是我的妻。”
从此以后,他不是大景皇后,不是摄政王妃,他只是厉沧澜的妻。
没了那些名头,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做厉沧澜肆意撒娇的珍宝。
白止笑的动人:“好啊。”
第65章
传说狐妖通体雪白, 长相艳丽又极会魅惑之术,若人直视那双妖眸,便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心献给对方。
这个传闻一直游荡在灵狐山下。
那灵狐山是何处?
山下的村民无论是打猎还是拾柴的皆避之不及的地方, 山的外围更是设了结界, 连修仙之人也不敢擅入此地, 因为哪里是众多狐妖的栖身之地。
彼时, 一位美妇人正对地上刚学会走路的幼崽张开双手,轻声哄着:“止儿乖乖, 慢点, 往前…哎,对,来娘亲这…”
幼狐才幻化成人,对行走还不甚熟悉的样子, 东倒西歪, 极其滑稽。
他露出两只雪白的狐耳,婴儿肥还未褪去,小脸圆润,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
他每往前一步, 美妇人便出声诱他前进一步。
忽然,幼崽发出一声轻叹。
007“噗嗤”一声乐了, “白白, 你这也太滑稽了, 真有这么困难么?”
白止瞧瞧自己变小了的的手, 眼尾下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朝它抱怨:“我才从几个月的狐狸幻化成人呢,都快不会走路了。”
虽是抱怨的语气, 又因着他如今的形态,说出的话也是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007心瞬间软了,“白白,没办法啦。”
白止进来时这小不点还是灵狐的形态,他也被迫用四肢行走了几月,直到昨日幻化成人。
他想着今日也走够了,便一屁股坐地上,伸出双手,朝美妇人说:“娘亲,抱抱。”
美妇人摇头:“乖儿子,不可以哦,只能自己走。”
幼崽小嘴微撇,双手又伸前了些,小脸露出委屈之色,奶声奶气撒娇,“娘亲,娘亲~”
小幼崽语气又甜又软,眼里蕴出些晶莹的泪花,眼巴巴盯着美妇人。
他变幼狐这几月,撒娇早已手到擒来。
美妇人方才嘴上还说着不行,此刻脚步微移,被自家儿子悠悠盯着,心萌的不得了,哪里还管其它的,走过去就将他抱起,“哎呦呦,我儿真可爱,不就是走路嘛,以后娘亲抱着便是。”
白止眯起眼蹭了蹭她的脸,不知是不是这灵狐才幻化成人,他最近饿得不得了,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娘亲,饿了。”
“乖儿子,我们这就回家。”
美妇人抱着白止往灵殿走,一路上都有狐妖婢女向她行礼。
美妇人灵芷柔,是灵狐山的女主人,他的夫君白玄,是这灵狐山的狐王,夫妇俩自成亲之日起,许是应了天咒,千百年才得这一子,自然对这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幼狐才幻化成人时,形态极其不稳定,十分耗费精气神,白止这会便已经有些累了,窝在灵芷柔怀里,半眯着眼半养神。
灵芷柔低头看着自家儿子,心软得不成样子,又想到他以后,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踏入大殿,白玄正和几位狐臣商量大事。
化为人形的白玄异常英俊,在他身旁坐着的老人,是狐族的长老之首白汮,其余几位年岁与白玄相仿,皆在狐族内有重要的地位。
见灵芷柔进殿,白玄上前问:“止儿如何了?”
灵芷柔将帽兜掀开,帽兜之下的小幼崽正闭着眼呢,她嘴角漾上一丝笑容:“止儿才幻化为人形,还有些不稳,累了就睡着了。”
其实白止没有睡,只是懒得睁眼,他的狐耳动了动,听着几人的谈话。
族长白汮语重心长说,“王上,少主这情况恐怕只能上神能解了。”
他这话一出,大殿一片寂静,灵芷柔颤抖着声音说:“可自从上古天庭陨落,已经没了大神级别的神君存在了…”
这话意思在明显不过,白玄紧紧皱着眉,“当真无其它方法了?”
白汮摸了把白花花的胡子,叹气。
上古天魔君澧和天尊君衡是自混沌初开的一对双生子,只是一位吸收混沌之气,一位吸收天地灵气。
两人面貌相同,性格却迥然不同。
君衡悲天悯人,端是无上君子的万神之首,而君澧从小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从未将众生放在眼里。
君澧不甘屈于人下,后来坠入魔道,占据万魔之窟成为万魔之首,挑起神、妖、魔三界大战,想创造一个妖魔独尊的世界。
上古天庭腹背受敌,最后君衡以身之躯和君澧同归于尽,双双陨落。
经此一役,天庭再无领头人,许多神君在处理君澧留下的烂摊子时为保三界众生也纷纷受损,就这样过了千百年,天庭早已渐渐陨落。
然而陨落的天庭灵气下落到人间,形成灵气蕴含的各大修仙门派之地,而妖魔同样在那一战中损伤惨重,因此如今是强大的人族、妖族和魔族三方互相制衡。
白玄曾经参与过那一战,出于惩戒,被那些以身之躯维护三界的神君下下诅咒:白氏狐族的幼子终有天劫,生生世世无法逃离,非神者不得解除。
白年来,幼狐因为这个诅咒而丧命的,白玄已见过太多太多,没了子嗣繁衍,白狐一族也因此元气大损,曾经强大一时的狐皇时代一去不返,为了保护族人,如今只能窝居在灵狐山。
天劫不知何时会应验,也许会提前至幼年,也许至成年,总之他日白止也难逃一死。
“也许还有君衡并未完全陨落…”
在大殿中许久未出声的另一位狐长老白汲开口,将众人吸引了过去。
白汲同白玄有几分像,只是比起自带硬朗气质的白玄来说,他更显阴柔些。
白玄问:“你这是何意?”
白汲阴冷的声音缓缓道来:“三界之中一直有这样的传闻,传说那一战,君衡天尊虽以身之躯与君澧双双陨落,但他的神魂在当年可并未找到…”
白汮点点头,“不错,是有诸如此类的传闻,若能找到君衡的神魂,也许能解开白氏百年来的诅咒,只是…”老头儿叹了口气,“难啊。”
灵芷柔反问,“白汮长老此话何意?”
白玄牵过她的手,说:“君衡的神魂若还在世,三界不可能没一点风声,可见难找至极。”
白止将这对话听了个大半,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由来,见几人沉默着,他动了动狐耳,睁开眼:“爹爹,抱~”
白玄喜笑颜开,接过白止,把他抱在怀里哄,边挥手让几位长老下去,说:“止儿今日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幼崽眼睛亮亮的,伸手扯白玄胸襟上的珠子玩,摇摇头,一板一眼道:“不好。”
白玄脸上浮过担忧之色,急忙抱着幼崽输入灵力查看,问:“止儿是哪里不舒服?”
幼崽噗嗤一声笑了,伸出小手戳白玄的脸,撇撇嘴,眼里全是狡黠之意,“爹爹笨笨。”
白玄啊了一声,灵芷柔捂着嘴笑,揽过幼崽往怀里抱,娇嗔看了眼白玄,说:“咱们乖儿子这是饿了。”
白玄也跟着笑了.
一顿被投喂后,灵芷柔哄白止睡着,嘱咐婢女好生顾着,便拉上了门。
等人完全离开了,白止悠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他问007:“小七,方才白汲长老的话是真的么?”
007回:“是的,君衡的神魂的确还在,不过这个世界连我也无法获取剧情的发展,就以目标是解除狐族的诅咒来看,我们首先应该找到君衡的神魂…”
“这若大的三界要去哪里找呢?”白止眨巴眨巴眼,“小七,就没提示么?”
“好奇怪,这里显示没有多余的提示。”007又查看了一遍,较之前的三个世界,这个小世界的信息可谓少之又少,说:“那位老头或许知晓些什么,白白要不要去问问?”
白止起身,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施了个小法术,让门口的婢女晕了过去,然后推开门往外走。
白汮的住所离他的寝殿远,所幸白汮还未出宫殿,化为人形走路都不利索,于是白止干脆变回狐形。
幼狐通体雪白,姿态优美,矮身穿过草丛,见白汮正往外走。
白止动了动狐耳,从草从里钻了出来,他摇晃着脑袋拂去头顶的草叶,化为幼崽形态:“长老爷爷~”
白汮朝地上一看就对上白止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哎呀一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诧异:“小少主,你怎么出来了?”
幼崽伸手扯他的胡子,笑眯眯说:“来找你呀,长老爷爷,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白汮揉了揉他的头,慈爱之情溢上心头,可怜怀中的小儿生来如此命格。
幼崽放下抓胡子的手,歪着脑袋伸手抚平白汮微蹙的眉,奶声奶气说,“长老爷爷不要皱眉呀,止儿没事的。”
白汮抱着他往外走,那个方向是去往藏书阁。狐族的藏书阁也是收集了众多奇闻秘事,也许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少主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想问的?”白汮伸手变出一堆糖,用各种颜色的糖纸包裹着,递到幼崽跟前,哄他开心。
幼崽挑了个最醒目的颜色,剥开,放嘴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说:“长老爷爷,我想问问怎么找君衡天尊的神魂呀,很难么?”
话落间,两人已到了藏书阁。
狐族的藏书阁有门禁,非大妖级别的狐无法进入,对白汮没有限制。
他推开门,里面大概有七八层阁楼,当年白玄还是狐皇时喜欢搜揽书籍,许多妖魔向他献上,他便派人打造成了这座藏书阁,每一层皆是重要的典籍。
白汮将他放地上,摇着头说:“少主,君衡天尊非一般神君,他的神魂寄托之所必是灵气隽秀之地或尊贵的天命之子…”
纵观三界,千百年来,符合这两者的多不胜数,再者君衡虽肉身已经毁,神识仍在,又哪里会乖乖让人寻到?
幼崽歪着头,似懂非懂。
白汲笑着弯腰揉了揉他的头,说:“少主年幼,这些事就交给我们这群老家伙吧。”
“不。”幼崽仰头,眼里分明闪着十分坚毅的光,稚嫩的脸庞满是凝重,他用奶声奶气的语气有模有样道:“止儿是狐族的少主,自然要为爹爹和娘亲分忧,长老爷爷,我不怕的!”
白汮心里十分宽慰,他们的少主天真聪颖,仅四月便幻化成了人形,眼下又有如此顿悟,他瞧着幼崽眼里的光,心绪纷飞…或许困住狐族千百年来的桎梏有朝一日能被解开呢?
白止拉着他的手,说:“长老爷爷,这些书我能看看么?”
白汮大手一挥,将藏书阁上所有书籍中的内容提取出来,呈现在幼崽面前,围绕着他。
白止看着面前金色的字,屏息凝神,将内容一一纳入。
第66章
具有纹路的金色文字一一涌入脑海, 白止使用灵力勉强飞速浏览了个遍。
半晌,他睁开眼,眼尾微微下垂, 一副乖巧模样, 让等候在旁边的白汲忍不住出声询问:“小少主, 如何了, 可有看出些什么?”
幼崽只是佯装摇摇头,仰起小脸, 微微皱着, “长老爷爷,好多哦,止儿都看累了。”
说完,他还特意用小手揉了揉眼, 仿佛不舒服似的。
白汮哎哟一声把白止从地上抱起, 戳了戳他娇憨圆润的小脸,笑着说:“也是,小少主尚且年幼,连老夫都未能看出什么, 更遑论小少主了。”
白止只是笑着扯了扯他白花花的胡子,寻了个好姿势, 窝在他怀里, 半眯着眼。
白汮只是当他看累了, 抱着他往寝殿里走。
007冒出来小声问他:“白白, 如何,可有看出些什么”
白止回它:“里面倒是有几本记载着当初君衡和君澧的事, 但都是之前长老们提起过的,不算什么线索, 不过我倒是从野闻中瞧见说君衡本体是神木”
007回:“君衡和君澧虽然说是混沌初开的一对双生子,但本体到底如何也无人知晓,怎么,可有什么发现”
白止说:“若从这个角度,他的神魂寄托所理应是人间灵气毓秀之处,草木繁盛,不染红尘,才好重塑□□。”
007沉吟片刻:“我查查,虽上古天庭陨落的灵气下落成各大修仙之地,但众多修仙之地以天衍门为首是最为强盛,其次是天雷门、火炎门、万佛宗和掩月宗,各居一方,其它便是各大小门派,都不足以排上名号。”
白止正沉思着,白汲施了个距离术,立马就闪现到了他的寝殿外,被施法术晕过去的婢女早已醒来,瞧见二人,急忙上前:“小少主,您可要吓死奴婢了。”
白汲将他放下,幼崽顺势牵过婢女的手,朝他歪头笑:“长老爷爷再见,不要告诉爹爹哦~”
白汲忍不住出手揉了揉他圆润的小脸,“王上哪我不会多说的,少主且放心午睡去吧,可别再到处乱跑了…”
幼崽点点头,牵着婢女往房里走。
白止任凭婢女将自己抱上床,掖好被子,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跑了,才让婢女敢留下他一人在房间里。
白止看着门外的人影,暗叹口气,翻身暗暗对007说:“若天衍门如今最为强盛,想必君衡神君的神魂极有可能在哪,那爹爹他们为何没想到呢?”
一只火红的小鸟突然出现,它贴近白止,歪着头小声说:“其一,自上古一战后,人妖势不两立,就算天衍门有君衡神魂,狐王如今没了当年妖王时代的威力,也不敢贸然前往;其二,让他们主动救狐族,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人族眼下巴不得妖族全灭亡才好;其三,也主要是之前狐族也没人如白汲那般提起君衡的神魂或许尚在。”
白止看着突然出现的小红鸟,微怔,这小家伙怎么声音和小七一样啊!
小红鸟上前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白白,是我呀,你没认出来啊,真伤心。”
“小七”
已经化为鸟形的007点点头:“是我,是我,怎么样,惊喜吧。”
白止起身小声问它:“你怎么变化成型了”
红鸟007仰起脑袋,颇为自豪,“与之前的世界不同,这是个修仙世界,我幻化成动物也不算难事啦,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哎!”
白止笑着用手戳戳它的头,好奇问:“那你变成实体是什么感觉”
“我可以和白白贴贴了哎!”007和白止贴了会,又撒开翅膀在房里又飞了一圈,有些兴奋:“平日里我只是个意识,如今可以自由活动,想干什么便能干什么了,真新奇。”
白止任凭它兴奋过后,又说回正事,“爹爹他们不好出面,我可以溜出去瞧瞧啊,说不定一幸运就混进天门了。”
007飞回来,停在他的枕头上,问:“可你如今还是幼崽形态,如何混进去。”
是啊,他眼下行动是不怎么方便,白止有些泄气,只能将这个办法暂时搁置。
但这个问题一月后终于有了解决之道。
彼时天衍门少主即默曜将迎娶妙音宗少主萧真儿,两个门派将大婚日子定在下月初九,向各界发放婚帖,齐聚一堂。
狐族得知这个消息时白止正在大殿内同007玩——起初007幻化成火鸟的形态还会小心翼翼不在人前显露,直到有日它和白止贴贴时被灵芷柔发现,便索性不装了,光明正大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玄和几位议事的长老聚在大殿内。
白玄说:“若想寻君衡的神魂,那天衍与妙音两派的婚事我们狐族必去不可。”
白汮道:“自上古一战,我狐族与人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份示好,他们恐怕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白汲阴柔的声音响起:“白汮长老,若试都不试,按你这瞻前顾后的话语,我辈狐族又何时才能解除桎梏!”
白汮冷眉盯着白汲,十分不满这个后辈。
“兄长,清儿愿代狐族去。”
只见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一青衣女子缓缓而来,她面容绝美,眉间一点红痣,格外注目。
这便是白玄的妹妹,白璃清。
她此话一出,几位之间悠悠对看一眼,竟都在对方眼中瞧到了不妥,白玄斟酌着道:“璃清,这事也还没盖棺定论,我还在思虑中。”
白璃清柔声笑着说:“上古那一战已过去千年,如今妖族玄蛇为大,为非作歹,我们狐族因这桎梏受他压制,兄长难道不想早日解除”
白璃清此话说到了点子上。
白玄俊眉微皱,颇为为难,只是道:“君衡神魂是否还在尚且不说,只是那即墨遥…”
白璃清垂眸捏着衣袖,再已抬头时已经换了副表情,问:“他如何?”
白玄止住了嘴。
这些恩怨纠葛,他本不应去管。
“璃清姑姑要去玩么。”白止丢掉火鸟007,朝白璃清怀里飞奔而去,“能带着止儿吗?”
白璃清眸色一柔,捏了捏他的狐耳,“这要问你爹爹的意见了。”
白玄正要把幼崽从白璃清怀里抱出来,哪曾想幼崽顺势环住白璃清的脖子,竟是不肯走了。
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白玄又道:“止儿。”
白止不为所动,扭过头,小嘴微撇,“爹爹,若要璃清姑姑一人代表狐族去,也不能表我族诚心哇,带上止儿就不一样了。”
白止是狐族的少主,这不可否认。
白止见他微有松动,主动伸手朝白玄讨要抱抱,继续乘胜追击道:“再说止儿可不想背着这什么桎梏,在身死之前都一直呆在灵狐山,爹爹,止儿想出去见见大好山川。”
幼崽的眼睛很亮,提到大好河山时满是向往。
罢了,索性便随他去吧。
白玄暗叹口气。
其实自从得知灵芷柔怀孕后,他便早已经料到有这一日,他的孩子能在有限的生命中享受幸福快乐便好,其它的不重要。
白璃清想再劝些什么,和白汲对看一眼,闭了嘴,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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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清出山那日,怀里抱着白止。
白玄和灵芷柔互相依偎送她们远去。
起先灵芷柔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同意白止出去,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还是白止好一顿撒娇和劝说加卖惨,就差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好说歹说,终于和白璃清踏上了去往人界之路。
白止瞧着手上的灵戒,那是白玄在他临走时给他戴上的,遇到危险时可以随时传回狐灵山。
这几日白璃清走得倒是特别急。
白止也有心想走任务,某种程度上到同她志同道合。
此刻,两人已赶赴灵州。
灵州为其它四大门派去往天衍门的必经之地,极其富饶,就连街边的贩夫小卒都别是别样的风土人情。
白璃清怀抱着白止在大街上走着。
白止脑袋上带着红色的帽兜,因为他的人形不稳,狐耳时隐时现,人界对妖颇有微辞,若是瞧见他的狐耳又得添些麻烦。
他动了动耳朵,“姑姑,我想吃哪个!”
白璃清正在找什么,目光游离,听见幼崽这话急忙收回视线,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暗自失笑。
原来是甜糕。
白止也不是真的妖,瞧见大街上这么多好吃的动心和嘴馋十分正常。
“好,姑姑给你买。”
白璃清说完就往小摊贩走去。
远处挤着一群人,吵架声传入白止耳里。
“喂,死冰块脸,碍着我道了。”
另一道声音回:“这道可属了你名字”
白止狐耳动了动,有些好奇朝那边望去,只见人群中自动分散为两拨路,而正中间一位红衣少年和白衣少年正四目相对,空气中隐隐怒火。
只见红衣少年手间聚起一团烈火直直朝白衣少年袭去,而白衣少年则皱眉引来天雷直直朝对方劈下,激得他炸毛。
被点成爆炸头的炎青阳堪堪躲过又一道雷击,极其暴怒:“靠,凌子诩,你来真的啊!”
凌子诩拍了拍肩上的火星子,保持一贯清冷模样,“不然”
话落又是一道雷毫不留情击下来,炎青阳抿唇回击,场面十分焦灼。
浓烟滚滚,周围的百姓瞧这架势早屁滚尿流跑路了,把场地留给二位表演。
而他们身后的弟子们仿佛习以为常,各自罩着各自的保护罩,再瞧见两边的家长,站在更远处,负手而立,不时点评。
凌霄看着炎青阳道:“青阳教之上次却有进步,短短几月便已经到筑基中期了。”
炎火邪投桃报李道:“子诩也不错,筑基后期了吧,不愧是年轻一辈中的天之骄子啊。”
白止:“…”
豁,你俩看戏呢…
火鸟007窝在他手心,同他传音道:“这两位,一位是天雷门大弟子凌子诩,一位是炎火门大弟子炎青阳,他们分属的门派同为法修,只是一派引火,一派引雷,也正因此,两派弟子每每碰见都要打上一架争个高低。”
小摊老板被吓跑路了,白璃清刚想留下银钱,一瞬火光袭来,面前的小摊瞬间葬身火海,烟味刺鼻。
白止:“…”
他的糕点啊…
生气.jpg
白璃清转过身瞧着不远处还在缠绵的罪魁祸首们,神色复杂:“止儿,这…没了。”
白止气哼哼,小脸鼓鼓的,完全不想说话。
正在凌子诩和炎青阳正打得焦灼之际,自远处传来一道清透的声音:“闹够了没。”
他只是伸手随意一挥,便止住了两人的混战,又是一个弹指,束缚绳便老老实实捆住了凌子诩和炎青阳。
这人手负银剑,一袭白衣,金丝的云琇云纹沿肩颈而下,腰间佩戴着象征天衍门长老的重要佩玉,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姿如青竹般挺拔,是上等的绝色之姿。
炎青阳不服,骂骂咧咧:“放开本小爷,你谁啊!”
他这话一落,白衣男子身后匆匆赶到的慕容清整理好面容,恭恭敬敬朝众人拱手行礼:“各位,我是天衍门内弟子慕容清,掌门特意让我和长老师叔来接各位上天虚峰。”
凌霄和炎火邪对看一眼,又各自移开,拱手道:“原是封长老,孩子们胡闹了些,切勿怪罪。”
十年前封家出了个天才,从七岁炼气入体,一路开挂,不仅加入天衍门,年纪轻轻便已达到金丹境界,可谓神之眷者,可几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天衍门掌门之位,他撂挑子不管,闭关去了。
这一闭关就闭关了十年,渐渐的,封家天才的事也淡出了大众视线,如今又见这人,二人心中皆被掀起一阵波澜。
封砚觉只是微微颔首,视线并不放在二人身上,直直朝白璃清看来。
糟糕。
白止暗叫一声,若此刻他和姑姑狐妖的身份被识破,人妖本就不相容,恐怕这三对人马立刻反过来对付她们了。
此地不宜久留。
白止正想委婉提醒白璃清赶快溜,却不曾抬眸与直直盯来的封砚觉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眼尾微弯,英俊的面容柔和微瞬。
还未等白止觉察出什么,另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只见远处房檐上,男子负手而立,他穿着宽大的黑袍,几乎将整个人揉进去似的,帽兜宽大,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他阴□□:“呦,三大门派的人都在啊,是当真热闹。”
他声音尖细,此刻听着就像在坚硬的东西上一遍一遍刮过的声音,极其刺耳,令人不适。
凌霄率先道:“有魔气,是魔族人”
炎火邪也接着蹙眉:“魔族他们怎么这个时节偏偏同我们碰上了。”
有了魔族出现,干扰了封砚觉的注意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白止悄悄扯了扯白璃清的袖子,小声道:“姑姑,我们赶紧走吧。”
“走你们又能走哪里去。”
黑袍人突然将目光指向白璃清,到是引得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白白…”007钻白止怀里去,瑟瑟发抖,“怎么看他那目光是来抢你的啊!”
第67章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白止往帽兜里钻进去了些, 这下不仅隔绝住了其它人的视线,就连白止整张脸都瞧不见了。
白璃清冷着眸,单手抱着幼崽, 伸手掐诀, 迎上众人的目光, 毫不怯弱。
黑袍人继续笑着, 声音阴冷,手心聚齐一团黑雾, 霎那间变成无数透明的魂体朝白璃清袭去。
白璃清手心拢起白光, 直直对上,瞬间散落开来,在头顶形成了个保护罩。
变幻成形的魔人影像继续一个接着一个朝她掐的阵法袭来,一轮来在一轮, 渐渐撕出了一道口子。
炎青阳挣脱束缚绳, 他是个急性子,见此景,手心掐诀,渐渐拢起火花, 便要朝黑袍人迎上去。
“等等。”炎火邪拦住炎青阳,瞧着负手而立、并未动作的封砚觉一眼, 斟酌道:“别冲动。”
炎青阳面露不解:“这魔族都敢在我们的底盘上光明正大搞袭击了, 这跟欺负到我们家门口来有何区别, 岂有此理!”
炎火邪只是朝他摇头, 按着他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站在二人身旁早已挣脱束缚的子诩和凌霄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互看一眼, 皆齐齐朝交战中的白璃清和黑袍人看去。
凌霄同凌子诩传音:“这姑娘我瞧着修为不低,也不像门派中人, 也不知眼下是因何被魔族之人追杀。”
突然,他眸光微闪,朝白璃清怀里看去。
她捂得很严实,但好像是个幼崽。
魔族人难道是为了这来的…
凌霄沉思时,凌子诩面带严肃道:“这位姑娘眉心的红痣好生怪异,各大门派也未曾听过哪位女弟子有如此面貌。”
凌霄眉目微凝:“难道…”
那方,白璃清与黑袍人明显互相压制,不分上下,但碍于白止在怀,她有所顾忌,出手也束手束脚了些。
“正派那群人干嘛呢,看戏啊!”007伸出鸟头,问:“要不要用白玄给的那枚戒指传回狐山”
白止摇头,在心里道:“我求了狐后好久她才松口,若此刻回去,那他们还能放我出来么,如此,这任务何时才能有进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它。”
白止内心估摸了一下,他估计是在场里面最废的那位,便悄悄同白璃清说:“姑姑放止儿下来,放心去吧,止儿有爹爹给的戒指,没事的。”
白璃清犹豫片刻,白止从帽兜中钻出来,扬起笑脸,“不会有事的。”
白璃清单手施咒,弯身将白止放到地上,在他上发施了个保护罩,玉足微点,起身迎接黑袍人。
于是众人才看清原来隐藏在宽大帽兜之下的竟是位穿着锦绣红衣,面色娇嫩、唇红齿白的漂亮幼崽。
白止默默拉了拉帽兜。
007提醒他:“白白,大家都在看你呢。”
白止偷偷瞄了眼,十分无奈:“这些正道门派怎么都瞧我啊,他们不应该盯着那魔族人”
炎青阳乐了,“我当那位姑娘宝贝什么似的,原来是位女娇娥啊。”
其实不怪炎青阳认错,他化为的幼崽雌雄莫辨,说是漂亮小郎君也可,漂亮小姑娘也可。
白止掀开帽兜,面色怪异,瞧他一眼。
什么眼神。
随后移开朝房檐上望去。
只见白璃清仍在与黑袍人交战,两人打得不分上下,皆下了狠手,突然,几人上空天生异象,黑压压的云层形成一道漩涡,直直朝下压来。
炎火邪脸色微沉,“是噬魂阵!”
噬魂阵,魔族特有的阵法,能将人活生生吞进去,起初是腐蚀□□,慢慢是神志,最后变成傀儡,这阵为君澧所创,极其难破。
此阵魔族人皆可修炼,只是实力不同,阵法的呈现效果便也不同。
白璃清身形微闪,躲过黑袍人的一击,看了眼上方,又将目光移回,直直盯着他的脸。
黑袍人并未作多余的停留,快速掐诀朝一旁的封砚觉众人袭去。
狂风大作,封砚觉的衣摆微扬,他眸色淡淡,将目光从远处的幼崽上收回,穿过黑洞与黑袍人对上。
凌子诩一行人皆面色凝重,纷纷作防御状。
黑袍人手上动作加快许多,封砚觉只是轻轻抬手,同样掐诀,一阵华光自他手中而出,形成巨大的屏障,势不可挡反压回去。
身侧沙沙作响的银剑周身同样漾起蓝色的寒光,封砚觉瞧都未曾瞧它一眼,悠悠道:“去吧。”
那剑仿佛通灵性似的,等主人下了命令,立马朝黑袍人的位置袭去。
黑袍人狼狈躲过,他最后加大阵法,闪身朝白止扑去。
白璃清反应过来就要闪身到他跟前去救他,“止儿,危险!”
白止看着突然朝自己飞奔而来的黑袍人微怔,不合时宜想:这还真是朝他来的…
莫不是白玄得罪了魔族,所以对方特意趁此机会绑他作要挟啊
若如此,没办法,只能用灵戒了。
白止摸上手上的灵戒,后退一步,正要开启通道,就见那本应抵挡住黑袍人释放的噬魂阵的封砚觉已经闪身来到他跟前,将他横抄着,单手抱在怀里,抬手朝袭来的黑袍人胸口狠狠一击。
黑袍人刹那被击退数米远,他抬手揩去嘴角的血迹,自知打不过,冷哼一声,隐没痕迹逃了。
白璃清晚了一步,差点被吓死。
“止儿,没事吧”
白止动了动,侧过头安抚她道:“姑姑,止儿无碍,多亏了…”
他抬眸朝封砚觉看去,总觉得对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禁蹙眉。
这人实在是奇怪。
白璃清瞧对方腰间象征天衍门的玉佩,脸上变化微瞬,才缓缓道:“多谢这位道君出手相救。”
她伸手准备去将白止从人怀里捞出来,白止也如她所愿,伸出双手就要往她怀里钻。
不料封砚觉似笑非笑说:“既是我救下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他便该是我的。”
白璃清:“…”
白止:“…”
两人微怔,表情十分怪异。
黑袍人实力不够噬魂阵并未发出十分威力,方才已经被封砚觉破了大半,剩下的由便凌炎四人齐破了。
炎青阳刚忙完,见这话,倒是没眼力劲,十分诧异:“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封长老可是要抢个女弟子回去”
话刚落就被炎火邪赏了个暴栗,施了个禁言术,他没好气道:“给我闭嘴。”
白止这下更在封砚觉怀里呆不住了,有些懵朝白璃清眨眨眼:“姑姑。”
白璃清脸色冷了下来,蹙着眉问:“道君此话何意。”
封砚觉越过她,只道:“若姑娘无法保证他的安危何以不将这小团子送给我。”他伸手在幼崽脸上捏了捏,动作轻柔又亲昵,挑眉道,“我正好缺个亲传弟子。”
虽然狐族再没落,堂堂狐皇之子,给一个人族当弟子,这话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更何况白玄夫妇也不会允许。
白璃清抿着唇回:“不劳烦道君好意,止儿自有他的机缘。”
封砚觉笑而不语,直接越过了她。
这跟明晃晃的抢人有何区别,白璃清眸色彻底染上冷意,抬手施法就要抢人。
这人果真奇怪。
但眼下无法,白璃清不能与这三派起争执,不然往后到了天衍门掌门面前亮出身份时,还没解释便被人轰了出来。
白止将隐匿在帽兜下的狐耳彻底换回人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扬起小脸,对封砚觉说:“哥哥,可是止儿不想做你的什么弟子,止儿困了,要姑姑抱。”
封砚觉听见这声甜甜的“哥哥”二字,脚下微顿,压下心底涌起的情绪,轻咳一声,“止儿…你姓什么。”
这人当真奇怪极了。
白止在他怀里挣扎几分,封砚觉任凭他动来动去,无奈按住他的后脑,让人安分下来。
白止俯在他的脖颈处,看向白璃清,微微摇头,同她传音:“姑姑切勿轻举妄动,这人是天衍门的人,不宜和他们起冲突。”
白璃清听此,也回他:“止儿何必如此,姑姑尚能和他一战。”
“姑姑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白璃清沉默片刻,她的确不应该和这些人起冲突,回神时才想起自己竟没一个孩子思虑周全。
“到时我们寻个时机走了便是,姑姑不用担忧,白白浪费时间。”
白璃清放下手,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白止传音落,随便胡诌了个名字,同封砚觉奶声奶气说:“哥哥,我叫沈兰止哦,你可以叫我止儿。”
“沈、兰、止。”封砚觉从唇齿中轻轻吐出这三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轻笑一声,“若是困了,不能在哥哥怀里睡”
白止微微闹了些脾气:“不好。”
封砚觉却充耳不闻,朝凌子诩一行人走去,顺带揉了揉幼崽的头,“睡吧,哥哥怀里舒服些。”
白止趴他身上,闭着眼,没理他。
算了,他不跟奇怪的人计较。
凌霄见此态问:“封长老这是”
封砚觉回他:“我听闻兰州有一富商之前曾受我派照扶,后来家业做大后也时常照扶我派在外游历的弟子,而他的新添的幼子也叫沈兰止…”
封砚觉点到为止,并不继续。
闭着眼装睡的白止手心冒出一阵微汗,他只是随便取的名字,若真有这人,实在是罪过了。
炎火邪又道:“原来如此,那按封长老的意思是要带着他回天衍门”
封砚觉微微颔首。
沉默已久的慕容清神情怪异,看向封砚觉,心底一阵讶然。
他这师叔才闭关出来,十年期间从未出关,哪里来的这些听闻,更何况师父发至各州的请帖中也未见什么在兰州的叶氏啊,这些倒尚且不论。
慕容清看向他怀里的漂亮幼崽,就这样拐了个漂亮姑娘回去,真的合适么。
若不是那团子瞧着年岁尚小,按封砚觉方才的表现,他还以为师叔瞧上她了…
但慕容清不敢明面上表示疑惑,只能将事情的发展拉回正轨,拱手朝萧、炎二位长辈道:“灵州离天虚峰还需几日,接下来只能劳烦几位同我和师叔一道了。”
天雷门和炎火门的恩恩怨怨他没少听,在外游历时更没少碰见二位门派内弟子打架的,才有此一说。
炎青阳看了会戏,听这话回神,一个劲支支吾吾,将被雷劈的乱糟糟发型递到炎火邪跟前,完了还指了指抱臂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凌子诩。
意思再明显不过。
炎火邪无视他的一番表演,朝慕容清道:“我们天雷门可以的。”
对方都已经表态,凌霄也接道:“我们炎火门同样。”
炎青阳险些气死,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封砚觉见事已妥当,扶上白止的背,看了眼不远处的酒楼,对白璃清说:“姑娘,接下来几日他便由我照料了。”
说完也没等白璃清意下如何,抱着白止朝酒楼走去。
白璃清:“…”
她想说些什么,想了想方才封砚觉解决黑袍人的场景,还是算了,也跟了上去。
第68章
云绣楼为兰州第一大酒楼。
虽说修仙弟子早已经辟谷, 不用吃食,但赶路还是要修整,又加上遭逢之前那事, 一行人决定在此处住一晚, 明日启程。
店家见几人身形不凡, 跟见到待宰的肥羊似的, 双眼发亮,十分谄媚:“几位是住宿还是吃食”
白璃清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封砚觉的后脑, 看着半眯着眼趴他肩头的白止, 神情悠瞬。
炎青阳掏出银两在老板面前一放,颇为豪气:“住宿。”
要说豪气,那自然没谁能比得过炎火门,毕竟他们的门派坐落在富饶的荥州, 炎青阳自行付钱的此举到也没人推诿, 显得矫情。
老板笑眯眯接下:“好勒,请问几位定几间,住几晚”
炎青阳的视线略过几人,想了想, 道:“给我们来七间上房,一晚。”
老板十分热情, 亲自招呼着几位上楼, 道:“好勒, 几位客官随我来。”
慕容清在封砚觉和白璃清二人游走一番, 犹豫道:“师叔,这小女娃该还给沈姑娘了吧, 毕竟男女有别…”
封砚觉懒懒瞧他一眼,眼皮未掀:“谁说他是小女娃了”
慕容清被噎了一道, 讪讪说:“这不是明摆着么…”
白璃清脸色黑了一瞬,嘴角微微抽搐。
封砚觉跟看傻子似的瞧他,越过他,上楼。
慕容清在身后喃喃道:“那身量、那脸蛋真的不是小女娃么…”
他看着封砚觉抱着白止进房间,眼角青筋微跳:这若传出去,他们天衍门的脸面何在
慕容清急忙上楼,正想抬手止住封砚觉这一行为,就见门“啪”地一声,关了。
他被无情揽在了门外。
慕容清摸摸鼻子,面对上前的白璃清,扰扰头,尬笑:“沈姑娘勿怪,我再去劝劝师叔。”
白璃清只是伸手开门,道:“止儿是男孩。”
“男…男孩”慕容清急忙收回了手,“抱歉,是我唐突了…我以为…”
原来是“止”而非“芷”啊!
白璃清抿着唇关上门。
短世界内被两道门关在门外,饶是心大的慕容清也不由得脸蛋发红,赶紧不管了,急急溜回房间去了。
果然是上房,屋内布置清雅幽静。
白止被他搂在怀里,悄咪咪睁开眼,环视了房内一圈,暗暗咬牙。
他本想今晚和白璃清一道溜的,没想到这人,自顾自便安排了他的住所,还是和他一道,这还能怎么溜。
封砚觉看向怀里的白止,他正半眯着眼,勾唇笑了笑,把白止放在床上,又出去了。
感觉到房间没了第二人的气息,白止才放心大胆完全睁开眼,他掀开帽兜,摸了摸自己的狐耳,确定它变成了人耳后才舒了口气。
他下床,走向窗边,推开。
日落西山,一道银月已经远远挂在天边。
白止将视线又放下,这里是四楼,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舍弃变为本体从这跳下去的想法。
红鸟007飞至窗边,也道:“这也太高了,白白,你不会是想要从这跳下去吧”
白止摇头,试着传音白璃清。
然而没有动静。
身后有人接近门口,白止赶紧闪身回到床上,戴上帽兜,红鸟也赶紧缩进他宽大衣袖里面,重新化为意识。
门被推开,接着一阵香味传入鼻尖,勾起了白止肚子里的小馋虫。
封砚觉将手上端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走近床边,伸手掀开白止的帽兜,垂眸盯着他。
白止哪怕闭着眼,还是能感觉一股视线在他的身上游走,火辣辣的。
007同他道:“白白,封砚觉在盯着你呢!太恐怖了,他是不是发现你假睡啊!”
白止:“…”“我知道。”
007:“完了完了!封砚觉肯定是发现了,他动手了!”
白止闭着眼,只能靠感观,同样的也十分诧异:“他真忍心对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下手简直丧尽天良。”
但是等了半天,只能等到封砚觉的手勾了勾他的青丝,顺带恶趣味的捏了捏他的脸,道:“我知道你没睡。”
白止:“…”
白止悠悠睁眼,眸中含着一丝才睡醒的朦胧,看着封砚觉,只觉得十分诧异,问:“封长老”
他假意环顾一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有些许迷茫,问:“我…我怎么在这啊,姑姑呢。”
封砚觉听见他突然唤的称呼,十分好笑,温声问:“怎么不叫哥哥了”
白止如实回答:“止儿还很小呢。”
“哦”封砚觉将他抱起,放在椅子上,为他舀了碗汤,道:“你觉得我很老”
白止看了眼桌上,才发现原来都是吃食。
封砚觉这个状态自然已经辟谷,是不需要吃东西的,那这些便是给他拿的,他吃人嘴软,笑眯眯回:“那也没有啦,封长老还是很年轻的。”
主要是他对着这张脸也不能违心说出封砚觉老之类的话,虽然位居天衍门长老,但也不是白止脑补的那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反而十分年轻俊朗,寻常百姓与修仙之人的年龄界限不同,但白止估摸着他年龄应该不大。
封砚觉莞尔:“既如此,以后唤回封哥哥。”
以后
白止蹙眉。
封砚觉不会真的要把他带回去当亲传弟子吧,按套路,那他要是知道他是妖,岂不是要对他就地正法
按如今人妖的敌对状态,封砚觉以后若发现他是狐妖,这不是妥妥的杀徒正道!
白止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太好的猜想,脸色微白,埋头喊了声:“封哥哥。”
封砚觉十分受用,又伸手揉了揉他乌黑的长发,笑着说:“今夜你便跟我睡,往后也跟在我身边。”
白止从一堆吃食中抬头,问:“姑姑呢?”
封砚觉道:“她女子之身,照顾你也不方便,怎么,还是说,你不喜欢和我一道”
白止摇头,煞有其事回他:“封哥哥,我才不要入天衍门呢,修炼好累哦,止儿不想修炼。”
封砚觉:“入天衍门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机缘,你倒是毫不在意。”
白止摇头晃脑,反驳他:“止儿自有止儿的机缘,反正我不会入天衍门啦。”
他堂堂狐皇之子,入人族,岂不是打白玄的脸,他怎么可能擅自答应。
封砚觉定定看着他,脸色微正,替他步菜,似笑非笑说:“止儿又怎知你的机缘不在我”
白止:“…”
“封哥哥真会说笑。”
·
已经入了后半夜。
白止悠悠睁眼,看向睡在外侧的封砚觉,他看了会,确定封砚觉应该是真熟睡了之后,唤007,“姑姑是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没应我的传音”
重新化为意识的007说:“她眼下没在房里,我们要不要出去瞧瞧”
白止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估摸着大家应该已经入睡了,便也没浪费时间,转身幻化为狐身,问007:“封砚觉不会突然醒来吧,你用的法子靠谱么”
007想起自己肉疼的倒贴了一点积分换封砚觉沉睡,回他:“白白放心,一般来说,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的。”
白止嗯了声,身姿轻盈,跳到地上,施法闪身来到了房外。
他用头推开白璃清的房间,看见里面果然没人,正想退出去,却听见007说:“白白,桌上有张纸条。”
白止跃上桌,垂眸仔细看。
那是张字条是白璃清留下的,大意是她有事要外出一趟,白止便交给各位了。
白止再三确认,上面的确是白璃清的气息无误,不是他人代笔。
“姑姑能有什么事,难道比上天衍门还重要这下好了,才回绝了封砚觉随他回天衍门,眼下只能同他们一道了。”
“白白,先别说这个了…等等,危险!”
白止正嘟囔着,门外一阵寒刃朝他袭来,他急忙闪身躲过,看向门外。
女人身姿妖娆,一袭红衣,衣服上刻着黑色的暗纹,妆容艳丽,见到他,勾了勾红色的唇,夸赞道:“当真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话落,毫不留情的,又是一阵寒刃袭来。
白止闪身躲过的同时勉强施起一个保护罩。
007焦急道:“早知不让封砚觉陷入沉睡了,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白止的本体还是只幼崽,哪里能和这人比,渐渐感到吃力,偏偏这女子还一逼在逼。
只是007话还没落多久,空中一道剑气朝女子袭去,竟将她对白止的攻击硬生生劈开。
白止看着那把银剑舒了口气,他本体耗费太多妖力,脚步虚晃,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飞速赶来的封砚觉寒着脸将他从地上抱起,看向女子,声音冰冷刺骨,“你伤的”
被二位的动今引来,匆匆赶到的萧、炎四位和慕容清也一同看向女子。
炎火邪持剑道:“姬芜,又是你!”
姬芜看向封砚觉怀里已经变回本体的白止,语气玩味:“怎么,天衍门大名鼎鼎的封长老何时对一只妖如此上心,莫不是心软了”
当时天魔族失败后,演变千年变成如今的魔族,魔尊苍梧称霸万魔窟,屡次残害修仙弟子,他手下有两大护法,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眼前这位便是他的左右护法之一,姬芜。
几大门派中人与她交手颇多,此人阴狠狡诈,惯魅惑人心,不容小觑。
姬芜此话一出,几人才发现封砚觉怀中正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理,那小狐理此刻紧紧闭着眼,气息不稳。
封砚觉抬手,银剑又重新回到他手上,他持剑而立,耳边刮起的寒风吹开他的黑发,冷冷道:“与你无干。”
他速度极快,闪身来到姬芜面前,抬手给她一掌,饶是姬芜躲过,还是被他的掌风震伤。
姬芜面不改色,后背却一凉,看向其余未动的几人,嗤笑道:“怎么,平日见到妖便斩杀的炎火门今日也如此袒护这小狐妖?”
炎青阳火气大,禁不住这一激,愤愤道:“少废话,你这魔女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姬芜冷哼一声,此地并不宜久留,她闪身准备逃,封砚觉抬手,手中的剑朝她离去的方向袭去。
姬芜还未来得及伸手挡,那银剑便已经从她胸口穿过,留下透风的窟窿,她捂着空荡荡的胸口,咬着牙,飞速隐在了黑暗里。
封砚觉没管,转身盘坐在地上,闭眼掐诀,给白止输入灵力。
众人看着保护罩内黑着脸的封砚觉,也不管逃了的姬芜,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色十分怪异。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
封砚觉是在救这只小狐理!
第69章
“白白!白白!醒醒!”
007在脑海里唤他的名字, 白止意识昏沉,感觉身体一阵轻飘飘,浑身被暖意浸润。
他慢悠悠睁眼, 就看见面前突然几张放大的人脸, 吓了一跳。
“你们”
白止本想说你们干嘛。却发现自己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 哪里还是人形,分明是狐形。
“它醒了。”
凌子诩抱臂在一旁, 提醒封砚觉。
封砚觉正拿着白璃清留下的那张纸, 脸色凝重,听此,他抬手,那纸条便已经湮灭化为粉末。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神色皆是一惊, 那纸条的内容他们都还没看呢,封砚觉问都不问就烧了。
封砚觉扒开众人,伸手探查白止体内的灵力,发现无碍, 紧绷的脸才和缓了许多。
“白白,你短时间耗费太多妖力, 可能要用这种形态一段时间了, 对了白璃清还是没回来, 封砚觉已经发现她留下的字条了。”
白止问:“小七, 我睡了多久。”
“半日,眼下天都已经亮了。”
炎火邪皱着眉问封砚觉:“封长老, 那纸条可有留下什么?”
封砚觉起身,捞过小狐狸, 往怀里抱,回他:“沈姑娘已经带着那小孩先行一步了。”
白止心下疑惑,他记得姑姑没说带着他先行一步吧,封砚觉此话何意,在替它瞒着身份还是什么
但白止还未思索出线索,便又听见炎火邪问:“封长老此意是当真要带着这小狐狸回天衍门如今狐王白玄虽然带着狐族居住在灵狐山一带,但狐妖摄人心魂的事屡屡发生,为何不将这狐狸就地正法,它终究是妖…”
炎青阳拉拉他的袖子,暗示他别说了,他看着封砚觉越来越黑的脸快吓死了好嘛!
炎火邪却拂手,面不改色道:“封长老此举恕我不敢苟同。”
封砚觉神色淡淡看他,冷声朝众人说:“谁今日若再敢伤他,先过我这一步。”
那语气仿佛在说:有意见憋着。
炎火邪:“…”
凌霄也面色凝重,默默岔开话题:“先是沈姑娘莫名其妙出走,后是魔族的二次袭击,这小狐狸又不知哪里从冒出来的,魔族接连两日异动,怕是来者不善,我们应立即启程。”
凌霄此举有理,众人都十分赞同,当下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回天虚峰。
慕容清扰扰头,看向封砚觉抱着小狐狸离开,又看向其它四人,暗叹一声,只好做起那位和事佬,拱手道:“师叔就那性子,那小狐狸天衍门自有打算,请诸位莫怪。”
凌霄拍拍炎火邪的肩,若有所思劝他:“知晓你派视妖如仇,但这小狐狸尚且年幼,又被魔族追杀,我观它的修为也杀不了人,到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
凌子诩同样抱臂,面无表情道:“封长老自有他的道理。”
炎青阳也说:“是啊,那小狐狸还挺漂亮的,看着也不凶,封长老那么护它,想必不是什么坏妖…”
炎火邪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就他铁石心肠,不近人情是吧,他冷冷道:“青阳,你别忘了你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炎青阳紧紧抿着唇:“舅舅…”
·
几人趁着白日御剑飞行,因为魔族之事,不过两日,便已经来到了天虚峰山脚下。
这两日,白止脚不沾地,食不张口,便已经递到了唇边,封砚觉将他日日抱在怀里,相拥而眠,见他仍然虚弱还时不时给他输入灵力,惹得众人频频侧目,还以为是对道侣呢。
而他无法,白璃清说消失便消失,还真两日未曾与他传音,无半点音信,他便只能佯装只是寻常的小狐狸。
不过这小狐狸,过于漂亮,毛发雪白,毛茸茸的软毛,手感十分好,那双黑黝黝的眸中闪着亮光,撒娇起来还会歪头卖萌,杀伤力十分大。
饶是一开始对他破有微词的炎火邪也忍不住划开冷淡的脸色,对他改观颇深。
毕竟谁会拒绝一只会撒娇的毛茸茸呢。
天虚峰周围萦绕着一层薄雾,两条长河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环绕着天虚峰而去,一道锁桥架起,直入云霄,而天虚峰便隐匿在烟雾缭绕的半空之中。
“果然是人间灵气毓秀最盛之地。”007感叹:“光是踏入,白白,封砚觉在你体内输入的灵气便蠢蠢欲动呢。”
忽地,白止耳尖微动。
封砚觉正在揉他的狐耳。
“有动静了!有动静了!”
007高兴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止住了白止动动狐耳想甩掉封砚觉手的动作,他问:“怎么”
“有解锁提示了!”007点开面前的透明白板,道:“上面显示了个地方。”
不远处,身穿天衍特色服装的白衣人蜂蛹而至,为首的便是天衍门的掌门即行止,他长袍微扬,一股得道高仙的模样,身侧便是半月后即将大婚,玉树临风的即墨遥。
白止看着即行止与凌霄和炎火邪正寒暄着,他问007:“什么地方”
“天衍门内的灵镜湖。”007喜悦的情绪还未持续太久,看着后面一丁点都没有的提示,有些泄气:“什么嘛,都不多给点提示!”
白止若有所思,道:“可能要距离关键地越近才能有提示,之前在天虚峰外都没提示,一入这马上就有提示了。”
即行止朝炎、凌四位道:“几位先随上山修整,已经给各位安排好了住所。”
他示意旁边的即墨遥领着几位贵客进峰,随后来到封砚觉身旁,看向他怀里的白止,神色微怔,问:“师弟怀中抱着的是什么”
慕容清十分紧张,急忙上前道:“师父,师叔坏中这是我们回来路上从魔族之人手下救下的。”
即行止又道:“你们碰见魔族了”
白止抬眸观察着即行止。
封砚觉道:“不错。”
即墨遥见他蹙着眉,一副忧心不止的模样,问:“父亲可是觉察出有何不妥”
“这几日五派外出的弟子屡次遭受魔族袭击,苍梧恐怕又有大动作,遥儿,这场大婚恐有变数。”
本来天衍门与掩月宗两大门派联姻是件好事,掩月宗内皆为女弟子,是极好的道侣修炼人选,两派的少主结合更是天作之合。
但奈何,近几日,几派之地屡次被魔族和妖王玄蛇一族侵犯,已经迫在眉睫,五派不得已派人事先来天衍门商讨大事。
“父亲,天下苍生为重。”
即行止暗叹口气,又看向封砚觉。
准确来说,是他怀里的白止。
这种打量的视线惹得白止十分不悦,挣扎了些许,封砚觉宽厚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头上,传来阵阵温热。
白止微怔片刻,十分给面子不动了。
封砚觉淡声:“他脾气不好,师兄莫要如此盯着他。”
即行止:“…”
虽然他能看出这小狐狸不是凡狐,又没有染过血,但好歹是妖,也不足以让自己的师弟如此吧。
他算是发现了,他越发不懂这才出关的师弟,十年未见,连性格都变了,从前他哪里会如此看重一只妖,就连这次迎接炎火门和天雷门的小辈也要亲自去,回来还带了个小狐妖。
难道…
即行止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十分复杂。
封砚觉自是不知他脑海里的弯弯绕绕,当下带着白止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
如此就混进了天衍门,倒是比白止想象中更容易些。
“白白,你瞧!那莫不是灵镜湖!”
007高兴唤它朝下望去。
白止循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虚峰的主峰与几座次峰之间有一片湖,波光粼粼,湖面银光晃眼得很,湖中央有一座庭洞,孤零零立在水中央,上方打开了一层结界,但白止还是能看见这周围的灵气都在向中间汇聚。
他眉心微动,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既然是特意提醒,那这地方极其可能与君衡的神魂有关,他必须想办法去探探。
不过转瞬,便已经到了封砚觉的住所。
封砚觉不愧在族内地位极重,住所也是极为奢华,独占一座山峰,宽宏的宫殿清冷无比,但周围灵气萦绕,是极好的闭关之地。
白止眼前一晃,就被人放在了床上。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场景,他心里微凝,难道封砚觉不会是已经发现什么了吧
封砚觉抬手,从他的头扫至背部,动作轻柔,问:“止儿还要装几日”
白止仿佛被炸毛的猫,当下从他手中逃开,十分诧异同007说:“他这也能发现是我”
007同样诧异。
这人之前分明还说沈兰止只是寻常人家,既是寻常人家又怎么可能是妖,他这话岂不是悖论。
封砚觉将他一把捞回来,不满揉捏着他的耳朵,道:“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白止变为本体,他的耳朵更为敏感,被封砚觉故意揉捏也忍不住浑身微颤,连躲开的力气都没了。
封砚觉看着白止模样,十分满意眯了眯眼,说:“还想继续”
白止已经被他输入大量灵力,早已经完全恢复了,当下变回人形阻止他撸狐狸的手,撇撇嘴:“你怎么发现的”
封砚觉含着笑看他:“曾经的狐皇白玄之子白止,我说的可对”
白止躲开他伸过来又要揉他头的手,装傻充愣道:“小少主岂非是我这种小狐狸,道君认错狐了。”
封砚觉收回手,认真纠正:“止儿,是封哥哥。”
白止眨了眨眼,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看重这个称呼,但也没出声反驳。
封哥哥就封哥哥呗。
他现在是妖入人口,白璃清又不在,当真是不得不低头,他之前还是小狐狸时,封砚觉都既往不咎,眼下更会既往不咎了。
白止想明白,也不否认,斟酌道:“我不是有意骗你们,我本意是跟着姑姑来贺礼,为了人狐友好相处的。”
他虽然语气稚嫩,但却很坚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封砚觉并未吃惊,只是问:“你爹的意思”
白止乖乖点点头:“是的。”
封砚觉伸手将他捞回怀里,捏他的脸,“他居然让你只身前来,真有意思。”
白止反驳:“还有姑姑,再说是我自己要坚持来的,不怪爹爹和娘亲。”
“你倒是向来勇敢。”封砚觉动作微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说:“白玄只是为了人狐友好,无其它打算”
听之前即行止的话,如今人、妖、魔三界又开始不太平,自己三番两次受到魔族袭击还未得知因何而起,封砚觉如此问,跟白止这套消息呢,他才不会轻易上当,点头反问:“不然呢,难道封哥哥觉得爹爹有企图”
封砚觉莞尔一笑,不语。
但白止觉得他仿佛是知道什么似的,看得他怪心慌慌的,急忙移开了视线,道:“封哥哥住的地方好冷清呀。”
封砚觉将他抱起,环顾了四周一圈,道:“你不喜欢?”
白止点头:“太宽、太大,冷冰冰的,没人情味,止儿不喜欢。”
他又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
“算是。”封砚觉反问:“怎么?”
白止摇头:“只是觉得一个人住好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封砚觉笑着说:“止儿来了我便不孤独了,在你姑姑上天虚峰之前,你便在此处住下,夜里千万不要乱跑,特别是灵镜湖。”
白止心微动,不在意问:“灵镜湖怎么啦,为何不能去呀,是什么禁地么?”
封砚觉点点他的鼻尖,宠溺道:“里面关了只能吃人的大魔头。”
不对啊,大魔头
白止微微蹙眉。
按道理不应该是和君衡相关,难道搞错了。
他抬眸对上封砚觉似笑非笑一脸探寻的表情,甜甜道:“好呀。”
第70章
当然说不去探探是不可能的。
白止趁着007将封砚觉强制关机之后, 立马出门,跟着提示往灵镜湖走。
起初还有天衍门守卫的弟子在到处晃悠,白止化为狐形, 要躲开也相对容易。
他这一路上看见很多弟子, 到最后快近了时, 两名门内弟子从他身边过去, 边说着什么。
其中一名弟子说:“就到这了,里面我们不能再进去了。”
另一名弟子也道:“还是别往里面去了, 被掌门和师兄们发现又要受罚了。”
“你说这里面到底关的什么啊?听他们传着说都关几百年了, 是真的么”
那人揽过他的肩回:“谁知道呢,关的什么我们又进不去,不关我事,我们管好每夜的巡视吧, 时辰也不早了, 早点回去明日还要晨练。”
被揽肩的人打着哈欠回:“也好,走吧。”
白止等两人都走远了,才出来,却不想看见另一边闪过一团黑雾, 直直朝湖中央去。
“小七,那是什么”
007不确定道:“好像是…魔气”
“天衍门怎么可能会有魔气。”白止十分诧异, “难道里面真是关的什么大魔头, 不是幌子”
“白白, 我们进去便知晓了。”
白止想想也是, 但他试了试,灵镜湖周围都有结界, 像一块屏障,只要你伸手便能出现, 实在是进不去。
白止等了会,发现那团黑气进入湖中央的洞庭后再也没有出来。
他不确定问:“小七,你有没有什么辅助性的东西,比如吃了可以藏匿本体气息,从而变为其它气息”
007十分苦恼:“我们奖励少之又少,实在是可怜,不过天衍门内倒是有丹修,应该有这种丹药…”
白止看着远处,沉思片刻,随即摇头,“算了,我们如今这样子,哪里能要来,不如仰仗封砚觉,时辰也不早了,以后再来瞧瞧。”
白止离开后,那团黑气从庭湖中央上空飞奔出来,朝他的方向而去,在他周身缠绕一瞬,渐渐淡去。
·
天衍门无极殿内,空荡荡无一人。
即行止独身一人在传唤门处,远处飞来的灵鸽停留在他的肩上,忽然化作一阵灵力,在空中显现出几个大字。
魔妖异动,务必防患。
觉察出有人来,即行止随即挥手,看见来人之后,面色才微缓了些,道:“你怎么出来也没声。”
封砚觉把玩着手上的玉佩,闻眼瞧他一眼,“怎么,可是出事了”
即行止点头:“得到消息,苍梧和玄蛇最近频繁往来,事出异动,必定有因。”
人妖魔虽然三足鼎立,但妖魔千年前便是盟友,若两方联合齐齐对方人族,再次挑起战争,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即行止越来越觉得,或许千百年的战争要重现了,不免担忧。
封砚觉负手而立,看向混元球内,里面的小狐狸步履轻盈,摇头晃脑,身边的灵蝶都随他起舞,月光撒在他周围,既柔和又漂亮。
即行止沉默:“砚觉,你对这小狐狸过于关注了。”
封砚觉拂手将混元球内的场景消去,又转换到灵镜湖观察片刻,淡声道:“师哥不如早日唤回师傅,上古一战迟早重现。”
“我早传唤他老人家了。”即行止伸手拍拍他的肩,“你也是,切勿动过多感情,于本体不利。”
封砚觉闪身躲开,已经到了门外。
即行止看着自己扑空的双手,摇摇头,颇为无奈:再这样下去,迟早破无情道!
·
白止慢悠悠回无极殿时,看着这座清清冷冷的大殿,一丝人气都没有。
他轻叹:“小七,你说封砚觉怎么能在这里住十年啊,若是我,一日都受不了。”
一路随行的灵蝶站在他的鼻尖,痒痒的,他微动,打了个喷嚏,波光粼粼的水面荡开一丝涟漪。
虽然这宫殿冷清,但好在花花草草多,庭院中间就有颗极大的花树,花瓣是粉色的,飘落时却又变成了白色,堪称奇观。
灵蝶飞动,白止想循着追上去。
然而脚下一空,他已被封砚觉抱了起来。
封砚觉半弯着腿,好让白止坐在他腿上,素白的华衣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支起身子,一只手挠了挠白止的下巴,轻笑:“去哪里玩了。”
白止虽然诧异他为何醒了,半眯着眼回:“随便逛逛,你们这好大啊,我都差点迷路了。”
封砚觉喜欢他的本体,白止也懒得化为人形,便一直以小狐狸的状态。
他被rua得烦了,不满哼了一声:“封哥哥再揉,毛都要秃了。”
封砚觉停手,问他:“那和你们的灵狐山相比如何?”
白止十分自然窝他怀里,看着远处的花树,慢悠悠道:“虽然景色比不上,但止儿还是喜欢灵狐山,因为姑姑、爹爹、娘亲,还有许多伙伴都在哪里…”
封砚觉垂眸,微微抬手,只见漫天花瓣散落,各种各样的颜色皆有,漂亮得像一场花瓣雨。
白止见此,啊了一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亮悠悠的,看起来是十分喜欢这花瓣雨,他从封砚觉身上钻出来,喃喃道:“真漂亮…”
“这个给你。”
花瓣雨还在继续,白止从美景中回神,疑惑问:“什么?”
他朝封砚觉手心看去,是一条手链,上面用红色的细绳穿着几个小银铃。
封砚觉看着他,目光游走片刻,道:“送给你的。”
白止微怔,望进他眼里,瞬间化为人形。
封砚觉勾唇牵起他的手给他戴上,动作十分温柔。
白止盯着他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出些什么其它的意思,发现无果,只能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白皙的手腕上,摇了摇。
清脆的声音随之而起。
封砚觉夸赞:“真好看。”
这手链很衬他雪白的肌肤,白止也不自觉笑了,扬起笑脸:“谢封哥哥。”
007突然出声问:“小七,你不觉得奇怪么,这封砚觉为何对你如此好啊,又是护着你又是送东西逗你开心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它这话如同给白止泼了一盆冷水,他从喜悦中冷静下来,思虑道:“可是他能从我这捞到什么好处他修为比我高,我唯一有用处的地方恐怕就是白玄之子的身份…”
对啊。
如果解除桎梏,那他将来会带领整个狐族,讨了他的欢心,于人族都是有益的。
所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如果是因为如此,那么这一路都有了解释。
白止抬眸,看着封砚觉,怔怔想。
他脸上的疑惑之色十分明显,封砚觉问:“可是不喜欢?”
白止摇头,微微歪头,竟是将心里所想直接问了出来:“我在想,封哥哥为何这一路过多照拂,眼下还送我这手链,如果是因为我是狐王之子,其实不必如此亲昵。”
封砚觉垂眸勾起他的发丝,抱着他从房檐上下来往内殿走,好笑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在意你的出身”
白止想了想,道:“若非如此,止儿着实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封砚觉将他放在床上,克制般只是摸了摸他的脸,“若我喜欢,管你是妖族还是魔族,那怕不是三界中人,我丝毫也不在乎,你只需记得,我对你的好,毫无别心。”
或许是他手上的温度异常温热,又或许是这番话足够能表他心态,总之将白止心底的各种思绪狠狠压了下去。
封砚觉给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道:“睡吧。”
白止看着手腕上的银链,问他:“你呢?”
“我有些事需要立即去做。”封砚觉俯下身,只是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好梦。”
亲吻额头这种,长辈对后辈也能做,白止并未觉得不妥,听他的话,闭上眼。
封砚觉瞧他入睡后才起身,伸手从他额间勾起一缕黑丝,脸色难看到极点,闪身离开。
待他离开后,原本温热的房间突然阴冷下来,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的轻笑。
那团黑影来到床边,伸手朝白止袭去,却被他手上的银链闪出的华光给挡了去。
那人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只手一挥,重新汇聚一团黑雾在白止周身,仿佛连接了什么,等它慢慢融入。
须臾,殿内又没了人。
睡梦中的白止眉头紧紧蹙起。
他感觉有些冷,迷糊之间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房间内,周围的装饰全部都变成了黑红色。
床上铺满青丝,白止仰躺着,举起手,那双手早不是幼童的手,相反,白净、修长。
他看着自己变长的双手和些微变化的身体,微怔片刻。
这具身体居然在快速长大!
诧异之时,白止唤了声封砚觉,没人应。
他起身,拢好暴露胸.前大片春光的薄衣。
一双手便能握过来的腰肢,银色的臀.链挂在腰间,两双修长匀称的双腿在薄纱之下时隐时现,他腿上的皮肤似乎格外敏感,都被磨出了一片绯红,极其显眼。
那双玉足上绑着能发出声音的小铃铛,随着他的行走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止拂开只用一根红绳束住的三千青丝。
这房间内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白止微微侧头,看着镜子中妙曼的身躯在细纱之下若隐若现,隐秘之处更是令人遐想,饶是任何人见了这具酮体都不会移开目光。
但白止十分头疼。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他看着看着,身后突然贴上一阵温热,正抵/着他的后腰,耳边一阵热气传来,白止猛得转身,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香。
让人闻着极其眩晕。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玩味的笑,那道声音桀骜不驯:“你便是白止。”
